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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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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将军,陈将军。”宗守义出了房门,便急走几步,赶上了邓耀和陈上川。
    “宗大人。”邓耀和陈上川赶忙拱手。重文轻武这是积习,况且宗守义似乎颇得朱永兴看重,二人执礼甚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殿下对二位将军十分器重,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宗守义却不倨傲,回礼笑道:“本官对二位将军亦感亲切投缘,是以想冒昧多言,还请二位海涵。”
    “宗大人客气了。”邓耀脸上显出郑重神色,说道:“我二人初投殿下。许多事情尚不清楚,还请宗大人多多指教。”
    “是啊。”陈上川也随着附和道:“宗大人有何金玉良言,我等洗耳恭听。”
    宗守义点了点头,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二位将军可知殿下有三恶?”见二人摇头,他继续说道:“殿下一恶乱兵害民;二恶私心自用;三恶勾连欺上。只要不犯这三条,殿下便宽仁待下,从不非刑杀人。原广国公贺九义,于清廷来使隐瞒不报,原是死罪;殿下却悯其妻子被押。情有可原,只降爵二级,小惩大戒。今日殿下所语,事涉机密,二位将军当知轻重也。”
    邓耀和陈上川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朱永兴对黄进下了“必克上”的断语,也对杨彦迪十分不满,这话却是最重要的,切不可外传。
    “多谢宗大人指点。”邓耀和陈上川躬身拱手。诚恳道谢:“末将万不敢将只言片语泄之于外。”
    “如此便好。殿下识人极准。所料必中,我等当凛惧自律。切不可肆意妄为啊!”宗守义脸上又是春风熙然,笑道:“呵呵,言必于此。本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宗大人请自便。”邓耀和陈上川目视宗守义走远,竟是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相视苦笑。
    “岷殿下睿智英明,杀伐果决。”邓耀面对陈上川,自然不能说别的,但赞叹之语却也有几分真实,“难怪能撑起滇省抗清之局,并有余力夺地拓疆。”
    “可惜杨彦迪,为谗言所误。”陈上川颇为惋惜地连连摇头,“或为旧主之情所累,却忘了延平殿下亦属大明之臣,岷殿下为朝廷留守,所发谕令岂是能推诿不遵的。”
    “杨彦迪海盗起家,嘿嘿,不堪大用。”邓耀正途出身,对杨彦迪曾为海盗很是鄙视,对有功名的陈上川却很亲近,“胜才,殿下正怒火中烧,你切不可自惹祸端啊!”
    唉,陈上川无奈地叹了口气,为杨彦迪可惜,也为失去了一股海上力量而嗟叹。但他对邓耀的劝诫并没有全放在心上,还想着再相机进言相劝,
    ……………
    朱永兴坐在椅子上,轻抚额头,疲惫之余又对刚才的言语有些后悔。但事情摆在面前,如果自己含糊其辞,难道不会让邓耀和陈上川心存轻视?
    “殿下。”正承奉赵国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试探着说道:“长途疲累,老奴给您拿捏一下吧?”
    朱永兴轻轻点了点头,半闭起眼睛。这个老太监的按摩功夫一流,对舒缓疲累确实很是有效。
    赵国维虽然被封为正承奉,却是王府内的职务。但朱永兴东奔西跑,并没有固定的府邸,更没有添加太多的丫环、下人,更不用说宦官了。所以,老太监只有职衔,却无权力,梦珠和龙儿几乎接掌了全部的日常事务。而朱永兴成亲后,赵国维曾向朱永兴建议招些宦官,却被朱永兴断然拒绝,所以颇为失落。
    或空拳,或掌,赵国维使出浑身解数,把朱永兴侍候得浑身舒服。显然,这个老太监还是没死心,又借机再进言相劝。
    朱永兴轻轻抬手,示意赵国维停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沉声说道:“再增宦官之事,吾是不会同意的,而且决意根除此陋习陈规。”
