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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锡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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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想找出我父亲被害的原因。有人说他是溺水死的,但我认为不是。所以,我从十一岁起就决心要亲自找出他的真正死因。”

  “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声音低沉地说。

  我很想知道他父亲的真正死因是什么,但我没再问下去,我想,如果他肯说自然会说,不用等我去问。

  几分钟后,他开口了,说的是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小吴旅社到了。”他道。

  测步数是我在黑暗中行走的诀窍,但因为跟他聊天,今天我忘记计算了,这让我完全迷失了方向。我只是茫然地跟着他往前走。我想,幸亏我还有久经训练的耳朵,能听出他在我的哪个方向移动,也知道他离我有多远。

  “那个门房站在门口等我们。”谷平轻声说。

  “就她一个人吗?”我问。

  “还有一个大概是她的女儿,一个小孩子。”谷平忽然抓住我的手臂朝旁边一拉,我知道我前面一定出现了一个障碍物,“你前面有个汽油桶。”果然,他在我耳边说。

  “谢谢你。”我说。

  这时我感觉一个女人朝我走近,那应该是小吴媳妇,于是我朝她那个方向望去。

  “陆小姐还没回来?”我问。

  “是啊,她打电话来说,她找到了一条重要线索,所以要晚点同来。”小吴媳妇的声音里充满了轻蔑。

  “重要线索?”谷平很困惑。

  “关于那只猫的。”我提醒道。

  谷平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那王太太在楼上吗?”我又问。

  “在在在。我没跟她说你们要去看她,我懒得跟她说话。”小吴媳妇拍了下身上的衣服,轻声道:“她老是说她老公失踪了,我看搞不好,是那男人不要她了,呵呵。”她的孩子开始闹起来,身边传来一阵小孩子奶声奶气的撒娇声。

  “那我们就上楼了,我想再问她几个问题。”我说道。

  小吴媳妇似乎是把孩子抱了起来,孩子的声音来源位置提高了。

  “没问题,”她好像转身朝前走了,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听见她说,“小亮,你可真辛苦,什么都要管。来吧,别愣在那里,我去给你敲门。”她道。

  “要我帮忙吗?”谷平轻声问。

  他的话让我突然想到一个我偶尔会忘记的真理,那就是,一旦依赖别人,你就会变得软弱。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他帮忙,我忘记数步数了,偏离了自己的轨道,现在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盲人。

  “要我帮忙吗?”他又问。

  “拉着我。”我轻声说。

  “好的。”

  他拉住了我的袖子,我们一起走进了旅馆。

  走到202室门口时,谷平又小声问:“那个女人是不是短发?”

  “是的。”我说。他这么问,我判断是因为小吴媳妇替我们敲开了门,薛宁此时已经站在门口了。

  果然,前面传来薛宁响亮的声音:“又来了,你这冒牌小警察,还挺负责的。”

  “我的朋友想来这里看看。”我说着,被谷平拉着走进了房间。我感觉薛宁在我左边,她呼吸的热气喷在我脖子上。

  小吴媳妇在旁边笑道:“好了,那我先去洗碗了,吃完晚饭,还没来得及洗碗呢。”

  她噔噔噔离开了。我听见谷平关上了门。

  “王太大,今天我们来,是想提取一些跟你先生有关的证物。这样假如找到人,也可以作比对。”谷平道。

  “证物,”薛宁有些疑惑。

  “就是指纹、毛发或其他他可能留在这里的痕迹。有了这些东西,我相信找起人来会更容易。”谷平道。我听到“笃”的一声,应该是他把箱子放在了地板上。

  “你是谁?”薛宁问道。

  “他是城里来的法医。”我介绍道。

  “法医?”薛宁似乎还不太相信。

  我发现有的人,无论你对她说什么,她都会怀疑,薛宁就是这样。她的口气就好像我在骗她。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懒得跟她解释。

  “开始吧。”我对谷平说。

  “好吧,早点查完,也能让王太太早点休息。王太太,我还会检查你的外衣,请打开衣柜门。”谷平道。

  薛宁打开衣柜后,踱到我左前方,轻轻叹了一声道:

  “好吧,我希望你至少比他的父亲强。”

  谷平没回应她的这句刻薄话。我听见他在房间里快速移动起来,听声音,似乎是一会儿爬起,一会儿蹲下,我还听到开水龙头的声音。有时候.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我猜想他可能正弯腰检查墙角。过了大约十分钟,他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我都干完了。”他道。

  “有什么发现?”薛宁问。

  他没马上回答,而是在我身边走来走去。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喂,谷平,你发现了什么?”我问道。他的沉默让我很不安。

  “有几根不同的毛发。”他道。我听到一阵揉捏塑料袋的声音,我猜想他可能是在把某些物证收藏起来。

  “这里每天打扫吗?”他问薛宁。

  “对,每天上午会有人来打扫一下。不过,这些乡下地方的人,怎么能指望她们打扫得有多干净?”薛宁道。

  “房间和浴室的地板好像被清洗过。”

  “是吗?我不知道。”薛宁道。

  我的耳朵不会欺骗我,我觉得她有点紧张。

  “你,或者你丈夫在房间或浴室里摔倒过吗?”谷平似乎在脱手套。

  “摔倒?啊……他、他好像是在房间里摔倒过一次,那是被我的鞋绊了一下。”

  谷平盖上了箱盖。

  “那么,今天就先这样吧。”

  “这就完了?”薛宁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是的。”谷平答道,随后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出了房间。

  她在我们身后关上了房门。

  在楼梯上,谷平轻声对我说:“慎重起见,应该请县警察局把这里的几个房间彻底搜查一下。”

  “你还找到了什么?”

