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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双极其空洞的眼睛，从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你所能看到的，只有不甘、怨恨、绝望与孤独这些负面情绪。
　　但她又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孩，黑发如瀑，皮肤苍白透明，赤裸的双脚晶莹如玉。她缓缓地从空中下落，宛如天使降临人间，纯洁而一尘不染。
　　这一幕恍如梦幻，但这个美丽的女孩，却是死神海拉，掌握着死者之国尼伯龙根的死神海拉。
　　“今天真是盛大的节日啊，想不到我们这些名义上的一家人，居然能聚到一起。”海拉的声音低哑，有一种扣人心弦的魔力。
　　“好久不见，父亲大人。”海拉提起裙摆，屈膝对路明非行了一个礼。
　　父亲大人，楚子航的瞳孔收缩了。
　　北欧神话里，死神海拉的父亲，是邪神洛基。正是洛基引起了诸神的黄昏，这一连串的巨大劫难导致了许多重要神祇的死亡，在无数自然浩劫之后，世界沉入了水底。
　　但是路明非，怎么会是邪神洛基？
　　尽管楚子航不想相信这一切，但是路明非斩杀龙王诺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路明非身上的威压与气势，和那个雨天里楚子航在奥丁身上感受到的威压，有一种惊人的相似性。
　　那种威压是神祇站在荣光之巅居高临下俯视所有存在的威压，那是一种绝不可能存在于人间的力量。更何况，能够把瞬间冰冻长江的力量，也绝对不属于任何一种言灵。
　　“我不是你怨恨的那个人。”路明非淡淡地说，“我不管你以前和那个人有什么仇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说谎，你在说谎啊，父亲大人。”海拉笑了，笑容里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虽然你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你的灵魂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啊。一样的灼热明亮。那样耀眼的灵魂，无论是谁，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忘不掉，你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而且，如果你不是洛基，安葛露柏达又怎么会在你身边呢？”海拉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奥丁派她降临于世，是为了寻找你的转世。她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所以才会她呆在你身边。”
　　海拉凝视着安白露，她说：“不对吗，母亲大人？”
　　她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语气非常诡异。
　　安白露没有回答，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真是有趣啊，在现在流传的神话里，我们居然是一家人。”海拉对着黑暗的虚空伸出了一只手，“洛基和安葛露柏达有三个孩子，巨狼芬里厄，中庭之蛇耶梦加得与死神海拉，多么幸福的一家五口人啊！”
　　“而现在，父亲即将死在女儿和妻子手里，这是一种多么美好又充满戏剧性的结局啊。”
　　海拉赤着脚在原地旋转，纯白的裙摆宛如一朵绽放在黑暗里的白茶花。
　　“虽然你不是我的父亲，但是我还是很喜欢这个结局。”海拉轻声笑了，“那些愚蠢的人类，居然认为你会有后代，这怎么可能呢？你所追求的只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你绝对不会被软弱无力的感情锁牵绊。就连你的妻子安葛露柏达，也没有得到你的心。”
　　“听上去倒是挺像我的风格。”路明非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依旧虚弱无力地坐在原地，但是他的表情还是那样骄傲又淡漠。
　　“但是，你所说的事情，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因为你的哥哥和姐姐精神都不怎么正常，这很可能是一种家族遗传病。”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吗？”海拉并没有被路明非的话激怒，她继续说，“因为你的神格与力量被都剥夺了，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让你逃了出来，现在你依然被关押压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海姆冥界里。”
