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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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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尔显呢,死守肇庆,阻挡过晋王李定国的东进步伐,算是在清军将领中有些名气。尽管他的书信未能使肇庆的清军纳城来降,但也按兵不动,观望风色的意图很明显。在这场国战中,招降纳叛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朱永兴心中很鄙视这些人。但也不想将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推到清朝一边,给自己平添阻力。
俘虏,战犯。这在那个时代的战争中是很难分清的,尽管朱永兴在尽力去做,但也不能完全地做到申张正义和公理。毕竟,加快战争的进程,使华夏大地尽快恢复和平安宁,是最重要的。
周玉、李荣被召到帐外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帐内坐着的是朝廷留守、宗室亲王,目前地位最高的朱永兴。
但在帐门口的时候,两人还是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同。几个衣甲鲜明的明军请他们交出随身武器,并且还搜了身。这在以前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即便是面见汝阳王马宝的时候也没有这般严密。
走进大帐,周玉和李荣目光一扫,便看见居中正坐的朱永兴,服饰倒不显眼,但马宝、吴三省却是陪坐两侧,这说明什么?两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朝廷留守,宗室岷亲王在此,还不赶快见礼。”吴三省起身说道。
周玉、李荣大吃一惊,愣怔当场,然后扑通扑通跪倒在地,重重叩头,嘴里喃喃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位义士,免礼,赐坐。”朱永兴微微一笑,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声名在外,身份尊贵,确实让他感觉很好。
“谢殿下,谢殿下千岁。”周玉和李荣连叩数头,方才敢起身,面对侍卫搬来的凳子也只敢稍沾而坐。
“呵呵,两位义士率众抗暴,连屠刀都不惧,怎么倒怕了孤王似的?”朱永兴半开玩笑地说道。
“二位不必拘谨,殿下宅心仁厚,最是平易亲和。”汝阳王马宝在旁凑趣道:“刚至此地,舟车劳顿,便召见二位,可见对二位的赞赏看重。”
“挺起胸,好好答对,若得殿下恩典,这辈子也够受用了。”吴三省也笑着向两人点头示意。
“孤这里的恩典只给有功之人,却也是你们该得的。”朱永兴的脸色郑重起来,感慨地说道:“我朝早有政策,将百姓分为顺民、义民,并不加罪。然象汝等敢于抗暴、不惜牺牲的义民,的的确确是太少了。孤岂能不加封赏,以寒义民之心。”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广州战役(四)
顺民?这个词不用多解释,正是战争中大多老百姓的选择。不管谁当皇帝,谁当政,只要能活下去,甚至是刀剑加颈,也不会反抗。
而义民,或者是主动反抗,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层次低一些的,也不会束手待毙,会拼上一死来求生路。
周玉、李荣便属于义民,虽然是被逼迫而造反,为生存而拼命的低层次,但也是弥足珍贵的。相比于那些沉默于暴政之下,为多活一时,多活一会儿,而什么事情都能去做的,强上百倍。
还有那些欢迎王师解放的乡民义勇,他们动输粮草,挖掘壕沟,看押俘虏……也是义民归属,应该受到奖赏和表彰。不止是感谢,更是鼓励,朱永兴希望通过实打实的心意,能够唤醒更多的民众,得到更大的支持。
“周玉的头脑不错,李荣过于憨厚,许尔显嘛——”朱永兴沉吟了半晌,有些无奈地苦笑,“千金买马骨,这话挺俗套,但也很实际,便用他来瓦解广州清军的斗志吧!”
“殿下。”马宝拱手建议道:“恕末将直言,若是殿下大张王旗于广州城下,对瓦解敌人会更有裨益。”
朱永兴愣了一下,亮明旗号,这与他当初的设想有些出入。如果广州不破,他又不在昆明坐镇,吴三桂这厮是不是会认为有机可趁,会不会认为明军在滇省的兵力空虚?
“不只是瓦解敌人斗志,对我军的士气亦是极大的振作。”吴三省附和道:“殿下自出缅入滇以来,亲临战阵,无有不胜,威名远播,令敌丧胆。”
朱永兴略一思索,笑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明日大张旗号。呵呵,什么无有不胜、威名远播却是有过了。”
他想通了。这不仅是对民心、士气的鼓舞,更是马宝、吴三省二人借以表忠心,给自己再添荣耀的机会。同时,这也从另一个方面显示了马宝、吴三省破城的信心,他怎么可能在大战前打击自己的部下?
