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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神女凡间纪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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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瑾萱轻摇头,“幸好当时有花颜在,珠儿只伤到了手,可却吓坏了!”
  萧景明摸了摸妹妹的头,凝眉思虑片刻道:“眼下父皇身体不适,此事不宜惊扰到他,依母后看该如何处置?”
  洛瑾萱叹息道:“母后就是没法子才叫你来,你看着办吧,母后听你的。”
  萧景明道:“如此,儿臣最好先将人带走,我真怕待会儿承之过来会杀人——”
  洛瑾萱也正忧虑此事,毕竟海陵王身份特殊,倘若有个闪失,说不定会引起建康皇城与川蜀大战,后果不堪设想,当下只得点头答允。
  当晚萧景明并不曾将其留在宫中审讯,而是带回了东府城贵宾客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二人在密闭的房间之中一番交谈,萧景明淡淡道:“海陵王,你虽是川蜀之主,然则今岁以外臣身份觐见,却在皇宫之中做出非礼公主之事,若被我父皇知晓,也不知他震怒之下是否会要了你这颗项上人头!”
  海陵王一脸阴郁之色,“太子殿下的意思小王明白,皇上疼惜爱女,这件事要让他知晓,小王自然性命难保,这样一来,川蜀与皇城难免会有一战。小王死不足惜,可若真因此而燃起战火,对你我双方而言,绝非幸事。眼下太子殿下既有意放小王一马,小王怎敢不识趣?这便命属下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即离开建康。”
  萧景明凝了他半晌,缓缓道:“做为珠儿的兄长,就这么放过你,实在也说不过去。”
  海陵王心下虽有愧意,可毕竟在一方为王,此刻也并不示弱,淡然道:“殿下想怎样?”
  萧景明摇头,“我不想怎样!只不过纵然我不会把你怎样,不代表有人也不会,最后奉劝王爷一句,要走就尽快,若半道给人截住,发生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本太子说不定会袖手旁观。”
  话虽如此说,天亮之时却还是到朱雀门外相送。
  川蜀众臣不知昨晚之事,只道自己的君王遭遇薄待,难免对萧景明口出不逊之言,却被其冷语撞回去,海陵王心中有愧,自然出言约束其属下,话未说完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冷冷望着他。
  萧景明自他的神色之中觉察出异样,回过头去,白承之已提剑走来。
  “承之——承之——”
  宝剑寒光自海陵王头顶一闪,登时一大片乌发飘落下来,连带束发的玉冠也斩断半截。
  抬眉,白承之的目光比兵刃还冷,一言未发还剑入鞘,转身而去。
  川蜀众臣面面相觑,正欲上前讨说法,被海陵王阻拦。
  萧景明暗舒了口气,白承之武功极高,他原本便极为忧心。
  还好他总算没有要了海陵王的命!
  此后几日,萧城璧身体始终不曾大好,众人忧心不已,商议之后,白承之请命去往兰烟岛上,请一位道法高深之方士出山,或可传授延年益寿之法,帝许之。
  临去时,珠儿自然依依不舍,他安慰许久才略好些。只是这一去,他也不知要费多少时间,便不曾约定归期。
  便是在他离去的同一天,海陵王去而复返。
  章华殿内,萧城璧颇为疑惑地接待了这个身份特殊的外臣。
  他的面色已不像初来建康时满带尊荣的快乐,而是非常阴郁,隐隐还有一丝不甘与冷酷。
  萧城璧凝了他半晌,淡淡道:“原本朕还想装作不知道那件事,可卿去而复返,究竟又是为何?”
  珠儿之事,众人皆以为瞒过了萧城璧,可他又岂会是那么容易瞒的?
  然则即便是知晓,也得承认儿子的做法是正确的,所以只作不知。
  海陵王对当今圣上的智慧本深为叹服,闻言丝毫不觉意外,抬眸回道:“皇上既然知晓,臣便不多言。只是有一事,皇上大约不知——臣来建康之前,洛阳侯府的少侯爷曾修书于臣,意欲招臣为婿。少侯爷此举意欲何为,臣想皇上必然明白。”
  萧城璧本已料到会有此事,面色丝毫不变,“洛阳侯此举乃是想与卿联手,夺朕建康,可少侯爷狼子野心,所图甚大,卿做深远之计,担心若如他所愿,将来待朕建康覆灭之后,战火便会燃向川蜀;可又害怕倘若不允,洛阳侯便会联络朕的势力,先一同灭掉川蜀。两相比较之下,唯有依附一方才可保全,因此才有这一场建康之行,主动来与朕示好。”
  海陵王微笑,“皇上所言不错!臣确实有依附皇上之心,可皇上与洛阳侯府不睦,我川蜀雄兵十万,又有蜀道天险,就算你们真的联合起来灭我王都,彼此势力必定大为削减,届时再有一场硬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赢。所以灭蜀之战,多半只是空谈,非但皇上不会如此,洛阳侯亦不会,除非两位皆已等不及了——洛阳侯年事已高,而皇上重病缠身,兴衰成败皆在你二人一念之间,这也并非是没有可能之事!”
