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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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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郎中,你怎么来了?”

刘阚看着陆贾,诧异询问:“陕县那边,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陕县一切都好,蓝田大营已休整完毕,丞相府命苦行者率部接防,萧丞相命卢绾送信,要我火速前来渑池。”

说着话,陆贾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刘阚,“左护军鹰郎将李左车,连同钟离将军和灌婴将军联名奏报。”

刘阚接过书信,示意陆贾和卢绾都坐下来。

他抖开书信,仔细阅读,脸色先是有些阴沉,慢慢的……却绽放出灿烂笑容。

看罢之后,他突然发生大笑。也就在这时候,门帘一挑,张良迈步走进庭上,见卢绾时先一怔,然后微微颔首,向卢绾招呼,再一拱手,“在门外就听见王上的笑声,不知有何喜事?”

“子房,快快请坐。”

刘阚说着,把书信递给张良,“这是代郡李左车派人送来的消息……哈,蒯彻真不负我厚望。”

张良一目十行,将信中内容看完,起身一揖道:“如此,臣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把书信放在刘阚身旁的长案上,张良表情有些复杂的说:“最初在大王麾下效力的时候,我就听人说,大王身边人才济济。这蒯彻有苏秦张仪之姿,李左车也不愧武安君之后,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还听人说,大王身边尚有一人,亦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不知如今何在?”

“子房说的,可是道子?”

张良笑而不答。

刘阚说:“道子如今另有要务,不在关中。不过子房若想要见他,想来再有三五个月,就可以了。”

是什么要务?

张良不会去追问。

他说:“赵歇既然已被蒯彻先生说降,看样子不数日光景,李少君也该行动起来了。

萧何先生这时候命陆郎中从陕县前来,莫非……”

张良说着,向陆贾看去。

陆贾点头道:“丞相说,如今大王牵制楚军,目的已经达到。

如今山东齐魏,蠢蠢欲动,而彭城楚军兵力空虚,只是发动之时。只要李少君和钟离、灌婴两位将军得手,整个河北之地,将尽归于大王手中。不过河南之地,还需再点上一把火。”

“看样子,陆先生就是要做这点火之人喽。”

刘阚笑呵呵的说道:“既然丞相已有妥善安排,那陆先生只管放手去做。只是此去魏国,路途恐多有波折……这样吧,就让屠子率部随你前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孤在此恭候佳音。”

“如此,臣即刻动身。”

陆贾立刻站起身来,向刘阚拱手告退。

卢绾也完成了使命,神情复杂的向刘阚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卢绾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轻声道:“大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卢先生请讲。”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我要问,而是……当年在沛县时,刘季对大王极为青睐。若没有大嫂的事情,可愿与刘季联手?”

卢绾的疑问,实际上已经做了改变。

他本意是想说:当年你落魄时,刘季多次想要招揽你。可是,为何你始终对刘季,怀有敌意?

刘阚愣住了!

他和刘邦之间的事情,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可否认,刘邦的确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可是他不喜欢!由后世穿越而来,从各种渠道得知了许多关于刘邦的事情。刘邦也许真是个没能做大事的人,可那刻薄寡恩,薄情寡义,实在不为刘阚所喜。甚至说,从某种程度上,刘阚有点厌恶刘邦,这是从一开始就有的看法。

和唐厉、审食其曹无伤对刘邦的厌恶不一样,刘阚的厌恶,带有主观的情绪。

可当时呢,刘邦虽然好吃懒做之外,倒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缺陷……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刘季,道不同不相为谋,和阿雉没有任何干系。”

卢绾没有再询问,深施一礼后,退了下去。

张良轻声道:“大王,还请勿怪卢绾。

他虽冒昧,但也是有情义的人。刘季死后,敢拜祭他的人,除了丞相等几人之外,只有他了。”

刘阚一怔,笑道:“子房先生不必多心,我并没有责怪卢绾,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张良点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李少君的书信在路上走了多日,如今想来,也快要行动了吧。”

“啊!”

刘阚回过神,仔细算了一下时间,轻声道:“恐怕就在这几日!”

※※※

风雪炽烈!

