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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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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第一次尝试。”他抱歉地说道,“您的指令雷电般地传到我的心上。我是不是——?我干得是不是——啊,纠正我吧,用您的经验帮助我吧,杰罗姆师兄。”
“哼!”杰罗姆疑虑地说道。经过较长的思考之后,他有点不快地补充道:“把光荣归于上帝吧,克莱门特师弟。我的看法是,你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
他半勉强地把这个看法报告了上级,因为他这人尽管为人生硬,但毕竟是个诚实的修士。
有个名叫朱利阿·安东内尼的人被控以破坏圣物罪。有三个证人发誓说他们看见他从烛台被盗的教堂走了出来,而且出来的时间正好和教堂被盗的时间吻合。另一些证人则同样肯定地证明他当时并不在场。两种证词都不能推翻。鉴于他有嫌疑,法庭准许安东内尼接受一次热水裁判或冷水裁判。热水裁判是命令他把一只赤裸裸的胳膊伸进十四英寸深的沸水,取出一块卵石。冷水裁判是命令他把身体沉进八英尺深的水里。那些认为他无辜的神父建议他接受热水裁判,因为这种裁判若用于他们有所偏颇的人,实际上并没有听起来那么可怕。但这倒霉鬼却没有这个胆量,选择了冷水裁判。这事给杰罗姆提供了另一个锻炼克莱门特的机会。安东内尼领了圣餐之后,被带到台伯河边,脱光衣服,捆住手脚,以免在投进水里之后由于手在水面上挣扎而使身体下沉。
人们把他轻轻地放进河里。他的身体在水上漂了一会,只看见头发露出水面。两岸的人群便同时发出吼声,宣布他有罪。但捆他的绳子碰巧是根新的,很快被打湿,从而使他沉到了水底。一阵新的吼声又宣布他无罪。人们让他在河底呆够指定的半分多钟之后,把他拉上来。只见他一边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一边喘着气,尖叫着求饶。在做完了指定的祷告之后,他总算获得了无罪释放。
在整个考验嫌疑犯的过程中,克莱门特都在岸上虔诚地做祷告。考验完毕之后,他用略微颤抖的响亮声音向上帝表示感谢。
过了些时候,他问杰罗姆这人是否应当得到赔偿。
“为了什么?”
“为了他所受到的痛苦、恐惧和窒息。真造孽。他是个活人,却尝够了死亡的滋味。”
“洗清了他的罪名就算是得到足够的报偿了。”
“他没有犯那个罪,却饱尝了死亡的滋味(尽管没一尝到底)。而比他更有罪的告发者倒反而没尝到任何苦头。”
杰罗姆有点严峻地回答道:
“克莱门特师弟,你要知道,人们并不是今生已经真正得到惩罚。有罪而没有受罚的人并不见得幸运,相反,只有遭受到人世所能施加的各种痛苦的人们才算幸运,因为他们归天以后,所有这些都将算在他们的账上,而且要加上百倍的利息。”
克莱门特温顺地低着头。
“杰罗姆师兄,但愿您的话不会白费,而将在我心里生根。”
然而,克莱门特在杰罗姆手上受到的一次最严峻的考验,事先并没有经过策划。事情是这样的。杰罗姆想使他轻松一下,便领着他到科隆纳修士家里去。一本刚誊写的漂漂亮亮的《波里菲罗之梦》正摆在他家的桌子上。这可怜的作者,由于内心的自豪感,指出了其中的一些妙笔。
“许多年代以来,”他说道,“蠢人一直把充满诗意的赞美和充满爱情的恭维毫不吝惜地献给几俗女子,而她们只不过是些泥做的人,可以明显地嗅到她们原来的泥土味。有一些是站在窗前勾引男人的妖妇。特别是我们罗马的女人,通过一生的专门研究学会了一个乖巧的门道,那就是站在百叶窗前显示她们长得好看的五官中的某一个,哪怕是一只耳朵或一行眼睫毛,而把其余的部分掩藏起来。另一些则是站在门边的饶舌妇,‘花园中的母山羊,大街上的天使,教堂里的圣徒,家中的魔鬼’。我搜遍了行吟诗人歌唱爱情的诗句,也没忘记寻找彼特拉克浪费在那位最狡猾的法国薄情女郎萝拉身上的诗篇。现在,我把几个惟一值得爱慕的妇女脚下摆着的整束香花奉献给你们。这几位妇女就是九位缨斯。”
“通过这么一招,”一直在翻着这本书的杰罗姆说道,“你,一个圣多明我修士,竟写出一本淫秽的书。”说着他把《波里菲罗》猛地扔在桌上。