  是非成败转头空,可自来帝王将相又有哪一个到了将死之际真的能放下争霸天下的野心?
  萧城璧低眉有意无意瞧一眼身下的龙椅,淡淡道:“如卿所言,朕却不明白,卿究竟是何打算。”
  海陵王面色一沉,突然下拜道:“臣欲求珠儿公主为妻,愿皇上成全!”
  萧城璧一哂,“这个请求,朕好像早已给过你答复!”
  海陵王抬首,眸中露出些许坚定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倘若臣以川蜀一国之付,再加上可能医治好皇上重病的赤茯苓,做为聘礼,皇上是否可以重新考虑一下臣的请求?”
  天下间难道还有如此雄厚的聘礼?
  饶是萧城璧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此刻面色却已大变。
  海陵王再拜道:“若臣得娶珠儿公主,便以此身入赘皇家,将来公主所育之子改姓萧氏,自此后,川蜀势力并入建康,再无王都。如此,天下大局必定,洛阳侯如何再敢觊觎建康?”
  萧城璧皱眉,瞧了他许久,眼前之人纵然还年少,可绝非毫无城府之庸才,以他之力,独立于建康皇城之外,也并非绝无可能之事。
  自来男儿谁不爱权势,可他究竟为何要如此轻易放弃?
  半晌,萧城璧摇头道:“朕不明白,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海陵王微笑,“与皇上胸怀天下相比,臣自是懦弱无能,不恋权势之辈。臣别无所求,只求一美!”
  自来川蜀人物多神秀,帝王之中也多重情之人,海陵王本不是第一个,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
  服过赤茯苓之后,萧城璧的身体果然好转。
  第二日早朝前夕,独自一人徘徊在龙椅之侧,低眸叹息,良久不曾离去。
  风雨家国二十年,得之不易,守之艰难,到如今竟然还要牺牲自己的爱女!纵然万般不舍,又能如何?
  “珠儿啊珠儿,你莫怪父皇……莫怪父皇……”
  他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突然觉得无比疲惫,遂以手支额,闭目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求评,么么扎

  ☆、千秋

  “母后……母后……”
  《桃夭》的绣样尚未做完,却远远的听见珠儿哭喊着跑来。
  洛瑾萱心下吃惊,抬头一看,女儿发髻散乱,满脸泪痕扑过来,也不说话,只抱着她啼哭不止。
  “珠儿……珠儿……”见哄她不得,只能抬头看着花颜,“怎么回事?”
  花颜面色也甚不好,缓缓回道:“皇后娘娘,今日早朝之上,皇上突然下旨,将公主许配于海陵王,半月之后,便行婚嫁之礼。眼下整个皇宫里面都传开了!”言罢突然跪倒在洛瑾萱脚下,哀求道:“皇后娘娘,公主自幼生得娇弱,那海陵王曾趁夜醉酒闯入明珠宝镜殿中,意图轻薄公主。不管他是以一国之付也好,入赘皇家也罢,都不能让公主嫁给他啊!公主不是太子,让她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奴婢真的不敢想象!娘娘,快去求求皇上吧,说不定……说不定他还会收回成命……”
  洛瑾萱无法解释自己此刻有多震惊,之前还听麟儿说起,珠儿和承之的婚事已成定局,为何此刻城璧竟还是将珠儿许给了海陵王?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正不知所措,太子萧景明突然赶来,洛瑾萱便从他口中确认了消息。
  萧景明皱眉道:“父皇是突然下旨,方才儿臣一直等在含风殿外,想要见父皇一面,可父皇不肯,儿臣也无计可施!”
  洛瑾萱惊魂未定,迷迷糊糊将女儿交到儿子怀里,喃喃道:“不……不会的……母后和珠儿一样,绝不能接受这门亲事。你抱着珠儿,母后去求你父皇!女儿也是我的,他怎么可以想给谁就给谁?”