    “殿下,您,您不要老奴了吗?”赵国维大吃一惊,扑通一声跪倒,连连叩头。
    明朝自中期以后,阉人势大难制,每一朝都有一权阉出现,呼吸俯仰之间,决人生死。便是朝中士大夫,亦需仰权阉之鼻息。朱永兴知道太监不管如何监管。因其接近上位者,多少总是会有所影响。况且残人身体以供使唤,这是让一个现代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是以他才有从此根绝的决定。
    况且。从被阉到自宫只有一步之遥,从身体的残疾到心灵的残疾也只有一步之遥。当“去势”成为奴隶们的义务时,那么口口声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的圣人们只好装作没看见。装在瓶子里的太监们的“命根子”是保证皇帝的妻妾们的贞操的“证件”;而大大小小的圣人们对“命根子”的沉默,则是保证皇帝们的权力畅通无阻的“证件”。
    君主们既然自诩为“天子“,就得龟缩在宫廷里,跟一般百姓保持距离――让百姓知道皇上也是吃喝拉撒睡的凡人,那还了得!迷宫一样的宫廷内便需要“绝对安全”的奴仆,怕戴绿帽子的皇帝便与不能人事的太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共同成为庞大的帝国大厦中的两块最重要的基石。
    朱永兴对太监制度深恶痛绝,还因为太监的灵魂象乌云一样千百年一直笼罩在天朝大国的每一寸土地上。帝国需要充当“守护床铺的人”的太监,更需要一大批守护一整套纲常理论的太监。前者是显现的太监,后者是隐形的太监,亦即“知识太监”。 “知识太监”们则能按自己的模式批量生产成千上万的太监。那些状元们,学士们,道士们,和尚们,难道不是清一色的“知识太监”。
    外在暴力的阉割是可怕的。而更为可怕的是内在化的自我阉割。一个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权利的人,必不会保护他人的权利;一个以忍辱来获取令名的人,必不知人格尊严的可贵;一个对黑暗安之若素甚至与之共谋的人,必不会期望光明的到来。
    “吾并无赶你走的意思。”朱永兴皱了皱眉,斟酌着字眼说道:“你是忠仆,追随吾出缅入滇,功不可没。然残毁父母生养之躯,以博上位之欢心者,吾对此深恶痛绝。必然要改。所以。吾允许你认养嗣子传家,一来保住祖宗的香火。二来若教养得当,也能为你赵家添光增彩。”
    “谢殿下恩典。”赵国维涕泪横流,连叩响头。
    “你且起来吧!”朱永兴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吾知你有职无权,心中不满——”
    “老奴岂敢,老奴万万不敢。”
    “既无不满,那便继续留在府中吧!”朱永兴淡淡地说道:“世子妃年轻,有些规章礼制并不熟悉,有你这老人儿在,也能指点一二。另外呢,缅甸的那些——嗯,回来后也自当在你之下。”
    朱永兴说得含糊其辞,却给了赵国维一个很大的希望。除了过继嗣子外,让他觉得还有更加高升的可能。
    看着赵国维感恩戴德的离开,朱永兴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前世的一篇网文让他周身发寒,从太监引申到文化、知识,虽有偏激,却也给人很大的启迪。比如,在《聊斋志异》和《儒林外史》,一个个被阉割的读书人的形象栩栩如生,令人不知是哀其不争好,还是怜其不幸好。
    所以,凡是带太监两个字的都要根绝,真实的太监要根绝,文化知识上的太监要根绝,人格思想上的太监亦要根绝。
    ………………
    尽管答应了带梦珠去看海,但朱永兴也知道轻重,着急赶路自不必说,目前也不是悠闲地渡假观光的时候。而且,他刚过完大年初三便启程,一路不张王旗,行事低调,尽量使自己的行踪能够保密。
    龙儿倒是想以女官或侍女的身份跟着,但被朱永兴拒绝了。这小丫头家境富裕,吃喝不愁,年龄虽不够朱永兴的标准,可身体发育得很好。这要是带在身边侍候着,朱永兴实在不太相信自己的定力。
    这样也好。朱永兴不带女眷丫环,倒更显得他不贪图享受,不贪恋女色,为了中兴大明不辞劳苦奔波。