“淫秽?瞧你这无礼的修士!”书的作者绕过桌子,一把夺走《波里菲罗》,把它锁了起来,他气得发抖地说道,“我的杰勒德,我说错了!我的这位某某师弟,可并不曾感觉《波里菲罗》淫秽。心地纯洁者看待一切都是纯洁的。那些读过《波里菲罗》的人——上帝保佑,但愿他们为数不多!——对他的看法将会和我一致。”
可怜的科隆纳忍气吞声地咽下了这颗苦药丸。要不是在自己家里接待客人,同时自己又是个出身高贵的绅士和学者,他很可能会像俗人一样和对方吵起来。事情既然如此,他只好尽最大的努力换换话题,谈谈巴萨里翁红衣主教借给他的一颗金黄宝石。他趁克莱门特抚摸这颗珠宝,开始对珠宝的精神价值大发一通议论。他从一个珠宝崇拜者的角度概括地谈了他那个时代的整个情况。但杰罗姆表示不同意他的看法。他不相信一颗没有生命的石头能给某位佩带者带来勇敢,给另一位佩带者带来贞操,给第三位带来防备毒药的安全感,而给第四位则可能带来节制。
“若干世纪以来的经验证明,它的确如此。”科隆纳说道,“至于您提到的那最后一个性能,这儿正坐着一个活的见证。这位杰勒德——请原谅,应该说某某师弟——是北方人。在北方,人们像鱼喝水那样喜欢喝酒。但他从来都很节制。为什么呢?因为他戴有一个紫石英戒指。这是我只看见贵族手指上才戴的最晶莹、色彩最绚丽的紫石英戒指。看在上帝的分上,你的紫石英戒指到哪儿去了?把它拿给这位不相信的人看看吧!”
“难道是紫石英戒指使得这位年轻人有节制吗?”杰罗姆讥讽地问道。
“当然是这样。喂,你晓得紫石英的词源和含义吗?α表示否定,μεθγα表示爱喝酒。要知道,名称不过是事物的符号。并不仅仅是因为好玩,或滥用语言,人们才把某种宝石叫做αμεθγστοs长达两千年之久。”
接着,他逐个谈到了那些重要的宝石,并通过严肃的历史学家编写的轶事来说明它们精神上的性能,特别是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和蛋白石。
“这些都是老妈妈吹牛了,”杰罗姆轻蔑地说道,“谁会像你这样轻信呢?”
说到轻信,应该承认,这是怀疑论者不幸经常受到的一种指责。尽管如此,一听到轻信二字他们还是感到很生气。
相信宝石精神价值的科隆纳感到这一指责很难忍受,便不再就这个题目谈下去。但杰罗姆错误地理解了他的沉默,进而劝他前进一步,从今天起放弃他那种无益的异教徒的学识,改读圣徒传记:“师弟呀,基督教已把异教徒的迷信从地球上清除掉了,你也把它们从你的心灵中清除掉吧。”
他就用这个口吻继续说了下去,同时不谨慎地附和了某些盛行的不严格的神学见解。这时,那感到被刺痛的波里菲罗开始通过科隆纳进行报复。他冲了出来,把一大堆杂七杂八、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学识倾泻在杰罗姆身上。一则由于时间不够,一则也由于学识肤浅,我只能把其中若干片断复述出来。
“把异教徒清除出去吗?你要知道,他们占着五分之四的人类。要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这些基督徒又发明了些什么呢?油画?雕刻?要知道,这些都是异教徒的艺术。和他们比起来我们不过是些矮子。现代人有谁的心灵能构思、刻画出那种神一般的人像,比得上雅典的主要雕刻家,利比亚的利卡斯,马其顿的代诺克拉底斯。斯科巴斯、提摩西阿斯、利俄卡利斯、布里阿克斯、开利兹、来西巴斯以及用一大块石头雕刻出拉阿孔的罗得岛三巨匠呢?有哪个王公贵族曾像在阿托斯进行设计,而以巴几斯坦进行塑造的那些艺术大师,具有把山变成塑像的天才呢?哪个城市有气魄把一个铜铸的巨人立在海面上,让最高大的船舶在他两条腿中间行来行去呢?再说,建筑艺术也是我们发明的吗?可惜在这方面我们同样十分幼稚。试问,在设计方面我们的建筑能比得上单式双式陶立克柱廊林构成的巴台农神殿吗?(我的确非常欣赏大型的陶立克柱廊式的建筑风格)而在雄伟和优雅方面我们又比得上希腊、罗马的剧院以及埃及大得出奇的神殿吗?要知道,人们得带着敬畏的心情,走过一英里长的排列着各有威尼斯宫殿那么大的狮身人面像的马路才能走到神殿的大门。而构筑这些巨大神殿用的斑岩都琢磨得像水晶一样,而不像我们这些小建筑物使用的是劈削粗糙的石块。那些考究而光洁的柱廊和斜壁,尽管已经破裂倒塌,覆满了莨苕叶和桃金娘,但仍然闪闪发亮,仿佛对现代工匠马虎的技艺表示轻蔑和嘲讽。难道我们又发明了下水道工程、渠道桥和高架桥吗?
