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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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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中,倒着七八具尸体。

刘巨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

“不痛快,忒不痛快,几个蠢贼,不经杀,真不经杀!”

陈道子不禁笑了,“巨哥,先别说这些了……估计大人那边也要结束了,还是赶快打扫吧。一会儿老夫人回来,看见这满地的死尸,一定会被吓到。先收拾一下这里,我去兵营里报信。”

提起老夫人,刘巨顿时醒悟过来。

“没错,没错,赶快收拾……信,快点来帮忙,把这些个东西扔出去,可不要吓坏了娘。”

“唔!”

王信应了一声,走下台阶。

一大一小两个巨人,把一具具死尸扔出了官署的大门。

不一会儿,唐厉曹参周昌程邈四人,陪着阚夫人和王姬从外面走来。随行的,还有襄强和几十名乡勇。看到那院子外的尸体,老夫人一蹙眉头,脸上露出怜悯之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她似乎是在对王姬说,可又好像是和襄强讲话:“大家好好的过日子,不是挺好的吗?非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却落得个死无全尸,还要背负个叛逆的名头,这又是何苦来哉?”

襄强一眼就认出了丁疾的尸体,心中不禁一阵恻然。

扭头看了看跟在旁边的游徼,只见那游徼的脸苍白,没有半点血色,身子还不停的打着哆嗦。

“老木啊,一会儿找人把这尸体搬远一点,好歹一场乡亲,权当作是办好事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游徼名叫羊木,早年和丁家走的很近,联手架空的襄强。可是现在,丁家到了……甚至连那睢水三害之一的丁弃,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这心里若说不怕,那才真的是怪了。一方面是恐惧刘阚这种狠辣的手段;另一方面又在担心,襄强看样子是上位了,会不会报复我呢?

所以,听襄强一开口,这羊木立刻点头答应。

而襄强,也有点害怕。可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畅快……昔年耀武扬威的啬夫游徼,如今一个死,一个赶着巴结。从今以后,只要不跟错队伍,相信在未来,一定是一片光明。

这时候,刘巨紧巴巴的跑出来,缠着老夫人往里走。

王姬更是紧张的看着王信,见他没有受伤,总算是放下心来。

跟着阿阚兄弟挺好,不愁吃不愁穿……可就是有一点,他命犯杀星嘛?怎么走到哪儿,都要见血?

唐厉等人陪着老夫人在庭上坐下,然后又安排乡勇守护好官署。

“老曹那边……”

唐厉抬头看看天色,“想必也该结束了吧。几十个小贼,应该不是他的对手。经此一夜,怕是睢、淮两水能安宁一阵子了。不过,我是可以安生了,老曹老周,你们两个怕就要忙起来了。”

曹参和周昌相视一笑,“忙些好,忙些总胜过无事可做嘛。”

门口警戒的乡勇,突然间遥指河湾方向大声喊道:“快看,着火了,河湾那边好像……着火了!”

唐厉曹参两人快步走到官署大门外,站在台阶上眺望。

只见那河湾方向,烈焰熊熊,照亮了漆黑的天际。

唐厉抚掌笑道:“成了,老曹这一把火烧起来,这洪泽弃子,只怕是从此再也不会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色(终)

丁弃死了,丁疾也死了!

‘丁’氏这个姓氏,对于泗洪一带的百姓而言,从此将不再有任何意义。管他是不是姜子牙的后裔,就算是周武王的子孙又能如何?人死如灯灭,死去的,只是为了衬托强者而存在。

这,也许就是丁氏家族存在的意义吧。

正如唐厉所说过的一样,上了岸的洪泽盗,根本不值得一提,甚至连当初的王陵都比不上。

天亮之后,楼亭官署大门外,三百蓝田甲士整齐肃穆的站立。

刘阚端坐庭上,邵平神色平静的坐在上首,唐厉曹无伤在下首相陪。曹参和周昌不在官署。

死了那么多人,自然有很多需要善后的事情。

丁弃带来的五百洪泽盗,战死三百余人,百余人被生擒活捉,如今在兵营中,被乡勇看管。

“邵司马,此次多亏你相助,楼亭才没有酿成大祸,刘阚感激不尽,请满饮此杯。”