从滹池河北岸吹来的风,在穿过井陉峡谷的时候,发出刺耳的锐啸,恍若鬼哭狼嚎一般。

龙且率领骑军,顶着狂风从峡谷中穿越过后,马不停蹄,直扑北岸赵国军营。

风卷着雪,把天地笼罩在一派莽莽的白色之中。

远远的,龙且能看见那兵营依稀的轮廓。呼啸的风声,掩盖住了马蹄声……

龙且心中狂喜,攥住手中大戟,催马疾驰。

眼见着军营越来越近,忽然鼓声大作,号角声长鸣。

白茫茫的雪地上,蓦地当起一片雪尘,紧跟着,一派白色的盾墙,横在了军营前方。

盾墙缝隙间,有明晃晃的长毛探出,正对准了疾驰而去的楚军。太突然了,情况太突然了……战马受到惊吓,希聿聿狂嘶不止。整齐的骑队,一下子出现了混乱,许多军卒被战马掀翻下去,摔在雪地上。

“放箭!”

一座望楼上传来一声冷喝。

楼上赤红色的军旗,在风雪中上下摇晃,紧跟着一阵弓弦声响,嗡……满天箭雨倾泻而来。

那箭矢清一色的三棱箭镞,破空发出历啸,犹如万狼嚎叫。

龙且不由得脸色大变,惊恐的吼叫道:“苍狼箭阵,这是秦军的苍狼箭阵!”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龙且忍不住扭头向声息传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没办法,风雪实在是太大了,不过依稀间,他好像看到那井陉峡谷方向,有冲天火光腾起。

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醒悟过来,上当了!

遮天蔽日的箭雨倾泻下来,令楚军顿时乱作一团,死伤惨重。

李左车站在望楼上,看着远处的战场,嘴角微微一撇,发出一声冷笑。

韩信在横扫河北之地,连败齐军、赵军和司马卬,令赵歇陈余惶恐不安。蒯彻适时前往广阳,说降了陈余之后,李左车立刻率部进驻广阳郡,同时钟离昧和灌婴也兵出勾注山,秘密拿下曲阳县。

至此,刘氏唐国驻扎于北疆的兵马,几乎是倾巢而出。

两军汇合一处之后,李左车就敏锐的发现了韩信的意图,抢先渡过滹池河,扎下了营寨。

不过旗号,依旧是赵军的旗号,用来迷惑韩信。

对于李左车的主意,钟离昧不是太赞同,因为背河而扎营,不符合兵家之法。

但李左车却认为:“韩信是个懂得用兵的人,不可用常法视之。

他要夺取恒山郡的话,一定会穿越井陉峡谷。如果我们于中途伏击,他很可能会有所觉察。

故而,背河扎营,以令其生骄横之心。

今风雪漫天,实天赐于我等机会。待其前军出击之时,韩信主力定然会迅速通过峡谷。我在河畔立营,实一饵矣,以诱韩信入榖。此乃诱敌之计,待韩信主力行动,亦即他覆灭之时。”

对此,钟离昧和灌婴只好同意。

一切正如李左车所预料的那样,韩信上钩了!

眼见楚军以出现混乱,李左车果断下令,“擂鼓,命钟离将军出击。”

营中战鼓声,登时隆隆作响。从井陉小道中,呼啦啦杀出了一支人马。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丈八长矟,催马疾驰,正是钟离昧。楚军被一轮轮的箭矢,射杀的狼狈不堪。正惊恐之时,从后面有出现这样一支人马,那里还有半点斗志?不管龙且如何叫喊,可骑军已经指挥不动。

龙且愤怒不已,挥舞大戟,在乱军中冲杀劈砍,凶猛异常。

“那是什么人?”

钟离昧挑杀数人之后,长矟遥指龙且,向身边军卒问道。

有军卒回答说:“此人当是楚军五大将之一的龙且。”

钟离昧听罢,点了点头,催马迎着龙且就冲过去,同时厉声喊喝:“龙且小儿,休要猖狂,钟离昧在此!”

