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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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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珠在山寨里呆得太久,也被禁闭得太久,自从看过很多汉家的书后哪能安心过着平淡甚至枯燥乏味的生活。她对外面的大千世界有着极强的向往,渴望着跟自己的情郎在那繁华的红尘世界中过“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祸福与共,生死相依”的浪漫生活。一旦梦想要成真,她便象个俗心荡漾的小和尚,从心里乐开了花。
    朱永兴当然也不会把与大巫会面想象得很难,族长都答应了,不过是商谈些具体事宜。然后他便有一支几百人的猛山克族武装护送,出缅入滇,开始计划中那波澜壮阔的逆天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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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意外之难
    鬼使神差地让朱永兴来到了这个世界,又让他不得不选择了一个与众不同、充满荆棘的生活。他并不能预知,更不能避免在何处潜伏着的坎坷和暗礁,更不知道看似简单的出缅入滇最后竟搞得惊天动地、轰轰烈烈!
    上了竹楼的时候,大巫正坐在藤椅上,把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对称地放在扶手上,象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殿下请坐。”大巫眯着眼睛,打量着朱永兴,伸手示意了一下,说道:“草民身有残疾,不能行大礼参拜,请殿下恕罪。”
    朱永兴来自于后世,对封建社会的尊卑礼节当然没有什么要求,并不以为意,只是大巫的形象让他稍微愣了一下,便露出了笑容,随便一坐,说道:“大巫不必在意,听闻您智深如海,我是特来请教的。”
    大巫似乎笑了一下,脸上的伤疤以及一只眼睛的变形使得这笑容有些诡异,他冲着梦珠挥了挥手,说道:“阿珠,你且下去等候。”
    梦珠显然没有想到会赶她走,垂下眼睑有些不悦,脚下也没有动弹。
    “阿珠,你到下面等我,我和大巫很快就会谈完的。”朱永兴没有想得太多,笑着冲阿珠点了点头。
    梦珠脸色稍霁,冲着朱永兴一笑,以示宽慰,转身离开。
    随着阿珠的脚步声远去,竹楼里沉静下来,朱永兴没有先开口,而是耐心等着这位大巫开口。既然让阿珠离开,想必有一些机密的事情要说,或者是继续讨价还价,就象思威族长那样,要自己作出什么承诺!
    天色渐暗,大巫坐着一动不动,只有眼睛不时眨动,为这具苍老而枯槁的躯体增添了一点生气,象是一炉死灰里的两点孤独的火花。
    朱永兴有些不自在了,终于开口说道:“我与思威族长已经初定出缅之事,护送之人也不必多,一、二百人足矣。当然,如果大巫有什么疑虑,自可开诚布公,我必不欺瞒。”
    大巫的目光闪了一下,轻轻“嗯”的一声,说出的话却令朱永兴大吃一惊,“一、二百人吗?此事断不可行。”
    “为何?”朱永兴身体前倾,十分意外地问道:“可是担心我毁诺,或是一去不返?”
    “非此缘故。”大巫低沉地说道:“随殿下出缅入滇的将不是一、二百人,而是猛山克全族近三万之众。”
    朱永兴以为自己听错了,用力晃了晃头,举族迁移,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
    “缅派土司荒yín无耻,蛮莫土官贪得无厌。”大巫怨毒的声音在黑暗中幽然响起,“猛山克族隐忍太久了,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奋然一击。殿下为宗室留守,又有监国之权,入滇后为吾族寻一安身之地,谅也不难?”
    朱永兴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但这突变大出他的预料,不禁皱眉思索,寻找推脱之辞。
    “猛山克族也曾是大明子民,回归治下也是天经地义。只要殿下答应,立时便有数千战士为殿下兴王图霸而战。”大巫继续说着,他的目光闪闪,仿佛荒漠里夜行的旅客看到了远处的灯光。
    “滇省正处战乱,此时要为好几万人寻一块安居之所,谈何容易?”朱永兴抗声争辩道:“几万人迁移,缅人岂会答应,派兵阻拦,就必将是一场流血厮杀。”
    “厮杀便厮杀,流血便流血,鱼死网破也胜过忍着挨刀。”大巫的声音激愤起来,“几十年来猛山克族屡受缅人欺压盘剥,死者无数,殿下可知其中苦痛?今缅派土司又yù开‘’,奇耻大辱,猛山克族又岂能再忍?”
