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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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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我先开出几个方子,然后再告诉你一些保养调理的方法。

用不了一年,老夫人这咳嗽的毛病一定能够根除。不过在饮食方面,还是需要多注意才行。”

刘阚说着话,找来了一块木简。

在上面写了几个简单的药方,然后又请老夫人伸出腿,在她的足三里处,用专业的手法轻轻的按摩。这是刺激胃气生长,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刘阚一遍按摩,一边讲解。

彭越一开始有点担心,可是看母亲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注意力也就转移到了刘阚的手法之上。

这一忙碌,到二更天才算结束。

老夫人经过刘阚的疏络调理之后,感觉有些困顿,于是早早的就休息去了。彭越伺候母亲先睡下,然后又出门找了几个人,连夜做了几道鲜活的鱼羹酒菜,请刘阚灌婴上座。

这家伙简直就是丘里的王!

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推托,反而极为高兴的跑来帮忙。

刘阚呢,见彭越如此热情,于是让灌婴从车上取出两瓿上好的两年窖泗水花雕来助兴。

这是刚出窖的两年花雕,窖香浓郁。

彭越也是个好酒的人,怎能分辨不出这酒的好坏。以前呢,他也只能让人沽一些掺了水的花雕酒,因为那价钱实在是太高了,普通人家根本没有办法承受,更不要说两年窖这种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的花雕酒。一口饮下去,彭越忍不住大叫一声好,赞不绝口。

这酒不仅仅是助兴的玩意儿,也是拉近关系的玩意儿。

酒过三巡,两瓿花雕酒告罄,彭越的话也就渐渐的多了起来。

原来,他竟是这巨野大泽当中,七十二路大盗的头领。比起王陵那个所谓的大头领而言,彭越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头领。巨野泽的大盗,多是居住在这巨野泽周围的渔民。

彭越性情豪爽,兼之一身的好武艺,从七十二路大盗当中脱颖而出。

将各路盗匪整合,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加起来足有六七千人之巨,连官府都感到头疼。当齐国尚存的时候,薛郡官府就奈何不得彭越。待到齐国灭亡,秦国开始统治。

作为遗民而存在的彭越,虽然不服齐国的管教,更不愿意听从秦国严苛的政令。

从始皇元年开始,连续数次出击。

绕是蒙恬王贲,在当时也感到非常的头疼。丘里周围村村落落,声息相连,宛如一个铁桶。要想消灭巨野泽大盗,首先就要拔掉巨野泽周围的村落。但这个后果,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而后来彭越渐渐的收敛,双方暂时相安无事。

彭越说:“两位来的时候,我也是刚从大泽中回转。官府对我恨之入骨,确有奈何不得。之前常有宵小鼠辈冒充过往行人前来探查我的行迹……嘿嘿,所以我不得不小心提防。”

怪不得,从一开始,这彭越看刘阚两人的眼神儿就不对。

刘阚奇道:“彭大哥,难道王贲大将军就不理你们吗?不是我小瞧你们,如果王贲将军的秦军要较真儿的话,就算是不拔掉这周遭的村落,以巨野弹丸之地,也难抵抗啊。”

灌婴忍不住轻轻扯了一下刘阚。

彭越眸中精光一闪,凝视着刘阚。

“刘兄弟说的不错!”他突然一笑,“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以巨野泽的状况,不足以抵挡秦军。别说王贲了,就算是蒙恬真的较真儿,我这七十二路大盗,也只能背井离乡。

蒙恬当初不肯动用大军,是因为他希望借由安抚的手段,将我们一一平定。

事实上,除了在一开始我们闹腾了一下之外,蒙恬驻守薛郡的时候,我们尽量保持克制。而在当时,蒙恬还要保证秦军清剿各地的乱军,所以也不能用太过于激烈的手段。

王贲则是一开始没功夫找我们的茬儿。

嘿嘿,等他平定了乱军之后,自己却病倒了……去年末已经回转咸阳,不在此地。

若非那新任的薛郡太守一心想要找我的麻烦,我也懒得理睬他。那家伙连续增加赋税不说,从年初开始又添了一个徭役,让我们修缮驰道。如今,更变本加厉的添了一个屯役,要我们去戍边……巨野沿途十抽一,小兄弟你想想看,真如此的话,我们哪有生路?”

