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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看殿内众人，蜃楼城主解开系着卷轴的丝带，将那卷轴打开，仔细的看上面的内容，时不时的紧皱一下眉头。其他人此时都紧张的注视这蜃楼城主，期盼那卷轴真的有用。

　　　　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蜃楼城主将那卷轴重新卷起，慎重地系好之后收进乾坤袋中，然后抬头看向下面诸人，见所有人都是一脸希冀，不由心中一叹，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

　　　　“玉渊总算没有袖手旁观，此物果然能够保我蜃楼城躲过此难！”

　　　　殿内诸人，闻言忍不住就要欢呼出声，却听到蜃楼城主继续说道：

　　　　“但是代价太大了，我……，不打算用！”

　　　　说完此话，蜃楼城主无力地依靠在座椅上，一身威严气度消失殆尽，任下面众人如何质疑询问，开解相劝，都只是轻轻摇头，不发一语。殿内便又乱糟糟的吵做一团。
第五十七章　蜃楼遗秘（十八）
　　　　（）　　　　紧接着，杨业几人眼前景象瞬间又变。仍是这个大殿，却已经物是人非，大殿之中，坐着七八个人，上首那高大座椅上，紧闭着双目，无力地倚躺在那里的人，正是蜃楼城主，只是此时的他，与刚才景象中相比，显得十分衰弱老朽，仿佛久病将死之人一般，他这种神态，杨业隐隐觉得和墨无伤十分相似。

　　　　那蜃楼城主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靠在椅背上，看着下面几个人，淡淡笑了笑，显得有些沧桑和无奈，虚弱地问道：

　　　　“你们来了！”

　　　　几人点点头，其中一人回道：

　　　　“嗯！来了有一会儿了，见您睡着，便没有叫醒您。”

　　　　那蜃楼城主嘴角微动，苦涩一笑，说道：

　　　　“唉！老了，jīng神越发不济了。”

　　　　说罢，又挨个看向下面几人，来回看了好几遍之后，坐起身来，疑惑地问道：

　　　　“邹师弟呢，怎么没见他过来？”

　　　　几人闻言俱都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有一人回道：

　　　　“邹师哥他，他……。”

　　　　那人犹犹豫豫，却最终没有说出口，而蜃楼城主，已经听出了话中意思，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眼神中透出一丝伤感。

　　　　“唉，邹师弟也去了！三十余位长老，如今只剩咱们八人了吧！”

　　　　先前回话那人看了看蜃楼城主的神情，劝慰道：

　　　　“您不要太难过，咱们，咱们不都要有这么一天的么？邹师哥是寿尽而终的，我们应该多看开些才是。”

　　　　蜃楼城主嘿嘿笑了笑，说道：

　　　　“我知道，不看开又能怎样？当初你们所有人都坚持要用那羊皮古卷，我拗不过你们，只得答应。可怜满城数万门人，拼了个你死我活，才算拖到我们施展开那古卷，最终却只得我们不足千人携城逃到这绝境来。现在，三百年时间过去了，我问你们，如今可曾后悔吗？”

　　　　几人闻言，都有些怔忡，俱都沉默不语。

　　　　那蜃楼城主也不等他们回答，又是轻声一叹，闭上了眼睛，说道：

　　　　“我也时rì无多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之后，幻景又变，一个庭院内，一个白发老头躺在一个躺椅上，轻轻的摇晃着，旁边陪坐着一个秀丽少女，观其相貌，正是杨业他们被拉入幻境之前看到的那最后一幅画像上叫星澜的那女子。

　　　　“澜丫头，我的时辰，也要到了！”

　　　　躺椅上那老者，怔怔的仰望着天空，轻声说着。

　　　　星澜眼角微湿，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强笑着说道：

　　　　“烈师叔说哪里话，您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声音哽咽，握着老者枯皱苍老，长满褐斑的手，再也说不下去。

　　　　老者回过头，看向星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淡淡笑了笑，说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唉！”

　　　　星澜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的大颗往下掉，又赶忙用力的擦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是啊，我还记得小时候，您抱着我，我最爱揪您的胡子，您总是一边抓着胡子不松，一边哈哈大笑。这些年，我都没有听您笑过了。”

