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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火药自然不是用来浪费的！

　　　　是他们南军某一行动的开始，这是个信号？有可能！巨大的爆破声加上高腾的火舌，整个京城应该都能瞧见！

　　　　还是为了某一行动而进行的掩护？是为了分担压力？是为了将京中的防守吸引去北营方向？难道他们已有了目标，打算从南边或是东边进攻？

　　　　或者，这爆炸就是朱景炽对朱广恒的警告？

　　　　朱景炽是要告诉这位堂叔叔，他有实力偷袭对方军营，便也有实力炸在朱广恒的人堆里！他更有这个实力拿下整个京城！他是在警告朱广恒不要轻举妄动？赶紧歇了和谈的念头？……

　　　　湖面上朱广恒的船队停了下来。他们也同在看向身后，判断这爆炸的位置和意义。

　　　　然而，不管朱景炽的真正目的何在，哪怕这爆炸当真仅是为了提醒朱广恒，尚不知朱广恒已经身中剧毒的朱景炽怎会如意？

　　　　朱广恒的船队只在原处稍一停顿，便再次前行……

　　　　沈默云等人纷纷换边向着长宁伯府方向瞧去，短短的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那边的码头却已是船只数量大增，多出了近二十条小型船只。且远远还能瞧见有加长的板车正拖着船只往码头边送！

　　　　湖心岛众人不由惊讶于朱景炽的速度！他们原本以为，朱景炽至少还要多用上两刻钟才能达到此刻这个准备量的！

　　　　他们自然不知，朱景炽在拿到檄文后便彻底放弃了伪装！

　　　　这些船只的到来用强抢的方式，而不是租借或打造，速度自然要快得多！

　　　　紧挨着长宁伯府的几条街道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这些大门大户不管是按着风水上所谓“风生水起”的说法，还是为了附庸风雅，不落人后，自然家家有园子，户户有流水。有的凿了人工湖，有的拥有天然塘，还有的是造了绕着后园子九曲十八弯的潺潺水流。

　　　　那么毫无例外，少不了的，便是舟船。

　　　　就这样，朱景炽的心腹分作了几路，带着刀剑毫无征兆破门而入抢了几家的船只。

　　　　耳聪目明的的周围家族一听南军只要舟船，未免遭殃，自是识相无比，南军未至，便将家中舟船都已备好，主动乖乖奉了出来……

　　　　正因如此，他们在短时间便毫不费劲地搜刮了大量精致华丽，甚至带有船舱的船只。虽都是中小型，但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怎么也比竹筏在功能上要强许多。

　　　　“瞧，他们还备了不少筏子！”湖那边的南军们竟也准备了竹筏，此刻正将一架架筏子摆到了湖边等着下水……

　　　　“哼！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

　　　　“朱景炽是要来攻岛的，竹筏显然不合适！他这么做，多半是因为咱们即将进行的谈判，估摸他是坐不住了！”

　　　　众大人小声议论着。

　　　　“或者，想得简单点，那爆炸除了刚刚这几种可能，会不会是因为朱景炽也打算下水了？他这么炸一下，倒是可以减轻长宁伯府的被关注度。”

　　　　“不错！他们一旦下水，将目标放到湖心岛来，长宁伯府这个后方自然很难顾全。这个爆炸来的正好，恰恰就是用来吸引了注意力！”……

　　　　事实上，沈默云觉得哪种分析都有道理！说不定朱景炽这几方面都顾全到了，来个一石四鸟也极有可能！

　　　　反正她有两手准备，倒是不惧！

　　　　沈默云转身一示意，太后从竹楼后的下人房里被拖了出来……

　　　　才几个时辰而已，老妖婆已是憔悴不堪。

　　　　堵在她口中的手巾被拿了下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随后不用他人劝阻，也不用催促，更无视他人带了鄙夷和痛恨的目光，很自觉地接过侍女端来的水，一口喝了下去，又蹙眉拿起一张干僵的大饼嚼了起来……

　　　　她倒是爽快，身份仪态不顾，连句抱怨都没有，反叫陈老等人无语又感叹。

　　　　她这不仅仅是怕死，她这分明还是不死心，她想要自我保全，等着最后的机会翻盘呢！

　　　　她倒是想得美！

　　　　此时此刻的她，可不应该有这种心态！

　　　　沈默云看了眼陈老，后者微一颔首，两人心领神会。

　　　　吃喝完的太后被穗儿一把拽起，往高崖边拖去。

　　　　“你们要做什么？”