    当然,朱永兴独自一人,也就没有了欣赏游玩的兴趣,但下龙湾的美丽风景还是让他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下龙湾风光秀丽迷人,一千多个大大小小的岛屿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海湾内,有的一山,一柱擎天;有的两山相靠,一水中分;有的峰峦重叠,峥嵘奇特,堪称奇观。因其景色酷似中国的桂林山水,因此又被称为“海上桂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山石、小岛雕附的形状各异,有的如直插水中的筷子,有的如浮在水面的大鼎,有的如奔驰的骏马,还有的如争斗的雄鸡,最有名的是蛤蟆岛,其形状犹如一只蛤蟆,端坐在海面上,嘴里还衔着青草,栩栩如生。
    下龙湾不仅山明水秀,而且物产富饶,海里有许多名贵的水产,又有几个河口带来的食物,因此安南沿海的各种鱼类,在下龙湾几乎都有。
    下龙的海万代总是绿水,永随时间不停流过去。下龙湾四季都很美、春天青翠、幼芽长满着石山上。夏天天气凉快,洁白,阳光闪亮了海面。秋天的夜里,月光镶金似的照下飘扬的山影。在冬天海浪的石山上雾烟漂浮:“下龙湾美如浮游在慈母海浪上的一蓝花”。
    ……………

第六十一章 下龙开发,年节说客
    疗养院?不妥!渡假村?不好!朱永兴接连否决了两个名字,索性先不去管它,只要按自己的设想慢慢建好便行了。估计要一年后,形势真正缓和下来,才能付诸实施,让手下的将领、官员、荣誉军人们享受到这一福利待遇。
    至于花费,朱永兴认为并不会太多。安南战俘还未释放,不榨干这些免费劳力的价值,朱永兴自然不会甘心。
    而下龙不仅有海湾,还有煤炭,所产的煤炭以低灰、无烟、热值高而著名,且煤田埋藏很浅,多为露天矿,开采十分便利。不管是用于冶炼还是民用,或是出口,都是一大财源。
    有劳力,有煤,再加上这里或将成为移民的中转站,对于开发下龙,有这些条件便足够了。
    随着明军对新占领地区的控制,以及所派官员的就位,最急迫的建设——驿站正在加速进行,很快便能建立起最快速的联络通讯。
    驻守下龙一带的任务暂时交给了孟津侯魏勇,其手下有三千兵丁,其中猛山克族便占了一千多,都是女寨主央所派来的。朱永兴不是很清楚央为什么执意要将全寨的族人迁徒至远方,据他的猜测和观察,央这个女人并不简单,似乎有自立门户的想法。
    猛山克族族长思威,以及他的儿子猛河,因为梦珠的关系,与朱永兴结成了坚实的联盟,地位已经坚不可摧。央留在安南,最多也只是个寨主,但到了远地,她未必不能成为一族之长,发展空间应更为广阔。
    当然,这只是朱永兴的猜想。而且央的想法并不妨碍他,先期移民中有猛山克族这样比较擅战的勇士,反倒是更合乎他的计划。
    奔波在外,而且还没有美人陪伴,朱永兴这个年过得并不惬意。但也没办法,为了名声。为了大业,总要做出些牺牲。而昆明的吴三桂也不好过,这是一个堵心的年,尽力装出的表面喜庆却难掩各人心中的压抑。
    贵州的兵马已至昆明,但形势依然难言乐观。滇东、滇西、滇南,明军占领区对清军盘踞的滇北、滇东北形成了三面的战略包围,昆明、楚雄、曲靖这是清军必须保证的三个要点大城,却已经都面临威胁。
    楚雄,昆明的西面屏障。还扼守着滇川通道,不可有失。现在却不仅要面对滇西的明军,还要防范南面已举旗反叛的宁州禄昌贤、新兴王耀祖、习峨禄益、王扬祖等土司与明军的联兵。
    昆明,不仅地理位置重要,作为省城,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政治意义。同样要面对来自东南、西南两个方向的威胁。
    曲靖,东与贵州、广西毗邻,素有滇黔锁钥、云南咽喉之称。当时的名称为曲靖军民府,有彝、壮、苗、瑶等民族居住。亦是土司众多的地区。较有实力的又有沾益州的安氏,罗雄州(现罗平县)、越州、陆凉等地的阿资氏。经过一场猛烈的土司叛乱后,清军对曲靖军民府的各家土司既防范,又不敢过于逼索,生怕再重蹈覆辙。
    内部不宁,则无力攻外。吴三桂现在也是头痛无比。对统治区内尚未叛乱的土司实在不好处置。楚雄、昆明、曲靖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外有明军威胁,内有叛乱之忧。
    而且,明军的布置也让吴三桂感到困惑。通往明军统治区的大小道路皆被完全损毁,险要之处更有兵丁立栅掘壕而守。要想进攻。不仅困难很大,而且失去了突袭的机会。慢慢推进的话,不仅要平路,还要突破明军一道一道的险要踞守。在元江见识过明军顽强防御的吴三桂,对此是颇有些忌惮。