　　　　老者闻言，伸出一只手，似是想要抚摸星澜的头发，在快要触及星澜秀发时，却无力的垂下，眼中瞳仁渐渐扩散，只余嘴角留下的淡淡笑意，透着一丝解脱。

　　　　杨业几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也忍不住有些伤感。接着幻景如走马灯一般，再次变幻，又回到了之前那处大殿内。

　　　　殿内一共只有两人，一个是星澜，一个就是之前曾经出现过的，曾经去太清观求救的那个锦服青年，只是这几段幻景发生的时间，应该已经间隔很久，那人相貌仍然清楚可辨，只是已经不再年轻，如今瞧上去已经人到中年。这人此时正一脸狂喜，对星澜说道：

　　　　“星澜师妹，我找出出去的办法了，我们能离开这里了！”

　　　　星澜闻言，却并不显得兴奋，先是一愣，似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之后就是皱了皱眉头，勉强笑着说道：

　　　　“师父在世的时候，就夸陈阳师兄天资绝顶，他常说，要不是被困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地之内，你的成就，应该早已不在他老人家之下了，每次说道这里，他心里就十分愧疚。长辈们苦思百年，都没能找到立刻这里的方法，你却做到了，只可惜，他们一个都不在了！”

　　　　杨业他们此时才知道，这人名叫陈阳。

　　　　陈阳十分兴奋，显然没有注意到星澜的异样，高兴的说道：

　　　　“是啊，是很可惜，不过总算不是太晚，我们这就召集所有人，布置好一切之后，离开这个囚笼吧！”

　　　　星澜眼中露出一丝迷茫，说道：

　　　　“离开这里？”

　　　　“是啊，怎么了？”

　　　　星澜摇摇头，回道：

　　　　“没，没什么，你去把大家都叫来吧，问问他们的意见。”

　　　　片刻之后，陈阳带着三十余人回到大殿。那些人见到星澜，便询问这么火急火燎的召集他们，究竟有什么急事。

　　　　星澜便示意陈阳将事情向他们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却没有听到他预想中的众人的欢呼。陈阳看着这些人一脸迷茫，或恐惧，或彷徨……，却惟独没有兴奋的神情，不由怒道：

　　　　“你们怎么了？不想出去了吗？平rì里你们一个个不是都整天不停的发牢sāo，说什么受够了这种身陷囹圄般的rì子，还不如当初轰轰烈烈的拼死一战，强如困在这里混吃等死吗？”

　　　　接着，场景又变，仍是这座大殿，仍是星澜和陈阳两人。

　　　　陈阳的容貌更显沧桑了，他看着容颜依旧的星澜，沉声说道：

　　　　“一百年前，我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的时候，就已经是金丹境的修为了，可是一百年过去了，我的修为，却是丝毫未进，此地隔绝天地，灵气稀薄，待在此地，所有人的修为今生都无望寸进的，而宗门内的所有资源，却都快要耗尽了，再这样下去，莫要说重振昔rì威风，连保住宗门传承不断，都做不到了。

　　　　我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不肯离开，是因为当年一战，他们怕了，丧失信心了，害怕当年那场风波尚未平息，那些人对咱们还未死心。当初他们便不肯放弃任何一丝苟延残喘的希望，如今自然也不肯冒险出去。

　　　　但是我不能再等了，在这样下去，宗门的资源消耗殆尽，就算再想出去，也不可能了。他们既然不肯，我也不强求，我打算自己一人离开，出去看看，若是此事风波已过，我便再回来，那时大家再跟我一起走。我料想外面应该已无大碍，毕竟那些人不能长久留在那里的。

　　　　而若是我三年之内，仍未能回来，那么，你们就呆在此地，莫要出去了，听天由命吧。”

　　　　星澜沉吟半晌，点点头，同意了陈阳的决定。

　　　　接下来，杨业几人便看到，蜃楼城的许多人，在陈阳的指挥下，在城中一片空地中，建起了一座高塔，在塔顶布置出了一座法阵。待一切布置好之后，陈阳便走入法阵，将法阵激活，随即光芒一闪，消失不见。

