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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会-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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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师,仇小寒代替程华安作教训师,受青年称呼“沈师父”、“程师父”。
仇大雪向李尊吾禀告两青年家世,尽了引荐之职。仇小寒向两青年宣读门规,尽了训导之职。李尊吾收下十八折的拜师帖,两青年行五体投地的磕头大礼。
仇小寒教训:“日后办喜事,要请师父来,师父是再生父母,不能收师父礼金。知道么?”俩人答知道,完成拜师礼。
俩人一名邝恩貉,一名叶去魈。
貉是近狐之兽,皮毛为御寒佳品。魈是传说中的独脚妖猴,有夜侵人宅的恶名,大人看不见,小孩能看见。恩貉,是母亲坐月子时以貉皮为褥。去魈,是小孩夜哭不止,家里请道士做过赶魈的法事。
还有一种可能,在民间,貉与魈都可用来指代侵华蛮族……拜师仪式后,去祠堂侧厅吃拜师宴,李尊吾跟村长聊天:“还不知您姓名。”
“姜御城。”
心中有数,此村人八成是边防军后裔,不是泛泛的充军之辈,而是千选精兵,甚至是一朝一代的顶级武装,否则不会血脉迭传后,仍骨架卓绝。
五六杯后,李尊吾耳红如杏,几句抱歉,由两女扶走。回宅路上,李尊吾趁着酒气,冲仇大雪做个怪脸:“我是来着啦,捡了便宜。”
仇大雪凑鼻迎笑:“好呀好呀!什么便宜?”仇小寒瞥来白眼:“捡了两副骨头架子。”李尊吾肃容,武人要随时预防不测,他本是装醉。
仇小寒眼光强旺:“我见过石匠、木匠收徒弟,拜师规矩是师父师母并坐,一块受拜的。支使我俩作引荐师、教训师,你什么意思?”
李尊吾:“让你换男装时,为何不问?”
仇小寒咬唇,一脸委屈。仇大雪扶肩相劝:“不是师母,受人磕头,就欠人家的。”仇小寒抖肩甩开仇大雪的手,眼神转烈。
李尊吾:“我奉独行道,不成家室。平日诈称我夫人可以,但武人没有比拜师更大的事,拜师礼上不得作伪。”
独行道不留绝技、不留财产、不留孩子,仇小寒:“收徒传艺,也背离了独行道。”
李尊吾:“供台上摆的是八卦门牌位,要教的是八卦掌。我的独行道,是为形意拳守的。”
仇小寒:“您可真会给自己开解。”
李尊吾垂首,闪出一道凶光:“是!我想过,借着教八卦,把形意也教出去……这念头让我害怕,但止不住一遍遍盘算……师父眼毒,看定了我是轻浮人,沉不住气,也藏不住艺。”
三人一路不再有话,回到住宅,李尊吾径直走入如夜的里屋。
7 现成诗韵谁人得
教拳,在深不及丈的小院中。封了房门,不许仇家姐妹旁观。邝恩貉、叶去魈按约,清晨三点到,天光未起,远山有隐隐虎啸。
近山之村,虎啸早于鸡鸣。
第一天学艺,两人拎来野鸡、野兔、大枣、栗子。李尊吾阴了脸:“你们是学拳,不是走亲戚串门。拿回去!”
两人一路小跑放回家,再来时,李尊吾道:“难得你俩有孝敬之心,东西我收了。”两人一愣,转身回家。
取东西返回,院门已关,李尊吾在院内喊道:“来来去去,真是蠢物。”任两人敲门喊话,不再回应。
中午,村长来赔礼道歉,说让他们两家准备更重的礼了。李尊吾叹道:“我跟这村的关系,就是前日收的十两、年底要收的二十两。拳上,不讲俗礼,不要再跟我纠缠。”
次日三点,邝恩貉、叶去魈拎着昨天礼物,战战兢兢入院,李尊吾叹道:“一点人情刁难,就晕了头,你俩学不了拳。”
邝恩貉眼光一亮,快步将礼物放在窗台上,转到李尊吾跟前,大喊“给师父磕头了”,一个头磕下,便不再起。
叶去魈一激灵,学着将礼物放上窗台,作势要磕头,却又止住,两腮咬肌紧绷:“东西送你,我不学了。”转身大步而去。
后背如帆,迈足如猫——这不是习武练就,是天生的,十年苦功也练不到这般自然。
李尊吾眯起眼,相马一般追看他出院,许久才收回眼光,在邝恩貉肩上切一掌:“起来吧,我教你践步。以前有个人,跟了我十年,才说给他。你想想,为何第一天便传给你?”
