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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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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楚人对鬼神之说非常相信,刘邦二话不说,把女儿交给了吕雉,急急忙忙的就追了出去。
“你干嘛去?”
“我去找那家伙,让他也看看我的面相。”
“可是你往那边走干什么?”吕雉在后面叫道:“那位先生往留县方向去了,你走错方向了。”
刘邦也不多说废话,掉头就跑了出去。
吕雉苦笑着摇头,这个家伙啊……
“大姐,娘让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呢?大哥不在家,二姐也走了,家里都没人陪我玩耍。”
吕释之从田地里蹦蹦跳跳的走出,拉扯着吕雉的衣服。
“回家?”
吕雉的目光,突然间变得迷离起来。她怀抱刘元,在田埂边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忙碌的人们。
“大姐,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子随便的坐在地上。自从你嫁给了那家伙,就变了好多呢。”
吕雉抬头,狠狠的瞪了吕释之一眼,“什么那家伙?以后说话客气一点,不许再这么无礼!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亭长,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大姐对你不客气,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吕释之低着头嘀咕:还不是走了狗屎运,否则他能当亭长?阿阚哥哥比他……可是强多了。
吕雉权当没有听见,抱着刘元,站起来说:“释之,你回去和母亲说,我年前不回去了。刘季要去当亭长,家里肯定有好多事情……而且,我回去了又能怎样?我的家,如今是在这里。”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翻涌起一阵酸楚。
眼角有些湿润了,吕雉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刘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摸吕雉瘦削的面颊。
握着刘元的手,吕雉的泪,唰的流下来。
那泪珠,在阳光下很净,很晶莹……
第一百零八章 楼亭明月
如今的啮桑,比几年前吕家路过时的样貌有了很大的改变。
面颊还是那么大,可是比当年却热闹了许多。它坐落在沛县的南方,如同是沛县的桥头堡。
过往的客商如果见天色将晚,无法赶在沛县关城之前抵达,就会在啮桑停留。
一来二去,这啮桑就变成了商贾歇脚之地,南来北往的商贾也促使啮桑一日千里的迅速发展。当然,和沛县的发展速度无法相比。泗水花雕问世以来,啮桑的人口增加了一千余户。
这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啮桑城外的一座酒肆中,身着白衣,头裹紫帻,配高冠的方士正悠闲而懒散的坐在席子上,喝一口残酒,吃一口小菜。不时哼上几声齐鲁地方的小曲儿,格外逍遥。
酒肆里除了方士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客人。
那店家也乐得清闲半日,趴在柜台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看上去非常有趣。
这时候,从西南官道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皓首老者,身穿白衣,飘飘然一派道骨仙风模样。
在他的身边,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方士。
一老一少极为悠然的漫步,来到酒肆前,老者看了一眼酒肆里的中年方士,微笑着迈步进入。
“徐师叔,一向可好?”
中年人,竟然是老者的师叔。
见老者进来,他并没有客套,伸手示意老者坐下,随手拎起身边的酒瓮,给老者斟上满满一碗。
“浮丘,数年不见,你越发的精深了!”
老者笑了笑,“怎比得师叔您驻颜有术?八年前见您是这副模样,八年后再见您,还是如此。”
“颜或可驻,然心不可驻啊。”
中年方士长出一口气,“筹谋数载,如今终有小成。只是这里……却累了,乏了,有些倦了。”
方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接着说:“反倒是你,精神越来越好。听说前些年你去了巫县,不知有何收获?巫县那老婆子,可不是个善与之辈,但其手段的确是高明,想必也得了不少收获吧。”
皓首方士说:“清老甚为康健。不过她对师叔你们的作为,似乎不太满意……回来之前,清老还让我转告师叔,天下经五百年战乱终得平静,而师叔你们为一己之私,竟意欲重燃战火,他年定不得好死……还有,清老说从今之后,将断绝师叔们所用的朱砂丹贡……她很生气。”
一直表现的很平静,很沉冷的中年方士脸色微微一变。
蓦地冷笑,“她有秦王撑腰,雄立巴蜀,资产千万,又掌巴蜀巫盟,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殊不知,六国虽灭,人心尚在。若暴秦站稳脚跟,那才是苍生劫难。舍我一身,得尧舜之风,百姓之幸,苍生之幸,徐市哪怕不得好死,又有何妨?她若停止供应朱砂丹贡,我自向秦王索要,想他也不可能拒绝。事到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卢师亦有所进展,怎能停下?”
