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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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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敖和曹参也是朋友,但很明显比不上唐厉三人。

特别是曹参,这个人的心思很深沉,不会和任何人太接近,同样也不会和任何人太生疏。

用审食其的话形容,“诺大的沛县,也许只有萧何才能让曹参说真心话吧。”

萧何?

可惜了……这位后世良相的典范,对刘阚的态度也是若即若离,中间似乎隔着一层纸。

即便是刘阚刻意的去接近,萧何也是三言两语的把话题岔开。

是不屑于和刘阚接近?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呢?刘阚说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萧何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等待着什么……观察周围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任嚣也在内。

选择吗?

萧何是在准备选择什么吗?

※※※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初夏。

进入夏季后,气温明显的升高,时常还下两场小雨。可是却没让人感觉凉爽,相反更加燥热闷湿。即便是坐在堂上,喝着那用井水冰过的果浆,也无法驱散那难受的感觉。

始皇帝如今已驾临彭城。

在琅琊时,始皇帝遇到了一个名叫徐市(音fu,即徐福)的方士,声称海外有三岛,可求不死药,能长生不老。在当时的年代,神仙之术颇为盛行,即便是嬴政也无法避免。

谁又不想长生不老呢?

始皇帝今年已经四十一了,比之当年挥睥纵合关东六国是相比,不论是精力还是身体,都大大的不如。更何况,嬴政一心要成为千古未有之的帝王,能超越三皇五帝,建立万世的基业。人到了高处,心里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始皇帝最相信的人,是他自己。

徐市的谎言,恰恰是合了始皇帝的心思。

在一番恳谈之后,始皇帝下令徐市准备三千童男童女,带足三年粮草,并有精锐秦军护送,出海寻找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求取长生不老的不死之药。此令一出,天下哗然。

刘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心头震惊。

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呢?不管后世书籍是怎么评价徐市这个人,在刘阚的心里,那就是个神棍,就是个骗子,就是一个国贼。所谓三神山,不过是一个美丽的幌子。

可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难道去找嬴政,告诉他不要相信徐市,这家伙是个骗子?

神棍骗子招摇撞骗,自然有他的手段。且不说能不能活着见到始皇帝,见到了……始皇帝就会相信?当一个人开始只相信自己的时候,旁人的意见,怕是很难听得进去吧。

刘阚琢磨着,怎么才能给这件事情增添一些难度呢?

可这真的很难,甚至比杀死刘邦的难度要大十倍,百倍。以徐市的地位,以刘阚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可能见到徐市本人。刘阚急头怪脸的想了几日,却想不出一个好主意。

这一日,刘阚正在和王姬谈论酿造之法。

在理论上,刘阚比王姬强百倍,但是在经验上,王姬却比刘阚更老辣。

许多古传的酿造之术,如何能和刘阚的九酝酿造法联系在一起,能产生出非同一般的效果。王姬是个阅历丰富的女人,当年靠着自家酿造的浊酒,能支撑起一片天,绝非等闲之辈。

“阿阚兄弟,如果按照你说的这个办法,对粮粟的消耗可是非常巨大。我还从没有听过有这样的酿酒之法……能成功吗?而且,我觉得就算是成功了,怕是也很难推广。”

刘阚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按照你说的这个法子酿造,应该属于辣口酒。但是……口感太过于激烈的话,一般人怕是很难接受……恩,至少在我看来,泗水郡的人就接受不了,只怕是出力不讨好。”

虽然王姬如今是刘家的家仆,可是对于这个女人,刘阚还是很尊敬的。

王姬一开始要称呼刘阚为主人,不禁刘阚不同意,阚夫人也不太赞成。最后,还是阚夫人用强硬的态度,让王姬称呼刘阚的名字。不过王信对于刘阚的称呼,必须是主人。

这也是王姬的一点小心思。

刘阚听王姬这么一说,脸上多多少少的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道:“其实,我酿造这种酒,最主要的不是让人喝,而是用以救命。”

“救命?”

