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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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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这时候派人来,是什么意思?”

刘阚不禁有些诧异。

张良也是一怔,旋即露出一丝明悟的表情,笑道:“大王,项羽的心思,良已大致了解。不过,大王此时不可出面与之相见。不如就由良出面打发了来人,大王若有兴趣,不妨帐后观瞧。”

刘阚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他躲在中军大帐的屏风后面,侧耳聆听帐中的动静。

“我奉上将军之名,前来向唐王下战书!”

楚军使者进入大帐之后,表明了他的来意。

张良则接过战书,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你家上将军的意思,是要以斗将决胜负吗?”

“不错,上将军乃当世豪雄,勇武闻名天下。

听闻唐王也是个骁勇之人,故而命在下前来下战书,与唐王一决胜负。

上将军说,若唐王胜了,他愿撤回洛阳;但若唐王败了,则要让出渑池陕县,退回函谷关内。如此,也可以减少儿郎们的损失。上将军说,唐楚儿郎,皆豪迈之士,死伤实在可惜。”

听得出来,这位使者并不清楚刘阚和项羽的事情。

开口上将军,闭口上将军,如若项羽似天神一般不可战胜。观其口音,当是在巨鹿之战前后才归顺了项羽。若非是这样子,他也不会如此口吻。刘阚在帐后听罢,不由得偷笑起来。

张良放声大笑,“我听说项籍乃当世豪雄,却不想竟是个天真无能之辈。

兵者,国之大事也。他当这国之大事,是小孩子的游戏吗?且不说其他,我家大王乃天命所归,贵为一国之君。项籍不过是楚王门下走狗,有何本领,居然要我家大王和他斗将呢?

可笑,实在是可笑……

楚国无人,居然让这毛娃子出来领兵大战,只不过侥幸胜了几次而已,就目中无人。

此次大战,非我家大王之过,乃楚国挑起争端。回去告诉你家那毛娃子,若有本事,只管打来。我唐军上下,恭候他前来送死……来人啊,把这无礼的家伙削了鼻子,赶出大营去。”

刘阚听罢这番话,轻轻点头。

在私心里,他是极希望能和项羽再一决高下。

然而他也分得清状况,这国之大事,若是以斗将来决胜负,未免太过儿戏了一些。再者说了,他是要拖住楚军,而不是要和项羽决一胜负。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还不到决战的时候。

待张良赶走了那使者之后,刘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轻声笑道:“张先生,项籍是个刚愎,极要脸面的人。你今日这般削他脸面,他怎能善罢甘休?”

张良闻听,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江山一盘棋(八)

项羽暴怒!

看着自家使者满脸的血污,心中怒火中烧,“刘家子欺我太甚!”

哗啦,摆放在他面前的书案,被一脚踹翻。项羽蓦地长身而起,咆哮道:“立刻点起兵马,我要荡平北蛮,血洗渑池。”

北蛮,是中原各路诸侯为刘阚的唐国所起的称号。

刘氏唐国兴于北疆,又非匈奴胡人,所以冠以‘北蛮’的名号,以区分于关中地区的秦人。

陈婴连忙上前,“上将军息怒,切不可中了北蛮的诡计!”

“陈婴,你也看到了,刘蛮子如此欺我,简直是欺人太甚。我若不杀他,又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

陈婴说:“上将军,我军与那北蛮军交锋多次,却未曾见那刘蛮子一面。

卑下以为,此事透着古怪,那北蛮军似乎并不是要和我们决战,好像只想把我们牵制在这函谷关外,其意难测。

今刘唐已夺取关中,又占领渑池陕县两地,与函谷关成掎角之势。

将军即便是攻破渑池,那刘阚仍可以陕县函谷关隘与我军周旋。而严冬将至,河洛粮草匮乏,长久下去,只怕军心动荡。婴以为,既然刘阚不愿决战,将军当退守谷城,暂且休兵为上。”

若在以前,项羽说不定还会听从陈婴的建议。

然而他如今被张良羞辱了一番之后,那还能听得陈婴的劝解。

浓眉一蹙,项羽厉声道:“陈婴先生,大战之时,你怎能说出退兵之言,动摇我军心?若非看你昔日功勋,某定不饶你。还不快快退到一旁……来人,点兵,我要和那北蛮决一死战。”

陈婴欲言又止,眼看着项羽点起兵马,杀出大营。

黯然轻叹,他摇了摇头,走出大帐。

如今范增不在谷城,军营里能劝说项羽的人,几乎没有。而陈婴呢,虽挂名军师,却偏偏地位尴尬。项羽似乎不信任他,连带着许多麾下的将领,对他也是反应冷淡。诺大的营盘,几十万大军,竟没有一个能与他知心的人……即便是范增,恐怕也对他怀有那一分不信任吧。

回到自己的小帐里,陈婴靠着长案,郁郁寡欢。

这时候,帐帘被挑起,陈二走了进来,轻声道:“先生,您一个晌午水米未进,先吃些东西吧。”

陈婴一怔,“陈二,上将军点兵,你为何还在这里?”

