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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3-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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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咬咬有点惊异地看他一眼,心中一暖。

  祖少宁看着面前这青年男子,一看就是文弱书生,一脸的忠厚相,目光却很有力度,像是要看穿自己透入骨髓,他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避开,避开之后忽然一惊——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连个普通人的目光,都这么敏感?

  “你们的亲人在这里。”祖少宁狞然一笑,一把抓过他身侧的司马嘉如,司马嘉如惊声尖呼,满脸蒙着白布的丑福低喝“别伤我家小姐!”,挣扎着上前一步,却好像因为重伤体虚,一步迈出便软在了城墙上,不住喘气。

  祖少宁看也没看丑福一眼,身后的士兵们瞟瞟这个“衰弱的护卫”,也懒得再防备,稀稀落落站着。

  “将军你是在骗我们吗?”柳杏林环顾四周,勃然变色,“城头上怎么就她一个人质,其余人呢?”

  祖少宁微笑,“你们只要听话,自然会见到她们。”手一挥,示意包围他们的士兵,立即动手。

  柳咬咬忽然抬头,对着他,一把拉下了自己的面具。

  ==

  黑暗的墓道里,响着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一种嗤啦嗤啦拖地的声响。

  君珂一手抓着地宫图,肩膀上拖着一道布绳,系着一块棺材板,棺材板上是昏迷不醒的纳兰君让。

  纳兰君让昏迷之后,她把了把他的脉,发觉他体气虚浮,内腑曾经受过重击,她随身带有内外伤药,当即喂服了他两颗,至于外伤,他穿的薄甲和现在的制式不同,君珂还没摸索出脱衣服的办法,只好等他醒来再帮他处理。

  她的状态还是那种可怕的颠倒,好在纳兰君让的晕倒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也摸索出了暂时对付这种状态的办法,那就是虚弱就歇息,强壮就快走。因为随时会虚弱,她没敢把纳兰君让背在背上,顺手在那墓室里找了一块还算完好的棺材板,拖了他继续前行。

  在那破损得厉害的墓室里找完整的板材时,她曾经想在那些散落的碎片中,多寻找一点先前大战的蛛丝马迹,然而她怔然半晌后,最终罢了手。

  她宁可相信运气,相信世间一切奇迹。

  她本来还想救下云涤尘的,可惜等她去查看的时候,云涤尘已经香消玉殒。

  她死时肮脏零落,一身血迹尘埃。

  君珂想起初见她,洁白如雪,高华出尘,不禁怔怔良久。

  人生命运,有时讽刺薄凉得,令人心底生寒。

  君珂用碎木给她盖住了尸体,在宁光帝的墓室里寻找了另一件女式的黄金薄甲,虽然她自己也很需要这黄金甲,但她还是穿在了云涤尘身上,这女子已经够悲惨,不能再让她衣不蔽体地走。

  云涤尘断掉的手臂也被她拣了回来,和尸体放在一起,大燕的风俗,入葬者如果尸首不全,来生就是残疾人,她不知道云雷是不是也有这说法,但尽心意而已。

  回到原先那间墓室找断臂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四面铺天盖地的那种“存在感”,可是,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棺材底下有点响动,听起来像是那怪物在呜呜地哭——君珂把有毒的珠宝都拿走了,它没得玩了。