邵平也不客气,端起铜爵一饮而尽。白净的面皮浮起了一抹酒色,沉声道:“邵平不过是奉嬴壮大人之命前来协助,并没有出什么力。反倒是仓令大人此次筹谋,端的是有鬼斧神工之妙。若非仓令大人布局,那洪泽弃子怎能上岸?还有那些反贼,又怎可能轻易的浮出水面。

嬴壮大人对仓令大人,可是赞赏有加。

再说了,就算没有蓝田甲士出动,以仓令大人算无遗策的手段,可抵百人的勇武,丁弃也难以讨好。下官不过是凑凑热闹……呵呵,倒是您那位佐史曹兄,可着实让我吃了些苦头呢。”

这邵平,的确是广陵人。

不过在嬴壮出任徐县长之后,他就投到了嬴壮的麾下,并且被嬴壮任军司马,已有三年之久了。

丁疾之所以能逃走,正是刘阚所谋。

蒯彻在纵走了丁疾之后,连夜赶奔徐县,向嬴壮搬兵。

一开始,嬴壮对刘阚并没什么好感。似他这种军功出身,又是王族中人,怎可能看得起商贾出身的刘阚。所以一开始,对蒯彻根本没有好脸色,甚至不愿意接见蒯彻,险些令计划夭折。

但不得不说,蒯彻这策士出身的人,的确是有几分手段。

嬴壮不见他?没问题!蒯彻拐弯抹角的求人见到了嬴壮的宠姬,并通过这宠姬,最终见到了嬴壮。

开门见山的就说:“我家主人有一计,可解大人心腹之患。”

嬴壮当时一怔,问道:“我有何心腹之患?”

“洪泽弃子,肆虐睢淮,屡屡劫掠我大秦辎重,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大人为嬴秦王族,可以不用担心陛下处罚……但与外人眼中,大人能有今日之位,非大人之能力,实靠出身尔。

区区弃子,却屡次未能剿灭。

一两次的话,陛下或许不会追究。但时间长久,不论是与我南方战事,还是与大人名誉,怕都有不好。到时候,陛下就算是想要宽恕大人,下面的臣工,乃至百姓又会怎么看待呢?

如此下去,这心腹之患,只怕最终会酿成杀身之祸吧。”

蒯彻一番耸人听闻的话语,让嬴壮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对蒯彻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

不错,洪泽盗匪,已经是他心腹之患。

但至于后面的杀身之祸,他还真没有考虑过。始皇帝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明君,但大秦是已法治国。一次可以赦免,两次可以赦免,但次次失败,怕始皇帝这心里也会感到不舒服。

如今,始皇帝越发刚愎,即便是王族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如果真的有一天,陛下无法继续忍耐下去,那么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他这个王族。

秦法之严格,除皇帝之外,凌驾众生之上。想当年嬴壮祖先公子虔,不但是秦王的兄长,而且还有拥立之功。可依然被处以刑罚,割了鼻子,以至于最后不得不整日带着面具,八年不见外客。还有那设立秦法的商君,最后也是落得个车裂之刑,未能躲避过秦法的追究。

嬴壮虽是王族,可这个王族,并不牢靠。

“还请先生救我!”嬴壮连忙起身请教。

蒯彻笑道:“大人,非是小人能救您,而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设立一计,将引那弃子上岸。

同时,我家主人还发现,泗洪地区的官员,似乎……

此乃楚地,反秦逆贼的势力非常大,若不能加以震慑,只怕最后会成愈演愈烈之势。此计,需大人出面配合。”

“敢请先生细说!”

蒯彻把刘阚的想法讲述了一遍,最后说:“据我家主人猜测,那丁弃背后,定有泗洪反秦贼子相助,甚至有可能是地方官员。如今陛下启用各地士子,想要平息对老秦的敌意。殊不知,如此一来却也容易鱼龙混杂,难免会有小人趁机生事。若丁弃肯上岸,那反贼焉能不配合?