  “几根毛发和……一小块带血的皮肤组织。”他停住了,这时我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是小吴媳妇吗?“我们已经检查好了,明天可能有警察会来作进一步的检查。在他们到达前,这里所有的房间都不要进行清扫。”他道。

  “啊’为什么?”果然是小吴媳妇的声音,她起初很反感,但随之语调就变得诚惶诚恐起来,“原来……原来你是警察。你们……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一点小东西而已。注意,不要清扫!”他又提醒了一次。

  小吴媳妇没回答,接着她似乎看到了我。

  “小亮,没事吧,干吗一直让人扶着?”她道。

  我还没从“毛发”和“一小片带血的皮肤组织”的恐怖联想中恢复过来,但还是朝她的方向笑了笑。“没事。今晚我喝了点酒,有点上头了。我们可以走了吗?”我问谷平。

  “当然。”谷平拉着我下了楼。

  我们离开旅馆时,我听到小吴媳妇在身后说:“不会喝酒就少喝点嘛,你爸不在,也不能胡来啊!”

  “呵呵,我知道。是我酒量太差了。”我笑着嚷道。

  我们走出旅馆没几米远,谷平忽然停住了脚步。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想问他怎么了,但又不敢,只是意识到有个人已经近在眼前。

  “嗨,信文,真巧啊。”谷平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谁了——谷法医的偶像林信文小姐。

  “谷平,你怎么在这里?”林小姐口气有点冷淡,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认识。她问:“你怎么会跟狄亮在一起?你们……”

  我猜想她正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他。该是我开口的时候了。

  “林小姐,他住在我家。他是我的房客。”

  “啊,是吗?”她大为吃惊,“那你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那个失踪的男人,找到他了吗?”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跟我说话,我决定还是把跟她对话的机会让给谷平。

  “没找到,但我在一个房间发现了点东西。”谷平果然接过了话茬。

  “什么东西?”她感兴趣地问。

  “带血的皮肤组织。”

  “真的!”她低声惊叫。

  “明天我会请县警察局的人来检查这里的每个房间,如果因此打扰了你,我很抱歉。”谷平不卑不亢地说。他现在的口气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警务人员。我非常欣赏那种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仍能保持清醒头脑的人,我想如果是我碰到这样的情况,可能没办法做得像他这么好。

  林小姐没生气。

  “没关系,配合警方是应该的。只不过我没想到,在这么宁静的小镇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希望只是一场虚惊。”她似乎正朝旅馆里走。

  “信文。”谷平叫住了她。

  “什么?”

  “假如你想到什么就告诉我,好吗?我住在狄亮家。你应该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他现在的口吻又变成了谦卑的小粉丝。

  我没听到她回答,猜想她可能是朝他点了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谷平:“你为什么不给她你的手机号?你不是有手机吗?干吗让她打到我家来,”

  “她讨厌我,不会记我的手机号码。”谷平显然不想再提她了,他抓住我的胳膊,以工作狂的口气说:“我现在就去县警察局借他们的设备化验点东西,赵法医现在住在警察局,我做什么都方便。外加,我还要找人明天来这个旅馆搜查,今晚的事情挺多,我可能要十点过后才能回来。”

  “没问题,到时候我给你开门。”我道。

  谷平仅通过十来分钟的检查,就确认了一个案件的存在,这让我对他的能力刮目相看。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个不务正业的痴情男人,现在他在我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拥有怪兽般神奇本领的警察。我觉得,跟他的专业能力比,他对林小姐的感情就像他衣服上的纽扣那样微不足道。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我刚躺下,就接到了小吴媳妇的电话。

  她告诉我,陆小姐在我们离开后没几分钟,就取了自己的行李,结账走了。

  “她说她找到她的猫了,得赶快把它送回去。我是没看到她的猫在哪里,不过,这是地的事,既然她付清了房费,我就没什好说的了。”

  “她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我随口问道,同时打了个哈欠。

  “她啊,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包,走的时候,却拉走了两个大箱子。我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真够重的。幸亏都是拉杆箱,不然一个女人根本提不动。”

  “箱子是新买的吗?”我问。

  “嗯,是她昨天中午买回来的。她说,她买了很多土特产。呵呵,真是个怪女人。”小吴媳妇笑道。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大概是谷平回来了。我对小吴媳妇说:

  “我们明天早上可能还会到旅馆来,到时候再具体说吧。”

  次日早晨,谷平用他的豪华大功率摩托车先载我来到小吴旅社。那时,县警察局的警车已经停在旅馆门口了,小吴媳妇则站在旅馆门外的树荫下,一看见我,她就抱怨起来。

  “他们到底要搜查什么?今天一早六点不到就来了,把我们一家都吵醒了。一来就说要检查这里所有的房间,幸好现在这里的两个客人都还好说话,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人家交代!”

