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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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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帝王,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长河中,已经煊赫两千余年。他们有的是这条河中的顺风船,看的是中流石,有的似春汛,有的如冬凌,有的是与水俱下的泥沙,有的是顺流而漂的朽木。富有四海,抚有万民,手操生杀大权,掌控予夺机便,令人既敬且畏,既羡且妒,在众目所视、众手所指、众心所觊下,焉能不惧不戒?
    看着恭谨的臣下,听着如潮的赞颂,朱永兴虽是期盼已久,却意外地并不是特别的兴奋和激动,反倒从心里感到了一种作帝王的悲哀。
    有所得,便有所失,高处不胜寒,帝王注定孤独啊!朱永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收拾起精神,迎接着人生中的巅峰时刻。而以后的路呢,还是既漫长,又充满机遇和挑战的。)

第一章 北愁南喜
    北京在愁云惨雾中迎来了康熙二年的春天,清廷因天下大局败坏,江南失陷,由康熙下令减膳、撤乐,并禁止文武百官饮宴戏乐。整个京城之内,处处充满了面色青白、一脸死色、四处觅食的百姓。
    因南方粮运断绝,北京城内粮米不能自给,粮价飞涨。普通的平民百姓早就不能果腹,连满人的铁杆庄稼也维持不了太久了。除了夺回江南,便只剩下了在北方加赋增税,满清的颓势更显,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先说夺回江南,清廷倒是不断增兵,但荆襄对河南、陕西构成威胁,不得不防;明军以数军兵力汇聚在长江中下游,使得清军又要提防其沿运河水陆并进;还有四川,巡抚高明瞻也急奏增兵,否则有被明军攻克保宁,进逼汉中的危险;北方沿海也要加强防御,特别是天津,如明军以水师之威,在此两栖登陆,便可威胁京师……
    在这样的形势下,夺取江南便成了口号,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在色厉内荏的叫嚣中,清军却开始悄然堵塞运河,使明军难以发挥水师之利。而在天津,驻防的清军兵力在增加,并紧张地构筑炮台工事,以护卫京师。
    “长江以南重归大明,昭武皇帝登基即位了。”
    “昭武帝比永历可强多了,好象就没打过败仗,再看满清这样子,估计是没几天蹦跶了。”
    “不知道昭武皇帝什么时候北伐,咱们也别在这等着饿死了,往南走吧,兴许能早点碰上明军呢!”
    “听说昭武皇帝一登基,便在光复区减赋减税,又分发土地。赈恤贫民,人人都能饱饭呢!”
    “往山东去,往淮南去,明军很快便要反攻了。”
    ……………。
    北京城中,各种各样的议论在流传,有的是百姓的猜测。有的则是情报局故意散播的消息。越来越多的人对在北京是否能活下去感到绝望,离开了这座渐渐死去的城市,向着山东、淮南逃亡。
    而在满清的宫廷内,一番激烈的争论正在进行。收缩已经是肯定的事情,但如何收缩,如何让明军停止进攻,如何能在时间上缓冲一下,却个个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言迁都者,可斩也。京师乃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索尼拖着病重的身体,勉强用严厉的语气衬托出他的决心,却已是气喘不已。
    “索公言之有理,我大清尚有半壁江山,尚有悍勇八旗,虽是暂时失利,然亦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鳌拜是强硬派,收缩固然是形势使然。但过于畏缩,依然令他无法忍受。
    江南已失。但从实际损失来看,满蒙八旗不过数万,余者不过是绿旗汉兵。本来在江南便没有多少八旗驻防,屡次增兵也多是北方绿营,以及少部满蒙八旗。至于旗丁家奴,其实也不应算是八旗的真正兵力。
    辽东、宣大。以及整个北方的八旗兵将,加在一起,依然能凑出十余万。而北方绿旗比南方更有战斗力,对清廷的忠诚也比南人强很多。再者,北方空旷。最适骑战,八旗以骑射为傲,在北方打仗,显然更有信心。
    而且这个时候稍微退缩一点可能还无大碍,若是退让过多,显得清廷过于软弱,已经颓势难挽,则人心思变。不说北方绿营,便是蒙古诸部恐怕也要生出别样心思,不再对清廷恭谨听令。所以,清廷必须强撑着,起码在表面上要做出气势,以免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使局势彻底崩坏。
    “此时虽有危难,然戮力同心,必能转危为安。”苏克萨哈犹豫了一下,向索尼、鳌拜征询道:“索公,鳌公,为安定人心,休养民力,以增赋税,是否可废‘圈田令’,将土地让与百姓耕种;另外,可适时推出更名地之策,令百姓不必支付田价,照常耕种,已交过易价银两的,可从来年常税中冲洗。”
    鳌拜冷哼了一声,说道:“邀买人心嘛,可未必奏效吧?那些尼堪倒是会觉得满人不行了,向他们示弱讨好似的。”
    遏必隆本是带着耳朵来的,此时倒是附和道:“升米恩,斗米仇,确是不宜太过放宽。何况圈地早已停止,又何来废止一说?”