陈二苦笑一声,“先生,上将军已率兵出营,我等自东阳从军之人,几乎都被命令留在营中,不曾出战……先生,上将军似乎对我等并不信任啊!”

陈婴面皮一抽搐,叹了口气说:“非是不信任你们,实不信我啊。

陈二,是我害了你们啊……当年在彭城时,你若不救我出来,让我死在彭城,也少了这些麻烦。”

陈二面颊一抽搐,“先生,我等自上将军渡江以来,鞍前马后,忠心耿耿。

昔日四万东阳子弟,如今幸存者十之三四耳……上将军如此待我等,我等不服!”

“小二,慎言!”

陈婴吓了一跳,连忙喝止了陈二。他走到帐门口,朝外面看了一下,而后厉声道:“此乃军中,尔等只需听命行事,何来服与不服?此等言语,以后莫要再说,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陈二似乎鼓足了勇气,轻声道:“先生,你就算杀了我,小二也要把话说完。

项家渡江以来,何曾念过我楚人的情分?楼仓一战,我东阳子弟冲锋在前;横扫砀郡,我东阳子弟死伤无数;渡河以后,更是奋勇当先……巨鹿一战,我东阳子弟更是死伤惨重。如此用命,只换来他项家勇武之名。而先生呢,自从随了项家,诸事莫不尽心,可结果又如何?

范增,一老朽耳,竟位列先生名上。

韩信,不过黄口小儿,却执掌千军万马。至于那虞子期龙且曹咎等人,那个又比得上先生,却个个比先生得势……我听说,项家人不念旧情,只知自家脸面,早知如此,还不如……”

“小二,你给我闭嘴!”

陈婴真的有点慌乱了,连忙上前捂住了陈二的嘴巴。

“你要再这般胡言乱语,休怪我不讲情面。”

陈二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过他人是走了,却留下陈婴在军帐里,思潮起伏。

陈二说的话,乍听大逆不道,可静下心细想,却也是在情理之中。想当初,项羽渡江,占居广陵,兵马不过万余。正是陈婴率部前去投奔,四万余东阳子弟纳入项羽麾下,才令其声势暴涨。那四万东阳子弟当中,有一成多的陈姓子弟。而今,还活着的,却不过区区数百人。

陈婴为项家,可谓是费尽心思。

可换来的呢?

眼看着一个个后辈都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即便是陈婴淡泊名利,这心里面依旧感觉不舒服。

今日在大帐中,项羽当着那许多人的面斥责自己,已经让陈婴不快。

而陈二的一番话,更不知不觉的让陈婴,心里面生出的不满……只是如今,这不满尚未发作。

一连两日,项羽猛攻唐军大营。

然则张良却打定了防守的主意,任凭项羽如何挑战,如何猛攻,始终不肯出战。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断的调动兵马,以黑旗军为主力,分成十数支小股兵马,对楚军实行骚扰。白天不作战,到了夜晚,突然间金鼓齐鸣,让楚军惶恐不安,难以休息。同时,不断有骑军袭扰粮道,不数日,楚军的粮草就开始紧张起来。

河洛之地,粮草原本已不太充沛。

几十万大军驻扎进来之后,更捉襟见肘。

董翳在洛阳想方设法收进粮草,可运送一次,却仅止够楚军食用五天。

粮道被袭扰,楚军的粮草随之出现的短缺。面对如此状况,陈婴却再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一直拖延了五六日,待范增督运粮草回来之后,听说了项羽和陈婴的事情,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一方面责备项羽,另一方面想要安抚陈婴。