皓首方士默然不语,只是那眼中却流露着一丝不认同。
中年方士也不再说什么,喝了一口酒,“我约你前来,是要告诉你,开春之后,我将出海。”
“师叔,您真的要……”
“若不如此,秦王怎能信我?不日卢师也将有所行动,我今日所为,只不过是为配合卢师。
浮丘,你我走的路不同,你也无需劝我。”
皓首方士说:“我只是觉得,您将那三千童男童女扔在海外,未免太有伤天和。”
“那暴秦屠戮六国之时,可有人站出来说过这种话?”
中年方士脸色一变,声音稍有提高。那柜台后的店家似是被惊醒,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该走了!”
中年方士说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旋即笑道:“话说回来,我今日在沛县倒是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生的好一副面相,他日说不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你若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哦,那个人好像姓刘。”
中年方士不等皓首方士开口,扬长而去。
皓首方士起身想走,却被那店家一把拉住:“您还没给钱呢!”
这个师叔,多少年的毛病,居然到现在也没有变。怪不得走的那么快,原来是没有付账啊。
“石头,付账!”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少年连忙把账清了,和少年走出酒肆。
“老师,我们去哪儿?”
皓首方士突然道:“石头,刚才是师叔说那个人姓刘?我记得几年前在啮桑,我们也碰到了一个面相古怪的人,你不是还拜托你那亲戚盯着……那个人是不是姓刘?我隐约记得是。”
少年方士想了想,“似乎是姓刘。不过那件事之后,您带着我应清老之邀去了巫县,我也再没有问过。老师,您不会以为刚才师叔祖所说的人,和我们见过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吧。”
“嗯……这样吧,你去沛县找你那亲戚打听一下。我先回留县,你办完事情之后,就回去找我。恩,等这事儿完了,我们就再回巫县。清老那边还等着我过去,商量那丹贡的事情呢。”
“石头记下了!”
少年方士和皓首方士拱手告别,分道扬镳。
此时,斜阳夕照,把那天边,照映的是一片通红。
※※※
楼亭,地处后世的苏北平原西部,以平原岗地为主,还有零星的丘陵。
岗、坡、平、洼蜿蜒交错,地形起伏,形如姜状。西南和西部,有零星残丘蛰伏于宽广岗地之上,北部为平原。南部和西南部为岗地和平原相间排列的地形,总体而言,西高东低,最高海拔62。8米,最低12。1米。再往南,过徐县就是后世的洪泽湖所在。只不过,湖泊尚未形成。
淮水在这里周折,形成了一块块泽地。
同时,睢水、汴水也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块极为肥沃,同时又十分复杂的地带。
楼亭主要是以楚人为主,绝非似沛县那样,六国子民云集。同样,在这块土地上,对老秦人的敌意,也远远不是沛县能够比拟。楼亭只二百户,可全部都是最为纯粹的故楚百姓。
官署已经建好,就坐落在睢水之畔。
亭,是秦朝治下最小的官署,但和其他的官署一样,采用了青瓦铺顶,远望去,格外醒目。
围墙高耸,平添了一分威严。
内部的墙壁,全部是用大蚌壳烧成的灰粉涂抹,白唰唰,给人的感觉要比一般的民房舒适。
刘阚一行人抵达楼亭的时候,仓廪已经开始动工。
本地的父老侯在亭外迎接,可是看到刘阚的时候,显然是吃了一惊。
一来,刘阚人高马大,膀阔腰圆;二来嘛,则是因刘阚的年轻,而有些惊讶。
按道理说,亭长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并不值得兴师动众的来迎接。可刘阚这个亭长有点不一样。准确的说,刘阚是仓令,秩比三百石的仓令,比之亭长,要大了好几个级别。
他日楼仓一旦完工,刘阚就相当于后世的镇长。
其治下一千户,更是一亭人口的四倍。更重要的是,根据任嚣的部属,楼仓的性质属于军镇。比镇多了一个字,可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也就是说,刘阚将是这南北一百里,东西一百五十里领地中的主宰者。特别是他掌控兵权,就这一点而言,更是格外具有威慑力。
有些不耐烦和这些老奸巨猾的人打交道,刘阚只让唐厉和蒯彻出面接待。
搀扶母亲走进了官署。
十六间房舍,分前后两进。
阚夫人、吕嬃、刘巨、王姬母子住进了后院,其他人则住在前院之中。亭中还有一个别院,有三两间木屋。这是关押囚犯的地方,不过里面并没有一个人,让人觉得这楼亭的治安,应该不会太差。
安排程邈蒯彻是足够了!