刘阚笑了笑,“酒有很多用途,可不仅仅是为了喝。少量的饮酒,能促进身体血液的循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不过,凡事过犹不及,喝得过量了,就会有害……此外,加入不同的药物,能产生不同的作用。如果你受了伤,用这种烈酒消毒,能有不错的效果。”

对于刘阚说的一些名词,王姬大都是听不明白。

可是,这并不会妨碍她去崇拜一下刘阚。

“你找谁?”

这时候,庭院里突然传来了王信的声音。

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叫喊:“阿阚,阿阚……快,快,快点出来,有,有人闹,闹,闹,闹……”

刘阚出来一看,是周昌。

只见他满头大汗,脸红脖子粗,拼命地想要把话说完整,可越着急,就越是说不出来。

“老周,是店里有人闹事?”

“闹,闹事……就是闹事……”

周昌总算是把话说完了,气喘吁吁,显然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刘阚二话不说,转身进屋,墙上摘下武山剑,就要和周昌一起走。

“阿阚,不许闹事……把剑放下!”

阚夫人也听到了周昌的叫喊声,从内堂走出来,正好看见刘阚提剑出门,于是连忙阻止。

“婶子,有人闹事,阿阚兄弟不带家伙,岂不是危险?”

“可是那秦法……”

王姬轻声道:“婶子,你忘记了?阿阚兄弟现在是上造,依据秦法,有事可佩戴兵器,无事才不能携带武器。现在这不是出事了吗?您不让他带兵器,万一出个三长两短……”

阚夫人哦了一声,“我倒是把这事情忘记了。不过阿阚,你带剑可以,但是不许伤人性命。”

刘阚苦笑一声,“孩儿知道了!”

这打斗的时候,刀枪无眼,谁敢说就能不伤人性命?

还是看情况再说,如果对方真的是要闹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想到这里,刘阚拉着周昌往外走。

在赶往沛县的路上,刘阚问道:“老周,是谁闹事?为何闹事?”

也许是见到刘阚要出手,周昌的心里安宁了不少,说话也没有早先着急时那么费力了。

“是个外乡人!”

“外乡人?”刘阚奇道:“外乡人敢在咱们的地头闹事?”

周昌说:“那家伙不讲理……咱们的窖酒在两天前就已经售空,结果他非要窖酒。还说如果不给他窖酒的话,他就要砸咱们的门面。老程和他说了两句,被他一拳给打伤了。

县长带着萧先生和屠子出城巡视去了,所以也不在城中。

阿阚,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嚣张……还说咱沛县没英雄,你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而已。”

周昌结结巴巴的说完之后,沉默半晌,突然又蹦出来了一句。

“阿阚,有人捣鬼!”

刘阚心里一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唐厉在临走时的那番话。雍齿?难道是他在捣鬼?

第五十八章 暴徒灌婴(二)

这绝非是普通的巧合。

任嚣等人正好出城巡视去了,结果就有人跑来砸场子。

看起来似乎很偶然,但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里面的不正常。太巧了,真是太巧了啊!

能掌握任嚣等人的行踪,在沛县可是没有多少人能够办到。而雍齿,恰恰是能够办到这一点的少数几人当中的一个。如果这件事情和雍齿没有关系,那才是真正的笑话了。

刘阚虽然还没有到现场,心里已经做出了判断。

※※※

杜陵老酒,是任嚣为刘阚这个店面所起的名字。

这杜陵,位于八百里秦川。按照任嚣所理解的刘阚出身,他是刘氏唐国的后人。刘氏唐国在被西周所灭之后,被封国杜陵。任嚣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有很深的意思在里面。

只可惜,刘阚不知道。

一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任嚣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名字。

不仅仅是他不明白,包括唐厉审食其周昌等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清楚杜陵二字的含义。

此时,悬挂在店头的那张黑底金字的幌子被仍在街头。

门口堆放的几十个空瓿被砸的粉碎,程邈满脸是血,在一个小伙计的搀扶下犹自强硬的站在门外。屋子里已经乱七八糟,两三个被审食其雇来的帮工,倒在地上呻吟不停。

一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上下的样子,头裹靑帻,雄立于店内,正大声的叫嚷。

“尔等奸商,明明有好酒,却偏要卖给我们劣酒……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好酒,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你这老狗,还不快快把那个徒有虚名的刘家子给我叫过来?