历史上,钟离昧和龙且,都名列项羽麾下‘五大将’之中。

却未曾想到,两人竟战在了一处。龙且也不畏惧,单手轮大戟,迎着钟离昧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而钟离昧也不躲闪,横矟向外一崩,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二马希聿聿长嘶不止。

论本领,钟离昧和龙且不相上下。

可钟离昧却占了两大优势,一是他胯下战马是百里挑一的乌孙良驹,远非龙且的坐骑可以比拟。

二来呢,钟离昧的马上配有高鞍双镫,能使出全力。

相比之下,龙且的马虽然也不俗,可比起乌孙天马来,明显差了几筹。最关键的是,他在动手交锋的时候,需要分出力量,以便在马上坐稳,此消彼长之下,只一回合,龙且就落了下风。

不过龙且也不是个轻易会低头的主儿,虽处于下风,犹自凶猛异常。

二人交锋数回合,钟离昧突然一提战马,跳出了圈外,大声道:“龙且,而今韩信主力,以葬身井陉峡谷之中,你何苦做那困兽犹斗之举?我见你武艺不俗,现在下马投降,犹未晚矣。”

龙且一怔,脱口而出道:“北蛮休要乱我军心。”

钟离昧闻听大笑,“我如何乱你军心,如若不信,不妨回头看看,那井陉峡谷如今是何景象?”

龙且下意识扭头看去,这一看却不要紧,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井陉峡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虽然距离甚远,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可龙且也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清楚,那韩信此时面临的危险?

中计了,中计了!

龙且大喊一声,拨马就要走。

钟离昧又怎可能轻易放过他,催马上前,将龙且缠住。

“龙且,我家大王乃天命所归,尔为何不识天数,欲螳臂当车不成?”

“休要胡言,我和你拼了!”

龙且这次可算是发了狠,咬牙切齿的和钟离昧斗在一处。耳边不时传来战马的惨嘶声,还是士卒的哀嚎声。而钟离昧又不时的冷言冷语,令龙且心绪不宁。他还惦记着那峡谷中的韩信,正可是心分三用。本就处在下风,这心神一分,那里还是钟离昧的对手?

钟离昧看了一个破绽,二马错蹬之时,胯下乌孙天马猛然横里一窜。

只见他,探手从身后抽出一支钢鞭,反手啪的拍出,正中龙且的后背。那钢鞭乃是盘野老在抵达北疆之后,研究出百炼之法炼制而成,坚硬无比。一鞭打得龙且甲叶子乱飞,龙且在马上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翻身摔在了地上。

未等龙且起身,钟离昧大矟轻轻探出,蓬的正抵在了龙且胸前。

口中大喝一声,“来人,把这厮绑住,回头送往咸阳,向大王请功!”

十几个军卒蜂拥而上,把犹自挣扎的龙且按在地上,绳捆索绑。这时候,楚军已停止了抵抗,李左车轻车而行,在亲军的护卫下,来到战场之上。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茫茫雪地,李左车与钟离昧相视一笑。

两人同时扭头,朝着井陉峡谷方向看去。只见那浓烟滚滚,煞是惊人,不由得同时轻声叹息。

“这一把火,韩信危矣。”

而钟离昧却叹了口气,“那韩信原本是大王极为看重之人,只是……

不过也好,喜子为了这一天,已等了足足三四年之久。今日这一把火,好歹能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喜子,自然指的是司马喜。

当年始皇帝驾崩,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之后,韩信砍了司马喜一只手臂,反出楼仓。

一晃四年,司马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韩信报仇的事情。为了报仇,更使得他和戚姬的婚事一拖再拖。

李左车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恩怨,可钟离昧却非常了解。

要知道,当年在楼仓时,不管是韩信也好,司马喜也罢,时常到大营中帮忙。那时候,两个人好的如同亲兄弟,而刘阚对韩信的期望,远高于司马喜。可不曾想……钟离昧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少君,此战过后,河北必乱。”

钟离昧回过神来,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李左车一笑,“怎么做?呵呵,就只看接下来,蒯郎中的手段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江山一盘棋(十)

井陉峡谷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夜,到黎明时分才算熄灭。

司马喜披着一件黑色的棉袍,内罩兕皮甲,在护卫的簇拥下,从山顶缓缓的走入了峡谷中。

整个峡谷,被烧得一片漆黑。

许多大石头,更出现了融化的迹象。烧焦了的尸体,马匹横七竖八的倒在山道上,看上去惨不忍睹。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司马喜看到眼前的惨状时,仍忍不住生出一种负罪感。

如此大火,说不定是会要折寿的!