可是周兰那五十名秦军,就只好临时凑合着在官署旁边搭建起一座简陋的兵营。和官署只相聚五十步,如果有事情的话,彼此间也能有个照顾。待把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天已晚。
刘阚站在庭前台阶上,扬起头凝视那皎洁的明月。
今晚的月亮非常圆……唔,今天好像是中秋节,只可惜没有月饼吃。一晃,这已经是刘阚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五个年头。不知为何,当刘阚站在楼亭的台阶上仰视明月的时候,竟有些怀念起沛县的时光了。
吕嬃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刘阚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
“阿阚,你在想什么?”
刘阚说:“沛县,我在想沛县。”
他低头看了一眼吕嬃,然后把吕嬃轻轻的搂在怀中:“楼亭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在想,沛县的那些人,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是饮酒赏月,亦或者忙于他事?不晓得,他们是否已经忘记了我呢……阿嬃,在沛县的时候,我恨那里,恨那些不肯接纳我的沛人。可是当我离开了,又有些怀念那里,怀念其哥、无伤。阿嬃,你说我这样子,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吕嬃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刘阚唇上那短短的绒须。
“怎么会?这说明,阿阚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怎么会让人讨厌呢?”
刘阚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抬头看着那天空的皎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他用力的甩了甩头:真是怪事,好端端的,我为何想起这首诗呢?
————————
今天有点不太舒服,推拿回来之后,脑壳还是隐隐的在痛。
勉强写了一章,欠大家四千字,明天补上。睡觉去了……按道理说,不应该啊,推拿了,怎么还这么难受?
第一百零九章 楚人丁疾
秋天是美好的!
但那愁煞人的秋风,总是会让人产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怀……好在,这秋日很快过去了。
刘阚在到任后,并没有立刻大刀阔斧的行动。沛县时的木秀于林,让他变得稳重许多。虽说大致上已经熟悉了这个时代的人和事,但对于人们的思想,人们的观念,仍处在懵懂之中。
他需要观察,观察这个属于他的地盘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古人的智慧,古人的手段,后人很难真正的理解。如果用后人的思想和方式来解决,最终的结果一定是焦头烂额,惨淡收场。刘阚要等一等,看看这楼亭二百户楚人中,是否藏龙卧虎?
不过,这一观察,刘阚就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楼亭的情况,和巨野泽颇为相似。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之巨野泽还要复杂一些。这里河道纵横,冈陵交错。往南边走,就是洪泽,而且还连接着淮水,简直就如同迷宫一样复杂。
如果有人恣意生事,官府也会非常头疼。
楚人多精擅舟船,甚至有许多家庭,就生活在舟船上。
一俟情况不妙,驾舟而去,令人无从追查。而且在生活习惯上,也保留了荆蛮楚人的习俗。
剽悍,狂野!
一言不和,倾巢而出。举族而动,令官府也束手无策。刘阚在观察了一个月之后,有点后悔了!
好像上了任嚣那狗东西的当,二百户楚人……
狗屎!实际上生活在案上的人,不过八九十户,余者依水而生,居住于舟船。三两户结成船阵,数百步舟船相连。晚上就在船上过夜,天亮了则下船农耕……亦或者,驾船劳作。
楼仓的建设,已经进行了两个月的时间。
如果按照每户出一人的计算,二百人怎么着也能建起一座仓廪,亦或者能修建起一排民舍。
可时至今日,却未见有任何的进度。
这算不算是一种消极怠工,非暴力抵抗的雏形?