可积压在心中的不满一旦出现,想要消除,可就困难了……

项羽也是个火爆脾气,听范增分析之后,立刻下令陈婴,回转雒阳,专门督办粮草。

依照他的意思,你不是不满吗?那我就给你事情做!做的好了,也就罢了;可若是做不好的话……

陈婴,怀着一腔怨气,回转雒阳。

※※※

渑池之战,呈胶着之势,转眼间已过去了月余。

寒流迫近河洛,河北之地,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鹅毛大雪……

过去的一个月里,韩信势如破竹,连连击溃司马卬和陈余所部兵马,几乎占居了河北大部分地区。

说起来,韩信也不容易。

项羽从河北离开时,几乎带走了所有的精锐。

可韩信就是靠着那些临时征召来的乌合之众,在短短数月中,横扫河北。

于邯郸将遁入太行山为匪的秦军,打得不敢走出太行半步;在上党和蒲将军柴武联手,击溃司马卬十数万兵马;回师巨鹿,又将彭越所部的齐军击溃,使之不得不渡河退守于南皮县。

又调集人马,在下曲阳大败赵军,以风卷残云之势,兵临井陉关。

此等意气风发,与项羽被拖在渑池城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龙且如今对韩信是心悦诚服,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催马追上了韩信的战车,却又落后半个马身,笑呵呵的说:“韩兄弟,只要通过了井陉山,这恒山郡就算是落入咱们手中了。”

落后半个马身,从某种程度上表明了龙且的态度。

昔日,韩信以龙且而崛起,今日龙且,以认可了韩信的主导地位。

韩信点点头,“攻占恒山郡之后,咱们暂时休战。”

“休战?”

龙且不禁愕然,“为何要休战?攻破恒山郡,正可一鼓作气,拿下广阳郡,彻底消灭赵国啊。”

“不可!”

韩信握着车栏,手背上青筋毕露。

清秀的面容,露出一丝凝重之色,“赵歇陈余,不过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我们要消灭赵国,易如反掌。然则,消灭赵国之后,亦代表着我们将直面雁门以及北疆四郡的唐军精锐。

龙将军,我了解那刘阚的练兵之法,他麾下兵多将广,谋士如云,绝非小小赵国可比。

那左鹰扬府郎将李左车,我不是很了解。不过雁门左护军将军钟离昧和灌婴,我却非常了解。此二人当年是刘阚的左膀右臂,钟离擅守,其势若山,难以撼动;灌婴擅攻,其势若风,不可抗御。刘阚将这左膀右臂都留在了北疆,我们现在和北蛮交锋,只怕是胜少败多。”

龙且不知道韩信过去曾在楼仓生活过,可听韩信这么一说,也有些凝重了。

韩信接着说:“攻克恒山郡,赵歇虽惶恐,但未必会做出过激举动;可如果我们攻击广阳郡,弄不好赵歇就要狗急跳墙,投靠刘氏唐国。如今寒冬已至,我大军连番作战,疲惫不堪。

在这个时候和唐军交手,绝非一件好事。

所以,我要占领恒山郡之后,休整些时日,待来年兵马休整完毕,再兵发广阳也不迟啊!”

龙且闻听,深以为然。

这时候,有探马前来禀报:“启禀将军,出井陉山,发现赵军踪迹。”

韩信心里一惊,连忙问道:“那赵军有多少人,在何处扎营?”

“启禀将军,赵军在滹池河以北,背水扎营……观其兵马,大约在万人左右。”

滹池河,后世又名滹沱河。

发源于山西繁峙县泰戏山孤山村一带,向西南流经恒山和五台山之间,在界河折向东流,是恒山郡内一条非常重要的河流。

背水扎营?

韩信不禁一怔:这似乎不合用兵之法啊。

可龙且却笑了起来,“韩兄弟,看起来赵国已无人可用。昔日他还能派出赵括之流,如今却连个知道兵法的人都没有了。此天赐恒山郡于我兄弟,趁此机会,我等当迅速通过井陉关,击溃赵军。想必恒山郡已无多少兵马,这一万人消灭之后,恒山郡当尽落于我兄弟之手!”