  君珂想了想,顺手捞了几件陪葬品,扔在了那棺材里。

  好歹那怪物对她有功,如果不是它令苍芩老祖走火入魔,以这老疯子狠辣残忍的心性,一旦武功大成,她和纳兰君让都活不下来。

  君珂趁感觉强壮的时候猛走一阵,再在虚弱的时候靠在墙上喘气。最初的不适应过去,渐渐她也习惯了,偶尔低头看纳兰君让,他苍白的脸上两颊微红,显见是发烧了。

  这令君珂更加忧心,顺着地图,一路到了主墓室,后面的路还算平安,君珂感觉到大燕皇陵除了她没见识过的宁光帝的墓室外,其余地方格局方正明朗,并不以奇诡机关见长。

  如果不是苍芩老祖闯了进来,这一路必然十分安全,君珂不禁感叹,这世上最可怕的,果然永远不是机关,而是人祸。

  开国大帝主墓室的石门,比其余墓室都更建制恢宏,简直像个高大的庙宇,君珂仰头看了半天,才在巨大的石门中部,离地面丈许的地方,找到了两处小小的凹陷。

  她看看那形状,若有所悟,趁自己真力凶猛的时机,背起纳兰君让,纵身跃上石门。

  这一跃她便发觉,强壮状态下的自己,确实很牛叉,背着个纳兰君让,还跳的轻轻松松。

  脚尖轻轻一踹,石门上已经多了两个洞,她踩着那洞,将纳兰君让手上龙戒和自己手上的凤戒,合上了那两个小小凹陷。

  她的手指贴上去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平,毕竟是大拇指戴着,不过也没在意。

  等了一会,石门并无开启的动静,她愕然抬头,忽然听见一丝微响。

  心中警兆忽生,她脚尖一蹬,飞速从石门上弹开,身子刚刚拔离门身,咻咻数十道乌光纵横交射,自刚才她贴着石门的位置呼啸而过。

  君珂半空中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她吃了那莫名其妙的东西,武功出现大涨,刚才那一下,平时她便躲不开去!

  正在庆幸,想要再借力跃起,忽然丹田一空,虚弱状况重来,砰一声,两人重重栽落地面。

  君珂背着纳兰君让,所以落下时,倒霉的太孙又做了垫背,君珂只听见一声惨哼,纳兰君让生生被她撞醒,但剧痛之下,头一偏,又给痛晕了。

  君珂露出欲哭无泪表情。

  更欲哭无泪的是,她此时正在虚弱状态,烂泥一样毫无力气,别说再去开门,就算从纳兰君让身上爬起来,也做不到。

  君珂心中尴尬而无奈,躺在纳兰君让身上拼命运气,希望能在他醒来之前恢复正常。

  可事不遂人愿,底下一声闷哼,纳兰君让悠悠转醒,几乎醒来第一瞬间,他脸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君珂心中一震,她知道纳兰君让坚忍刚硬,不是极度痛苦不会有任何示弱,生怕自己压到了他哪处伤口,急忙试图挪开,可是越急越没力气,那些挪开的动作,在纳兰君让身上,倒像是调情的磨蹭,纳兰君让不仅呻吟,简直就快喘息了。

  更糟的是,先前君珂和苍芩老祖追逐,衣衫撕裂,虽然后来她撕下内衣布条遮的遮绑的绑,终究也有点衣不蔽体,此刻微微一动,肤光胜雪,刺得纳兰君让脸色更红,赶紧闭上眼睛。

  君珂脸色爆红,不动了,讪讪抬头望天,拒绝和他对视。

  忽然手指被微凉的手执起,却是纳兰君让,将戴在她大拇指上的凤戒轻轻取下,换成了食指。

  他动作轻柔,神情虔诚,一个换戒指的动作,做得无比神圣。

  君珂怔怔低头看着,有心想阻止,却为他的神情所慑,不敢说话。

  从她的角度,看见纳兰君让抿紧的唇,因为虚弱,他唇色微白,线条仍是明朗美好的,此刻微微弯起的弧度,少了平日的凌厉冷淡,却多了一分浅浅温柔,而微垂的眼睫下,眸光如水。

  四面似有光晕淡淡,打在彼此身前,勾勒静谧而神秘的轮廓……华丽恢宏的皇家巨门、相拥依偎的俊美男女、熠熠闪光的凤戒、温柔相执的手指……

  如果不去探讨真正的关系和真实的情境,这着实是一副很美而令人憧憬的景象。

  纳兰君让就没有去探讨。

  他专注地将凤戒戴上她纤细雪白的手指,在那本该凤戒存留的位置。

  这一刻不是墓室,是大殿;不是墓门,是宝屏;不是恩仇交织的敌人,是同甘共苦的伴侣;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相许的迎接。