    “什么??”朱永兴闻之一惊,声音低了下去,嗫嚅道:“思威族长并未说过此事啊?”
    哼,哼,大巫冷哼了两声,没有解释,而是沉默下来。
    真的,假的?朱永兴难以想象这种野蛮的制度竟然会实行,出于现代人的思想,他不仅难以接受,更加深恶痛绝。但他隐约觉得有些可疑,却又找不到其中破绽所在,毕竟他并不十分了解猛山克族的处境,也不知道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朱永兴不是历史学家,只是为了写小说之便,对南明时期的历史有所侧重了解,这种野蛮的“”制度却知之不详,只以为是外国的陋俗。其实,在中国少数民族地区也存在着形式不一的,比如鄂西、四川酉阳、湖南永顺、保靖、永绥,以及云贵地区的一些土司都享有。
    “如果,如果我不带着你们全族人出缅,并寻一安居之地,你们也不会卫护我入滇,也不会为我传递消息了。是这样吗?”朱永兴沉默了半晌,试探着问道。
    “正是如此。”大巫毫不犹豫地加以确定,停顿了一下,又缓和了口气补充道:“此事殿下当无风险,厮杀战斗自不敢劳动千金之躯,只是入滇后还请殿下不负承诺。”
    朱永兴缓缓起身,说道:“此事吾须细思之。”他的脑子有点乱,特别是面对这诡秘的大巫的时候,他需要先使脑子冷静下来,需要时间思考。
    “殿下英明神武,又有兴王图霸之志,此等小事,必不能难倒殿下。”大巫的话象是在恭维,又象是在激将,在朱永兴的身后幽幽响起。
    是啊,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还怎么兴王图霸,与满清争天下。朱永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
    夜深人静,灯光闪烁,朱永兴毫无睡意,时而托着下巴,时而轻抚额头,深为突然遇到的困难而苦恼。
    梦珠轻手轻脚地进来,又给他换了新茶,然后乖巧地坐下相陪。
    “阿珠,这大巫是什么来历?怎么又会精通汉学?”朱永兴心头的疑惑不散,思路总也开阔不起来,不由得抬起头,向梦珠询问。
    “大巫的来历——”梦珠眨了眨眼睛,斟酌着说道:“我也知之不详,只知他在我还未出生时便在寨子里了,而且学识广博,智深谋远,在族中极受敬重。”

第十八章 天马行空的设想
    说了和没说差不多,朱永兴垂下眼睑,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问道:“关于缅派土司yù开‘’一事,到底是真是假?怎没听族长说起?”
    “这个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梦珠皱了皱眉,脸上显出恼怒之色,“缅派土司与蛮莫土官勾连声气,对我族分散割裂,又一向欺压盘剥。数年前似乎便有此议,不知何故未能实行。今大巫又提起,想是有了什么变故。”
    莫非是知道明军战败,再不担心猛山克族得到奥援?朱永兴猜测着,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原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决的办法。再次埋头于那张被水浸过,干了之后皱皱巴巴的旅游地图上,朱永兴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
    带领猛山克族人出缅容易,从当时的历史事件来分析,缅人的战力有限,甚至可以说是低下。想是几十年未有战争的缘故,十几万军队在正面交锋时竟连几千残破的明军都抵挡不住,还需要永历敕谕才能退兵。可要寻一个安居之地,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你们族人愿意背井离乡,跋涉飘泊,以寻安居之所?”朱永兴有些不太确定地抬头询问着梦珠,“要厮杀流血,要闯关夺隘,在路上不知要死伤多少呢!”
    “如果听豺狼的话,猪栏最好敞开。”梦珠眼神坚毅起来,脆声说道:“既然不能再忍受奇耻大辱,厮杀流血又算得什么?跋涉虽艰难,可我族也有‘龙不怕水深,虎不怕山高’的勇敢和血性,纵是百里千里,曲折不断,也不畏惧胆怯。可笑缅人,几十年的隐忍竟把我族人当成了可任宰割的猪羊。”
    朱永兴眼中闪过钦佩,猛山克族人都不怕路途遥远,跋涉艰难,自己又何必有忋人之忧。沉吟了半晌,他开口问道:“你们族中有多少战士,作战可有把握?”
