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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4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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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出来做点小买卖,顺便长长见识。碰上这大热天,前面又堵了路,走都走不成了。唉,真是……”田雨叹口气道。
那商人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突然笑道:“恕小的直言,我看您老可不是个跑买卖地。”
“何以见得?”田雨心中微微吃惊,不动声色的问道。
“咱们走单帮的,全凭一双眼,要是连您的身份都看不出来。还敢出来讨生活?”说着,行脚商人显摆的笑道:“瞧您这手,干净修长,指甲也修得整整齐齐;再瞧您这脸,白里透红、神清气爽,哪有一点风尘气息?”说着一指田雨手中的扇子道:“别看您一身棉布短衫。可拿的这把檀香木扇,就得二十两银子吧,哪个跑买卖的能用得起?”
“真有你地!”看一眼手中地扇子,田雨有些郁闷地摇摇头,转而又微笑道:“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呢?”
“公子考我。”那商人周强呵呵笑道:“看您这举止、这气度,似乎是豪门大族地子弟,但那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可不是一般公子哥能有的,”说着突然面色一变道:“您是不是前任内阁首辅地……不对呀。田家住东城,不在南城啊。”田雨摇摇头,不置可否的岔开话题道:“不瞒您说。小弟自幼娇生惯养,仗着生的好些,一直不愁吃穿,也有些不务正业。这次出门,是家父有意让我历练一下。”说着挠挠头,有些好奇的问道:“记着四年前随家父走过一次陇右,感觉变化蛮大的。”
“岂止是蛮大的,简直是天翻地覆啊!”周强哈哈笑道:“不是俺夸口,咱大秦在这三年发生的变化。要比过去三十年加起来还要大的多!”
“有那么厉害?”田雨不信道。
“那是当然了。”边上一个歇脚的汉子道:“俺们平头老百姓说不上什么一二三四,但能实实在在地试出来,现在的日子可比昭武爷那时候好过多了,最明显的是四季有余粮,不用再逃荒了!”
“是呀,”周强点头道:“俺家原先是吃不饱地,每年春荒都要靠瓜菜撑过去,至于余钱就更是不敢想了。”说着颇为自豪的笑道:“现在不光吃穿不愁了,俺大弟都能上书坊进学了。”
“既然如此。周大哥你为啥还要跑单帮啊?”田雨奇怪问道:“我常听人说,这活计很累很苦,危险还不小。”“兄弟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周强摇头笑道:“这些年有了华夏票号,把银子往里面一存,到了地头再取出来。等回来的时候再跟着大商队后面,一点危险都没有。”突然有些索然道:“不过这是最后一趟了,以后再也不跑了。”
“不跑你吃啥?”边上那人插嘴道。
“中都城里随便找份活计,就不不比干这个差。”周强神色暗淡道:“你以为还是前两年,跑一趟就够花一年的啊。”
这话引起了边上人的集体唏嘘。纷纷点头道:“是呀。前年跑一趟能挣二十两,去年就降到十两。今年更是只有五两,听起是不少,可来回三个月工夫搭进去,一个月才能摊多少?”
也有人十分羡慕道:“还是你们京都人有福啊,天子脚下,有武成王他老人家镇着,那些牛鬼蛇神不敢胡乱折腾,挣钱肯定容易的多吧。”
“那是自然。”周强点头笑道:“我连襟开了个皮货铺子,就那么巴掌大点地方,一个月也能有个三五十两进账呢,你说我还辛苦个啥?”
这时,那沉默许久的田雨突然出声道:“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啊?你们一会说好,一会说坏,这世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那得看怎么比。”边上那白花花肚皮的土财主摇头晃脑道:“若是跟昭武年间相比,自然是极好了;也要跟新政前两年比起来,那又是远远不如了。”
周围人感同身受地点头道:“是啊,眼下虽然还算不错,可照这势头下去,怕再过个三五年,就得恢复原样喽。”
那田雨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低声问道:“为什么?《天佑新政》上不是说了,法令一旦颁布,不得轻易修改。即使迫不得已需要修改,也必须对百姓更优惠才行?”