　　　　老妖厉声呵斥。

　　　　“我是太后！是大周的太后！你们都是我的臣子，我的奴才！你们没有资格处置我！你们松手！你们大不敬！谁敢动我，是要诛九族的！……”

　　　　“太后娘娘可别吓唬奴婢！奴婢就是请您看个风景！”

　　　　穗儿一下就将她拉到崖口，随后紧拽了她的后襟，将她往前一推。

　　　　老妖婆整个人被送了出去，几乎是悬在了空中，连脚尖也触不着地面……

　　　　杀猪般的嚎叫顿时传了出来。

　　　　这一推，入目的是断崖，是湖水，是从上往下差点降临的坠落，是耳边倏地响起的风声，是天旋地转的晕眩，是几十丈高的落差，是将撞到崖石粉身碎骨的惨烈！或是直冲入水的悲凉！是前往地狱的跌坠！

　　　　……

第一四二五章　收手

　　　　可怕！太可怕了！

　　　　生死一线间，这样的恐惧聂太后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与此同时，从她心间弥漫开的，是一股浓重的不甘。

　　　　她不要跌下去！

　　　　就和她的人生一样！

　　　　每次都是好不容易，只差一步，她就将爬上云端，可她却关键时刻脚滑了！

　　　　她下坠的时间够久了！可始终都没有个头！

　　　　好几年了，她一直在努力自救，可总有一双双手在拉她，拽她，就是不让她往上爬，就是将她往下扯！

　　　　这几年她做的还不够，还不好吗？她摈弃了一切奢华，忍辱负重，咬牙坚持，只为了等待最后可能的一击！

　　　　装病，受困，演戏……忍受饥饿，忍受嘲讽，忍受孤独，忍受被监视，忍受一日五六次的苦药，忍受内心的煎熬……不敢见族人，亲信，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不敢吃饱喝足，连肉汤肉汁都没喝一口……

　　　　本以为这是她生命的最低谷，只要捱过去，总不可能再坏了！

　　　　可原来还不是！

　　　　此刻脚下的碎石接二连三往下滚，消失眼前坠落山崖后连水花都惊不起，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下场！自己的结局！

　　　　那一瞬，她差点以为脚下是深渊！是前往地狱的深渊！

　　　　不要！不要！

　　　　这不是她的结局！

　　　　极致的恐惧从她的脚底窜到了脑门，寒意上涌，她的后背迅速湿透。

　　　　“不要！不要！哀家不想死！哀家不要死！”她挥舞双手嘶吼着。

　　　　这是她心头唯一的呼唤！

　　　　其实她说的并不完全，她不是不要死！而是她不要这样死！不要这样毫无价值，无声无息地死！不要这样卑贱如蝼蚁，死在一个奴才手里！不要沦为阶下囚，一无所有，连尊严都不保的死！

　　　　“别杀哀家！别杀我！陈阁老，您发句话！咱们可没恩怨！”

　　　　“哀家”二字，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我”。

　　　　陈老点头示意，穗儿的手回收，将太后的整个人往后稍微提了提，让她的双脚总算是触到了地面。

　　　　一落地，她便要往后退，却又叫穗儿死死将她固定在了原处。

　　　　可她哪里站得稳，视线一落向下边，那悬崖顿时再次如同万丈深渊般的存在，让她站都站不住，一下便软软瘫坐在地，面色发白，嘴唇发紫，一脑门都是汗，只一味打着颤。

　　　　她还是想往后退，可身后穗儿顶在那，她半点都退不了。

　　　　这地方哪能坐，只要往前再滑那么一丁半点，她的人就下去了。

　　　　她唯有边喘粗气边拿了双手紧紧拉住了身下的崖石。

　　　　“您可认清自己位置了？”沈默云的声音从后边幽幽传来，叫她第一次对那老对手生出了恐惧。

　　　　“你的人生和你一样已经到了悬崖上，只要再出一点点的岔子，你就消失人世了，若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崖石，那便是皮开肉绽，死无完尸！若是落在湖里，这种时刻是没人会去打捞你的，那么极有可能您就将喂了鱼，万一运气不好，就尸骨无存了！”

　　　　沈默云的声音压得很低，聂太后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发寒。

　　　　“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太后的反应很快，对方这不是要杀她，而是要用她。

　　　　“两个时辰前，你跟我说了，说太子不登基了，皇上还是皇上，你也什么都不要！还记得吗？”

