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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林挖了一勺，放在嘴里，闭上眼睛，仔细聆听鱼子们在牙齿间爆裂的美妙声音，赞叹道，“整个人类世界最好的鱼子酱在古德里斯，而古德里斯最顶级的鱼子酱就在这里。”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对面的位置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明明银色马哈鱼已经不再接待其他的客人，但门外的那些侍者却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来者脱掉了斗篷，赫然是罗布的面孔。

　　　　梅林却没有大惊小怪，又挖了一勺鱼子酱，悠悠道，“话说你知道一小勺这玩意儿多少钱吗？”

　　　　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扬了扬眉毛。

　　　　梅林自问自答，“最顶级的黑鱼子，平时的时候大概三十金币一克，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已经没人顾得上品尝美食，市面上很少出售，所以价格也被炒到了一百金币，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战争的原因。”

　　　　罗布没有说话，看着狐狸面具人吞下了第二口鱼子酱。

　　　　“但有趣的是，没有人比我经历过更多的战争，当第一次魔法战争打响的时候，这种顶级的鱼子酱还是专供精灵的外交贡品，而作为这些鱼子酱的创造者人类想要品尝只能通过黑市交易，价格曾经高达三百枚金币每克，当时古德里斯的那些贵族斗富就会比谁能吃掉最多的黑鱼子，啧啧，那真是一段让人怀念的时光。”

　　　　梅林用餐巾擦了擦嘴，“可惜之后发生的那场战争破坏了这一切，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死在了那一战中，古德里斯也遭受重创，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见过那样的景象，就好像整座城市都在燃烧，将黑夜映照的如同白昼般明亮，到处都是哭泣与哀鸣，但不管怎么说在罗兰的领导下我们赢下了那一战，虽然很艰难，可也不是没有积极的一面，至少像黑鱼子这样的东西，终于可以属于我们自己了”

　　　　这时侍者走过来，上了第二道菜鲑鱼刺身，梅林做了个请的手势。

　　　　“打完了这一仗，大家开开心心的把古德里斯又建了起来，建的比以前还要雄伟漂亮，实际上那时候整个人类世界到处都在建设，热火朝天，尽管死了不少人，但绝大多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因为这么多年来人类首次将命运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而最重要的，这是我们我们自己挣来的，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感到骄傲。”

　　　　“您也参与了那一战？”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开口道，这还是他踏入银色马哈鱼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这答案是不是让你有些意外？”梅林叉起了一片刺身，悠悠道，“永远不要相信历史，因为历史是人写的，而撒谎是人类的天性，不只是我，圣罗兰兄弟魔法学院在第一次魔法战争时期也一度非常活跃，甚至不亚于罗兰的圣罗兰魔法学院，只不过这段历史随着时间一起湮没了。”

　　　　罗布沉默了半晌，“抱歉，我这次来为的不是九百年前的事情。”

　　　　“别着急，年轻人就不能稍微有点耐心嘛，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听我讲完这段历史了。”梅林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叉子，招了招手，不远处的侍者立刻走来。

　　　　“既然我们的客人没有兴趣，后面的菜就先不要上了，你和你的同伴都可以出去休息了，把这里留给我们就好。”梅林吩咐道。

　　　　侍者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我们讲到哪里了？哦，对了，我和我的圣罗兰兄弟魔法学院。”梅林打了个响指，“原谅我，我已经太久没和人讲过这段往事了，不管怎么说，我跟罗兰间的分歧倒是真的，他想借助魔法使人类强大，而我更专注于探索生命的奥秘，罗兰自己自己也承认，他所创立的魔法体系有缺陷，关于生命的部分始终是一片空白，所以一战结束后我们两个就分道扬镳了，他将战时创立的一个调度魔法师的临时机构发展为如今的魔法师协会，自己担任第一任会长，把副会长的位置留给了我。”