屯役十抽一,再加上赋税和徭役。

哪怕是在繁华的地方,也会被扰的难以安生。以丘里而言,这等于抽干了一半的劳力啊。

怪不得那些人商议着要往巨野泽跑,如果不跑的话,那可真就是要出问题了。

刘阚叹了口气,没有在这问题上和彭越讨论下去。这种事情,怕不是一个郡太守就能决定,最终还是出自于始皇帝之口。南征大军出动,对于各地的百姓,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自己若非是因万岁酒而被免去了劳役的话,说不定也会被征发前往南方吧。

一介小民,又能做出怎样的改变呢?

※※※

天亮之后,刘阚三人决定启程。

彭越苦苦挽留无果之后,和母亲一起送三人离开了丘里。

天,不是太好……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彭越走上前,从脖子上解下了一条黑色围巾。

在车辕上系成了一个麻花儿似地结扣。从结扣中穿出来的两根黑巾,在风雨中不停摇动。

“兄弟一路好走,这个结扣,是我的标志。巨野泽沿途好汉,见了这个之后,都不会为难你们。各村各里,都会给予兄弟方便……只希望若归途时,莫要忘记了来这里歇息。”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也快三年了。

刘阚渐渐的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们所思所想。虽然只和彭越认识了一日,但刘阚的心里,却生出一种别样的伤感。在车边与彭越一拱手:“彭大哥,你也要多多保重才是……我给你的那几个方子,莫要忘记了。婶婶的病症并不严重,妥善调养定然无碍。”

彭越,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阚上了车,灌婴赶着马车,驶出了丘里。

远远的,刘阚在车上扭头看去,只见彭越搀扶着老夫人,仍在村口眺望送行。

这心里一暖,鼻子一酸,险些流出了眼泪。

“灌婴,你说这彭越如何?”

灌婴赶着车,闻听淡定一笑,“是个好汉,值得交往。”

程邈这时候突然掀开了车帘,探头出来说:“只是可惜了……”

“先生可惜什么?”

“那个家伙……将来能成就大事,但也只能风光一时,怕是到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

灌婴有些不快的说:“程先生,您怎能如此开口诅咒别人?”

“不是我诅咒!”

程邈正色道:“我墨家自有一套观人气度的手段。人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人识天数,知进退;下等人,听天由命,随波逐流。其实,这三等人上也好,下也好,都还算不错。最怕的就是那中等人,有本事,却不识天数,不知进退。彭越,只中上人而已。”

灌婴不服气的说:“那你看我是那等人?”

程邈笑了,“你是上等人,将来一定能封侯拜相。”

“是吗?”

灌婴诧异地看了看程邈,“我自己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好的命?呵呵,不过还是要谢程老你的吉言吧。不过,程先生,您既然能看出我是什么命,那阿阚兄弟的命,又如何?”

刘阚推了一下灌婴,“扯我作甚!”

程邈挠挠头笑道:“要说东翁的气象,非常的怪异。明明是早夭之相,可如今却又似乎生出了变数。东翁莫要生气,小老儿私下里曾数次为东翁望气,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灌婴问:“那又是什么意思?”

程邈低下了头,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刘阚这时候也来了兴趣,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子,“程先生,您就说嘛,我不会生气的。”

“那且容我斗胆!”

程邈抬起头,凝视着刘阚,轻声道:“东翁的气象,不在命数之中……也就是说,东翁您,似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物。小老儿观气许久,却从未见到过如东翁这般古怪的气象。”

灌婴说:“程先生,什么叫做不在命数之中,不该出现的人物,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嘛……我也不太明白。”

程邈的一番话,让刘阚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竭力让自己表现出平静之态,然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七十二章 绿蚁醅酒言天数

刘阚原本不太相信面相啊,气数啊这种子虚乌有,很缥缈的东西。

可是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移魂到了一个死去的人身上以后,原来所固有的价值观,一下子崩塌了。

连穿越移魂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那些面相气数的说法,似乎也在情理中。

“程先生,您所说的那命数啊,气象啊,究竟是什么?”

