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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点看，他与菲利普倒是很像。
　　一个和蔼可亲，一个玩世不恭。
　　“关于这点，我想向您报告一个消息。”梅芬尔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好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打小报告的人，“罗莎的本名叫作罗可，她是圣阶魔法师——兰林冕下的学生。”
　　兰林的名字让默特尼动容。这种正常的情绪反应他是从来不吝啬于臣下的。
　　“兰林冕下的学生？”他摸摸自己卷翘的下巴，“这的确是个大消息。”
　　“所以我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背负这样的罪名，以免激怒兰林冕下。”
　　默特尼突然抬起头，好奇道：“如果你对上兰林冕下的话，有几分胜算？”
　　“这个……”虽然暴风崖之战，兰林在关键时刻出现了。但他并没有出手，所以他无法估计他的实力。但是海诺尔斯的实力在他之上是毋庸置疑的。他沉吟半晌，才缓缓道：“兰林冕下进入圣阶的时候我尚未出生，所以对于圣阶的掌握和理解，他应该在我之上。”
　　“那加上高拉索呢？”默特尼执著地追问。
　　难道他准备就算翻脸也要将罗可治罪？梅芬尔心头涌起不安，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在脸上，“有时候，战斗并不是靠人数取胜的。”
　　默特尼沉默。
　　梅芬尔不安感扩大。由于东海裂剑台的地位特殊，所以他将罗可与海诺尔斯的关系适当地隐瞒下来。但现在看来，他或许应该将他一起摆上台面，增加默特尼二世的忌惮之心。
　　“兰林冕下的学生，”默特尼脸上又恢复了诙谐的表情，“这可是一门好亲事。好吧，我认同你的选择。只是我们必须采用一种不失礼于皇后的体面做法来解决这件事。”
　　他没有问罗可究竟有没有盗窃。
　　难道他对这桩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知肚明？
　　梅芬尔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帝后的家事显然轮不到他来操心，所以他很快将猜测抛诸脑后。“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只是必须要一个人的帮助。”
　　“谁？”
　　“耶鲁教皇。”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是忐忑的。虽然从那张英俊严肃的脸上绝对看不出来。
　　默特尼二世皱了皱眉，“他在一年前就已经离开卡兰帝国了。”
　　让帝国将好不容易赶出去的光明神会再请回来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梅芬尔微笑道：“虽然光明神会已经离开了帝国，但他依然拥有成万上亿的信徒。如果能借此机会，表达陛下与教皇之间的友谊的话，相信迁徙的民众也会重新回到帝国的怀抱。”
　　默特尼二世踌躇。
　　当初光明神会撤出帝国，激起了不少民怨。甚至有将近三万的民众跟随教会去了捷夫拉王国，以表示对帝国的不满。
　　近一年虽然抗议的呼声渐弱，但皇帝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大损却是不争的事实。
　　“梅芬尔，我最亲爱的朋友。”他叹息道，“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忧虑。”默特尼二世从来不在亲近的人面前掩饰他对教会的忌惮，即使对方曾经是他们中重要的一员。
　　“这点陛下不必担心。”梅芬尔成竹在胸，“光明神会好不容易在捷夫拉王国扎住脚跟，决不会轻易放弃的。而且现在的光明神会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帝国抗衡。”
　　默特尼抬起眼皮。他看上去并不老，最多四十岁，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历经一世沧桑后才有的睿智和通透。
　　“那么，你认为他会来帮这个忙？”
　　“一定会的。”梅芬尔知道这等于首肯。“因为耶鲁教皇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得到陛下的青睐。”