  “昨天跟我来的那位是法医.他在王先生的房间发现了带血的皮肤组织。”我悄声对她说。

  她立刻露出受惊的神情。“真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听说好像有人清洗过房间和浴室的地板,王太太有没有向你要过地板清洁剂或拖把之类的东西?”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但随即眼睛一亮。

  “你说洗洁精?前天晚上,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我好像看见里面有一瓶洗洁精之类的东西。你说她用洗洁精擦过地板?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小吴媳妇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现在还不知道。法医化验后,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把登记簿再给我看一下。”我道。

  她匆忙奔进旅馆,不一会儿便拿来了旅客登记簿。我重新核定了薛宁夫妇和陆小姐的入住登记时间。薛宁夫妇是在四月十四日上午入住的,跟他们同一天来到旅馆的还有林信文小姐,陆佩蓉则是在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八点左右入住的,根据小吴媳妇的回忆,陆佩蓉在四月二十二日上午换了房间,而王海南则在四月十二日下午四点左右失踪。

  “看出什么问题了吗?”谷平跟县警察局的人打过招呼后,回到了我身边。

  我把登记簿给他看。“这个陆小姐好像是专门来这里变戏法的,自从她来了之后,王海南就失踪了。”我说。

  他翻了翻,又把它还给了我。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转身问我们身后的小吴媳妇:

  “四月二十二日下午三点至四点之间,旅馆里还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了。”小吴媳妇摇头。

  “这是我在二楼走廊的垃圾桶里找到的,你们不是每天倒垃圾的吧?”他举起戴着手套的手,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半透明的塑料包装纸。我立刻认出那上面“兰芝米团店”的标记。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好眼力,我曾在走廊上转过好几圈,也看过那个垃圾桶,但从来没注意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张包装纸。它应该不在垃圾桶的表面。

  小吴媳妇一看到那张包装纸立刻双掌一拍,大声说:

  “啊,那个啊!想起来了!米团店的女孩来过,她是来给那个男人送米团的,听说是他叫的外卖。”

  “米团店?就是前面那家兰芝米团店吗?是不是那个女孩?”谷平问我。

  我知道他已经记起她了。谷平十六日到我家时,程惜言正好也在,她是来请我帮忙联系邮递员寄东西的。我上楼去取纸和笔,以便让她写下对方的联系地址,谷平正好在这时候进的门。她走了之后,我曾经向谷平简单介绍过她。

  “对,就是她。”我道。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是几点到的?又是几点离开的?”

  小吴媳妇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叫程惜言,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大学生刚毕业,现在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过不多久,听说就要回城里找工作去了,现在好像算是在这里帮她阿姨的忙。那个男人从外面回来后没多久,她就来了,时间嘛,大概是下午三时三刻,她在楼上待了五分钟才走的。”

  谷平朝我看了一眼。“我记得你的调查里说,四月二十二日那天,王海南曾经两次去过兰芝米团店。”

  “是的,有这么回事。”

  “他吃了两顿不够,还要叫外卖?我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谷平笑着提议:“怎么样?我们等会儿就上那儿去吃早饭吧?”

  这个主意真不错,尽管因为昨晚没睡好,我现在丝毫都没胃口,而且鼻子底下似乎总能闻到一股腥味,但我还是很乐意跟他一起光顾那家店。

  一路上,我向谷平解释,兰芝米团店做的其实就是传统的糯米团,只不过他们把团子做成了怪兽的样子,所以看上去颇为新奇罢了。谷平对美食的兴趣很大,当下就决定等他离开的那天带上几包回去分给朋友。

  我们一起来到米团店时,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店里没几个客人。程惜言正坐在柜台后面跟她的阿姨聊天。看见我们进来,她立刻热情地给我们倒了两杯凉爽的冷茶。

  “狄亮,你好久没来啦。”她跟我打招呼。

  我是好久没来了,记得上一次光顾,还是在一个月前,那天是我的生日,我一个人来这里吃了一顿略显丰盛的午饭。

  谷平很快点了几样店里的特色点心,等程惜言转身去厨房的时候,他悄悄在我耳边说:“的确很漂亮。”

  我点了点头。她的美丽毋庸置疑。

  “你跟她熟吗?”谷平在问我。

  我摇头。

  “不太熟,我们平时没什么特别的接触,她只是要寄东两,或偶尔想换零钱,才会来我店里。我也很少来这里吃东西。因为我没那么多钱花在吃饭上。”我说的是实话,我的收入非常有限,卖木雕也是近两年才开始的,在那之前,我的手艺还不足以养活我自己。而自我开设木雕店之后,我父亲就不再资助我了。

  “你还知道她些什么,”谷平对程惜言似乎很感兴趣。

  “她父母因车祸身亡,十四岁那年她来这里跟她的阿姨住,虽然住在这里,不过她跟我们这里的人不一样,她上的是县上的好中学,后来又考上了大学,她是我们这里唯一的大学生。”我朝厨房的方向望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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