　　　　“是……是！你……你不是不答应吗？”

　　　　“不，我改主意了！你说得对！咱们应该合作的！你不是要亲自和朱广恒说吗？你不是有办法让朱广恒收手吗？你的机会来了！别这样瞪我！你瞧那儿！瞧湖面上，看清楚了！”

　　　　顺着沈默云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支船队正在过来。

　　　　“那是朱广恒带的船队。他答应要谈判！他顶风过来，差不多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到了！你有办法让他收手的，是吗？”

　　　　沈默云似笑非笑，将目光对上了太后犀利的眼神。

　　　　“你明知故问！”太后大松了一口气。是朱广恒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她下意识将怀中之物拽了拽紧。

　　　　这一个小动作自然也落在了沈默云的眼中。

　　　　“刚刚那滋味不好过吧？就差那么一尺，您就将坠入地狱！您甘心吗？所以记着，这是您唯一的机会！只要劝服了他，您就还是大周朝唯一的太后！皇上是孝子，你们此刻收手，他不会赶尽杀绝的！您还想接受万民的跪拜吗？还想要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吗？想要得一善终吗？葬身湖底还是颐养天年，你自己选！

　　　　这天下，没几个人能算计得过您！里边的利害关系我就不多说了！您自己算一算！捋一捋！您心里明镜一样，太子在我们手上，你们已经败了！”

　　　　“沈默云，你说话要算话！我若是听你们的，你确定可以放过我？不，不止是你，还有你们！”老妖婆一下便从失态中清醒了过来。她手指在场一众人等，顿时有了不小的底气。

　　　　朱广恒的船只从宫中过来，说明宫中还在掌控之中，那说不定还有机会？留得青山在才最重要！而这帮人退而求其次，最后还是想要寻求合作，说明他们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哀家是太后，怎能不回去宫中坐镇？哀家保证劝退恒亲王，你们这就放哀家回宫！”

　　　　聂太后想得很美好，可他们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要求。

　　　　“恒亲王何时收手，我等何时放您回宫！”

　　　　陈老开了口。“老夫说话一言九鼎，言而有信，不会诓您！既然把话撂这，自然不会反悔！正如您所言，您是太后，我等是臣子，纵然您犯下大罪，我等也没有资格随意判决您！

　　　　您自然掉不下这山崖，但有人时间已经不多了，到那时，您和那位，才是真正坠入命运的深渊！老夫何意，您很清楚！”

　　　　“好！一言为定！记住你们的话！从此刻开始，哀家就在这待着，但哀家必须问一句，你们所指的‘收手’是为何意？”

　　　　“很简单！合作！我们只要收到长公主那儿确认已经与朱广恒合作的讯息，立即就会放了您！”

　　　　“好！那接下来你们要哀家如何？”

　　　　……

　　　　施定忠抬着眉，半点不敢吱声，有趣！有趣！

　　　　……

第一四二六章　惊喜

　　　　施定忠可不得一头雾水么？

　　　　他并不太懂这帮人交易的基础在哪里。

　　　　朱广恒肯来谈判，追根究底是为了解药！

　　　　可解药，不是已经被自己毁了？

　　　　自己当时冲动一砸，将一颗事关朱广恒性命的解药变成了一撮黑色的粉末！

　　　　那怎么谈？

　　　　为何还选择太后来谈？

　　　　这么说，谈判中挑大梁的是太后而不是沈默云或陈阁老？他们是对太后有信心？还是另有所图？

　　　　最重要的，是太后那愈发显得强势的底气，又是来自何处？她凭什么认为她能说服朱广恒？毕竟那货都快死了！还谈个屁！

　　　　朱广恒死了，纵使联军都是能人，也没了主心骨啊？到时候群龙无首能靠谁？聂琰？那畜生多半会将联军直接往朱景炽手上送！

　　　　太后不知聂琰已经反水也就罢了，沈默云与陈老怎么可能如此糊涂？……

　　　　施定忠挠着头，怎么盘算都感觉不对！

　　　　他看看沈默云，瞧瞧陈老，再望了眼整个人泰然不少的太后，这里边显然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戏！