　　“陛下的青睐？”厚重的笑声从默特尼二世的胸膛一层层散发出来，“这可真是个美妙的词组。”曾经需要光明神会教皇的认可才能坐上皇帝宝座的他，终于也有资格去青睐教皇了么？
　　梅芬尔看着他不断颤动的胸膛，心中却疑惑以极。
　　这个不吝啬于表露性情的皇帝真的是默特尼二世的真面目吗？

　　如果菲利普亲王的宴会舞伴是盗窃皇后红宝石项链的嫌疑犯这则消息只是帝都贵族茶余饭后的有趣谈资的话，那么为了证明这个嫌疑犯的清白而请来光明神会教皇则算得上轰动帝都的大新闻。
　　只是短短的一个下午，默特尼二世书房的门把就被那些贵胄重臣来回触摸了好几遍。
　　十几杯的咖啡香被空气中厚重的口水味压制得抬不起头。
　　默特尼二世甚至一看对方开口时的口型，就能猜出他们一长句的话，一字不差。因为他们来来回回只会数落当初光明神会带给帝国的危害，和它在未来将要进行的阴谋。当然，在那些阴谋里，默特尼二世必须要充当一个昏庸无能的白痴皇帝，才能使得它们顺利进行。
　　“唔。”他一直搁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这表示他准备讲话了。
　　整个房间立刻安静下来。
　　几十双眼睛都眼巴巴地集中在一个方向，希望他们英明的君主能从‘昏沉’中苏醒过来。
　　“阿拉丁，黛西想要的那盏会说话的魔法水晶灯你找到了吗？”他徐徐道。
　　阿拉丁浑身一激灵，“陛下，请再给臣一点时间。”
　　默特尼二世看着他缓缓后退的身影，把目标瞄准下一个人，“华基逊，你曾允诺今年帝国的税收将会比去年多出六个百分点……请问，你做到了吗？”
　　财政大臣汗颜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辛桑，你的骑兵扩招计划我似乎等了三个月……”
　　军务大臣深深地低下头。
　　“还有……”
　　“陛下。”首相忍不住站出来，“臣记起案头还有十公斤的文件需要批复，所以臣恳请先告退。”
　　“是吗？那可真不是个小数目。”默特尼二世轻轻捏着下巴，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色，“那么，我很遗憾不能继续听您对光明神会的诸多高谈阔论，首相大人。不过还是国事为重。你先退下吧。”
　　既然首相带头脚底抹油，其他人当然不会再傻乎乎地留下来，纷纷找些乱七八糟的借口离开。
　　等书房里嘈杂的声音统统消失后，默特尼二世嘴角缓缓露出一抹讥嘲的微笑。当然，这种微笑他决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

　　耶鲁来得比梅芬尔想像得更快更容易。实际上，当他用魔法公会的水晶球向他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耶鲁立刻推掉了当天下午和晚上的所有安排赶来。
　　幸好，光明神会虽然搬迁了，但教堂里的传送魔法阵依然保留着。因此从捷夫拉王国到卡兰帝国，他只花了两分钟的时间。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梅芬尔在所有迎接的大臣面前热情地展开双臂。
　　耶鲁却只是微微行礼，“很高兴见到你，梅芬尔。”
　　生疏客套的应对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条长长的鸿沟，就如帝国与光明神会。
　　梅芬尔放下手臂，止步打量着他一身火红宽大的教皇袍和那顶镶嵌着日曜石和月光石的刺目皇冠，微笑道：“我以为这次起码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你。”
　　耶鲁淡然道：“不是在开口之前就已经笃定我会答应吗？”
　　撇开与默特尼二世复杂的纠葛不谈，光是冲着罗可，他也不会不走这一趟。
　　“我笃定的只是耶鲁，而不是教皇陛下。”梅芬尔意有所指，“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不是两个人。”
　　耶鲁转头迎上他的目光。曾经坦诚率真的眸中平静得犹如深冬的湖泊，将湖底的奥秘掩藏得严严实实。“不是两个人，却站在不同的地方。”
　　不同的地方指的是国土？还是立场？
　　耶鲁并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揣测时间。他握着那根传说中受到光明女神亲自赐福的权杖，缓缓走向那群帝国大臣中间，赤红的教皇袍和纯金的皇冠将他们的面目映衬得一片灰蒙。

　　耶鲁教皇将亲自主持洗礼，让光明女神来为她证明清白的消息早就传入罗可的耳朵。