　　　　这之后，场景又变，只见包括星澜在内的百余人，都站在一处庭院内，焦急的看向其中一间房屋，屋内不停的传来一个女子声嘶力竭的喊声。

　　　　不久之后，一阵婴儿哭声自房内传出来，众人听到之后，都欣喜若狂的向房间门口涌去。房门打开，一个中年女子抱着一个毯子包裹着的婴儿走了出来。所有人都忍不住争先恐后地抢着将襁褓抱在手中，看个不停，久违的欢笑出现在这里每个人的脸上。这个小生命的诞生，一时间冲淡了这座孤城内令人绝望的死寂之气。

　　　　幻景再次变化之后，杨业发现几人来到了一处堆满书籍的大殿，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奔跑着扑到星澜怀里，搂着星澜的脖子，亲昵的喊道：

　　　　“星澜姑姑，星澜姑姑，你来啦！”

　　　　星澜抱着小男孩，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

　　　　“小安又不乖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男孩nǎi声nǎi气的说道：

　　　　“小安哪有不乖，小安是来这里看书的。”

　　　　星澜弯腰把小男孩放到地上，不过小男孩却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星澜无奈，又将他抱起来，宠溺的捏了捏他的脸蛋，问道：

　　　　“是么，那跟姑姑说说，小安都看了哪些书啊？”

　　　　小男孩偏着头，脆声答道：

　　　　“小安这几天都在看一部叫山海志的书，那书上说，这个世界好大好大，有好多的人，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各种各样的花草，有江河湖海，高山大泽，有风雨雷电，chūn夏秋冬，有好多好多小安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的东西。星澜姑姑，这是真的么？我问母亲，她告诉小安说，那是写书的人编造的故事，是用来骗小孩子的，这个世界就是我从小看到的这么大，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就是我看到的这些。可是我怎么总觉得，那书上写的那些，都像是真的？”

　　　　星澜闻言，不自然的笑了笑，将小男孩紧紧搂在怀里，别过脸去，两行清泪自秀丽的脸庞缓缓滑落……。

　　　　幻景再次回到起初那座大殿中，星澜平静的坐在那把城主宝座上，容颜依旧一如往rì，似乎岁月从来不曾从她身上流逝，只是眼中，却平添了不少沧桑的气息。一个老妇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摊着一张白绢，正在为她作画。看那画布上已经画了大半的画像，正是杨业几人在那殿中见到的被供奉着的那幅。

　　　　那老妇人边认真的画着，边轻声说道：

　　　　“澜儿，你rì子还长着呢，干嘛要急着准备这些！”

　　　　星澜闻言，望向殿外远处，叹息一声，说道：

　　　　“许多年前，我从没想过，原来活着也是一种痛苦。五百年过去了，当年城中千余门人，现在就只剩下寥寥二十多人了。我亲眼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走完此生最后一段路，然后离开人世。这个时候，他们有的人一脸安详，有的人一脸解脱，还有的充满无奈，充满不甘……，不一而足。越到后来，我便越觉得害怕，害怕这个世界，姑且算它是世界吧，害怕这个世界最终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孤寂荒凉的死城默默等待死亡降临，每次想到这里，我便觉得毛骨悚然。好在，这一世终于要走到尽头了，这痛苦和恐惧，很快就要离我而去了。”

　　　　忽然之间，几人眼前的幻景犹如被击碎的琉璃一般，破碎开来，化作漫天碎片，随即消失不见。几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已经脱离了那幻境，回到了现实之中，凤倾雪害怕再生变故，连忙将手中铜镜正面朝下，放回了木匣内。

　　　　受那幻境中一幕幕幻景的影响，此时几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彼此沉默无言。半晌之后，杨业轻叹一声，说道：

　　　　“苦苦挣扎，只换来幽禁此地苟延残喘几百年，事到临头，又后悔当初的选择，何苦由来！”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况且我们又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犯得着为他们觉得难过吗？要说难过，也该为我们浪费了几个时辰，却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得到而难过。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许是觉着气氛有些沉闷，凤倾雪撇了撇嘴，岔开话题说道。

　　　　杨业知道她向来嘴硬，就算真的看完那些幻景，心里难过，也断然不会承认的，因此也不与她纠争辩，闻言点点头，说道：

　　　　“倒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们刚才看到了那叫陈阳的是如何离开这绝地的，这就是不小的收获，起码我们不用担心困死在这里了。走吧，去别处看看吧。”

