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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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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一年?”
      “让我想想――”玉灵皱起眉毛想了片刻,“对了,是1988年,那年我只有三岁。”
      他转过头来紧追不舍地问:“你的生日是几号?”
      “与佛诞日是同一天――但我妈妈死得太早了,是村里的老人把我带大的。”
“这么说你是个孤儿?”
      这句话勾起了她的痛楚,她悲哀地点头道:“是的。”
      “可怜的孩子。”
      他伸手抚摸着玉灵的头发,这让她心里愈加地紧张,却又不知该如何反抗。
      然后,他把镶嵌着兰那照片的坠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要干什么?”她一下子担心起来,着急地喊道,“这是我的坠子!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快点还给我!”
      但他不为所动地摇摇头说:“但这也是我的坠子。”
      “你的?到了你的手里就是你的了吗?流氓!”
      从小孤苦伶仃的玉灵,早就习惯了遭受各种委屈,但她无法容忍妈妈的坠子被夺走。因为这枚坠子在她的眼中,要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宝贵。她积蓄全身的力量往前扑去,竟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却被对方一把按回到沙发上。
      “别乱动,孩子。”
      这回他说的居然是泰国话,玉灵惊讶地坐在沙发上不动了,但她仍然执拗地说:“请把坠子还给我!求求你了!”
      “我没有骗你,这确实是我的坠子。”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大声地说,“是我把它送给你妈妈的。”
      “什么?”
      玉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再度想要抚摸玉灵的头发,却被她愤怒地推开了。
      “我再说一遍,这枚坠子是我送给你妈妈的。”
 “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让他仰起头思考了许久,因为这个古老的问题,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难解之谜。最终,他盯着玉灵的眼睛,怔怔地说――
      “我是你的爸爸。”
      ……
      小小的封闭的屋子里,空气刹那间凝固成冰块,仿佛已沉默了几千年。
      然而,玉灵绝望地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爸爸。”
      雨夜。
      南明医院。
      惨烈的狼狗嚎叫声,震撼了整座大楼,每一寸黑暗的楼道都在颤栗,似乎要把一年前的医生和病人们全部唤醒。
      “天神”的狂吠声引出了小枝,她急切地冲出急诊室,循着声音向底楼的另一端走去。
      “门里一定有什么蹊跷。”叶萧把弄了一下门把手,“而且还被反锁住了。”
      但这扇门被反锁了以后,只要在外面转动把手,就可以很轻松地打开。
      他小心地打开铁门,除了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便是陈年累月的腐烂气味。
      “啊,这里是太平间!不要进去了!”
      小枝这才回想了起来,急忙将嘴巴鼻子蒙住了。
      “不对,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也许又是警官的职业第六感,叶萧轻轻地走进太平间,双脚几乎立刻被冻住了。他发现墙边有几排大铁柜子,不需要再一一打开来检查了,他知道里面藏着的是什
么。
      一直走到太平间的最里面,却发现地上还半躺着一个人,再走近一看不仅目瞪口呆。
      他看到了童建国!
      第一个瞬间,叶萧停顿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眼前这个五十七岁的男人,上午还在迫不及待地追杀自己,两个人几乎以命相搏,此刻他却躺倒在太平间里――他的左臂上缠着绷带,裤子下半截被撕碎了,头发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面色铁青,一动不动。
      随即,童建国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通,从上午钱莫争在河边被大象踩死说起,接着孙子楚在大本营食物中毒,去医院寻找血清却让法国人亨利送了命,结果遇上绑架伊莲娜的黑衣人,最后便是受伤被囚禁在太平间里。
      “孙子楚快死了?”叶萧这才有些着急,毕竟那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是他在旅行团里唯一的朋友,“鱼毒血清在哪里?”
      “放心,我把它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他从怀里掏出贴着“Constantine血清(抗黑水鱼毒)”标签的瓶子,“孙子楚这个混蛋,你为什么不早点死,害得我在这里倒霉!”