　　路明非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他的心里却猛然一惊。
　　“尽管你的神格和力量都不在了，一些微小的魔法元素还存留在你的灵魂深处。”海拉死死盯着路明非，“没错，你曾经是高高在上无比强大的神，但现在你居然成了一个低劣的混血种，这真是命运对你的极大讽刺啊！”
　　“嘘，不要再说出激怒我的话。”海拉把一根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放在了她淡色的嘴唇前，“千万别小看女神的怨恨啊，没错，我一直怨恨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奥丁强令看守阴暗无光的海姆冥界。你能够理解我累积了数千年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怨恨吗？”
　　“很遗憾，我认为现在你需要去看看精神科医生，我严重低估了你精神的不正常程度。”路明非讽刺地微笑了，“你的怨恨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恨我，那就一直恨下去好了。”
　　“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根本没有感情的人啊。”海拉摇了摇头，“不过也好，今天所有的恩怨都会在此了结。你是绝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的，我要把你的灵魂，彻底毁灭。一想到那样明亮漂亮的灵魂会毁灭在我的手中，我抑制不住我的激动呢。”
　　“我没兴趣和你玩这种相爱相杀的游戏。”路明非眯起了眼睛，“我现在认为你的精神问题很严重，我一点也不萌病娇类型的妹子。”
　　“你喜欢的，是安葛露柏达这种优雅知性的女孩吧。”海拉突然开始大笑，她笑得满脸都是眼泪，“你认为，在几千年万之后，她还会爱你吗？现在她和我们是站在一边的，她也很想让你死掉啊。你的女人缘太好了，因此招来的怨恨，也太多了。被你上一世的妻子这一世的初恋情人背叛的感觉，怎么样啊？”
　　“很抱歉，我根本没有一点感觉。”路明非面无表情，“她现在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被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陌生人背叛，我觉得很正常。”
　　“不过你刚才提到的是‘我们’，那么你其他的同伙在哪？”路明非说。
　　“啊呀，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细心谨慎呢。”海拉拍了拍手，“出来吧，巴尔德，你的宿敌在呼唤你啊。”
　　萤火般的金色光点汇聚成型，一位面容英俊的金发男子出现了。
　　“洛基，你是不是很惊讶啊。巴尔德明明被你杀掉了，但他却重新出现在了这里。”海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浮现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别忘了，我们是神啊，你杀掉的是巴尔德的化身，只要他的灵魂没有毁灭，他的化身是可以无限复活的。诸神要远远比人类强大，这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
　　“你根本没资格命令我，海拉。”巴尔德没有理会海拉的话，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这件事我不会插手。他现在没有一点反抗能力，随便一个凡人都能杀掉他，我宁愿选择在他全盛状态的时候和他进行决战。”
　　海拉一点也不因巴尔德的不客气态度而愤怒，她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你已经和全盛状态时的他交过手了，你输得很惨。如果这不是你的化身，你早就死了。”
　　巴尔德沉默了。尽管他现在这个化身的实力，只有他原本力量的二十分之一，但是他不会辩解。因为洛基早就被剥夺了神格与力量，却依旧打败了他的化身，这是不容辩解的事实。
　　“我知道你执掌光明，厌恶一切不公与恶行。但是别忘了，他可是洛基，预言里注定带来诸神死亡世界毁灭的人。”海拉的声音变得轻柔了，“杀掉他一个人，就能扭转那种最最惨烈的结局。用一个混血种的生命，来换取整个世界的救赎与复原。整个世界的存在意义，要远远大于你无聊的自尊……”
　　“公平与正义不是那种无聊的东西！”
　　“你能违背你父亲奥丁的命令吗？”海拉不耐烦了，“别忘了，你下界之前，他是怎么嘱咐你的！”
　　巴尔德犹豫了，但是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路明非平静地注视着这些所谓的神明。因为一个预言，高高在上的神明就这样决定夺取他的生命，但是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愤怒。