“殿下,新会一战,百姓的伤亡不小——”马宝欲言又止地向朱永兴试探了一下。
“战争啊。伤亡哪里会小了。”朱永兴摇头叹息,说道:“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孤心中有数。”
马宝和吴三省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知道岷殿下已经有了安排,新会的事情即便有麻烦。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平南王府内,灯火摇曳,尚可喜坐在书房内抚着额头,思绪转来转去,难以平静。
果然,明军攻城拔寨之快令尚可喜措手不及。接连的失利,又类似滇省战局的反复,清军形似被个个击破。高州,廉州,雷州,新会,江门,番禺……不断的损兵折将使广州城内的守军数量大大减少。
而且。尚可喜轻视了广东百姓反抗的力量,更准确地说,是沿海迁界所带来的民怨沸腾。如果没有外部力量的介入,老百姓的反抗对清军来说不过是小的动荡,不费什么力气便会被镇压下去,反倒会给他们带来一次抢掠自肥的机会。
但现在不同了,明军的胜利。使这些饱受迁界之苦的百姓有了报复的机会,有了渲泄怨气的渠道。乡民义勇、起义百姓已近十万,这大大减轻了明军防守既得地盘的压力,又平白得到了极大的人力、物力的支持。
尚可喜不知道。吴三桂也曾在滇省遭遇过类似的情况,一次次的借力,一次次的顺势推动,反清的烽火被朱永兴巧妙地点燃、助燃,终于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民心所向,这个老成语虽然有点俗,但却又一次在广东得到了验证。
南蛮,南蛮,尚可喜本以为在广州大屠杀以后,再不会有敢于反抗的百姓,却没想到在生存面前,还有什么可以害怕并畏缩的事情呢?
广州现在已经被包围,虽然还有强力突围的可能,但却不是尚可喜的优先选择。因为即便突围成功,不仅兵力会十去七八,而且一路逃窜也未必会最终得到安全。况且,突围则意味着兵将们的家眷将留在城内,拖家带口地在优势敌人而前突围无异于自寻死路。这样的命令一下,即便跑出去了,军心士气还能存在吗?
突围不成,那就只有死守,家眷在广州的兵将们估计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新会城坚壕深,依然不可思议地快速陷落,这让尚可喜和部下对坚守广州又缺乏足够的信心。
突围不成,守城堪忧。尚可喜真是有些一筹莫展。但他还是没有做出决断,因为今天明军的攻击突然停止,又给他带来了希望。
回想自己和耿精忠攻取广州时的战术,那是多正确。先扫周边,造炮准备,然后一举攻下坚守十月有余的广州。难道明军也要采取这样的战术,趁着广东兵力多数被抽调,地方守卫空虚,而猛烈进军,夺城夺地?
如果是这样,尚可喜觉得是一大转机,也是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毕竟形势不同,那时的明军已经没有很大的力量来策应增援广州,他可以安心地围困下去,直到条件具备。现在可不是这样,时日一长,福建、广西、江西,甚至满蒙八旗都可能赶来增援,明军无疑是在自己的腹心留下了一颗钉子。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尚可喜没有回头去看,能不经通报便直入书城的只有寥寥数人,而这个时候,应该是儿子尚之孝回来了。
“父王,您还没休息呢?”果然,尚之孝的声音响了起来。
尚可喜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问道:“如何,事情都办好了?”