    梦珠抿嘴一笑,自豪地说道:“男女战士总有数千之众。殿下不知,我猛山克族之女子,非但能歌善舞,也能入山打猎、下水捕鱼,却是与汉家女子不同。”
    运动多了,身体就好。朱永兴倒是相信梦珠的话,恶劣的环境造就强壮的体魄,那些苗女看起来也确实体健敏捷,就算不如男战士,可也不是太累赘。
    朱永兴暂时没有了疑问,思路也随之宽广,又沉思了很长时间,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几乎把自己原定的计划全部推翻,但也不失为一条成功之路。
    当然,这并不说明朱永兴绝顶聪明,这么快便有了解决之道,而是积累之后的新道路的一种实践。其实,这也包含着他所写的那本仆街小说中所想的思路,以外补内,逐鹿天下。朱永兴确认这是小说的一个看点,也是有实际意义的崭新一步。
    “走,去见大巫。”朱永兴霍然站起,神情坚定,自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
    再次来到大巫那孤零零的竹楼,只见灯火未熄,但竹楼内却已经不是大巫一人。族长思威以及几位老者,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个个都面色凝重。
    “央姐。”梦珠欢快地叫了一声,便跑到那个年轻的女人身边,那个年轻的女人看似很宠爱梦珠,拉她坐下,低声细语,一副亲热的样子。
    思威站起身,给朱永兴介绍了一下,在座的都是寨主。缅人唯恐猛山克族聚拢一起,势大难治,便分而治之。虽然各寨离得或近或远,但猛山克族向心力很强,各寨都有联系,且都奉思威为主。
    令朱永兴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叫央的年轻女人,竟也是一寨之主,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
    央大概是二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桃圆形的脸,眼睛象闪亮的黑玉,嘴似乎有点大,但大得并不显丑。被晒成暗红色的皮肤和糙然匀称的手脚,流露出她的健壮。嘴唇线条的鲜明,以及左侧脸上的纹身,则更显出一种粗野的意味。
    “殿下深夜前来,想是有了良策,可助我族脱困。”思威的眼睛里shè出希翼之光,但也透出了精明之色。
    朱永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出缅容易,寻一安居之所却难。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路途很远,且需厮杀夺取——”停顿了一下,见众人都在认真听着,朱永兴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安南,此时正处于第二个南北朝时期,但实际形势却比南北朝还要复杂。黎朝击败莫朝之后,黎朝的两员大将阮淦和郑松势力大张,为争权而起内讧。郑氏以升龙为中心,挟朝廷自重;阮氏则南下顺化,发展割据势力,与郑氏对抗;而莫氏残余则盘踞北部高平,颇类似于一个小三国的争斗格局。
    于是,从1630年至1672年,郑阮双方进行了七次大规模战争,少则一年,多则八年,双方各有胜负,也在持续的战争中筋疲力尽。而朱永兴便是要利用此点,不仅要在高平为猛山克族寻一安身之地,更想以后借此基地东进广西,与清军作战,夺取一个出海口。
    当然,这个混水摸鱼的构想有些天马行空,对于不谙于外事的猛山克族人来说,更有些过于虚幻和遥远。
    阿珠充当着翻译,把朱永兴的话转述过去。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有的人皱着眉头,有的人眯起眼睛,有的人则面露怀疑,虽然都没有出声,但显然朱永兴所说出的地方大出了他们的意料。
    “不是滇省,竟是安南?”好半晌,思威才苦笑起来,显是心存疑惑。
    “殿下。”大巫坐在暗影之中,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只有声音幽幽传出,“可否详说,为吾等解惑。”
    “当然可以。”朱永兴沉声说道:“安南正处于纷乱之中,莫氏盘踞高平,郑氏阮氏拉锯厮杀,阮氏又与占城争斗不休。如此正可以混水摸鱼,夺高平以为存身之所。滇省之地尽有所属,明军又与清军战而未决,存身甚难,何况又是一族。”

第十九章 蛊神之誓
    “路途迢迢且不必说,莫氏能盘踞高平,可见实力不弱,我族能战而胜之?若是不能,殿下能招明军助战否?”央嘴角上翘,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目光冷然,全不似对梦珠的温情。