　　“哥哥，你看到了吗？这些所谓的神明是多么丑陋。”路鸣泽揉碎了一朵白玫瑰，雪一样的花瓣洒在了地面上，无辜又可怜。
　　即使是在场的三个神明，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恶魔的存在。路明非静静注视着路鸣泽把这捧鲜花的花瓣都摘了下来，白色的花瓣被小恶魔扬到了空中，纷纷扬扬，就像下了一场大雪。
　　“你在为谁送葬吗？”路明非轻声说。
　　“反正不是哥哥你啊。”路鸣泽继续扔出了一捧花瓣，“我说过，这场戏剧才刚刚开始，现在离最精彩的部分还差得很远很远呐。”
　　“我这是在布置下一个场景嘛。”路鸣泽说，“哥哥你不觉得，洒一点花瓣会让这个场景显得凄美又动人吗？”
　　“很遗憾，我只觉得这些花瓣挺像大街上没有清扫干净的碎纸片。”路明非嗤笑一声，“我不知道你这个小恶魔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浪漫细胞。”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各位亲，第二部结束之前的这几章正式进入原创剧情
　　文案上没说错哦，这篇文是龙族＋北欧神话
　　不过第二部结束后会继续走龙三剧情的
　　但是故事未来的走向可能和江南大神的原著有所不同
　　路中二的身份终于揭秘了，是邪神洛基
　　邪神洛基在北欧神话里，相当于大反派吧……
　　不过本文采用了《魔侦探洛基》的设定
　　路中二前一世其实没干啥坏事
　　而安白露是洛基的第一任妻子，安葛露柏达的转世
　　在北欧神话里，洛基和他的妻子有三个孩子
　　巨狼芬里厄、中庭之蛇耶梦加得以及死神海拉
　　但是在这篇文里，路中二和安葛露柏达之间没有孩子
　　所以死神海拉也跟他没啥关系╮（╯▽╰）╭
　　
　　　　
　　　　第　59　章

　　“那是哥哥你太小看我啦。”路鸣泽终于撒完了所有的花瓣，他回头直视路明非，“我可是一个有品位的小恶魔啊。不过，哥哥你现在真的不要交换吗？即使在北欧神话里，死神海拉也是一位很强大的神祇啊，更何况这次还有巴尔德和安葛露柏达。”
　　“坦白讲，我都不太看好你了，哥哥。”路鸣泽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还是洛基，你当然能毫不费力地同时打败他们三个。但是现在，你否认了你曾经作为神的身份，你只认同自己作为路明非而存在。一个混血种，是不可能打败神的。”
　　“如果这次哥哥你输掉的话，命运绝对不会再给你第三次机会。”路鸣泽轻声说，“奥丁已经下令啦，他要把你的生命与灵魂彻底毁灭，不留一丝痕迹。”
　　路鸣泽突然大笑了，他的笑声里满是癫狂与讥讽，他说：“你曾经的结义兄弟背叛了你，仅仅因为一个模糊不定的预言。哥哥，你作为洛基的一生，真是可悲又可叹。现在他们又要因为这个预言再次将你杀死，甚至不给你申辩的机会。哥哥，难道你就不反抗吗？交换吧，让你的怒火点燃整个世界！”
　　“你没资格评判我以前的事情。”路明非说，“死心吧，我是不会和你交换的。我说过，我从不和魔鬼做生意，即使你想要激怒我，我的选择也依旧一样。”
　　“被你看出来啦。”路鸣泽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本来以为这次终于能做成一笔生意呢，没想到哥哥你还是这么敏锐。不过哥哥，这次你真的会死哦~~”
　　“我从不惧怕死亡。”路明非笑了，“我挺想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这样的人，究竟是进入天堂呢，还是坠入地狱？”
　　“不，你会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路鸣泽轻声说，“你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痕迹都会被彻底抹去，你的父母、同学与朋友都会忘记所有有关于你的记忆。不会有人知道你曾经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十九年的时光，你会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
　　“听上去真不错。”路明非垂下了眼帘，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这样甜蜜又苍白的死亡，真的很不错。”
　　路明非静静凝视着死神海拉，这个即将终结他生命的女神，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点也不疼哦，只要一下，一下就结束了。”海拉的语气无比温柔，“你死了之后，我会让这个城市的人都为你陪葬的，你值得这样一场盛大的葬礼。”
　　海拉缓缓地伸出了食指，轻轻一划，无数烟雾一样的黑色光芒出现在路明非周围，构成了一张毫无缝隙的大网。
　　这是一张致命的网，只要路明非稍稍接触到一道黑色光芒，他的生命就会被悄无声息地终结，没有任何逆转的可能性。
　　这就是死神海拉的规则，死亡的规则，她掌控着死人之国尼伯龙根。即使是北欧神话里的主神奥丁，没有死神海拉的许可，也绝对无法让他的儿子光神巴尔德离开死人之国。