  她站起身,忽觉一阵眩晕,幸得花颜搀扶,才不曾摔倒在地。
  既然儿子在殿外求见不得,她便也不命人通报,直闯进去。
  萧城璧见状,挥手令李允退下,登时只余他夫妻二人冷然相对。
  沉默稍时,洛瑾萱才道:“珠儿幼时,皇上爱之如宝,待她年纪稍长,知世间有男女婚嫁之事,女孩儿终有一日要离父母而去,每听人提起便总要哭闹一番,说自己不要嫁人,一辈子都要陪在父皇母后身边。臣妾道女儿说孩子话,只是温言安慰,她却不听。还是皇上后来说,‘不嫁便不嫁,朕的女儿朕要好好宠爱一辈子,送给旁人当媳妇,朕还放心不下!’而今言犹在耳,皇上却为何这般伤女儿之心,竟要将她嫁给那个卑劣不堪的海陵王?”
  萧城璧原知此事必定万般不妥,况他爱女之情岂会有假?迫于无奈有此决断,本已心痛如刀绞,此刻见洛瑾萱如此质问自己,明知不可,却禁不住震怒道:“皇后,你是来向朕兴师问罪的么?”
  洛瑾萱如何料到他竟会是这般态度,禁不住后退几步盯着他颤声道:“臣妾不敢!皇上要做什么,臣妾不该多说半句。可是皇上是否想过,抛开帝王的身份,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已!我们曾经,有过三个孩儿,一个未出世便死于非命;一个已经遵照皇上的指示,以江山大业为己任,放弃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有一个,原本臣妾以为她是女儿之身,又生来柔弱,此生绝对不会像她哥哥一样,成为江山大业的牺牲品,可是皇上,你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
  三个孩儿,三个孩儿全被自己毁了么?
  好重的罪名啊!
  萧城璧沉默,突然笑了笑,“皇后,倘若有朝一日,你父兄兵临城下,意欲改朝换代,而朕又不幸落败,你说他们是否会顾念骨肉亲情,饶你一命?”他挑了挑眉,“不止是你,再加上麟儿、珠儿甚至还有承之——”言罢不顾她花容失色,接着道:“你说的对,抛开帝王的身份,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朕真的很想放过珠儿,也很想放过麟儿,可你找错人了,不肯放过他们的,从来都不是朕!朕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绝对不会!”
  洛瑾萱震惊之余心下大恸,摇头道:“不会……不会的……”
  二十年来,江山风雨飘摇,人人都道洛阳侯迟早要反,她怎会没有耳闻?
  可却不敢去想,倘若真有这么一日,自己该如何自处?
  萧城璧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男人的江山从来都是铁和血浇筑的城池,不是女人柔情的美梦。或许是朕太过无能,护不了自己的子女,你怪朕也好,骂朕也罢,此事已成定局,朕无论如何也不会收回成命。”他似乎已懒与她多言,背转过身去,话音之中不觉也透着一丝疲惫,“你若舍不得珠儿,与其在这里与朕争执,不如去明珠宝镜殿多陪陪她。顺便告诉她,她的父皇对她不住,大婚之日在际,叫她不要太伤心难过!还有你,棠儿,若真的不想,看到一双儿女死于你父兄之手,最好,劝一劝珠儿……”
  洛瑾萱暗咬牙,来时她只知珠儿无辜,不该遭此劫难,可临去又不知谁是谁非。
  迷迷糊糊走出来,神色依旧仓皇,甚至连小五在身侧唤了她好几声也无知觉。
  “皇后娘娘——”
  小五终于叫醒了她,二人到了御花园里一处颇为僻静之所。
  洛瑾萱见他良久不曾开口说话,禁不住出口相询。却见小五一脸赧色回过头来道:“娘娘可知皇上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并非是因为肝病旧疾,而是中毒!”
  “中毒?”洛瑾萱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会……皇上怎么会中毒……怎么会……”不知是悲伤还是担忧,眼中霎时已噙满泪水。
  小五纵然不忍,也不得不说,“娘娘以为,除了洛阳侯府,还有谁会向皇上下此毒手么?你父亲他,大约真的已经等不及了!如今,皇上已毒发,若非服下海陵王进贡之赤茯苓,只怕早已丧命。如果此时,能将公主嫁于海陵王,皇上或许能够平安度过此劫,而你父亲失了必胜的把握,便不会轻举妄动。反之,如果此事不成,皇上一旦驾崩,洛阳侯挥师南下,就算他顾念骨肉亲情,放过娘娘和珠儿公主,可是本应该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太子殿下呢?他的外公会让他活命吗?”