    对于方光琛的分析判断,吴三桂现在也认为是正确的。明军摆出这样的架势,真就是打着把清军牵制在滇省、不断消耗疲弊的心思。再过两、三月,便是百草萌芽、瘴疠加重的时候;再过四、五月,又是连绵的雨季。如何用兵,如何在这适合用兵的数月时间内行动,便成为吴三桂苦思难解的问题。
    要想犁庭扫穴,单凭目前在滇省的军力怕是不容易。何况还有钱粮的问题,大举用兵还要准备些时日。吴三桂思之再三,上奏清廷,请求进行三省会剿,先攻滇东滇南,特别是安南的明占之地。
    由广西进攻安南和滇东,吴三桂率大军由昆明、曲靖两路齐发,楚雄则重兵防御滇西,这便是吴三桂的整体设想,也是他和幕僚能想到的扭转目前形势的最好的办法。
    伪宗室要以战略包围之势困住我军,我便以多点进攻之法使其顾此失彼,分兵防御。兵分则势弱,此便是取胜之机。
    吴三桂吸取了失败的教训,太过急于求成,轻敌冒进、缺少策应,且忽略了滇省土司的反抗力量。所以,一战致吴国贵失陷,二战致元江挫败,三战则遍地烽火。
    最重要的还是伪宗室,不仅极有蛊惑能力,还是抗清斗争新的号召和旗帜,更有诡异之谋和……
    吴三桂不得不收起思路,强作笑颜,接待前来拜年的将领和官员。只是,熟悉的面孔少了几个,又让他心生酸楚。
    但过年就是过年,众将不管心中如何想,今日却都笑语喧哗,上前拜贺,然后进入筵席。
    吴三桂在檐廊中央台阶上举杯而立,环顾一周。席中众人都知他将要祝赞宣讲,便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诸位前来给吾拜年,吾心中十分高兴。与出生入死、追随本王的弟兄们共度佳节,乃人生第一快事。吴三桂振作精神,朗声说道:俗话说:‘年酒一醉,一年欢乐’。但本王今日只敬诸位三杯酒,因汝等妻小皆在家翘首以待,吾又怎好耽误诸位回去享天伦之乐?待到扫平乱贼,本王再选宽广场地,与诸位及家眷尽醉方休。
    吴三桂端杯瞻视顾盼。威严而又不失亲切。见众将都敬仰崇拜地望着自己,不禁畅然而笑,随后又神情郑重起来,高声说道:第一杯酒,敬天,敬地。并告慰战阵殉难的弟兄!
    众将应声而起,学着吴三桂的样子,以指弹酒向天,又举杯遥祝,将酒洒向地上泼尽。
    第二杯酒,为诸位弟兄阖家平安有福,干杯!
    第三杯酒,祝弟兄们前程似锦,干杯!
    吴三桂每次举杯。众将都是一阵欢呼,发出大声的祝赞。
    酒筵只是个过场,吴三桂既说只敬三杯酒,又说要众将尽早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便没有哪个不识趣的狂喝烂饮。不到午时,宴会结束,吴三桂笑得亲切,将众将送至门外。
    献廷。玄初,你二人就留下与本王畅饮如何?吴三桂独独叫住了方光琛和刘玄初。二人盛情难却,便重回府内。
    三人才进二门,就听到身后大门外有一片嘈杂之声,象是嬉戏逗乐,又象争辩吵闹。
    吴三桂皱了皱眉,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带些碎银出去看看。是何人何事喧哗?若是狮龙灯舞上门祝贺,便打发些利市赏银;若是乞丐难民——嗯,今日佳节,也散些钱财食品图个吉利。
    方光琛和刘玄初陪着吴三桂重入厅堂,下人已经又摆上一桌细致酒席。三人还未端杯酌饮,刚刚那个侍卫又进来禀告。
    王爷,外面来一唱‘贺春调’的老头儿,给他银两却是不走。说他千里迢迢,打从南面而来,有赏无赏俱不在乎,定要见王爷一面,将吉祥献上,才算了却心愿。
    从南边来?方光琛皱着眉头想了想,哂笑道:此人不是奸细,便是说客,拣这个日子前来,是想保得一命吗?
    吴三桂冷笑颌首,却一时没想好如何处置,是请是赶,是抓是杀,他眨着眼睛在思索。
    要请请不来,要躲躲不开。刘玄初在旁笑道:王爷身经百战,于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岂会怕一个奸细说客?不如传他进来,会他一会。
    方光琛对此也表示赞同,说道:听他说辞,再作定夺,却是稳妥之法。
    吴三桂见两位谋士都是一样的意见,也就没有什么异议,令侍卫把来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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