“都办妥了。”尚之孝有些迟疑地回答。
毕竟他刚刚办的这件事情过于消极,如果为外人所知,难免人心动摇。他可不象尚可喜那样的想法,他觉得当初明军能坚守广州将近十个月,现在纵然兵力少了些,打个折扣,三个月总还可以吧。而这三个月,足够福建的援军赶到,足够江西的清军发动牵制。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广州战役(五)
人心难测,对于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尚可喜来说,自然比儿子尚之孝有更深的理解。特别是现在这种形势不利的情况下,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为了家眷能得保全,生出异心也不意外。
当初围城十月有余,终于攻破广州。得益于火炮是一方面,明军把守西门外城的主将范承恩献外城投降,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攻城时,恨不得多出几个范承恩这样的降将;守城时,却又唯恐再出这样的叛将。
而且,当时围困广州城的时候,虽然招降了不少积年海寇封锁海路,但却并不严密,最后还是让很多残败明军出海而逃。现在,广东水师完全崩溃,海路完全没有了指望。可以说,除了死守之外,广州清军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当然,投降也是一条出路,好处也是明摆着的。
见父亲半晌没有再说话,尚之孝忍不住开口说道:“父王,广州城池坚固,兵精粮足,坚守数月当无问题。数月时间,援军必至,里应外合,破敌易矣。”
数月啊,尚可喜面露苦笑,固守新会时他也是这么想的,恐怕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呢,短短数日,明军便破城而进。如果不是出乎意料,怎么能如此被动。
“不可大意啊!”尚可喜轻叹了一声,说道:“新会城破,尽管不知详情,但明军想必有特殊的攻城办法。”
“或许是守将轻敌,出城浪战以致失败。”尚之孝做着分析,也同时是给父亲和自己些宽慰,“或许是内奸反叛,致使城池失守。只要谨慎应对,广州城必然无忧。”
“或许吧!”尚可喜似乎得到了些安慰。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萎靡的情绪给儿子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如果这种精神状态面对众将,更会造成不利影响,所以他勉强振作起来。脸上露出丝笑容。“好了,时候不早。安歇去吧!明日还要早起巡城,看那明军能有何战法?”
…………
西南明军借“沿海迁界”的暴政,以救民水火为号召,悍然发动了东征之役。一来准备充分。二来得民拥戴,自大败清军广东水师之后,水陆并进,可谓是势如破竹。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自然不会避开东南的郑家。通报是有,但起初郑成功尚在台湾围攻荷兰人最后的堡垒热兰遮城,坐镇金、厦的郑经对此并不热心。用敷衍来应对。
但西南明军的进攻蓄势已久,犀利异常。逼退孙延龄、马雄后,连克高、雷、廉州,轻取新会。兵逼广州。尽管此时的消息还停留在前些天的攻克新会,但郑经和属下已经能够预料到明军兵临广州城下。
战局的急速变化,不仅让尚可喜,以及各地清军感到震惊。金、厦的郑家集团也是同样的感觉,并且商议着调整的可能。
不能不做出调整了,金、厦的郑军发生了两件大事,迫使郑经不得不面对有些变化的形势。
郑成功在围困了热兰遮城后,台湾基本上大局已定,他便命令把将士和官员的家属送来台湾。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未免操之过急。此时,大陆沿海岛屿的局势比较稳定,收复台湾以后完全可以随着垦荒、建屋等开发过程的进展,鼓励将士和文官把家属逐步迁来台湾。开辟阶段,条件艰苦,对将士也应予以更多的关怀。
但郑成功一意孤行,用法严峻,果于诛杀。先后因小罪杀府尹杨朝栋一家,又杀万年县祝敬,家属发配。于是人心惶惶,诸将解体。郑成功又严谕搬眷,郑泰、洪旭、黄旭等皆不欲行。于是,不发一船至台湾。而差船来吊监纪洪初辟等十人分管番社,皆留住不遣,海上信息隔绝。
其实,强令驻守大陆沿海岛屿将士把家属送到台湾,是郑成功的一个策略,赴台家属则带有人质性质,意在防止诸将士叛投清方。这同明太祖朱元璋留诸将家属于京师、清廷命文武大员以子弟入宫为侍卫相似,是企图以亲属的安危来维系下级的忠贞,本不足取。