井陉山,是恒山郡治下的一处重要关隘。

四面高而中间低下,宛若深井。山中有一条峡谷,直通滹池河,是攻打恒山郡的必经之路。

韩信原本还有些犹豫,担心赵国人在他通过井陉山峡谷的时候,突然袭击。

然则现在看来,那指挥兵马之人并不懂兵法,多多少少让韩信放下了心。他沉吟一阵子,突然下定决心道:“龙将军,着你率精锐骑军为前锋,迅速通过井陉关峡谷……这般天气,想来赵军也不会防备。一俟通过峡谷之后,你就率部攻击赵军,我亲自督帅兵马,随后就到。”

这个命令,正合了龙且的心思。

他大喜往外,连连点头道:“韩兄弟放心,我定会将那赵国人的首级取来。”

龙且性情粗豪,就喜欢这冲锋陷阵的事情。他麾下的骑军,也是韩信手中最精锐的一支人马。

要知道,中原并不产马。

早先燕赵之地还好一些,但随着刘阚占领了河南地,将北疆的战马完全封锁之后,中原各路诸侯,就面临着无马可用的窘况。楚军原本战马也不少,但都随项羽离去,使得河北战马奇缺。韩信也是想尽了办法,才凑出了一支七八千人左右的骑军,交由龙且一人指挥。

让龙且出击,也是要试探一下峡谷中的动静。

如果赵国人在峡谷中有埋伏的话,他宁可舍去了这一支骑军,以井陉山为界,和赵国休兵。

虽说损失一支辛苦建立起来的骑军很肉痛,可是能弄清楚赵国人的根底,倒也还算是值得。

龙且率部冲入峡谷之后,韩信慢腾腾的向峡谷进发。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有探马前来禀报说,龙且的骑军已经抵达峡谷中段,并未发现任何赵军的动向。韩信这才放心下来,锵的抽出肋下佩剑,向井陉峡谷一指,厉声喝道:“传令三军,火速通过峡谷,接应龙且将军,全歼赵军兵马!”

随着韩信这一声令下,三军齐动,加快了行军速度。

那绣着斗大的‘韩’字的大纛,在风雪之中飞舞,猎猎作响。

一时间,风雪愈发狂烈……

第三百六十八章 江山一盘棋(九)

河洛初冬的第一场雪,在正午时飘落。

刘阚在庭院里打了一趟太极拳,披上一件明黄色的大袍,坐在了庭上。

一尊红泥小火炉里,炭火正炽烈。蓝色的火苗子扑簌簌往上窜,将炉上的瓷壶底部包围起来。

壶嘴儿噗噗的冒着蒸汽,让庭上多了一分暖意。

刘阚熟练的摆弄着面前茶盘上的茶具,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茶具,是巴曼在咸阳命工匠打造而成,茶是蒙顶玉露,清香宜人。巴曼也知道,刘阚好茶,于是命人送来了这些东西,以缓解刘阚的压力。随着初冬来临,关中的局面已经渐趋平稳。

赢果似乎还在犹豫之中,只派人到咸阳说,身体不适,故而无法动身。

她这一犹豫,也就给了巴曼足够的时间,来平息关中各方势力。特别是在唐国大军源源不断进驻了咸阳之后,也使得许多忠于老秦的关中人,断了念想,老老实实的向刘唐表示臣服。

这,也正是刘阚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王上,咸阳有使者前来。”

樊哙盯着风雪,迈步走进庭上,插手行礼道。

“快快有请!”

刘阚连忙吩咐,同时心里奇怪,咸阳这个时候派人过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犹豫一下,又吩咐道:“另外,去城外大营中,请子房先生过府一叙。”

“喝!”

樊哙大声领命,转身离去。

说来也奇怪,这人要是有了盼头,精气神就显得大不相同。如今樊哙和当日刚来渑池的情形截然不同,精神了很多。楚人多‘喏喏’,来到这关中以后,竟不知不觉的学会了秦人应声的习惯。

秦人应命,多以喊喝,以示豪壮。

若非刘阚知道樊哙的根底,说不得还会把他当成正经的关中人!

心中正感叹,门外走进来了两人。为首一人白衣大氅,衣带飘扬,竟然是奉命镇守陕县的陆贾。在陆贾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刘阚一看这人,忍不住嘴角一翘,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是卢绾!

刘邦死后,卢绾在萧何劝说下,投降了刘唐。

他现如今在萧何门下充当一名小吏,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看精神,却似乎不错。

看见刘阚,卢绾好像有些畏惧。

喏喏的在陆贾身后,向刘阚行礼,“罪臣卢绾,叩见大王。”

“哈,原来是卢绾老哥,快请坐。”

刘阚如今身处上位,昔日的那点恩怨,早已不放在心上。自从唐厉死后,刘阚就经常怀念沛县故人。当年一起征战昭阳大泽,幸存下来的人,如今也不过是寥寥而已,也就更亲切。

“陆郎中,你怎么来了?”

刘阚看着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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