　　但是这些还没有结束。
　　“巴尔德，你还要袖手旁观吗？”海拉的语气十分严厉，“我们这次必须杀死洛基，我们承担不起任何意外。别忘了，你已经失败过一次。奥丁绝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巴尔德没有说话，但是无数支金色利箭密密麻麻地悬浮在空中，蓄势待发。
　　那张没有缝隙的大网忽然收紧了，与此同时，金色利箭对准了路明非的方向，光元素构成的箭头破开空气旋转而来！
　　路明非没有反抗，不仅因为他的体力与精力都消耗殆尽了。更因为从海拉一出现，他就根本不能动了。他的身上被加了一层看不见的枷锁，那是绝对无法挣脱的枷锁。
　　人在接近死亡时，真的会看到自己的一生飞速闪过眼前吗？而你是否会因为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过去的错误而后悔不甘呢？你会不会因为心有留恋而遗憾纠结吗？
　　即使现在路明非处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即使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他就要告别这个世界，路明非从不后悔也从不绝望。
　　面对死亡，路明非轻轻笑了一声，他的眼睛依旧灼热而明亮。
　　既然无可挽回，那就微笑着拥抱死亡吧，他想亲眼见证死亡的来临。
　　楚子航怔怔路明非的身影被笼罩在刺目的金色光芒与黑色光芒里。
　　这个世界，终究只剩下了他孤单的一个人。
　　他身边的人，都已经离他而去。
　　面对死亡与离别，所有人都是无能为力的。路明非这句话说得真好啊，在这一刻他的确是无能为力的，就像几年前一样无能为力。
　　命运却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一切东西在命运面前都是那样渺小脆弱。
　　而他依旧什么都做不到……
　　“这，怎么可能？”巴尔德惊讶地喊了出来。
　　金色和黑色的光芒消散了，路明非还完完整整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两位神祇的联手一击，居然没起作用。
　　“这怎么不可能？”海拉冷笑了，“安葛露柏达，你果然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不知何时出现的安白露站在了路明非身前，刚才是她为路明非挡下了这次致命的攻击。
　　安白露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坚定地挡在路明非身前，毫不动摇。
　　“我真的不明白，除了一张脸之外，他有那点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他的个性这么恶劣，你的付出永远得不到回报。”
　　“如果能说得清楚，那就不是爱情了。”安白露摇了摇头，“爱他是我的自己事情，和他无关。”
　　掌声响起，海拉一边为安白露鼓掌一边叹惋道：“虽然我觉得你这种想法真是太愚蠢了，但是我还要为你愚蠢的勇气鼓掌。你明白你在干什么吗，安葛露柏达？你在和诸神作对，你的力量根本比不上我，你这点微弱的反抗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我这几千万年一直在后悔。”安白露轻声说，“我后悔没有和他一起受苦，我深深痛恨我的懦弱让我失去了他。没有他，我就不再是我。如果他再次死亡，我的心也会彻底化为灰烬。”
　　“安葛露柏达，因为你的愚蠢取悦了我，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海拉用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安白露，“现在回到我们这一边，我可以在奥丁面前替你求情。”
　　“我不会后悔，海拉。”安白露说，“我也不会让你们杀死他。”
　　“愚蠢的女人啊。”海拉轻蔑地翘起了嘴角，“你真的以为奥丁不知道你的想法吗？”
　　海拉伸出了手，一枚淡蓝色的结晶悬浮在她的手掌上方，静静地闪耀着幽蓝而美丽的光芒。
　　“女巨人安葛露柏达。”海拉淡淡地说，“这是你的神格，只要摧毁了这个东西，你的生命就瞬间枯萎，你的灵魂也会不复存在。并不是谁都有洛基那样的好运气，在神格被摧毁之后他的灵魂还能转世重生。”
　　“在你离开神界转世之前，奥丁取出了你的神格。他预料到你有可能背叛我们，所以他提前把这个神格交给了我。”海拉紧紧盯着安白露，想从她的脸上发现意外的惊恐的表情，但是海拉失败了。
　　“我现在拥有对你的灵魂与生命的处置权，而我选择让你的灵魂和生命彻底消失。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主动放弃的。”
　　海拉握住了那枚淡蓝色的结晶，等她重新张开手掌的时候，细细碎碎的发光的蓝色粉末从她的手中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