      叶萧小心地接过瓶子,看着标签心里有些感激,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怀疑童建国,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其实,仔细想想童建国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在为整个旅行团卖命吗?
      但他只能低声道:
“谢谢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童建国又瞥了小枝一眼,“上午,我差点把你们给杀了,你们一定非常恨我。现在我没有力气反抗了,你们随便怎么处置我吧。”
      叶萧沉默了半分钟,忽然转头对小枝说:“给他检查一下胳膊上的伤势,我觉得他需要换一条干净的绷带。”
      “啊――”
      “快一点!”
      面对小枝犹豫的神情,叶萧使用了命令性的语言。她只得服从命令似的靠近童建国,忐忑不安地解开缠在他左臂上的布条――虽然包扎得还算是不错,但毕竟是从裤子上撕下来的,本身就太不干净,很容易造成第二次细菌感染。
      第一次看到枪伤的创口,肌肉组织像绽开的花,而子弹则隐藏在其中。小枝感到一阵恶心,童建国淡淡地说:“别害怕,小姑娘,这种伤对我来说是小意思。”     第六章  审判雨夜,同时也笼罩着大本营。
      “这场雨下得真可怕!”
      沉睡的别墅,二楼主卧室,伊莲娜怔怔地站在窗口。小院里的竹林剧烈地晃动,竹叶间发出摩擦的沙沙声,似乎整个漆黑的天空即将塌下。头发都被风雨吹乱了,她赶快关紧窗户,退回到房间里。
      “他快死了。”
      林君如已经哭不出来了,语气也变得异常平静,傻傻地坐在床边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孙子楚。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论怎么喊怎么推,身体毫无知觉,已经进入深度昏迷状态。刚才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经渐渐扩大,或许毒液已经深入到了心脏,死神正亲吻他的嘴唇。
      “别……别乱想……”
      顶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们,其实她自己也是忐忑不安。她还想起了叶萧和小枝,从早上逃亡出去,一直到现在他们都音讯渺茫,是遭遇了不幸还是已逃出了空城?
      就在屋里的三个女人心神不宁时,一直处于黑屏状态的电视机,突然之间亮了起来。
      屏幕闪烁的光线刺激了她们的眼球,她们全都聚拢到电视机前坐下,就像许多年前刚有电视机的时代。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人――显然是在棚里拍摄的,镜头对准那人的上半身,背景是一大片浅色。
      “大家晚上好。”
      电视机音响里传出了他的声音,是标准的中文普通话,林君如、伊莲娜、顶顶,她们的心都随之一颤。
      镜头里是一张中国男人的脸,年纪大约五十来岁,一身笔挺的昂贵西装,梳得很整齐的黑发,面容削瘦,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很像某位香港老明星。
      “今晚,雨下得很大。”电视机里的人面带微笑,看起来像大学教授在讲课,“沉睡之城里的人们,最精彩的时刻即将到来,你们预感到了吗?”
“啊,他在对我们说话!”
      伊莲娜惊慌失措地往后缩了缩,回想起自己被囚禁的密室,电视机里疯狂的亨利。
      “你们一定感到很苦恼,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死去了?”电视机里的人停顿几秒,耸了耸肩膀说,“很抱歉,事实上我也不清楚原因,因为答案都在你们自己的身上。我的朋友们啊,没有人捉弄过你们,命运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只要你足够冷静,足够聪明,就会发现自己的命运。”
      林君如赶紧调大了音量,握着遥控器的手在微微颤抖。
      “请不要再怨天尤人,也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切早已经注定,你们在劫难逃,无人可以生还!”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严肃,“你们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无辜,你们有的Pride!有的Gluttony!有的Greed!有的Sloth!有的Wrath!有的Envy!有的Lust!”
      当电视里的人说出这七个英文的时候,伊莲娜也逐一将其翻译成中文,依次是――
      骄傲、饕餮、贪婪、懒惰、愤怒、嫉妒、欲望!
      “七宗罪?”