何况,台湾那时的荒凉景况还难以同明初南京、清初北京相比。初至台湾的将兵因为水土不服,瘴疠大作,病者十之七八,死者甚众。这种情况下,硬行推行这一措施,势必在一部分将士(特别是镇守金门、厦门、南澳等大陆沿海岛屿的将士)中引起抵触。
人心不平,讹言也随之兴起。有人流传镇守南澳的忠勇侯陈豹(即陈霸)因不愿送家眷入台,已同清朝建藩于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通款投降。郑成功没有弄清真相,就轻率地下手谕给郑经和洪旭,令周全斌、杜辉、黄昌等带领舟师去南澳平叛。陈豹无以自明,率部卒乘船往南海方向投奔西南明军。
这件事情是郑家内部开始分裂的征兆,而另一件事情则因为郑经的优柔寡断又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铜山(东山)的蔡禄、郭义二将暗中勾结叛将黄梧,早已密谋降清。五月间郑经已获悉蔡禄、郭义有异谋,却没有及时派兵前往防范。六月初三日接到蔡、郭二人公开叛变后才实施戒严,准备船只。初九才由厦门派黄廷、杜辉、黄元、翁天祐、何义、黄昌、杨来嘉等统军乘船南下铜山平叛。
而此时蔡禄、郭义已经纠众从容地把铜山抢掠一空,并在清黄梧、福建右路总兵王进忠、诏安副将刘进忠接应下由八尺门渡至大陆向清方投降。平叛郑军在铜山登岸已为时过晚,只好派兵防守炮台,安抚遗民。
两次事件,对于郑氏集团来说,都意味着叛逃,只不过方向不同。而郑成功专力经营台湾,其所下的严令又让金、厦诸将产生了抵触情绪,倒是让郑经的地位有所巩固。
“蔡禄、郭义反叛降清,已是仇敌,勿需多言。然陈豹转投。亦形同叛逃,当如何处置?”世子郑经环视着属下众人,沉声问道:“且西南友军连战连胜,当已至广州城下。广东清军守卫已是空虚。我军若是趁时而动。于广东夺一陆地之基,是否可行?”
三个问题。两个是要解决的。蔡禄、郭义跑到清军那边,暂时是没法对付了;陈豹呢,去投靠西南明军,虽是被迫。且算是同一阵营,但此风不可长,必须要有个交代。剩下的便是趁火打劫,趁着广东清军被西南明军所牵制打击,郑家似乎可以夺取一块陆地作为根基。不管地盘有多大,位置有多好,怎么样也比瘴疠不毛的台湾强吧!
但这要解决的两个问题却都涉及到了朝廷。涉及到以岷王为首的代表朝廷的西南势力。尽管郑家已经形同割据,但名义上还是明臣,还要顶着永历的招牌招徕士绅和民众的支持,还要尊帝虚礼。因为。无论实力和名望,郑家都不足以完全。
如果西南明廷势弱,或者山高皇帝远,郑成功自然不怕,可以跋扈自雄,可以威福自操。但形势的变化却越来越令郑家感到为难,越来越感到自己相对的性将受到限制。
西南明军东征对于郑家的利益是不利的,因为郑成功几年前不策应晋王李定国在广东的军事行动,便已经暴露了他的意图。遥奉可以,军政大事禀承于朝廷却不行。而广东清军的存在,却恰好成为了郑氏集团与西南明朝廷的隔火墙,郑氏集团自然不希望被打破,自然也就不会出兵相助李定国攻掠广东。
同样的道理,在接到西南朝廷的通报后,郑家又是故伎重施,敷衍延宕。关注是关注,却一兵一卒也未派出助战。
但现在,郑家要出兵了,要来争抢胜利果实了。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但事实便是如此。至于陈豹,也是要处理的。否则,此例一开,难免会有更多的仿效者。
“殿下,索要陈豹应很容易,派一能言之士即可。”洪磊是郑家宿将洪旭的儿子,年轻人欠考虑,开口便说:“而攻掠广东正当其时,许龙、苏利或败或亡,已不足为患,我军所至,定然势如破竹,攻无不取。”
郑经脸上浮起了笑意,轻轻点了点头。郑成功纵横海外十几年,即便是朝廷,也向来不会违逆他的意思,从来不敢轻易回绝他的要求。现在,郑经认为自己的地位和父亲差不多,自然也应该有这样的霸气。
参军陈永华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很不同意洪磊的狂妄之言。尽管目前的形势有些类似于当年晋王李定国的第二次进攻广东,但陈永华却看得很清楚,这其中差异很大。
当时,李定国广东战役方案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郑成功的主力,来与不来,决定了广东战役的成败。所以,他对郑成功虽寄于厚望,屡屡写书信请其出兵相助。而东征则不同,朝廷留守岷藩只是书信通报了西南明军的战略意图,却并没有开口请求相助。
一个是盼之殷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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