邝恩貉保持着跪姿,扬起脸来。一张有贵气的脸,眉宇开阔,眼光充足。他的声质是可做琴材的木音,此种木料纹理直长:“相信师父的安排,不躁不疑,才是做徒弟的本分。”
初晨的清凉,使人惬意。想起夏东来,李尊吾眼中发咸,竟有落泪之感,难道真是老了,经不起狠事了?
邝恩貉眼中,李尊吾面部生硬,似乎已不习惯人类的表情,却有着权威者的庄严。作为一个聪明孩子,生于乡村的悲哀,是难有一个可信服的父亲。邝的父亲是碌碌之辈,只有随事而起的喜怒哀乐,从不会思考什么。
李尊吾是死囚临刑的眼神,嘴角一钩诡笑:“十天后,你就明白了!”随后,将在京城房顶上教给夏东来的,原样教给了他。
听得践步发力法,足已心狂。按规矩,邝恩貉归家封门秘练,父母送饭也需敲门。第七日,邝恩貉被人用担架抬到李尊吾住宅。
他膝盖肿大,落足即痛,已同废人。李尊吾没让担架进院,俯身对邝恩貉耳语一句,起身对邝父、村长言:“养好了,再来。”便关了门。
回程路上,笑容如破茧而出的蚕蛾,在邝恩貉脸上浮现。村长再三追问下,他讲出李尊吾耳语:“这是祖师爷给你的下马威,没练伤过,不明白拳。”
村中有祖传草药,二十日后,未及全好,隐有余痛,邝恩貉去了李宅,入门便磕头:“我明白了,为何那人学十年,您才教他践步!”
形意拳发力超越人体习惯,需功、法兼备,没有功夫滋养,擅使发力法,会自伤骨节。李尊吾呵呵笑了,阴险如僧道:“没有十年功夫,用不起践步。”半晌,哀叹一声,“你是个伶俐孩子。”
留下邝恩貉吃午饭。席间,不避仇家姐妹,李尊吾挽起邝的裤脚,察看膝盖:“伤到哪儿,哪儿便是宝贝,知道抖膝是践步的要点了吧?可惜你不争气,七天便伤了,如果伤到大腿根,你就捡了大宝贝。”
邝恩貉立刻放下饭碗,扑地磕头:“谢师父赏艺!”
李尊吾站起,避开他磕头,一脸不高兴:“形意门没有嘴甜的人。看你也吃饱了,别待着啦!”
邝恩貉悻悻去了。仇大雪美美一笑:“你喜欢他?”李尊吾嚼完口中食,转眼看仇小寒,她闷闷吃着,有意回避他的目光。
从拜师礼那天,两人便不再说话。
李尊吾:“我待人太差,他是个好苗子,早晚给我弄残了。”
入晚卧床,右膝隐痛。心知不是伤痛,是一个念头,梦到了邝恩貉的腿……李尊吾醒了。
修习形意拳三年后,梦与醒之间的界限变得淡薄,梦中可以自知。形意拳入门,人体需要一千天变化。一千天,去除常人习惯,行住坐卧都不一样了……身下压的是一柄刀,或许,应该压一个女人。
李尊吾自里屋走出,见仇家姐妹睡姿美如海棠。
仇大雪睁眼时,床前已无李尊吾,里屋门帘透出烛光。
李尊吾披衣翻看《憨山老人梦游集》,是批注本,批者名“李得胜”。能批憨山之书的定是高人,但“李得胜”实在陌生。
憨山原文提到,密法在经上由佛直讲,在禅门是宗师秘传,因为禅宗是“直指人心,顿悟成佛”,为确立宗旨,对世人隐瞒历代禅师皆修密法。
李得胜的批注是“可怜一本《大日经疏》,作了禅门千年暗鬼”,评注小字红艳,如少年之血。
起了兴趣,正要一路读下去,后背肌肉骤然绷紧,转头见是仇大雪。她眼珠晶莹,颈白如藕,语带三分童音,说什么话都像在撒娇:“刚刚,偷看我姐姐干吗?”
她和姐姐躺在一起,略去自己,是还没把自己当做女人——或者,以为看的是她,却拿姐姐说事。
李尊吾正色:“我是拿油灯。”
她轻微“嗯”一声,径自坐在桌面上。李尊吾抬头,见她闷眼蹙眉,似有极重心事。半晌,她言:“我和姐姐就这么待下去了?”
李尊吾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继续说:“无事做,心慌。要不,我也跟你习武吧,小脚打拳碍事么?”