　　　　狐狸面具人顿了顿，似乎陷入到回忆中，“但是我这人对这种事情一向不感兴趣，那时的我正在无尽树海里瞎逛，我在那里意外发现了一座地下城，并且最终在里面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我想你也已经见过我们共同的朋友玛塔塔了。”

　　　　“您在九百年前就明白了一切真相，却从来没有警告过人类？”罗布皱眉。

　　　　“不，恰恰相反，得到消息后我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罗兰。”梅林耸了耸肩，“是他说服了我，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因为那时的人类还太弱小，一旦事情泄漏，我们没有半分胜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和他是不同的人

　　　　梅林喝了口红酒，“必须得承认，罗兰在为人类着想方面比我做的要好，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者，他们拥有无可比拟的个人魅力，总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将身边的人团结起来，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人类和魔法师。”

　　　　“但魔法是您先发现的。”罗布道。

　　　　狐狸面具人摆了摆手，“这么说也没错，可那时的我其实只是把魔法当做一种有趣的玩具，唔，就是那种你会躲着大人偷偷玩儿的东西，在我的眼里魔法和积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掌握了几个魔法后，我主要是拿它们来进行恶作剧，捉弄一下那些我不喜欢的人，看他们惊愕的表情，直到罗兰加入后，情况才发生了改变，是他将魔法从玩具变成了武器。”

　　　　“那时的他年轻，聪明，精力充沛而又满怀雄心。”梅林顿了顿，“我听说过你的老师对你的评价，斯坦因斯说你是第二个罗兰，我曾经一度也很好奇，以为会在你的身上看到他的影子，毕竟他死掉几百年了，说实话我有时候也会有点怀念他，但直到见到你后，我才意识到你们并不相同。”

　　　　“纵观整个魔法史，没有人能超越罗兰前辈。”罗布平静道。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梅林摇头，“我说的不是才华，梅林或许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魔法师，但我还是要说你的天赋并不比他差魔法网络，在罗兰当初的构想中，应该是五百年后才会出现的东西，那时他也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猜想，但你却把它变成了现实，你们的身上都有一种超越时代的洞察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可以算是一个共同点，可最有趣的是你们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哦？”

　　　　“罗兰是天生的领袖，仿佛生来就拥有着远大的抱负，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人类崛起的伟大事业，有数不清的追随者，你的老师和理事会的那些家伙大概也是在以他为模版来培养你，但如今看来，他们似乎并没有能如愿以偿。”狐狸面具人笑了笑，“你从来没有想过成为罗兰那样的人不是吗？如果不是塞塔城的事件，你甚至不愿意走回到公众的视线里，为什么，从小被指定为人族未来守护神的你，明明拥有着媲美罗兰的才华和地位，可却甘心放弃这一切，难道你真的只想和那个布雷顿家族的女孩儿在世界的某个小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吗？”

　　　　梅林似乎对这个问题格外的感兴趣，为此他甚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竖起耳朵来。

　　　　罗布在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每个人所向往的生活都不同，比起成为被人敬仰的图腾，我更想要做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和喜欢的人一起慢慢变老，就算没人在意我们也不要紧，因为有了她我就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狐狸面具人啧啧称奇，“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我或许还不会相信，无论是魔法师协会也好还是那些贵族，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我的下落，因为他们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永生的奥秘，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曾答应为你们做一件事，那时候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完全可以向我索取这个秘密，可是你最终却用这个要求帮那个女孩儿换取了特瑞莎嬷嬷的下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抵挡永生的诱惑的人。”

　　　　“一位我很尊敬的朋友和长辈告诉我，正是因为有死亡的存在，我们才能明白生命的意义，努力的活过每一天，珍惜每一分钟，竭尽全力的去相爱，老去……如果有一天死神将她带走，我也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上。”

　　　　梅林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露出一张少年的脸庞，他的皮肤和五官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唯独眼底沧桑的像一个老人，“很多人觉得永生是一种祝福，但实际上它亦是一种诅咒，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老去，自己的孩子由黑发变作白发，而你却只能永远留在时间的另一头，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是名为孤独的牢笼。”