  这一刻是他心目中演练过、憧憬过、无数次想象过,却心中深切明白,永无实现之日的场景。

  未曾想皇陵之遇,阴错阳差,变相助他幻梦成真。

  他原本应该一个人进入墓室的,只需要带龙戒便可,然而临行前心血来潮,将凤戒也悄悄带来。

  老天不算薄待,凤戒终有认主的这一次。

  便戴上一刻也好。

  便是想象也好。

  一生里注定遥遥高处,注定孤家寡人,注定将所有投入那些永无止境的争夺筹谋天下之局,永远以国家利益为先,娶不爱的人,立陌生的后,在龙辇之旁,坐着面目模糊的妻。

  且拂开那清晰可见的前半生与后半生,留这一幕鲜明珍异。

  但记永久。

  ……

  君珂在这样近乎肃穆,几乎令她有某些不该有联想的气氛里,看着凤戒戴上正确的手指,巨大的戒面,几乎覆盖半个手面。

  “要戴对位置,否则贴靠不紧,门还是不会开。”纳兰君让撒手,淡淡解释。

  这个解释君珂接受,只是心中对刚才他的神情还是有几分不安。

  纳兰君让忽然抬手,将她抱了抱。

  君珂愣住。

  纳兰君让却立刻撒手,闭上眼睛,一副“我想抱所以抱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表情。

  君珂苦笑,无奈,决定不和伤员计较,此刻气力恢复,她再次背起纳兰君让,这回顺利地开了门。

  巨大的石门訇然中开,里面的墓室阔大得超乎想象,和大多数墓室一样,大燕早期的皇室,并不重奢华享受,装饰古朴厚重,大气恢宏。

  不过……

  白骨太多了!

  触目所及,遍地零落,都是各类尸首,穿着打扮多半是江湖人士,各个年代的都有。

  头顶上好多洞,有的粗糙有的精致,星星一样分布着。

  纳兰君让脸色铁青,君珂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无奈地,笑了笑。

  “还以为皇陵多坚固,其实早就被盗墓贼不知道光顾了多少次了。”

  “但他们都死在这里。”纳兰君让语气坚硬。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来?其余墓室我看都保存完好。”

  “因为开国皇帝主墓室是最重要的一间,每代皇位继承人都必须要进来祭拜,祭拜时自有供奉,所以这里积聚了历代珍宝,自然是盗墓者的首选。”

  君珂瞟一眼满地散落的珠宝,还有一些古册什么的,心想和人家子孙一起进来就是不好,想拣便宜都不好意思。

  低头看看地宫图,倒抽了一口气,“地下没有走的路?”

  纳兰君让神情微微骄傲,“对。”

  君珂抬头看横梁,穹顶是圆形的,没有任何图案,但在地宫图上,穹顶被标注出了极其复杂的六棱星路线,星棱正中垂直对应的,便是真正的开国皇帝金棺所在。

  至于大殿顶头正中摆着的巨棺,那就是害人命的摆设。

  君珂苦笑。

  “你在这里等着我吧,我一个人过去。我这一会儿虚弱一会儿强壮的状态,不能再带着你,不然不小心栽下来,你又要做我垫背。”

  “你去。”纳兰君让回答得简单。

  君珂转身走上几步,听见他在她身后,轻而坚决地道:“你若栽下来,我还是给你垫背。”

  君珂脚步一停,没有回头。

  她此刻状态不错,顺着路线很快上了殿顶,按照地宫图,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陷阱,其间虚弱状态复发过一次,就半路歇了歇。

  底下纳兰君让仰头,一瞬不瞬将她望着,那眼光,好像今天看完了这一生便不会再有一般。

  事实上也大抵如此,身处险地不得不携手共难,但一旦走出皇陵,彼此的恩怨和对立立即迎面而来,这一段时光,于君珂恨不得快快渡过,于纳兰君让,倒觉得不妨更长些。

  君珂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不禁加快了速度,很快到了地宫图指示的中心,按照地图所示,她只要在那块区域左右连拍三下,等到出来一个凸起,轻轻按动,相对应位置的开国皇帝真棺就会浮出地面。

  地图上要求连拍的时候必然要连贯且快速,君珂吸一口气,觉得此刻精力不错,不致于立即发生虚弱状态,为安全起见,她还是用软剑在殿顶挖了几个洞,手指足尖扣住,手掌轻而快速地拍上去。

  啪啪啪。

  接连三声,随即换个方向,眼光一掠,君珂忽然发现殿顶上有个小小模糊的东西。

  这一发现令她心中一震,真气一泄,浑身立即酥软!

  君珂大惊,虚弱状态提前到来,别说灌注真力拍动机关,马上就连殿顶她也吸附不住!

  手脚一软,身子一沉,她冷汗飙出,却毫不犹豫,一头向机关撞去。

  砰砰砰,头撞上坚实的殿顶,她不敢留力,直撞得头破血流,殿顶一片殷红。

  殿顶一个银色圆珠缓缓出现。

  君珂已经落下!