程邈呵呵的笑了,“这本是很虚幻的事情,怎能用一句话说清楚?这么说吧,老子五千言首句:道可道,非常道……大概是最贴近的解释吧。东翁莫要紧张,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您听听也就罢了。从你的气象中看,你不应存在,可您却是真实的存在。”

真实吗?

刘阚这时候也糊涂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说破的时候也就罢了,可一旦说破,总是会产生出这样那样的念想。

原本觉得自己挺真实的,但程邈那一句话,却让他觉得不真实了!

“那我的命……”

程邈说:“东翁,你要问什么,小老儿知道。只有一言奉上,你想您的命是怎生模样呢?”

声音不大,却犹如一声霹雳在刘阚耳边炸响。

我想我的命是怎样?

这也是刘阚来到这个世上后,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之前,他只是浑浑噩噩的想要求一份平安,能让老娘、朋友过上好日子。为此,他的的确确的做了许多的努力。

可是最终的目的呢?

刘阚从没有想过。来到这世上,只是为了过好日子吗?

如果只是这样,他前世大可不必去做那些在常人眼里,只有疯子才会去做的事情。在这个世上,过的再好,又怎么可能比得了他在前世时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呢?

靠在车厢上,刘阚不自觉的蜷成了一团,双手合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灌婴也不在多嘴,悠悠然驾着车,在蒙蒙的细雨中行进。马蹄声阵阵,悠扬远去。

※※※

一连六天,旅途的气氛都很沉闷。

在第七天的时候,突然飘起了雪花。不很大,可是却很扰人,气温一夜之间,变得格外冰寒。

“阿阚兄弟!”

这几天的工夫,由于刘阚情绪显得低落,灌婴没怎么打搅他。

可眼见着开始下雪了,他有点坐不住了,“前面就是张县了,咱们是不是在张县休整一下?”

“啊,休整?为什么要休整?”

灌婴很无奈的看着刘阚,苦笑道:“今年冷的早……你看这天,这才九月,就下了雪。而且看这样子,雪不会小了,大雪天赶路,有诸多不便。而且我们也需要在补充一些东西啊。”

“唔!”

刘阚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阴沉沉的,乌云翻滚。

路边的古树早就枯了,此时挂着雪花,虽美丽动人,同时又透露出一股子肃杀的萧索。

“那就在张县休整一下吧。”

灌婴应了一声,扬起马鞭,赶着车直奔张县。

雪势渐渐的大了起来,到了正午十分,已经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尘埃。

张县在望!

这是一座并不算太大的县城,面积也仅比沛县大一点。

位于大河下游,在一块由泥沙淤积而成的平原上,向北再走两天,就可以看见滔滔大河。

城高两丈,夯土筑成。

县城里有万余户人家,人口不足五万……

马车驶进了张县城门,由于天冷的缘故,门卒一个个也懒得盘问,所以很顺利的就进了城。

在城南角一家客栈里落下脚,刘阚独自进了房间。

灌婴苦笑道:“先生,阿阚兄弟这是……看样子,你那天的话语,到现在还在起作用啊。”

“未必!我看东翁似在考虑其他的事情,未必就真的相信我那天的胡言乱语。”

灌婴犹豫了一下,“要不,您再和他说说。”

程邈点了点头,从车上拎起两瓿花雕酒,又让灌婴把一个小鼎炉搬下来,一前一后的进了客房。刘阚正坐在屋中,用一块粗布擦拭武山剑。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搅他。

灌婴也不啰唆,跑去找店家要了些木炭,还有一桶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甚东西?”

程邈奇怪的看着那桶里东西,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灌婴说:“刚才我去找店家的时候,那主人卖给我的,说是叫做石涅,和碳是一个用处,能燃烧取暖。我看他也用这东西,而且又不算太贵,就买了一桶。”

“几钱啊?”

“这一桶一共十钱。”

灌婴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青铜鼎炉摆好,引着了火,放进几块木炭后,把那石涅也放了进去。一股很刺鼻的味道传来,让正在擦剑的刘阚一皱眉,抬起头看了过去,“好大的煤气味儿!”

“什么是煤气味儿?”