　　　　如今罗布已经很少会吃惊了，但当他看到梅林那张面具下的面孔时却有顷刻的失神。

　　　　因为这付面孔实在是太熟悉了，每个魔法师，不，应该说每个人类世界的人都能认出这张脸，它被印在每本魔法教材的封面，而他的雕像则立满了每个魔法学院。

　　　　“您……您到底是谁？！”

　　　　“不，我说过的……我不是他，实际上这张脸也让我一直很困扰，所以我才不得不一直带着面具，你是除了克莱尔外第一个见到我的真容的人，可是没有办法，谁让那家伙那么出名，又是我的弟弟呢。”

　　　　罗布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梅林和罗兰这两个对人类魔法史影响最大的人，竟然是一对亲兄弟，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圣罗兰兄弟魔法学院的名字就是它字面上的意思。

　　　　“你既然回答了我的问题，那作为回报我也来回答一个你最想知道的问题。”梅林咧了咧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身上现在有魔法，秘术还要神力三种力量体系吧。境界先不提，法力的增长可以通过时间的积累来实现，但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困惑，为什么自己对于规则的理解似乎陷入到了一个瓶颈中？很难再提高。”

　　　　罗布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所面对最大的困境，就好像他身上那份超级天赋突然失效了一样，他感觉自己在规则理解这条路上就好像走到了尽头，这种事情之前从未发生过，他的进步速度慢了下来，除了法力续航，最近两个月他几乎没有任何收获，更别提三力的融合了。

　　　　“不用怀疑自己，这跟你没有关系。”梅林为自己的酒杯里又添了半杯红酒，“你又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人间最强职业者只有九阶？”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封神的条件

　　　　“不管何种力量体系，哪只种族，怎样的天才最终所能达到的极限都是一样的。”梅林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公平了。”

　　　　罗布想到了某种可能，皱眉，“您的意思是说诸神在力量上限上动了手脚？”

　　　　“那些东西是很厉害，但还没有厉害到这种程度，设置上限的是这片大陆本身，本意嘛……我猜大概是防止毁灭这个世界的力量出现，算是世界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梅林耸了耸肩，“而神国的存在，则是为了容纳更加强大的力量。”

　　　　看到罗布脸上的神情狐狸面具人笑了笑，“是的，看来你也猜到他们的底细了，所谓的诸神不过是更早生活在晨曦大陆上的一支文明种族，或者几支文明种族罢了，它们中诞生出的高手，达到人间所能容纳的力量极限后就通过封神进入到神国中，继续修炼下去……然而某一天神国中有一部分人萌生出了其他的念头来，他们不想再和其他人分享这份强大的力量，于是就出手阻断了其他人成神的希望。”

　　　　梅林顿了顿，“我没有去过神国，所以接下来的这部分内容更多的是猜想，结合神殿这几千年来的所作所为，我更倾向于认为神国中的修炼需要借助信仰，这解释了为什么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晨曦大陆上挑选一只智慧种族进行扶植，也解释了为什么它们不希望再有其他人封神，因为这会分走它们所能得到的信仰。”

　　　　狐狸面具人这段话如果放在之前可以算是绝对的大逆不道了，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教会所宣扬的至高无上的神明竟然只是更强大的凡人，而且自私贪婪，这无疑是上亿信徒所无法接受的，但是塞塔城事件后，魔法师协会理事会的十三人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神明是可以被杀死的，以往的信条正在逐渐崩塌，而像罗布和达达里昂这样的高手，他们所想的自然也更多。

　　　　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开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摧毁它们？”

　　　　“好问题。”梅林的中指轻轻敲打着玻璃杯，“你首先需要明白一件事情只有神明才能和神明抗衡，所以想要赢下这一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创造出一个人类自己的神明来。”