　　虽然不明白耶鲁怎么将那个阴险毒辣的维安七世拉下教皇的宝座，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因为光明女神对整个大陆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这也是为什么光明神会实力大减，但卡兰帝国也只能将它驱逐出境，而无法连根拔起的原因。
　　不过为了防止琳达趁她不注意把红宝石项链偷偷塞到她的口袋里，她把空空从戒指里取了出来，带在身边。
　　只要有人接近她五米范围内，空空都能及时感应到。
　　“罗莎小姐，您准备好了吗？”侍者恭敬地站在门口问。
　　由于接受教皇洗礼、与女神沟通是件极为神圣的事情，所以她必须沐浴熏香，并穿上印有日月标记的纯白长袍，赤脚走到教堂里。
　　幸亏她的空间戒指里什么都有，所以她在长袍最下面缝了个口袋，将空空和空间戒指都放在里面。如果有什么动静，空空就会伸出爪子挠她的脚板。
　　“好了。”她打开门，微笑顿时在脸上僵住。
　　菲利普微微弯下腰，绅士地伸出手，“请允许我继续宴会没有完成的职责，从现在开始一路护送罗莎小姐，直到平安。”
　　切！马后炮。早几天你干嘛去了？
　　罗可面瘫地看着侍者，“我可以拒绝吗？”
　　侍者面更瘫。
　　菲利普手一动不动地递在她面前，身体正好挡住门口。
　　她叹了口气，“可是我真的不想把手伸出去。”
　　菲利普楞了下，似乎没想到她居然敢不给面子到这种程度。
　　“除非……”罗可眨着大大的眼睛，露出可爱的笑容，“你能送一样礼物给我。”
　　如果空空此刻能看到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个眼神它经常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
　　“当然可以。”送礼物给女人对他来说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罗可转头对侍者道：“你作证哦。王殿下亲口允诺的。”
　　菲利普哭笑不得，“请放心，这点信用我还是有的。那么现在，我可以请美丽的小姐将手交给我了吗？”
　　她点点头，伸出食指轻轻搭在他手掌边缘。
　　他顺势一收，捞住她整只手。
　　“你……”
　　菲利普询问似的挑眉。
　　神器啊神器……早日拿到就能早日见到海诺尔斯啊海诺尔斯……
　　罗可在脑海中不断自我催眠。半晌，齿缝慢慢蹦出催眠后的结果，“请带路。”


　　洗礼

　　尽管光明神会已经于一年前从卡兰帝国迁徙往捷夫拉王国，但虔诚的信徒依然坚持不懈地每日轮流打扫着教堂旧址。
　　自从教皇重归卡兰帝国的消息传开后，教堂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信徒包围得水泄不通。不少前来看热闹的贵族只能趁军队为罗可和菲利普乘坐的马车开道时，悄悄追在后面跟进去。
　　“他们都是冲着耶鲁教皇来的。”菲利普看到她惊讶的表情，解释道，“这一任教皇是沐浴在女神的神光下接受传承的，所以他在信徒心目中的地位很高。”
　　“耶鲁……”罗可从马车窗口望向教堂屋顶上那被光照耀得发白的日月标志。即使是事实，她也很难把那个正气凛然的神圣骑士团副团长和那身刺眼的红袍联系在一起。
　　马车缓缓停下。
　　打开门，脚下一条长长的红地毯直直延伸入教堂深处。
　　罗可刚要抬脚，左边却伸出一只白色衣袖。
　　她楞了下。
　　菲利普趁机拉起她的手腕放进自己的臂弯里，“我说过，今天我会一路护送你。”
　　“真是辛苦你了。”她皮笑肉不笑。
　　光脚踩在地毯上，柔软温暖，犹如漫步云端。
　　周遭的喧哗渐渐沉淀下来。
　　罗可正视着前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郁闷的想法：如果身边不是这只花心色狼，而是海诺尔斯……如果现在不是去证明什么清白，而是走进婚姻殿堂……这一切该有多么美好啊！
　　“不要紧张，不会有事的。我会在外面守护你。”菲利普轻轻拍着她僵硬的手背。
　　她不是紧张，是愤怒啊。“谢、谢。”对于虚伪的善意，她也不吝啬给予虚伪的道谢。
　　脚背突然有些发痒。
　　罗可正想用另一只脚挠挠，猛地想起和空空的约定，眼睛立刻警戒地朝四周望去。
　　“怎么了？”菲利普纳闷地看着她。怎么越说她越紧张了呢？
　　她的眼睛终于定点在一个方向。
　　琳达正款款走来。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合上双唇。
　　“我是来送祝福的。”琳达那双美丽娇媚的眼睛里全是讥嘲，“希望你能在光明女神的神光下逃出一劫。”
　　罗可小心地和她保持着距离，“女神很清楚项链在哪里。”
　　琳达嘴角稍稍一抿，随即又扬起，她优雅地探出手，“不接受我的祝福吗？”