小脚要自六七岁裹起,成形后,每日仍要用长长的裹脚布勒紧。义和团认为女人不裹脚、不下床、不梳头,能令洋人枪炮失灵。义和团入京后,京城女子便不裹脚了。
她的脚垂着,李尊吾顺手抄起,见脚背高耸,末后两指窝在脚底——骨折后方能如此,想到她六七岁受的苦,不禁揉了一下,听得她鼻息一重,小腿猝然僵直。
李尊吾猛醒,长年的独身生活令他忘记一个常识——看女人的脚,等于看她的裸体。缓缓放下她的脚,李尊吾抬头,她的眼光饱满有力,高手般直射而来。
青春的气血,令人生畏。她还是小孩撒娇的腔调,纯洁无杂:“碍事么?”李尊吾:“打拳是差了点……可以练内功。”
她是把自己当做孩子。李尊吾黯然神伤,为把看脚一事定性在“检验习武资质”上,便要教她形意了。
李尊吾:“打拳,女人比不过男人,因为男人腿力强。内功,女人比男人优越,男人练三年的水平,好女人一个月就达到了。”
她双眼闪出喜悦之光,李尊吾也很高兴,将椅子让给她,做手势要她两小腿交叉:“和尚道士练内功,总是双盘而坐,两脚掰到大腿根——这叫佛坐,益处无穷。但习武人不双盘,因为打拳震膝,再双盘,膝盖必伤。”
坐在椅子上,不能垂腿,因为血液直上直下,久坐腿僵。最好是白衣弥勒的叉腿坐姿,两腿有了斜度,便免去僵腿之害。
坐姿便是内功。想头骨由一根虚线提起,脖颈自然挺拔。常人头颈多萎靡,直顺后,似接通神秘能源,有力量灌下来。
李尊吾:“提顶,就是提神。”
继而教仇大雪放松两肩。松肩是打拳要点,亦是静坐关键。八卦门练松肩,要走“托天掌”,两臂横开,略低于肩——保持此姿势,一圈一圈地走,日久肩松,锁骨窝内凹,程华安的锁骨窝能安鸽子蛋。
松肩,方能开气。静坐时,双肩暗动,如海波起伏,一沉一浮。李尊吾教她:“沉肩,就是沉气。”
仇大雪玩味提沉,片刻来了精神,一笑睁眼:“不敢练了,会睡不着觉的。”李尊吾道:“反而睡得更好。世人见和尚道士入定,不知道是什么,其实入定就是睡觉。常人靠睡眠补精神,吃多少滋补品,也不如睡一觉。只不过睡眠轻浮,入定深沉。你静坐久些,会感到重重困倦,那就是好处来了。”
仇大雪好奇的眼神可爱之极,李尊吾忽起一念,竟是想抱抱她。
沉下脸,李尊吾道:“回去睡吧。”她打个哈欠,起身向外屋而去,掀帘时问:“女人比男人快三年的法子,你还没说。”
李尊吾:“大道至简,没别的了。”
她倦意已起,乖乖地“噢”了一声,放帘出去。
李尊吾剪灭油灯,室内如盲。女人比男人快三年,因为女人有乳房。揉转乳房,即是上乘内功。男人的气沉丹田,往往是自我幻觉,难有实效——但这话怎么对她说出口呢?
李尊吾卧床,身压刀上,劝自己睡去。
8 正气
世上许多学问都是俗的。俗,似是而非。比如“气沉丹田”,人有上中下三处丹田,上丹田为鼻隆内,中丹田为胸窝内,下丹田为肚脐内。俗言,女人练胸,男人练腹,下丹田为男人成就处。
其实,功夫只出在中丹田,但男人生理没有女人明显,无法直接练胸,以练腹作过渡,本是无奈之举,如果不知上升,俗在下丹田里,一生便是瞎忙。
学拳,就是学女人、学小孩啊。
邝恩貉膝伤痊愈,来学拳了。李尊吾先教了下气桩、正气桩、上气桩,桩为静立。下气桩双手抱于腹前,正气桩两手抱于胸前,上气桩两手抱于眉前,一站要一个时辰。
邝恩貉苦不堪言,三日后,臂不能抬,回家养伤了。一歇便是七天,李尊吾进屋出屋,总见仇大雪懒猫般瘫在床上,时而手脚大张,时而蜷如蚕卵,睡得一塌糊涂。
仇小寒几乎不看他,同桌吃饭时,偶尔一瞥,是责怪的眼光。
第八日三点,邝恩貉来站桩了,李尊吾坐在窗下监督。天色将亮时,仇小寒隔窗轻语:“这么练,能练出来么?”李尊吾暗喜,低声回应:“女人能出来,男人出不来。”
等她追问,但她无声了。身后窗缝似透出一道热气,是她的体温?
李尊吾准备了答案,三个桩分别对应三个丹田,两臂是引发丹田的契机,但空有契机,不会起作用,因为男人无乳房,所以两臂不贯气,对应三田,并无感应。
桩,本该女人站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抬着胳膊,可以梳妆打扮一两个时辰,男人站桩,胳膊抬一会儿便上刑般疼。可惜女人因骨盆结构,两腿吃重,不宜久站……这些话,怎么说出口?