井陉山有很多山岭组成,连接着太行山脉。

几十里长的峡谷,如今已到处是灰烬,再也看不到半点生气。

韩信督帅十万人马前来,其中进入峡谷的军卒,大约有六万余人。剩下的辎重人马,在两边谷口被封死之后,就遭遇到了灌婴骑军的冲击,死的死,降的降,也早已经溃不成军了。

也就是说,楚项在河北的力量,于一夜之间,几乎全部耗尽。

只剩下蒲将军柴武驻守河东,张耳留守巨鹿,再也抽调不出半点人马来。

四年的仇恨,在这一夜,烟消云散。

“可曾发现韩信的尸骨?”

司马喜阴恻恻的向身边亲卫询问。

他不过是左领军的一名参军,说起来职位并不算太高。但由于他曾在刘阚身边做事,地位却颇有些超然。整个军府之中,除了将军之外,就是司马喜权力最大,甚至超过许多郎将。

“还没有发现……尸体太多,许多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不好辨认。”

司马喜轻声道:“那就继续寻找,一定要找到韩信的尸体……对了,他配有一柄宝剑,极为锋利,你们再寻找一下。”

“喝!”

亲兵连忙领命下去,司马喜则站在山岭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空荡荡的衣袖,随风而动,似乎在提醒着他,昔日韩信曾砍掉了他一只手臂。可此情此景,那仇恨却好像变得淡了。四年来,日思夜想的就是要抓住韩信,砍了他的手臂。但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景象。数万条性命啊,就在这一夜之间,都没有了,令人难以释怀。

“参军大人,好像找到了韩信的尸体。”

突然间,有军卒高声叫喊,司马喜连忙迈步前行,在军卒的领引下,来到了一块巨石旁边。

这巨石与峭壁相连,形成了一个火焰无法燃烧到的死角。

一具尸体靠着冰冷的峭壁坐在地上,膝上横着一把宝剑,面目被烟熏火燎的黑乎乎,已看不清模样。不过看披挂穿戴,是一个将军的打扮。司马喜一眼就认出了尸体膝上的宝剑,上前一步,一把抓起来,仔细分辨了一下……片刻后,他恶狠狠的用宝剑砍在石头上,迸出火星飞溅。

“韩贼,你也有今日!”

司马喜癫狂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叫喊。

他认得这把剑,正是韩信的祖传佩剑。当年在楼仓时,韩信曾不止一次的向他炫耀,司马喜又如何能认不出来?正是这把剑,在那个晚上,斩断了他的手臂,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顺着面颊,不知不觉的滑落。

他收起笑声,蹲下身子,用袍袖擦拭那具尸体的面庞。不一会儿,尸体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韩信……

“信啊信,你怎能如此糊涂?”

司马喜呢喃道:“当年大王对你何等器重,待你若手足一般,你却为何要背叛大王?

你说张楚声势浩大,大王音讯全无……可仅仅是这个原因?就能背叛待你若手足一样的大王吗?

一步错,步步错……你可知王后为何对你不满?

她曾说过:你性情坚忍,聪慧过人,成就定然会在我之上。但你最大的毛病,却是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过头,所以王后才不肯委以重任……信啊信,你当日若多一份坚持,该多好啊!”

司马喜对韩信是恨之入骨,但五年的相处,那份情意又岂能割舍?

他哭了一会儿,站起身对身边的军卒道:“把韩信的尸体收敛起来,用棺椁装盛,立刻送往咸阳。

另外,加速清理峡谷山路,正午之前,必须要清理出通路,以便大军通行。

……再去通知两位将军,就说韩信尸骨已经找到,六万楚军葬身峡谷,请将军早作谋划。”

“参军大人,那您呢?”

司马喜轻声道:“韩信虽罪该万死,终究曾是我的兄弟。

我将护送他棺椁,前往咸阳……再说了,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接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神情略有些落寞,司马喜转身离去。

※※※

渑池,楚军大营。

项羽在营中徘徊不停,不时的从口中发出几声咒骂。

范增虞子期,静静的坐在一旁,在正中央帅案的一侧,则端坐一名女子,看着项羽也不说话。

这女子,正是项羽的宠姬,虞姬。

虞姬是在三日之前,才抵达楚军大营。原本,她是留在彭城,但随着渑池战事不畅,项羽的脾气也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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