  人在半空,她霍然身子一翻,肘部撞上腰侧,腰间软剑弹射而出,直直上窜。

  “啪。”弹射的长剑正好撞上那银珠,将珠子撞得向里一缩,随即底下轧轧之声响起。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电光火石,刹那便过,君珂一瞬间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应变迅速,角度刁钻,计算精准,已经达到极致。

  听见撞击之声她舒了口长气,好歹任务完成,忽然看见底下,纳兰君让咬牙蹦起,身子一闪便冲上一丈,张臂要来接她。

  而在他身下,一处圆形的地面开启,地面之下,波光粼粼,看起来竟然像是水,而开国皇帝金棺,就在“水”中,缓缓升起。

  也不知道是君珂的开启程序有点不同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金棺升起时,竟然连外面一层棺椁都已经打开,去掉厚厚一层铁木棺椁,内棺出现。

  砰地一声闷响,纳兰君让接住了君珂,两人向下跌去,那内棺,也旋转着冲入君珂眼帘。

  风声极速里,君珂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终于明白,历代大燕皇帝,为什么都会早早暴毙!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真相(二)
  云雷城头黎明到来,最黑暗的那段时辰已经过去,远方鱼肚白的天光之下,柳咬咬揭开面具的动作惊心动魄。

  祖少宁一眼之下,如遭雷击!

  “小……小……小……”他的舌头像是突然打了结或者被冻僵,那么口齿伶俐的一个人,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名字,“小……”

  四面起了骚动之声,除了包围住他们的是祖少宁自己的亲兵外,更远处都是陷阵营的士兵,有些老兵怔怔地从暗影里走上前,望着柳咬咬,慢慢便热泪盈眶,“小姐……”

  “别来无恙,陷阵营。”柳咬咬笑眯眯对陷阵营士兵挥挥手,又笑眯眯对祖少宁点头,“别来无恙,真令人遗憾。祖师兄。”

  她将“师兄”两个字咬得很死,像在齿间研磨,笑意虽灿烂,眼底的寒意却看得人心底发冷。

  祖少宁如堕冰窟。

  千算万算,算不到死去的人能复生;算不到离国数千里还能再见;算不到此刻她在云雷城头,笑意晏晏,一句话便将他推入深渊。

  他忘记了所有言语,怔怔望着柳咬咬,眼前的她,比当年更丰腴了些,少了几分少女娇俏灵动之气,却多了几分流波掠水成熟丰韵,亭亭立在那里,红唇白齿,鲜亮明媚,在黎明泛青发白的背景里,艳丽如即将喷薄的朝霞。

  她比往昔更美。

  祖少宁的目光忍不住移到了柳杏林身上——让她散发出这种妇人才有的成熟丰美的男人,是他吗?

  心底的恼恨忽然一波波涌上来,他诧异自己在这个时刻,没有去担心小妖是否会对他不利,却先关注了这个男人,这不是一向审慎的他应该做的事,然而那奔腾的怒火如脱缰野马,他无法自控,只有放纵。

  “来人!”他抬手指定柳杏林,“把这些云雷人给我拿下!”

  “谁敢动他!”柳咬咬立即一声大喝,横身挡在柳杏林身边,“祖少宁!今天是我来向你讨债,你的敌人是我!”

  祖少宁冷眼瞟着她的护卫姿态,眼底阴鸷之色更厉,忽然轻飘飘地一笑。

  “那是。”他收回手,轻描淡写抚抚马缰,“只有你封小妖配做我的敌人,至于这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哭的窝囊废,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

  “祖少宁,你这无耻之徒!我要为咬咬报仇!”柳杏林被辱得脸色一红,霍然拔刀,挥舞着刀子便冲了上来。

  “杏林!”柳咬咬伸手捞了个空,大叫。

  祖少宁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抚住马缰的手指,隐隐扣着一个手势。

  这马缰不是真正的马缰,是他的武器,他以马上作战出手诡异莫测闻名,其实就是这根隐藏的细鞭的作用,马上对战,他忽然从手里抓着的马缰中抽出一根淬毒长鞭,谁能猜想得到?

  栽在他这一手之下的高手,不知凡几。

  他看见封小妖的那一刻便心底一沉,知道今日大事不好,封小妖对他了如指掌,难怪他今日处处受制,而陷阵营又是封家的忠诚旧部,万一被小妖策反,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祖少宁能将抚养他长大、待他如亲子的封家毫不犹豫送上断头台,自然是那种心性最为残忍坚决的一类,初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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