    “高平为你族安居之所,也为我明军东进之基。”朱永兴对央会说汉话感到一丝惊奇,但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且莫氏盘踞高平,非是实力强横,郑氏不能灭之。乃是莫氏有明封‘安南都统使’,郑氏尚畏大明之威,且正与阮氏交战,未及攻取。其实,莫氏势力早衰,不复当年之雄。”
    “殿下能招明军多少?”央并没有被朱永兴巧舌如簧的说辞打动,而是进一步追问道。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伸出手指,很笃定地说道:“至少五千。”
    央垂下眼睑,陷入沉思。
    “殿下,敢问如何出缅?又如何去往安南高平?跋涉千里,如何顺遂?”一个老者抚着胡子开口问道。
    “先攻蛮莫土府,抢得足够钱粮,便可分走两路,老弱乘船筏逆水而上,直入滇省。”朱永兴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另一路以青壮为主,袭破缅关,取关内明军甲胄兵器,而后大张明军旗帜行进,与另一路人员会合。会合后趋永昌,再沿元江水陆并行,可直入安南。”
    永历和小朝廷避难缅甸时,在缅关前同意了“必尽释甲仗,始许入关”的要求。一时间,卫士、中官尽解弓刀盔甲,器械山积于关前,皆赤手随驾。这一自解武装的举动令现在的朱永兴鄙夷,且耿耿于怀。猛山克族人可能勇敢,但依他的观察,武器实属简陋,若获此军备物资,再加与缅兵的作战缴获,必能极大地提升战斗力。而且打着明军旗号在滇省行动,会减少很多当地土司的敌意,减少很多麻烦。
    而蛮莫土官和缅派土司沆瀣一气,对猛山克族人盘剥搜刮,使族内竟无充足粮草。要解决这个困难,则必然要攻打蛮莫土府,取得足够钱粮,方能长途迁徙。说起来,这杀身之祸也是蛮莫土官和缅派土司自己招来,算是咎由自取。
    “攻其不备,各个击破,此计可行。”大巫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自他提出全族迁徙这个难题后,朱永兴对他有些看法,但没想到他却是第一个表示支持的。
    思威沉吟了一下,说道:“当是目下最善之策,殿下身负皇明血脉,又有入滇监国之任,必不会巧言欺骗。”
    “若是巧言欺骗又如何?”一个长相很yīn鸷的老者并不掩饰自己的担心,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朱永兴听了阿珠的翻译,不禁微微皱眉,这个互相信任的问题,确实有些难办。
    “不知神伯有何建议?”思威对这个老者显得很尊重,和声问道。
    “让他对蛊神发誓,方能解我等之忧。”老者眯起了眼睛,沉声说道:“若是他不敢,咱们再另作他图。”
    朱永兴听完梦珠的转述,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赌咒发誓嘛,作为现代人并没有想得过于严重。但梦珠却面露惶恐不安之色,直眨眼睛,似乎让他更改主意。
    可不容朱永兴仔细思量,yīn鸷老者已经站起身,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竹盒,他的神情十分庄重,口中喃喃地念叨着什么。然后,他慢慢地将盒子递到了朱永兴的面前,低沉地说道:“打开盒子,请你对蛊神发誓!”
    这个时候,朱永兴有些犹豫了,对苗族的蛊他是听说过一些的,很神秘,也很恐怖。他实是难以想象这竹盒中有什么神秘的东西,竟可以用一个人心灵上的变化,或者说一个用誓言来cāo纵人的生死,是以他的心中也变得紧张。
    管他呢,我是真心想干成大事的,又不是欺骗你。再说了,老子是从哪里来的,不说身上种了多少种疫苗,就连那农药化肥残留、地沟油、苏丹红等都毒之不死,万毒不侵有些过,可也不必太害怕这些没有科学根据的东西?
    发誓就发誓,有什么了不起。只迟疑了片刻,朱永兴便下定了决心,伸手慢慢地打开了盒盖,并立即向竹盒中看去。
    当他第一眼看去的时候,朱永兴脸色一松,因为竹盒中什么也没有,它是空的!朱永兴略感诧异地看了看面前的yīn鸷老者,老者扬了扬下巴,简短有力而又艰涩地说着汉语:“发誓。”
    好,朱永兴挠了挠头,举起右手,将绝不相欺的誓言说了一遍。突然,一股浓冽的香味,自鼻孔钻了进来,令朱永兴呆了一呆。接着,他也看清,那盒子并不是空的!
    在竹盒的低部,有东西在,而且,那东西还在动,那是有生命的东西!那是一团暗红色的东西,它的形状,恰好象是一个人的心,它的动作,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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