灌婴茫然的问道,“不过这味道的确是不太好闻……程先生,烦你把那窗子开一下吧。”

刘阚这时候收剑入鞘,走了过来。

看到那木桶里的石涅时,忍不住微微一怔,诧异的说:“这些煤……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不是煤,是石涅!”

灌婴很认真的纠正道:“店家卖给我的,很便宜。我正想着用它温酒喝呢。”

石涅?

这分明就是煤嘛!只那刺鼻的气味,刘阚就可以肯定,这黑乎乎的石涅,就是后世的煤饼。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煤炭就已经开始使用了吗?这倒是一个很惊奇的发现。

不过,既然用了煤饼,就要保持屋子里的通风。

刘阚帮着程邈推开窗子,风卷裹着雪花,飞进了房间里。

炉火熊熊,陶盆里的水也滚了,那酒壶里的花雕酒散发出一股醉人的香气,程邈灌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火炉!”

程邈看着那酒液上泛齐的一层绿色泡沫,忍不住轻声赞了一句,“东翁的诗句,确贴切。”

“咦?”刘阚奇道:“程先生怎知得这首诗?呵呵,当时因这首诗,我还被老唐好一番责备呢。”

“诗由心生,何来那许多规矩?春秋战国五百年,风雅颂早已崩坏,上古诗篇也都随之失传。夫子撰《诗经》并不是要做出什么限制,而是为了正上古礼乐,后人却误会了。

东翁的诗,用于此情此景,再贴切不过。

呵呵,今有美酒,正可以助兴。窗外白雪,绿蚁红炉。三五好友相聚,岂不快哉?”

灌婴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阿阚兄弟,程先生这是要发癫啊。”

刘阚却笑道:“你这家伙,忒煞风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先生,我来敬你!”

“我也敬你!”灌婴怎会错失这喝酒的机会,笑呵呵的端起了酒盏。

三人合着那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程邈一首南风,刘阚一曲楚辞。二人推杯换盏,灌婴在旁边推波助澜。

酒过三巡,程邈突然说:“东翁,可曾想好自己的命数?”

这花雕的后劲儿颇大,温酒更添酒兴。刘阚已熏熏然,闻听程邈询问,不觉笑了起来。

“先生,我命由我,不由天!”

程邈闻听,先是一怔,而后放声大笑起来。

“东翁此言甚妙,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而旁边的灌婴,却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阿阚,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却也要知天数啊。”

“天数?天数又是什么?”

刘阚忍不住笑了,“先生也说了,我本不存在,天数与我何干?我即天数,天数即我。”

以刘阚那谨慎的性子,清醒时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语。

也是这酒后失言,失却了往昔的那般小心。程邈闻听此话,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目光一转,落在了灌婴身上。

却见他,神情肃然,非常认真的看着刘阚,许久后举起酒盏,“阿阚兄弟,我敬你!”

第七十三章 范阳术士

一夜大雪,使得个天地白茫茫,好一派寂寥。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了房间的时候,醉倒在榻上的刘阚微微一动,发出了一声痛苦呻吟。

睁开眼睛,犹自感到天旋地转。

还好,这副身子骨不差,再经过片刻的呼吸调整,总算是撑过了那难熬的痛苦。

晃晃悠悠的起来,见灌婴还所在客房一角的被褥里酣然大睡,刘阚不由得偷偷的笑了。

这个家伙……醒来怕是要难受一下子了!

出门找到了客栈的主人,请他准备了一些食材,然后在客房门口燃起鼎炉,在上面摆上了一个陶盆,滚开水之后,做了一盆子的酸辣汤。秦时还没有醋的这个概念,不过已经有了老醯(音xi,一声平)这种足以代替醋的物品,所以喝起来还是勉强够味儿。

古时,人们把醋称之为醯,或者叫做酢(音cu,四声,同醋)。

相传已经有四千多年的历史,早在帝尧时期,就已经出现。不过这时候的醯和后世的醋不一样。不是液体,而是一种类似于酱的调味品。食用起来的话,味道非常的冲。

刘阚喝了一大碗酸辣汤,发了汉之后,那头晕目眩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正好这时候灌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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