仇小寒语音又起,细如蚊鸣:“无用功,还让人练,这不是折腾人么?”
李尊吾:“人活着,做的多是无用功。练不出来,但可以让我看出来他的心志性格。”她离开了窗?身后透来一线冷风。
李尊吾走向邝恩貉:“别练这个了。”
教他学小孩。小孩刚走路,要找到绝对的重心线,总是头部笔直,往往后仰摔倒。行走日熟后,随年龄增长,不会再求绝对,与世事一样,能混过去便混过去了。
低头猫腰,容易站稳,驼背的人照样走得快,这是个混法。人成年后,多是脖子前倾,探头探脑的样子。
李尊吾吩咐将重心向身后放,邝恩貉的头耸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那是无法克服的本能,对于人类,头部正直的恐惧,如站悬崖。
李尊吾:“仰仰。”
邝恩貉脖颈后展,进入未知世界的忧色。李尊吾:“走起来!”邝恩貉一惊,疾行数步,几欲摔倒,如两岁孩童。
此刻天色大亮,李尊吾盯着院墙上的一块暖红:“从头开始,再世为人,找你的重心线。”
邝恩貉忙着脚下,脑袋一仰一沉,如箱盖开合:“有什么用?”李尊吾看向他,没有被触怒的厌恶,反是同情:“找对了,便踏上高手之途……高手多灾,小心难活。”
一个月后,李尊吾见邝恩貉有了中年人的沉稳气质,问:“是不是觉得头顶上有一个亮点?”邝恩貉少女被勘破心事般羞涩,李尊吾:“我们凭它练功夫。”
亮点为幻象,是找到绝对重心线的表征。形意拳之劲,是调配重心线的整体力,而非抡臂抡腿的关节力。体认整体力,始自蹲身顶身。
两腿并拢,曲膝蹲身,然后一足着力,对着头顶亮点,将身体顶起来。李尊吾:“人爱偷懒,觉得歪头斜腰舒服,不知挺拔才能偷大懒。早年游泰山,看挑山工背石头,有一上千仞的耐力,奥妙在身姿笔直。”
邝恩貉眼中闪现聪慧之光:“负重点不在后背石头上,而在头顶,以脚顶头,等于重心线成了大扁担,将石头挑起来,挑当然比背省力。挑山工省力之法,便是形意拳劲。”
李尊吾翻脸:“拜师礼上是谁的牌位?我教的是八卦掌!”眼角余光扫向院墙东侧,那里有排水的方洞,大小可容下一个人头。
邝恩貉挨顿骂,给赶走了。午饭在院中摆桌,仇小寒依旧无语,仇大雪一笑,唇红齿白:“你一骂徒弟,我就知道他懂你东西了。”
村民送来的菜是木耳炖狗肉,香雾袭人,李尊吾将手里馒头捏扁:“聪明是聪明,可惜不刁钻。得是刁钻人,方能把拳玩绝了……也会把自己玩上绝路。”眼角余光扫向东墙方洞。
峡佑村务农,补贴生活靠打鼬。皇上用来取翰林的贡生的殿试上用的毛笔为兔毛,兔毛笔一等名贵,但在北方易变脆,不经用。北方名笔是狼毫,不是狼毛,而是鼬毛。
鼬,即是黄鼠狼,俗称“黄大仙”,据说活过八百岁可成仙,活过四十岁即有邪法,能迷惑独身男女。常人不敢抓捕,但峡佑村一到秋季便捉鼬,卖给笔厂。饭后遛弯,看各家门口晒的鼬皮,李尊吾感慨民风彪悍。
教邝恩貉甚是舒心,看他每日练仰头顶身,渐有形意拳韵味,心里则盼着另一件事。果然,不久后,不信邪的峡佑村有了第一个被黄鼠狼迷住的人。
是那个弃学而走的人——叶去魈。
他不识字,却能顷刻间张口作出三十多首诗,不符合格律,用词多是“江山美人”、“苍天银河”之类,气魄吓人。他忘了自己是叶去魈,自称明朝名将戚继光,不睡觉也不吃饭,脸色粉红,眼神贼亮,整日唠叨不停。
照此趋势,必将耗干精力而死,村长带一伙壮汉绑了他。乡下对付疯病的办法,就是喂牛粪,引得大吐一场,往往能好。
不料牛粪凑到嘴边,他突然蹦起,连做几个仰头蹲膝的古怪动作,身上绳子竟然崩裂。他飞奔而逃,跑姿甩头甩臀,如一只长尾黄鼠狼。
从此他夜宿山林,饿了便入村偷食,据说动作快如闪电,以村民之强悍,屡屡让他逃脱,还被抓伤咬伤。
一日清晨,邝恩貉练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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