所以,我家主人想趁此机会,一网打尽,彻底消弱六国后裔在泗洪一地的影响力。

同时还能震慑贼子……丁弃一除,反贼失声。从此之后,大人在泗洪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嬴壮怦然心动,对刘阚的评价,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

他命邵平率三百蓝田甲士,秘密潜入楼亭,装成建仓的帮工,等候丁弃上钩。

而后又做出和洪泽盗匪决战之架势,故布疑阵。自己则星夜出发,亲自赶赴相县与任嚣商议。

一连串的行动,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只可惜曹参并不清楚这里面的玄机,甚至把邵平当成了坏人,数次刁难,让邵平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年纪轻轻的仓令,手下确有能人啊。

刘阚说:“邵司马,不知县长和郡守,何时能够抵达?”

邵平算了算时间,笑呵呵的说:“想必如今正在僮县忙碌吧。那里毕竟不是一亭之地,有些事情要处理起来,只怕还是比较麻烦的。不过仓令大人莫担心,此次行动,绝不会放过一人。”

※※※

刘阚和邵平在楼亭等候消息。

正如邵平所说的那样,绝不会放过一人。事实上,刘阚并不知道他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在泗洪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在丁弃行动的当天晚上,任嚣和嬴壮领兵突然驾临僮县。

猝不及防的僮县长甚至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任嚣下令拿下。一个是郡守,一个是王族。区区僮县长,在这二人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根本不需要和他说什么废话。

在拿下僮县长之后,僮县当夜戒严。

从县衙官署中,搜出了十余卷书信,全部是这位僮县长和六国后裔之间的通信。书信之中,对老秦极尽诋毁之语,更有几卷书信,表明此前几次秦军辎重被劫掠,都与僮县长有关。

最重要的是,这位僮县长借用职权,将大批兵器盔甲借由丁弃之手,送到了反秦集团的手里。

大黄参连弩,飞凫箭……

等一桩桩,一件件罪证摆在僮县长面前的时候,这僮县长也无从抵赖。

数次酷刑之后,僮县长交待出了十余个在泗洪地区和他合谋的同伙。任嚣星夜行动,在下相、凌县、取虑三地,依名单缉捕,拿下反秦集团百余名成员。其中,不泛有当地的官吏。

由此而引发的一场大动荡,足有一千多人被牵连其中。

如此大的事情,到最后已隐隐形成了控制不住的局面。任嚣在和嬴壮商议之后,上奏咸阳。

嬴壮则返回徐县,调集兵马,彻底剿灭洪泽盗团。而任嚣,则暂时留在僮县。一方面,他是要继续追查下去,因为此次事情的结果,实在是让他有点心惊肉跳。仅四个县城,竟有如此多的反秦集团成员。那么泗洪以外呢,泗水以外呢……这反秦集团,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古老的谶语再次浮现起来,让任嚣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恐惧。

当然,留在僮县还有一个目的:盯着刘阚!

这家伙太能折腾了,简直是走到哪儿,哪儿就不得安生。原本以为把他调出了沛县,应该惹不出什么麻烦。现在可好,麻烦是越来越大……他折腾了一下,就折腾掉了两县的县长。

等朝廷旨意下来,怕是千个人头落地。

到时候,泗洪将会是一片血色……

是好事?还是坏事?在任嚣眼中,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可问题就在于,这动静实在太大。

在嬴壮回徐县的时候,任嚣私下里开玩笑:“我本想让这家伙安分一点,别太招惹注意。你也知道,蒙大人听看重他,曾有意要调他入蓝田大营。我私心中是希望他能留下来,所以把他调到这里……哈,没想到他脚跟还没有站稳,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想不引起注意都难了。”

嬴壮不禁笑了,“有的人天生就是惹事儿的主!你要让他老老实实,反而会难受的要命。这刘阚,我以前是看不起的。可是现在,我多多少少有点佩服他了……此子杀戈果决,是个恨角色。好好培养一下,将来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会不会引起注意,我不清楚。

但我知道,这家伙这次的事情,至少是一爵军功啊……娘的,老子打了多少年的仗,杀了多少人,如今才是个十等爵的左庶长;你老任呢,也是历练了多少年,如今也不过是个十一等爵的右庶长。

这家伙倒好,才多大的年纪?

两年时间,一下子爬到了四等爵,端的是让人感叹啊。”

四等爵,爵号不更。如果算将起来,在二十等爵里面,地位并不算特别的高,不过已能免除征役。

可问题在于,刘阚才多大年纪?