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做生意的!”

所谓‘帻’古代包头的头巾,同时也有特定的佩戴方法。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将头巾包裹着头,中间必须要露出头发来。帻前高后低,可以根据是否加冠而判定身份。

裹帻而未加冠,多是那种比较富庶的平民。这种人,大都是以行商为主,穿白色的衣服,并且根据‘帻’的颜色,区分出是何方人士。战国七雄之中,韩尚青!这青年头裹靑帻,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是故韩后裔。一身白袭,更衬托出卓尔不群的丰姿。

故韩遗族吗?

虽然六国统一的事实已经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但还是有一些人,不太愿意正视。

这个青年,想必就是其中之一吧。

刘阚见只有一个人,而且赤手空拳,于是把武山剑交给了周昌,分开人群,来到店前。

刹那间,街道上一片安静。

程邈在小伙计的搀扶下走过来,“主人,程邈无能,竟任由这贼子嚣张,未能保住店面。”

满头的白发,让程邈脸上的血,看上去格外醒目。

“老周,带大家去找郎中……老程啊,这件事和你无关,等回头你去作坊那边干活吧。”

“嗨!”

程邈用老秦人的习惯,回应了一声。

周昌找了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店内,躲避瘟神一样的绕过那青年,把伤者抬了出去。这青年倒是没有阻拦,目光灼灼的盯着刘阚,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一副警惕之色。

也是自幼练武,从刘阚一出现,他就感到了一种压力。

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刘阚并没有理睬青年,而是弯腰拾起了那面幌子,轻轻掸去了幌子上的灰尘,招手让一个活计过来,把幌子递了过去,然后淡定一笑,沉声道:“去,把幌子重新挂起来吧。”

说完,他才扫了一眼青年。

但仍未理睬,一转身对围观的客人道:“从今日起,烦颍川、砀郡等地的商人,恕小店不再接待。这酒嘛……也不会再卖给以上地方的任何一个人。谁要是私下里卖给对方,小店将以同样的手段对待。好了,没什么事情了,大家也别再看热闹了,散了吧。”

颍川、砀郡……

是故韩的领地。刘阚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以后杜陵老酒出品的任何酒,都不会卖给故韩子民。谁要是在偷偷的卖给故韩商人酒,那么以后这酒,也不会再卖给那个人。

垄断!

这就是刘阚的优势。泗水花雕一出,使得刘阚在酒水市场上,已经占居了谁也无法比拟的制高点。至少在十年之内,无人能够和他抗衡。就算这酿酒的方子流传出去,他也不怕。

有万岁酒那个名头摆在那里,这泗水花雕就是朝廷唯一承认的酒商。

计划经济的好处,就在这个地方。和官府扯上关系之后,这大鳄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除非,能有比万岁酒更好的清酒,代替了万岁酒的地位。可那绝非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事情。就算你酿出了比万岁酒还要好的酒,也要有门路,把酒呈到嬴政的面前不是?

“为什么?”

店门外的商贾中,不泛故韩商人,闻听后大惊失色。

刘阚露出一脸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却让人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不为什么,我高兴,我喜欢……我自己的酒,我想怎么卖都可以,甚至可以砸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阚似是无意的看了店中青年一眼。

有机灵的人一下子捕捉到了刘阚的这个动作,立刻明白了刘阚做出这个决定的缘由。

“灌婴,你这个混蛋,跑来这里闹事,还咋了刘先生的铺子,以后你父子休想在睢阳经商。”

一个老者走出来,同样是一身白衣,靑帻裹头,但戴了一顶黑冠。

这一身打扮,足以说明了他的身份。这位老先生,恐怕在故韩商贾中,有着很大的威望。

灌婴?

刘阚猛然回头,怔怔的看着那青年。他就是灌婴?虽然记不清楚他有过什么样的功绩,但刘阚还是能想起,这是刘邦手下的一员大将。不过他的后人,下场好像有点凄惨。

十几个故韩商人,跳出来指着灌婴的鼻子破口大骂。

商人逐利,灌婴如今断了他们的财路,又怎能不着急呢?指望着能和灌婴撇开关系,刘阚网开一面。这一顿臭骂,只骂的灌婴面红耳赤,嘴巴张了又张,却硬是开不得口。

“你这厮……好卑鄙!”