　　　　“可您之前不是说成神的希望已经被那些东西阻断了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没错，但凡事都有例外。”梅林咧嘴，“你的老师干掉了一个神明，但可惜的是那家伙的尸体在最后关头被传送回了神国，好在数万年前，我们共同的朋友玛塔塔，他背后的文明也曾成功弑神，而那一次那个倒霉神明的尸体却落在了无尽树海，话说你曾去过那座地下城，不知道你有没有到达最后一层？”

　　　　罗布摇了摇头。

　　　　“如果你到了那里一定会感到惊叹于那些家伙的伟大，他们对于那具神尸的研究已经进入到最后的阶段，甚至从那具神尸身上逆推出了封神的方法，可惜他们却没有时间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将封神的方法留了下来，正如我所说的，你有时候太关心那个布雷顿家族的女孩儿了，有机会进入到那个秘宝中的世界中却错过了里面最大的宝藏。”

　　　　“您既然已经得到了封神的方法，为什么不成为神明呢？”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神明？”狐狸面具人眨了眨眼睛。

　　　　这实际上也是罗布始终难以理解的一个问题，梅林是和罗兰同时代的人，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活了九百多岁，他的身影贯穿了整部魔法史，一直到今天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样子，而不朽恰好也是神明最大的特征，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他的确已经不能再算是人类，但是按照他之前的说法，成为神明后是会进入神国的，可他却依旧逗留在人间。

　　　　而最让罗布感到困惑的还是狐狸面具人的实力，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在安纳瑞普的山巅上曾和神明的分身交过手，达芬奇带领的理事会在塞塔城成功弑神时他也在场，所以在整个人间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东西的真实实力。

　　　　但罗布在梅林的身上感受不到类似的压迫感，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梅林有办法隐藏自己的气息，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法解释这些年来梅林为什么会被神殿撵的东躲西藏了，虽然这数百年间他也打造出一个黑暗中的帝国，可这一切显然比不上行走在阳光下的自由。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严格来说，我其实只能算是半神。”梅林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干脆利落道，“我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一个意外。”

　　　　“意外？”

　　　　“是的，你没得到封神的方法，所以不知道封神的条件有多苛刻，实际上就算我将这方法公布出来，现在的人类世界也没有人可以成功封神。”梅林道，“封神仪式需要一百二十种材料的辅助，其中超过四十种就连魔法师协会的库存里也没有，而就算你的运气爆棚，真的凑到了前面三十九种材料，还有一种东西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得到。”

　　　　“什么东西？”

　　　　“灵魂之花。”狐狸面具人淡淡道，“这种小花是封神仪式最重要的一项材料，原本大陆上虽然不多，但仔细找也能找得到，可现在所有的灵魂之花都被那些东西带去了神界，一棵都没有留下。”

　　　　梅林伸手，他的手中浮现出半朵白色的小花，“我的灵魂之花来源于无尽树海那个已经陨落的神明，但它陨落的时间太长，体内的灵魂之花已经残缺，只能算是半朵，这也是我为什么只能成为半神的原因，封神后我虽然重返青春，得到了永恒的生命，然而代价是我的修为被永远固定在了当时的状态，没法再进步，用罗兰的体系来衡量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三阶魔法师。”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为什么选择你

　　　　梅林活了九百多年，他对于魔法的理解早已超越了除罗布外当代所有的魔法师，但是他的境界和九百年前相比，并没有哪怕是半点的提高。

　　　　在当时的那个时代，魔法刚刚启蒙，以罗兰为首的一票三阶魔法师代表了魔法界的最高战力，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魔法也在不断发展，人类涌现出越来越多的高手，到了今天，九阶超魔导师才是人间的巅峰，梅林这个过气高手现在放在圣罗兰魔法学院都没法顺利毕业。

　　　　这也是为什么当洛伊斯希望某人出手保护龙牙镇的时候，被后者一口回绝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