　　无论如何，拒绝别人的善意总是件不礼貌的事。尤其琳达是帝都不少贵族的梦中情人。只是短短几秒，罗可就已经接收到无数怨恨的怒火朝她喷射而来。
　　罗可抬起手……
　　正当所有都以为她要接受的时候，她迅速抓起菲利普的右手放在琳达的手上。
　　“这是我的祝福。”花心男、黑心女……这真是天造地设中的天造地设。
　　罗可很诚挚地看着他们。
　　琳达微愕，随即脸上染过一抹红晕。
　　菲利普却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淡然道：“时间快到了。”
　　罗可猛点头，心里恨不得眼前这堵蛇蝎女人墙快点移开。
　　琳达失望地垂下头，缓缓朝旁边让去。
　　这才叫逃出一劫啊。罗可喜滋滋地走了两步，又倏地定住。
　　“又怎么了？”菲利普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向地上乱扫。
　　“没，我只是……”罗可舔了舔嘴唇，“发现大家今天穿得鞋都很好看。”空空，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可以把它们当礼物……”
　　“不行！”她激烈反对。
　　菲利普耸肩，“悉听尊便。”
　　一个红衣主教从里头迎出来，“保罗亲王殿下。教皇陛下已经在里面恭候罗可小姐了。”
　　罗可？不是罗可，是罗莎啊！
　　罗可差点找地洞钻进去。
　　菲利普不知是没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谦和地点点头，“那我就将她交给你了。”
　　无语地看着表情郑重的两个人，她突然有种被托孤的错觉。

　　以当年光明神会的地位和势力而言，这座教堂看起来有点寒酸。
　　圆柱上的红漆不够鲜艳，头顶的水晶不够明亮。大殿更不如捷夫拉王国新建造的那样宏伟宽大。但对耶鲁来说，光明神会最尊贵最神圣的教堂却拥有只有这么一座。
　　因为这里承载着光明神会最辉煌的时期。
　　他始终觉得……当他决定将神会带离卡兰帝国的时候，其实，光明神会已经不再是那个光明神会了。尽管不后悔，因为那是当时唯一的出路，但他心中依然难免惆怅。
　　“耶鲁……”罗可小心翼翼地轻唤着。
　　那个将她带进来的红衣主教早已掩门出去。
　　耶鲁缓缓回过头。
　　“你老了很多。”她一本正经地叹息。
　　“是么？”他面无表情地问。
　　“恩。”罗可严肃地点着头，“这种沉重的教皇袍绝对会毁灭所有少女的梦想。还是骑士装英姿焕发，比较帅气。”
　　耶鲁楞住，半天才回神道：“这真是个新鲜的提议。我会考虑让他们将教皇袍进行改良的。”
　　“那是一定要的。”她深沉地附和。
　　然后气氛如她预想的那般冷下来。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传说中的生死交情，但追根究底，他们还只是见了三次面而已。
　　“那个，你准备怎么洗礼？”她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话题。
　　“所谓的洗礼，不过是在明光术里坐一会。”他自嘲道，“这种魔法我从小坐到大，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是有病治病，没病养身的那种？”她见耶鲁的表情有点怪异，连忙又道，“老师说的。”
　　“恩。兰林冕下的确是一位很……有风格的魔法师。”
　　罗可由衷佩服他。居然能找出‘有风格’这样的形容词，真是不容易。
　　耶鲁从神案上拿起那柄横供的权杖，“我会请六位红衣主教与我一同进行洗礼。准备好了吗？”
　　除了乖乖贡献自己以外，她还需要准备什么？
　　她耸耸肩。
　　不一会，六名红衣主教就在耶鲁的指示下鱼贯而入。
　　罗可被包围在中间盘坐。
　　六名红衣主教一边吟唱着圣歌，一边缓缓升到空中，围绕成一个圈。
　　耶鲁坐在她对面的神坛上，神情肃穆庄严。
　　随着吟唱渐轻，六道白色的光从头顶洒下，身上一阵暖洋洋。
　　这种比阳光更温顺的触感让她心底忍不住升起浓浓的睡意，眼皮越来越沉重。
　　“尔等何为？”
　　突地——
　　一道威喝把她从朦胧中惊醒过来！
　　身体骤然一凉，她睁开眼。
　　水蓝的光像屏风一样将她和明光术隔离成两边。
　　“海诺……尔斯！”
　　她几乎是飞一样地转过头。
　　但眼前并没有出现想像中的身影，而是一具透明的水蓝人影，若有似无地站在半空。水蓝的光正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即使如此，罗可仍一眼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