  小五的话字字犹如焦雷,几乎将她劈的体无完肤。
  江山风雨不停歇,处在暴风雨中心的全是自己至亲之人。
  这造化怎会如此弄人?
  洛瑾萱无声落泪,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城璧,城璧,这些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你却不告诉我?
  小五吃惊,见四下无人,只得扶她到附近的亭子里暂歇。所幸洛瑾萱只是一时急火攻心,不过片刻便已清醒过来,含泪问道:“小五,这些年皇上和我爹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小五皱眉,长叹一口气,“这些事情,就算告诉娘娘知道又有何意义?不过皇上此次中毒,并非洛阳侯第一次向他下手,这些年皇上一个人经历了太多,他之所以与娘娘越走越远,本意是不想使娘娘夹在自己的丈夫与父亲之间左右为难。或许在娘娘眼中,皇上是个太过骄傲的男人,为了自己的江山大业,变的冷漠无情,可他这么做,焉知不是为了娘娘,和你们的一双儿女呢?”
  洛瑾萱心下痛楚难当,泪落如珠,可又不愿在旁人面前乱了仪态,低声道:“小五,你先去吧,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一会儿!”
  小五闻言,虽然放心不下,但想她此刻必定是心乱如麻,不愿瞧见旁人在身侧,只得点头转身而去。
  洛瑾萱痴坐了半晌,不知不觉间瞧见远处一处高耸入云的紫烟楼阁,连绵数里,甚是巍峨壮观。
  凝眉细想了想,恍似是一处前朝旧迹,唤作千秋阁,里面存放着的皆是在南朝打下江山的历代帝王的画像。
  那里应该是天下间所有男人的梦吧!
  历史风烟如画,千秋功业万古长存。
  城璧的画像也在里面!
  这本是他一生的抱负,他做到了,可是做的那般辛苦。
  她忽然禁不住有些疑惑,若早知有今日的局面,当初他还会选择争霸天下,做这千古一帝么?
  女儿的柔情,和江山,在他的心里究竟孰轻孰重呢?
  蕊珠宫中珠儿哭闹许久,早已疲累,被花颜哄着回明珠宝镜殿稍用了点午膳便睡去,醒来后闻得母后求情未果,遂不肯再进一点饮食,到了第三日,便昏厥过去。
  醒来后花颜双目通红,暗自饮泣,低声对她道:“公主,你几日不饮不食,你母后陪你如此,方才也昏过去了。你母后原本便有血亏之症,眼下也不知怎么样了!”
  珠儿五内摧伤又无可奈何,只得含泪进了些饮食。花颜慌忙呈报蕊珠宫中,到了晚上洛瑾萱便又能来看女儿,母女二人相顾凄然,珠儿瞪大眼眸,尽力不让一片濛濛雾水涌出,轻声问道:“母后,承之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洛瑾萱情知若此事已成定局,萧城璧必然会阻拦白承之回京,本想说谎安慰女儿几句,可见她柔弱可怜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出言相欺,只得含泪道:“母后也不知道!明天……等明天问问你哥哥……”
  珠儿怔了怔,只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犹记得自己昏迷之间,哥哥曾抚着她的秀发低喃道:“珠儿,原谅哥哥,站在父皇的立场上,哥哥无法认定他的决定就是错的!父皇他真的是迫于无奈……”
  洛瑾萱瞧女儿神色木然,不由大是害怕,低唤了她几声,珠儿转回神思,喃喃道:“母后,好晚了,珠儿想睡,你明天让哥哥来看珠儿吧!”
  洛瑾萱慌忙答允,又摸了摸女儿的头叮嘱她好好休息才安心离去。
  花颜本带了几名宫娥来服侍,珠儿不愿见人,便将她们全部打发出去,只留下一个名叫茜儿的小宫娥替自己梳发。
  梳好之后,茜儿欲扶她起身休息,珠儿心下烦恼,干脆命她也下去。抬头,突然瞧见寝帐上挂着的红色同心结,那本是去年清明游春之时,白承之送她的礼物。
  此刻物还在,人却远在千百里之外。
  她起身,想上前去看个清楚,手却突然碰掉了桌上的烛台。
  烛台骨碌碌滚到了廊柱边,火光虽只一点,却足以将薄如蝉翼的纱帐燃着,火焰一下子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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