　　　　有一点他很清楚，这帮人，是绝对不会放这个老妖婆回去的！那么……只怕这老妖婆多半是被耍了！

　　　　此刻他可不能多嘴，所以，他就看戏吧！

　　　　……

　　　　而这会儿，长宁伯府湖边也开始有渐大的动静生出。

　　　　才一小会儿功夫，那湖边又多了不少船。

　　　　粗粗一点，他们总共已有二三十条中小型船只下水了。即便每条船只载二十人，那也已经够几百人了，这还不算那一整排的竹筏和后续可能正在运来的船只！

　　　　所有人深抽了一口气，朱景炽这一出发，虽也是为了阻挡朱广恒，可更多的目的只为全力攻岛啊！

　　　　这会儿，只见已经列队的南军正分作几路开始登船。

　　　　他们的行动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

　　　　“点好他们的船只，他们上船的总人数，每条船大致上了多少人……重中之重，是从那些人里尽量找到朱景炽！看他上的哪一条船！”

　　　　“是！”

　　　　从山峰往南看去，几乎大半个长宁伯府都尽收眼底。可朱景炽弄来的船只虽不大，却都是带了舱的豪船。

　　　　这会儿若不早早瞧清楚那厮上了哪条船，那一会儿他们登船，进舱，出发后，再要从那些大同小异的船舱里将人找出来，就如雾里看花了。

　　　　刚刚工部侍郎派人来传消息，说是投石机已经做好三台，开始进行调试了。还有几台也都在最后的加固工作中，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完成。

　　　　沈默云以前从书上见过种武器。

　　　　大石被投射出去，那份力道，可不是一般木船能承受的！若是他们提早看出朱景炽的所在，接连将大石砸过去……即便没法砸死砸伤那厮，怎么也够其喝上一壶！

　　　　就凭这一可能，她也希望能尽早将那厮找出来。

　　　　而南军的准备果然充分。

　　　　他们知晓进攻湖心岛的过程中，射箭将是守方最佳的攻击手段。

　　　　所以他们每条船的船头处都竖起了两块巨大的盾牌。

　　　　至于那些竹筏，在南军们正纠结于选择岸边的铁皮还是门板时，他们的指挥很坚定地指向了木板。

　　　　若用铁板，一会儿利箭射来还是掉落湖中，就今日这风向，最终还是回到了湖心岛！对他们来说，这犯了几次的错误可不能再犯了……

　　　　而另一边，朱广恒的船队距离北崖也就不到三十丈了。

　　　　谈判的地点，沈默云他们早已经精挑细选好了。

　　　　北崖从崖顶往下半丈处，有一块外凸的平石。

　　　　此时此刻，聂太后被笑言穗儿她们一下就扔到了那块孤零零伸在了半空的平石上。

　　　　她又一次开始了惨叫。

　　　　“你们疯了！怎可将哀家置于此处！快放哀家上去！”聂太后的腿再一次软了。她紧紧贴住了身后的崖石，一动不敢动。

　　　　“您上来了还怎么谈？朱广恒见不着您的人，这谈判肯定进行不了！而咱们可不敢暴露在朱广恒和他的人面前，万一到时候成了活靶子可怎么好？所以啊，最好的法子就是您，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您大可放心，这石块长宽各半丈，您只要不在那蹦，只要不脚滑，绝对不可能掉下去的！”

　　　　此刻沈默云等人所站的位置正是太后所在崖石正上方的位置。

　　　　这处他们已经提早搬来了一块大石，正好可以挡住他们的人，即便对方有箭雨偷袭来也不怕。

　　　　而这大石上还有不少风侵水穿留下的漏孔，正好能让他们看到下方湖面以及太后的一举一动。

　　　　“那哀家也不要在这儿！哀家要上去！”太后的声音都在颤动，她往下看了一眼，便头晕眼花，手脚发麻。

　　　　这离深渊只一步的平石，她可待不下去。

　　　　可怜这位于下方的平石位置特殊，太后踮起了脚尖才刚刚够到峰顶的地面。

　　　　这个半丈多的落差，一般的卫兵想要腾身而上都不易，更不提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后了。

　　　　“我们重新找地方不行吗？哀家恐高，这里我怕！怕会掉下去！”老妖婆的自称一直在变，再抬脸时，竟已泪流满面。

　　　　崖顶众人无语，只能放下了一根绳子。

　　　　“实在怕就抓着绳子吧！来不及换地方了！就这里最合适！您忍忍就过去了！看，他们船队在过来了。”

　　　　老妖婆闻言赶紧双手拽紧草绳。

　　　　她一打眼瞧去，真的，那船队越来越近，再有十几息，就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