    顺治元年清廷颁布“圈地令”,之后又三次下令圈地。到顺治四年,大规模的圈地已停止,但零星的圈地、换地仍时有所闻。之前鳌拜更以镶黄旗地少贫瘠为由,提出要与正白旗换地,这其实又是一轮圈地。
    “圈田所到,田主登时逐出,室中所有,皆其有也。妻孥丑者携去,欲留者不敢携。其佃户无生者,反依之以耕种焉。”圈地后,很多农民田地被占,流离失所,部份地主或农民投充到八旗庄园成为佃农,或流亡他乡,造成大量流民、乞丐出现。圈地使的部分使其生计的农民投入的反清的运动当中,增加了清朝初期的不稳定。
    苏克萨哈提出的建议本来很好,但在鳌拜听来,却是影射他要与正白旗换地一事,是以不悦而加以嘲讽。
    索尼想了想,觉得圈地在事实上已经基本停止,而且圈地是为安置入关的满族诸王、勋臣和解决八旗官兵生计的举措,突然以明令废止,岂不是说之前是做错了,八旗官兵又该如何想?
    “明令废止暂不可取,更名田之事倒可实行。”索尼思虑已定,觉得这样已经够了,便开口说道:“伪帝善收买人心,不是免以后年份的赋税吗,咱们也免,便先免后年的。你们觉得如何?”
    “寅吃卯粮?”鳌拜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可行,二年之后是个什么情形,谁能说得清呢?没准那伪帝居于江南,醇酒美人的享受,咱们大清朝又能席卷江南。重定天下呢!”
    “重要的是不气馁,不畏敌如虎,不闻风丧胆。”索尼扫视了一下另三位辅臣,说道:“当年太祖、太宗时,咱们满人只踞辽东,也没有什么江南、漕运。可还不是直取天下?失之未为祸,得之未为福。只要咱们同心协心,能够把眼下的难关过了,这天下大局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鼓舞完三位辅臣,索尼又强撑着与他们商议军事。目前的防御重点有三处:一是运河,漕运已断,明军水师又强大。尽可以堵塞河道,只以陆军加强沿河防御;一处是荆襄,可主要以河南绿旗,再加部分满蒙八旗,驻扎南阳;再以甘陕绿旗和西安八旗驻白土关,与南阳成犄角之势,进行抵挡;另一处是天津,可调禁旅八旗前往驻防。再辅以直隶绿旗兵,以为京师屏障。至于四川保宁。只能严令高明瞻等人死防死守,暂时是抽不出兵将支援了。
    一番布置之后,四大辅臣又商议了召蒙古诸部出兵助战的诸项事宜,主要是早已归附清朝的漠南蒙古,以及与清廷关系密切的漠北喀尔喀蒙古和漠西厄鲁特蒙古各部。
    这样一来,如果筹划尽皆实现的话。又多了数万蒙古骑兵助阵。四大辅臣这才觉得事尚可为,也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的有这么简单。
    “贼火器厉害,非以火器敌之,否则难以取胜。”苏克萨哈突然一皱眉头。张嘴提醒道。
    “可造火炮,打制鸟枪。”索尼说完亦是皱眉,这花费定是不少,该从何处筹措呢?要说清军中火器最多的,还应属三藩,可三藩尽灭,损失惨重啊!