“要知道,我们已经丢掉了筑路技术——而且是在眼底下存在着世界上最伟大的筑路范例的情况下丢失的。难道我们修了些死人坟墓值得自豪?嘿,我想没有哪个基督教国家造的坟墓不叫学者们看起来哈哈大笑。我们只消想想那毛索拉斯陵墓、金字塔以及印度河与恒河的庞大坟墓,就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大笑了。这些陵墓外面是山,而里面简直是宝石矿。杰罗姆,可惜你没见过东方是个什么样子,要不你就不会低毁异教徒了。”
杰罗姆说这些都是物质的东西,而真正的伟大在于灵魂。
“好吧,”科隆纳回答道,“在精神世界里,我们又发现了什么呢?几何学吗?逻辑学吗?没有。我们都是欧几里德和亚里士多德的学生。难道我们发明了几乎说得上神圣的文字吗?我们并不比卡德摩斯更有权利说我们是文字的发明者。难道我们发明了诗歌吗?我们的人从来没有哪个能和荷马、维吉尔、贺拉斯相比。难道我们发明了悲剧或喜剧吗?哼,我们一碰,诗人、演员、剧院便都化为尘土。难道我们使它们得到了复兴吗?你知道,我们的神秘剧、道德剧,都是些缺乏感情又不正规的拉丁文。难道你愿意把这些渺小而可怜的戏剧和希腊戏剧的富丽(光是布景就花了十万克郎)相比吗?你知道,希腊的戏剧都是在大理石造的奇迹般的剧场里上演的。观众就像一座坐着的活城市,而诗歌朗诵者则配得上索福克勒斯!
“那么,我们到底发明了什么呢?是发明了一神教吗?要知道,希腊和罗马人当中有学问懂哲学的人早就主张一神教了。甚至他们那些较为开明的诗人也已无形中信仰一神教了。希腊人说:‘宇宙是天,宇宙是地,宇宙就是一切。’琉康附和他说:‘朱庇特是你所见的一切,是你所接触的一切。’他们的普通老百姓信多神教。而我们的普通老百姓呢?我们并没有发明‘祈求圣徒’。我们的圣徒相当于他们的蒂莫尼斯和代弗斯。异教徒经常求他们的代弗斯或神化的凡人替他们向更高的神灵求情。但他们当中较粗鄙的一些人由于搞不清其中微妙的差别,竟崇拜起他们只该请来向上帝求情的小神。我们当代的基督教徒群众继承了异教徒群众的一贯传统,正效法他们的榜样。事实上,《圣经》中并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多神教。
“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形式、任何种类的多神教。异教群众崇拜各种各样神化了的凡人,而且每人都有他偏爱的对象。他们对这偏爱的神人每祷告十次,才对万能的上帝祷告一次。我们的俗人们同样崇拜圣徒化了的凡人,也是各有其偏爱对象,对他每祷告十次才对上帝祷告一次。你把这称做发明么?发明是东方人专有的。在古代的老百姓当中,只有水手才是一神教者。他们崇拜维纳斯,称她为‘海上的明星’和‘天上的皇后’。在我们的俗人当中,也只有水手是一神教者,他们崇拜圣母玛利亚,也称她为‘海上的明星’和‘天上的皇后’。你能把这叫做一种新的宗教吗?这只不过是旧瓶装新酒罢了。我们的老百姓制作偶像,景仰偶像,这当然是荒谬的,因为景仰只能是被创造者对造物主的一种崇敬心情。而对于偶像说来,人成了造物主。偶像应该崇敬人。而且,要是偶像有足够的头脑来证明一只老鼠有理由崇拜它们的话,那么它们也愿意崇敬人。偶像崇拜这种荒唐事,尽管十分幼稚,甚至到现在还很摩登,然而它却是自古有之。东方的异教徒群众制作偶像,跪在偶像面前,给它们饰以鲜花,向它们进香,在它们面前点小蜡烛,带着它们游行,远道而来向它们朝拜,这和我们这些仿效者所干的简直丝毫不差。”