      顶顶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电视里的人用英文分别念出了七宗罪。
      “是的,七宗罪!你们一定听懂了,但你们的罪恶远远不止七宗,七十宗、七
     百宗、七千宗都绝不为过!你们一个个自以为高尚,自以为拥有许多财富,自以为可以把握命运,可你们在骨子里都是下贱的,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家伙。你们从来都不会想到别人,全都只是为了自己,贪得无厌,爱慕虚荣,纸醉金迷!”
      他最后几句话几乎变成气声,人也往镜头前靠了靠,两只眼睛显得更大更亮。电视机前的女人们不由自主地后退,担心他会不会像贞子那样,突然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请问各位一个问题,我保证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吗?不要跟我说什么为了社会为了他人为了理想,全都是胡说八道骗小孩子的话,当你们说出这套鬼话的时候,你们自己会相信吗?你们还有什么理想可言?你们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每个白天和黑夜,不过是些行尸走肉。对了,你们还是出色的演员,每天演给别人看也演给自己看,所以你们才会感到无比疲倦,甚至对未来充满绝望――咎由自取!”
      沉睡的别墅二楼,电视机里闪烁着一个陌生男子,他的声音已传遍整栋房子,也让房间里的林君如、伊莲娜、顶顶胆战心惊。
      信号,继续在雨夜中穿梭……
      2006年9月30日20点20分。
      “末日已经降临!”

  
整座城市都在播放他的讲话,就连
深入地下数米的潜艇内部也不能幸免。
      秋秋痴痴地坐在电视机屏幕前,十五岁的少女感到彻骨的恐惧。她没想到在这个神秘的地下空间里,也能够接收到外面的电视信号,更没想到自己已被判处了“终身监禁”!
      “末日降临了吗?”
      她回头望着须发皆白的老人,年迈的老爷爷坐在潜艇控制室里,最醒目的艇长座位上,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
      电视画面里的讲话还在继续,那个中年男子俨然最高大法官,面对镜头气宇轩昂,炯然肃穆不怒自威――
      “这个时间并不是我制定的,很不幸一切的选择都由你们自己做出――这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一个早已设计好了的程序,一旦启动就无法逃避也无法更改。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只会让你们在面对审判时更加绝望。所以,请你们感激我的宣判,将你们从无望的幻想中解救出来,回到残酷的现实之中,因为这是宇宙间唯一的理性。”
      十五岁的秋秋看着电视画面,被这位法官吓得步步后退,似乎绝望也缠上了自己心头。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想起鳄鱼潭里惨死的成立,想起摔死在十九层宝塔之下的黄宛然,想起被大象活活踩死的钱莫争――难道他们也是有罪的吗?他们的心里都没有爱吗?他们因为赎罪而死吗?
      她
本能地摇了摇头,缓缓退到老人身前,被一双苍老却有力的大手搂住了。
      “别害怕,可怜的孩子。”
      但老人的安慰并不能解决秋秋的恐惧,她缩到老人怀里问:“他――他是谁?”
      “一个过去的朋友。”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屏幕,看着电视机里的这个男人,听着那些让人颤抖的话语。老人的目光隐蔽地闪烁着,嘴角微微嚅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然而,电视机里却开始回答女孩的问题了。
      “现在,我知道你们最迫切的问题是什么――”
      镜头前的男人故意卖了个关子,闭起嘴巴沉默了好几分钟,除了地下潜水艇里的老人以外,电视机前所有的人都心神不宁,仿佛即将要说出谁第一个走上绞刑架。
      终于,他轻松地一笑说:
      “我是谁?”
      没错,这是从伊莲娜到林君如再到成秋秋最后是叶萧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请原谅我激动地用了这么长的一个句子)。
      “是谁?”
      秋秋禁不住又问了一句,好像对方可以通过电视机听到她的声音。
      “好了,我可以大方地告诉你们答案。”
      他刚在电视机里说了一句话,却又闭起嘴巴停顿了片刻,这让十五岁的女孩都急死了,“哎呀,快说啊!”
      “我是神!”
      这就是电视
机里的男子的答案,全体的观众刹那间鸦雀无声。就连笼罩沉睡之城的大雨,也仿佛暂停了三秒钟。
      他是神?