    “各地多有富豪,便让他们捐输。”鳌拜冷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圈地、加赋已经得罪了平民百姓,这又要把富豪士绅都得罪光吗?索尼沉吟不语,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脸憋得都紫了。
    ………………。。
    相比于北京的愁云惨雾,南京乃至整个光复区都还未完全褪去新皇登基的喜庆气氛。
    南方和北方地区通常以秦岭…淮河一线为界。北方农作物的熟制为一年一熟或两年三熟,南方农作物的熟制为一年两熟到三熟。而新光复的地基本上属于南方,朱永兴一下子免除了这些地区今年一半的钱粮,以便休养民力,尽快恢复战争创伤。并且名文规定“日后凡遇蠲免之年,免业主七分佃,户三分”,从而使佃农也能得到好处。
    浙江、江西、湖广,以及南直隶的一部地区,本来便没有了漕粮的负担,又一下子减免正赋的一半,无论是豪绅、地主,还是普通百姓,都是欢欣鼓舞,齐赞圣上仁慈,爱民体民。
    滇、桂、闽、粤、川等老光复区,免昭武三年的一半赋税,免昭武元年,也就是今年的人头税,户赏肉或鱼十斤,米一斗。
    从昭武元年起,所有光复区取消甲役、力役、杂役、力差等项目,每一州县每年需要的徭役,由官府从所收的税款中拿出钱来雇募,不再无偿调发平民。也就是说,历史悠久的徭役制度行将消失,农民有了更多的人身自由,少了无偿的征调和剥削。
    废除新光复区的匠籍制度,将各类手工业工匠,编入民籍,也就是说,取消了匠籍要按政府规定服劳役,或者交纳班匠银代役的制度。从而使手工业者摆脱了人身的控制,有利于促进手工业的发展。
    官员俸禄加倍,任期十五年以上,没有贪腐、失职、渎职的,退休后俸禄照领,直至终老,是为养廉银。
    为表彰战功,在籍士兵按服役年限,分别赏功田十亩、五亩、三亩,每亩地若折算银两的话,至少也要两三两银子,也就是说,每个士兵至少得到了六七两的赏钱。这还不包括一些立有军功的士兵得到的额外赏赐。
    军中将领也各有赏赐,或是金银财帛,或是爵位、官衔,或是府宅住房,反正是皆大欢喜。
    这些还只是立刻兑现的福利和优惠,朝廷已经发出圣旨,待土地丈量、清查完毕后,将实施“公地放领”政策。就是将无主田地,或从清朝官员手中接收过来的“公地”出售给农民。地价为耕地主要农作物正产品全年收获量的两倍,由承领农民分十年平均摊还,不必负担利息。
    朱永兴又下旨延长垦荒的免税时间。起初规定垦荒三年内免税,以后改为五年。预计这一政策将刺激农民垦荒的积极性,使耕地面积迅速增加。
    有财力,有底气。或者说是着眼长远,先缓后急。这些政策本已制定完成,但战争时期,也是留有施恩的空间,所以直到现在才正式推出。自然,效果和影响是极好的,立时便为朱永兴赢得了无数的赞颂之声。
    虽然政府的赋税是减少了,但民众的热情却提高了,朱永兴得了明君的彩头。战争的潜力也会被更好地激发出来。
    “涸泽而渔那是短视愚蠢,如满清鞑虏那般,岂能长久,岂能得人心?”朱永兴头戴通天冠,着绛纱服,在御座上摆手示意众阁臣平身,继续说道:“优礼阁臣,亦是我朝家法。日后入见。不名,不拜。赐座。诸位不需推辞。”
    “臣等谢陛下恩典。”阁臣们施礼谢恩,在早已摆好的椅子上恭谨就坐。
    虽然在机构上基本采取了以往的名称,变动不大,但也是为了不引起太大的负面影响,以后当然会有所增减。目前明政府的内阁由九人组成,与古代的六部九卿是一样的人数。
    礼部:暂含外政司。教育司,民政司,民族司;尚书:陈绍愉;
    兵部:未设尚书,暂由下设的参谋总部推吴三桂或皮熊出席内阁会议;兵部下暂含军工司,陆军司。海军司,后勤司,退伍军人安置司;
    吏部:暂含人事司,稽考司,书院;尚书:刘佐宸;
    户部:暂含审记司,统计司,度支司,海关,银行;尚书:由原王府长史易成简拔担任;
    刑部:暂含司法厅,公安司;尚书:张煌言;
    工部:更名为农工商部;暂含建设司,交通司,水利司,商务司,邮传司,农业司;尚书为蔡明;
    监察部:尚书为周良甫;
    国家安全部:尚书为叶虎;
    大理寺:正卿为郭之奇。
    先以最能让人认同的政府机构进行工作,日后再逐渐细分,这是朱永兴的思路。在他想来,工部、礼部中便可划分出外交部、教育部、农林部、商务部、水利部等机构,刑部又可分出司法部、公安部……以后呢,还会设首辅,次辅,使内阁的职能更全,权力更大。