灌婴目光扫过刘阚的时候,看到了刘阚那一脸嘲讽的笑意。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那幌子是我扯下来的,你这店里的酒是我砸的,还有你的人,是我打得。有本事你朝我来啊,为何牵连我家乡父老?”

刘阚忍不住放声大笑,“你砸了我的店,是你的事,这笔帐咱们待会儿再算。可我的酒,我喜欢卖给谁就卖给谁,喜欢用什么价钱卖出去,就用什么价钱卖出去,与你何干?

好汉做事好汉当?

我呸……你当得起吗?你又凭什么当?你知不知道,你砸的这些酒,能够换多少钱?你打伤了我的人,又该怎么赔偿?你又算是什么好汉,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货罢了。你和我讲道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道理?你不是要当嘛?现在就当给我看看。”

刘阚一番话,说的是理直气壮。

围在店外的商贾,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同时大声叫好。

刘阚不等灌婴开口,接着说:“再说说这窖酒吧……你以为窖酒就那么容易酿造出来?

没有一年的时间,休想产出窖酒。而且一次也就是产出那么多,卖完了就要等到来年……各位大贾都是能明道理,辨是非的人。你们说说看,如果我刘阚还存有窖酒,会不卖给你们吗?谁他娘的会和钱过不去……你会不会?你会不会?你们不都在等着吗?”

刘阚一连指了几个商贾,全都是微笑着赞成刘阚的说法。

“大家都能等的,偏偏你就不能等……还扯了我的幌子,砸了我的店,你可真厉害啊!”

刘阚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凌厉,“你叫灌婴,是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守着规矩做事,你却跑来闹事……你以为,我沛县人好欺负嘛?”

这一句话,可是把外面看热闹的沛县人全都扯进来了。

“阿阚,打死他!”

“打死这夯货,居然跑到咱沛县来撒野……阿阚,不要轻饶了他……”

这时候,就算是有想站出来替灌婴说情的,一个一个的也都缩了回去,紧紧的闭上嘴巴。

众怒难犯啊!

灌婴恼羞成怒,突然间大吼一声,分开那些故韩商贾,揉身扑向了刘阚。

第五十九章 灌家父子

“婴,还不住手!”

一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大声喊喝。

不过声音很沙哑,听上去中气不足,似乎是有病在身。

灌婴的扑击,因这中年男子的喊喝突然一滞,手底下可就露出了破绽。也就是这刹那间露出的破绽,却让他吃了大亏。刘阚一见灌婴出手,自然也不会客气什么,踏步迎上。

狮子跨涧,轻松的就让开了灌婴的拳头。

脚下一个环步,身体滴溜溜就转到了灌婴的面前,猛然腾身而起,大喝一声,屈肘下劈。在古泰拳法之中,这一手叫做斩葫芦,内闪肘劈面,威力极其巨大,可一击必杀。

对于刘阚这种古怪的拳法,灌婴有点懵了。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本能的双臂十字交叉,身体微微向后倾斜,试图拦住刘阚的攻击。

但是,灌婴却忽视了刘阚的力量,一肘劈下去之后,刘阚的身体好像飘飞起来,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肘臂之上。只听蓬的一声沉闷音响,灌婴的双臂在刘阚的肘击之下,狠狠的砸在了鼻梁上。这一肘,把灌婴打得是满脸鲜血,闷哼一声,一下子摔倒在地。

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窜。

灌婴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半天都没有清醒过来。

刘阚本想再次出击,可这时候那中年男子却疯了一样的推开仆人,扑到了灌婴身上。

张臂拦住刘阚,那男子大声的说:“刘先生,刘先生……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犬子不懂事,冒犯了先生,实在是我之过错。这里的一切损失,小老儿愿赔,小老儿愿赔。”

杀人不过头点地!

既然对方服软,刘阚也不想赶尽杀绝。

不过心里也暗自吃惊。刚才那一肘,少说也有几百斤的力道,这灌婴居然能够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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