“阿阚,这样下去的话,待三川郡移民抵达时,根本无法妥善安排……而且,任大人不是说过,楼仓必须要在开春后开始使用?到时候中转而来的辎重粮草,恐怕根本无法存放啊。”
唐厉非常苦恼。
他是个策士,精于谋略。可是对于眼前的这种情况,也不禁有些头疼!
全都是琐碎的事情,琐碎到柴米油盐的程度。而且纠结参差,让唐厉蒯彻都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周昌目前的主要任务,是督导那八九十户岸上居民劳作修建,然则也是焦头烂额。
至于周兰,更是帮不上半点忙。
有时候刘阚觉着,如果不是周兰和这五十名秦军产生了些许威慑的作用,那些楚人说不定已经造反了。不过,秦军的作用也仅止于此,为了加快仓廪的进度,刘阚甚至和周兰商议,派出一部分秦军帮忙。但这终归不是个办法啊……距离移民抵达还有三个月,事情难办啊!
唐厉说:“以前在沛县的时候,看萧何随便的说两句话,走两户人家,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本以为不过如此,没想到……可惜了,灌婴未能解决了那家伙,再想下手,恐怕是很难了。”
提起萧何这件事,刘阚心里也颇为遗憾。
不是因为和萧何走上对立面而遗憾,而是因为没能杀死萧何而遗憾。
这家伙,终究是个祸害……萧何遇刺的事情发生之后,任嚣派人追上了刘阚,严厉训斥了一番,并警告刘阚,他现在是朝廷命官,不是那市井之中可以一言不和而杀人的游侠儿。以后如果沛县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刘阚所为,他任嚣第一个就不会饶了刘阚。
措辞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显示出任嚣的愤怒。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阚原本有心派陈道子再次出手,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停止了后续计划。
至少在开春前,无法再动手了。
“老曹不是答应要过来帮忙了吗?”
刘阚低头看着书案上的公文,突然抬起头询问唐厉,“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莫非他变了主意?”
唐厉摇摇头,“阿其一个月前就派人送信,说老曹已经离开了沛县,往咱们这里来。算算时间,十天之前他就应该到了,可是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不过你放心,老曹这个人很讲信用。他既然答应过来帮忙,就一定会过来。就算是改变了主意,也会当面说清楚。”
“但愿……但愿不要改变主意吧!”
刘阚挠挠头,“这样吧,咱们再去拜访一下那位有秩大人。那老东西奸猾似鬼,但也是知道轻重的人。前两次三老来访时,我一直观察他。也许是那啬(音se,四声)夫和游徼在,老东西没怎么说话。但我能看得出来,他似乎是有话要说。老唐,你我二人,偷偷去拜访。”
有秩,是秦置的官职,在亭长之上,秩比百石,属三老之列。
所谓三老,分别是有秩、啬夫和游徼。其中有秩管教化,啬夫负责听讼和赋税,游徼专司治安。三老之中,有秩的职权最高,掌一乡人;但实际上呢,啬夫所负责的事情最细致,是真正的管理者,而游徼嘛,就类似于后世的警察局长。楼亭的这位有秩,似乎被架空了。
有秩名叫襄强,在本地颇有名气。
所以当始皇帝分制郡县时,就委派了他出面做官。
刘阚能看得出,襄强与他那两位手握实权的部下颇有怨气,只是奈何对方势大,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也许从襄强的口中,能够得到一些信息?对楼亭多一分了解,就能多一些把握。
唐厉笑了,“阿阚,你比之沛县时,可要稳重了啊!”
刘阚只是淡然一笑,算是一个回答。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之后,又突然停住,“蒯彻!”
“东主吩咐!”
“你找程先生,提十瓿两年窖酒,等我和老唐回来之后,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徐县,拜访徐县长。”
楼亭,是个很微妙的地方。
正好是在僮县和徐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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