    但现在,机构暂时合并,一是精简,二是某些事务还未做大,制度还未完善,还没有单独划出的必要。
    其实对于这早朝,朱永兴觉得作用不大,而且很折腾人。据大明会典记载:早朝时,大臣必须午夜起床,凌晨三点,大臣到达午门外等候。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大臣就要排好队伍;到凌晨五点左右钟声响起时,宫门开启。然后,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通常,皇帝驾临太和门或者太和殿,百官行一跪三叩头礼。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机会与皇上对话,大臣向皇帝报告政务,皇帝则提出问题或者做出答复。
    这就好象领导天天召集属下开会一样,有没有事都得浪费时间聚一次,见见面,听听赞颂。可要说当面听到问题,马上便能做出正确决定,朱永兴觉得不太可能。
    而早朝时皇帝若是未临百官,便会被视为怠政、倦政,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对此,朱永兴却不赞同。看看崇祯,应该算是明朝最勤奋的皇帝了,根据史料记载:崇祯雄心壮志;立志做个中兴之主;每日批改各地奏折到凌晨一两点是常事,而且每日早朝必到,比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还要勤政。
    结果呢,他越勤政,国家越乱,政务越糟。可见勤奋未必正确,事必躬亲未必便会做好事情。
    所以,朱永兴登基之后,虽然没有去掉早朝,但却顶着反对之声,把时间推后到早上八点。就算是开会,也得吃了早饭才有精神吧?若是有紧急的事情,朱永兴又不实行宫禁,总理处昼夜有人值守,难道还能耽搁了?不知道凌晨是人困意正浓的时刻吗,脑子反应迟钝,怎么能处理好政事?
    “虽说国家目前以农业为重,但农工商并举,亦是治平之道。”朱永兴见众阁臣落座,继续说道:“便如沿海渔民,以驾舟捕捞为主业;苏松织工,以纺纱织布来谋生。难道非要让他们去耕种田亩,才算是务了正业?豁除匠籍,是革除弊政,减轻他们的负担。这一点,诸位要心中清楚。所以呢,工部的奏折,朕不准。”
    工部尚书蔡明犹豫了一下,躬身奏道:“启奏陛下,自豁除匠籍后,苏松织工自是感恩戴德,然丝绸行业若是兴盛,家家便会以养蚕为业,从妻络夫织,到积累钱财后又增置绸机,则织者愈多,耕者愈少。”(未完待续。。)

第二章 无题
    积累资金?扩大再生产?朱永兴微微一笑,苏松等地的纺织业有悠久的传统,不管是丝绸,还是棉布,都名声在外而且就现在的状况而言,远没有达到明朝时繁盛的程度。这织工有了余钱便想着多置几张织机,与农民有了钱想买田地是一个道理。
    “衣食住行,这衣还排在首位呢!”朱永兴笑着说道:“人操百业,皆是自食其力。政府应以引导为主,切不可强令更改。重农包括很多方面,兴修水利,奖励垦荒,租牛租马,挑选良种等等,倒不必让他业人等尽皆耕种。”
    “是,微臣回去细思,再上条陈。”蔡明躬身领命。
    “张卿——”朱永兴把目光转向张煌言,张煌言赶忙正襟危坐,聆听圣谕,“司法修订要加快,治理国家,管理百姓,法不完备,以何依之?另外,公安司要继续扩大,以便尽快将职能从地方官手中分离出来。”
    虽然搞三权分立还太超前,但司法、行政的分开,却是势在必行。就目前的人才选拔机制,要求地方官既通刑律,又精政务,既要审案查案,又要治理地方,显然是赶鸭子上架。
    张煌言起初并不太理解朱永兴要改革从古至今沿行的官员职权,但也不否认科举出身的官员确实不是全才,各地罪犯缉拿、刑案处理等工作如果直属于刑部,倒也使地方官员少了贪腐舞弊的途径。所以,他在朱永兴讲清楚其中的道理后,也便不再反对了。
    “启奏陛下,书院虽然开了刑律科目,但时日尚短,人才还是远远不够。所以……”张煌言欲言又止。朱永兴聪明睿智,但还是难以摆脱求治心切的毛病。
    “专业人才缺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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