谁都知道,三等爵和四等爵之间,隔着一个老大的鸿沟。有的人一辈子,怕都是无法迈过去。

至三等爵位,在军中基本上已经是个属长了。想要往上爬,所属一部,临阵斩杀甲士三十三名,才能达到四等爵。当然了,像任嚣和嬴壮,想往上爬更加困难。野战需斩敌两千,攻城战需斩首八千……只有达到了这个数字,将领才能晋级一爵。两千、八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任嚣闻听,也只能是苦笑着连连点头。

“但愿吧,那小子别再给我惹是生非了!”他轻声道:“不过想来,他恐怕也没时间再惹是生非了。”

第一百二十章 弓仓是谁

刘阚很忙!

立春后,三川郡首批移民终于抵达楼亭。根据名册显示,首批遗民共三百户,一千四百多人。不过由于途中颠簸,又正好逢寒冬腊月长途跋涉,以至于有三十余人倒在了往楼亭的途中。

实际到达楼仓的,共一千三百七十八人。

分有十屯,各有当地乡老担任屯长,负责管理这些移民。押送移民来楼仓的,是两个都尉。

而且是刘阚的熟人,李必和骆甲。

短短两年时间,这两人已经升至都尉之职,如今在内史蒙恬的麾下效力。

故人相逢,少不得要倾诉一番别离之情。可是当刘阚看到这些面黄肌瘦,一个个带有菜色的移民时,心中的那份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正晌午,也是吃饭的时间。

曹参和周昌立刻接手,清点名册,准备进行安置。移民们整齐有秩序的在原地坐下,从包裹中取出干粮充饥。屯长出面,向周昌讨要了一些水,然后分配下去,便蹲在一旁吃饭。

“这些,就是朝廷迁来的移民?”

刘阚皱着眉,低声的询问道:“怎一个个看着如此狼狈,不像是移民,反而看上去像是难民?”

李必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田地的人,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这些人大都是三川贱民,有的甚至没有户籍,被抓住以后,充入移民之中。本来,朝廷对移民之事颇有些犹豫。

这首批移民只是试探。

可现在看来,估计用不了多久,后续的移民就会出发了。这可都是拜你老兄所赐啊。”

刘阚一怔,“和我有甚关系?”

骆甲说:“怎和你没关系?前些日子你闹出了那么多事情,我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十队信使,全部是从僮县赶赴咸阳。泗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坚定朝廷对泗洪地区移民的决心。”

“老骆,这才多久不见,你可是长学问了啊!”

刘阚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可心里面,却生出了一些惨然。

几千人被牵连,着实出乎刘阚的预料。正应了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算这些人中不泛罪有应得之辈,可大部分人,恐怕也是无辜的吧,但也是难逃悲惨的命运。

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声叹息。

骆甲倒是没有注意到刘阚这种情绪上的变化,自顾自的说:“要说长学问,我还真的是长了些。

阿阚兄弟,你可别小看这些人,有藏龙卧虎之辈啊。

喏,你看那个人……就是那个正分派水的中年人。他叫做弓仓,据说是祖籍在阳武(今河南原阳)。但许是在家里惹了什么事情,暂居于荥阳。此次征发移民的时候,他也是代替别人。

识文断字,而且很有见识。

我这一路上和这弓仓说的不错,也着实得了些指点。刚才的那些话,也正是出自于他之口。”

移民这种事情,难免会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

如果凑不足人手的话,当地官府就只能强行征发。有关系的人,可以寻人代替。对于这种事情,官府一般而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凑足数量就行。而代替之人,往往是没有家产,甚至有可能得罪了什么人,而不得不答应。

大秦统一多年,也曾经整顿过户籍。

但毕竟牵扯太广,这户籍也难以整理的面面俱到。就比如那藏匿在宋子的高渐离,不就是个没身份的人吗?地域广了,人口多了,大秦朝的统治,也不可避免的出现这样那样的漏洞。

“对了,你们在咸阳,可曾听说过高渐离的事情。”

刘阚突然询问。

李必一怔,“阿阚兄弟,你认识高渐离?”

“见过!”

刘阚倒没什么可以隐瞒的,笑道:“前年我去宋子办事的时候,正逢徐公寿宴,曾听那高渐离演奏了一曲。不过当时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高渐离……呵呵,后来还是徐公告诉我这件事。”

李必松了口气,“千万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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