这时,杰罗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提醒他说,基督世界里最受崇拜的偶像并不是手工做的,而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错,”科隆纳叫道,“我们意大利多数大城市的保护神就算是你所说的从天而降了。我曾考察过十九个偶像,画了它们的图。如果它们是从天而降的话,那么我们最拙劣的雕塑家就该成了我们的安琪儿了。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倒不很担心。天上掉下来的丑陋的塑像或恶劣的涂鸦还从来没能夺走能工巧匠嘴里的面包。从天而降这种说法全来自异教,而且起源于异教。特洛伊人具有东方人的幻想,假装说他们的智慧女神,一个三腕尺长的木雕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希腊人把这骗人的话连同他们从特洛伊拿走的战利品一道带回家去。不久,所有的希腊城市和模仿它们的拉丁城市都发现偶像雨点般地降落下来。其中一个智慧女神像还给圣保罗在埃胖沙斯带来了麻烦。原来它是从朱庇特神殿掉下来的戴安娜神像:谁能相信就让他相信好了。”
“怎么,你想对圣母像也表示你亵渎神明的怀疑吗?而这圣母像在不到一世纪以前还灿烂地高悬在罗马城上空,是教皇把它取下来供奉在圣彼得教堂的。”
“杰罗姆,对这事我并没有什么亵渎神明的怀疑。这本来是一个有关奴马盾牌的传奇故事,由喜欢虚构而又没有虚构才能的神学家翻新过来的。电子书。这些神学家之所以没有虚构的天才,是因为他们不是东方人。故事原是说神圣的奴马盾牌灿烂地高悬在罗马上空。后来才由那位虔敬的教皇把它取下来,挂在朱庇特的神殿里。您得公正,要么两种说法都信,要么都不信。‘真理之口’神像一般被人们当做圣母像,前两天还判了一个女人的伪证罪。但实际上它是利阿女神像。现代的虚构说法来源于其古代传说。要么两者都信,要么都不信。
“谁不讨厌巴维阿斯的诗,谁就会喜爱马维阿斯的诗。
“说实在的,我们所有的智慧女神像,以及所有会讲话、会点头、会眨眼、会淌汗、会出血的神像都来自那些可怜的被侮辱的异教徒。在喀罗尼亚战争之前,雅典的神像全都淌汗。而在图尼执政期间,罗马的神像,如卡普亚的胜利女神像、罗马的战神像和城门外的阿波罗神像也都淌汗。再说,就连智慧女神像本身也是由伊尼亚斯带来意大利的。人们说,这神像沉默了三个世纪之后,才在维斯塔神殿讲了一句话。大概是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因为它并没有流传下来。有人说,维埃的朱诺塑像曾点头表示同意来罗马。有人说,在阿克兴战斗之前,阿尔本山的安东尼塑像里的每一条大理石纹理都淌血。还有人说,另外一些神像能治病。琉喜安所讽刺的贝利朱斯神像就是一个例子。异教徒当中比较聪明的人都相信会出汗的大理石、会哭泣的木头、会流血的黄铜——就像我一样。至于我们所说的某些柔软的东西留在石头上的迹印,例如这位圣徒的膝盖,那位圣徒的手指,另一位圣徒的脑袋,版权都应属于异教徒。传说中就讲到赫克里斯的足迹留在了塞西亚的岩石上;卡斯托和波腊克斯骑着白色的战马为罗马抗击拉丁人时,也把马蹄的迹印留在了雷基勒姆附近的一块岩石上。人们还在当地给他们盖了一座庙。到图尼的时代,还能看到马蹄的印迹。在威尼斯附近,你可以看到据说被圣乔治的刀剑差点劈成两半的一块大石头。要不是传说那位古罗马人用刮胡刀把磨石切成了两片,我想也就不会有圣乔治的这个传说了。
“谁不讨厌巴维阿斯的诗,谁就会喜爱马维阿斯的诗。
“吻偶像,吻教皇的脚趾也来源于东方的异教。这习俗是埃及人从亚述人手上接过来的,希腊人从埃及人手上接过来,罗马人从希腊人手上接过来,而我们又从罗马人那儿接过来。罗马教皇马克西摩斯早就让罗马帝国的人民吻他的脚趾了。德卢依德人早在公元前一千年就吻高级祭师的脚趾。像你一样宣称憎恶异教的穆斯林,竟然亲吻卡巴的石头,这也还是一种异教徒的做法。
“巴尔的祭师吻他们的偶像。
“图尼向我们谈到阿格里坚图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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