      在地下数米的潜水艇里,充满金属管道的控制室里,秋秋回头看着老人的双眼。
      然而,老人异常冷静地回答道:“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同一时刻,南明医院。
      窗外大雨如注,窗内呻吟不住――童建国感到胳膊撕心地痛,只能拼命咬紧了牙关,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脸色已变得蜡黄蜡黄。
      他的目光紧盯着对面的墙壁,一台挂壁式的液晶电视屏,同样也在播放那疯狂的讲话。
      瞬间,电视画面像利剑刺入瞳孔,与胳膊同样令他痛楚难忍。
      急诊室里充满了消毒药水的气味,地上却留着一大摊新鲜的血迹,还堆着许多外科手术的器具,好像刚刚抢救过一个病人。
      一颗扭曲可怕的金属弹壳,正染着鲜血躺在搪瓷托盘里。
      在电视机里的讲话继续的同时,痛苦万分的童建国,用嘴巴咬紧了纱带,独自用右手包扎着左臂的伤口。
      大雨之夜,送走叶萧与小枝之后,他一个人在急诊室里休息着。当他感觉体力有些恢复时,便在医院里翻箱倒柜,在外科找到了一些手术器材,又从院长办公室找到一瓶金门高
粱酒。他决定自己给自己动手术,取出深入左臂肌肉的子弹――否则他只能留在这里休息,甚至会葬送掉自己的一条胳膊。
      当年在金三角的战场上,童建国也做过这种事――没有医生也没有药品,就用酒精和火焰消毒,用军用匕首挖开自己的肉,取出停留在其中的子弹。若是运气足够好的话,休息十来天就能痊愈。若是合该你倒霉的话,伤口就会感染发炎,最终可能要了你的命。还好他的运气一直不错,每次都能从危险边缘死里逃生。
      这次依然没有办法麻醉,他先灌下半瓶金门高粱,再把一块毛巾塞到自己嘴里。用酒精灯和碘酒消毒之后,他的右手握着手术刀,轻轻切开左臂的伤口。鲜血顿时奔流出来,他只能紧紧地咬着毛巾,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痛楚撕裂了他的神经。手术刀一直剖入肌肉深处,才找到那枚该死的子弹。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换用夹子钳紧子弹,用力把它拉出了肌肉组织――连带鲜血与少许的神经,扔进了医用托盘里。
      整个过程虽然只有几分钟,痛楚却是难以想象的,人毕竟不是钢铁而是血肉。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只靠着半瓶高粱酒的酒劲,他就给自己进行了外科手术,并成功地取出了子弹――要是换作普通人,别说是痛得休克过去,光自己看一眼
就被活活吓死了。
      终于,他吐出那条带血的毛巾,毛巾几乎已被牙齿咬烂了,他毫不顾忌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叫声传遍黑夜里的南明医院――连太平间里的亨利都快被惊醒了。
  “今夜,就是末日审判!”
      同一时刻,沉睡的别墅,最后的大本营。
      窗外,黑云压城,大雨倾盆,竹叶间不断发出剧烈的沙沙声。
      窗内,孙子楚快要死了。
      突然,顶顶隐隐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夹杂在大雨声中刺入耳膜。
      “有人在敲铁门!”
      她随手抓起一把破雨伞,打开门准备冲出去开门。
      “不要!”伊莲娜颤抖着抓住她的胳膊,“外面非常危险,也许是审判要兑现了?”
      “那就让法官站到我面前来宣判吧!”
      顶顶猛然撑起雨伞,冲入外面弥漫的雨幕,艰难地打开小院子的铁门。
      门外黑色的世界里,站着两个阴冷的影子,地下还蹲着一个影子,在这三个影子的背后,停着一辆大汽车的轮廓。
      还没等顶顶反应过来,那两个影子就蹿进了铁门。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是叶萧啊!”
      他和小枝开着救护车回来了――顶顶激动地把伞递给他,飞快地跑回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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