　　　　几人走出了正殿，刚迈出几步，就忽然发觉眼前的月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五人抬头看向空中，只见那漫天星斗全都拖着一线尾迹，向那轮新月靠拢过去，转瞬之间，天空中数不清的繁星就贴在那轮新月上，与那轮新月融为一体，将新月缺失的那一半补足，变成了一轮圆月。那圆月光影闪烁，数息之后，便颜sè大变，摇身一变，化作了一轮骄阳。整个蜃楼城内，立刻变得与外界的白天一半无二。整个过程极为瑰丽绚烂，想来这就是蜃楼城内的白天了。

　　　　几人呆呆的看着那轮骄阳，直到它shè出的光线刺得眼睛酸痛，才低下了头，程旺喃喃地说道：

　　　　“太神奇了！不愧是蜃楼城，果然是鬼斧神工！”

　　　　另外几人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唯有凤倾雪，向来喜欢同程旺斗嘴欺负他，虽然也觉得震撼，却绝不会苟同程旺的意见，闻言立刻嗤笑一声，说道：

　　　　“少见多怪！都天亮了，还不把你手里的油灯吹灭，很喜欢举着那破灯台么？”

　　　　程旺这才想起自己左手还一直举着那盏油灯，慌忙对着灯芯吹了一口气，想把那火苗吹灭。可是那火苗虽然被他吹的晃动不止，却仍是倔强的燃烧着，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程旺连续猛吹不止，那灯焰却光亮依旧。凤倾雪在一旁看的咯咯笑个不停，连腰都站不直了，直yù跌倒。程旺懊恼的瞪了凤倾雪一眼，尴尬的满脸通红。连一向冷漠少言的凤倾烟，也从斗笠下传来扑哧一声娇笑。杨业无奈地摇摇头，对凤倾雪说道：

　　　　“好了，你莫要老是捉弄他！”

　　　　说罢从程旺手中接过那盏油灯，伸手掐住灯芯，便立刻掐灭了那灯芯上的火苗。然后对程旺说道：

　　　　“这人鱼膏燃烧起来，风吹不熄，水浇不灭，因此才有了长明不灭的传说。但是这灯焰虽然sè呈银白，瞧着极其明亮，但其实却是冷焰，只要用手一掐就灭的。”

　　　　说完之后，将油灯交还程旺，杨业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附近还有几处高大宏伟的建筑，便指着离几人最近的一座殿堂，说道：

　　　　“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五人之中，就只有杨业因为看过关于蜃楼城的记载，对这里情况更清楚些，其他几人，对此地都所知有限，因此闻言都没有反对，跟着杨业向那边走去。
第五十八章　蜃楼遗秘（十九）
　　　　（）　　　　几人来带这处大殿门前，发现大殿正门上的匾额不知道是因为岁月腐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已经掉落在了门前地上。杨业俯身将那匾额抬起，翻转过来，只见匾额正面刻着“藏经殿”三个鎏金大字，那字上的鎏金，历经无数岁月的侵蚀，早已失去光泽，变成暗淡的枯黄sè。看到这三个字，几人都有些兴奋，几人来此，无非就是冲着蜃楼城内的法宝，丹药，功法这几样东西去的。蜃楼城当年能够威震天下，其功法自然有独到之处。将那匾额放到一边，杨业当先走到门前，推开了那紧闭的大门。大门刚一打开，便激起大片灰尘，向着几人扑面吹来，将几人呛得咳嗽不已，连忙掩住口鼻。杨业初时还以为是殿内久无人清扫，积满了粉尘所致，可是伸手一拂落在身上的灰尘，却发现并不是寻常浮尘，竟是不知什么东西燃烧过后产生的灰烬。等到门前灰烬落尽，几人往殿内一看，只见整个大殿内的地上，铺满了纸张燃烧过后的灰烬，许多还保存着燃烧前的样子，程旺一个喷嚏打过，门口附近的那些灰烬，就被震成了粉末，再也看不出之前的形状。几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凤倾雪恨恨跺跺脚，说道：“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满屋子的典籍，烧的干干净净，连一个纸片也没有留下。”就连程旺也一脸失望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