“是吗?有这条么?”这些人里竟然没一个从头到尾读完《新政》的,对附录中的特别条款竟一无所知。
“确实是有的。”田雨认真的点头道:“前些日子刚看过。”
“那也没用啊。”周强摇摇头道:“陛下和王爷是爱民的,这我们老百姓都清楚,要不也不会变法呀。”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城门口道:“看见了没?这才三年就开始公然违抗圣明了!”顺着他的手指,田雨看到城门口有几个穿着号服的差人,正在耀武扬威地盘查入城车辆,似乎还在向车主人收取入城费用。
按照新法税不重征地规定,商人们只要在购货地一次性缴纳一笔税金,便可以在全国畅通无阻。各级州府县衙不得在辖区内巧立名目,设卡收费……
田雨强抑着怒气道:“这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就不怕陛下和武成王知道?”
“唉!陛下和王爷那是极睿智的,可他们老二位都在紫禁城里,那么多人围着,那么多人哄着。那些人早就串联好了,什么都瞒着两位圣人,弄得他们还以为天下太平,一切顺遂呢!”
“不是有考成法吗?”田雨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周围人纷纷诉苦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官老爷们早想好了。即能完成任务,又能捞到好处的法子了。”
田雨地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比如说?”
“比如说多了。”有人愤愤道:“俺是行脚商人,就拿跟俺息息相关的兴工商中地放贷款一项吧。俺们知道王爷地本意是怕俺们这些小商人周转不开,借钱给俺们周转。这本来是多好的事啊。”
“实际上呢?”也许是气大了,田雨地面色突然变得沉静下来,声音也不再怒气冲冲了:“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众人似乎对这条的意见很重,纷纷开腔道:“如果俺们是自愿请贷官钱。那当然是好事儿了,可实际上是官府为了完成那个什么考成法,强迫俺们五家互保后再逐家派定数目,称为散贷款。而且官府为了保障本息全部收回,散派的对象多是中上之家而非紧缺欠款地弱小商户,就是怕下户无力偿还!这还谈什么鼓励工商呢?而且还要收取利息二分,即是一年两成的利息,就算是富户也被这数目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呀,如果不是家里有钱。能当年还上,可能一辈子都要债台高筑,挣点钱还不够还利息的呢。”
“岂有此理!”田雨终于按捺不住,狠狠一拍大腿道:“这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明明是半分利,怎么一下子提高了三倍呢?”
“这是惯例啊。”周强摇头苦笑道:“公子出身高贵,自然不明白这些歪门邪道。这多出来地三分各有去处,都是少不得的。”
“什么去处。”田雨紧紧攥着手中的折扇,语调低沉道。
“除了上缴国库备查的一份,这三份通常是不走账的。”周强这种行脚商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天南海北、上下左右。就没有不知道的,只听他低声道:“其中一份是献给京里大学士和六部九卿的冰敬炭敬。好让那些京里的大人们光说好话,不说坏话。再一份是打点陛下和王爷的耳目地,好让这些人也变成聋子哑子。天下就彻底太平了,他们也可以尽情的贪污了。”
田雨已经被这句话惊得遍体通凉,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那周强唤了他几句,他这才回过神来,幽幽道:“这多的用项,这么多的嘴巴,这点钱够吗?”
“当然不够了。”那白胖胖的土财主晃动着肉呼呼的腮帮子,不无羡慕道:“除了田税牵扯太多,他们暂时不敢插手外,可在别的地方下足了功夫,可着劲儿的搂钱呢。”说着指指城门道:“看着那大门了吗?想要进去,拿过路费来。”
“岂有此理!”那年青人站起来,双手用力一拧,竟把那坚硬的檀木扇子拧成了麻花一般,愤愤道:“我这里有白纸黑字地《天佑新法》,就是不交。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可别,可别。”周强赶紧跟着起身道:“使不得啊公子爷,咱们出门在外,平安第一,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啊。”
“不要拦着我。总要有人治治他们才行。”田雨甩开周强的手,迈步往城门口走去。他身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几乎让人忽略存在的汉子也急匆匆起身跟了上去。
“血气方刚啊。”望着他的背影,周强摇头苦笑道,再看看手中仍然没吃地一片西瓜,暗骂一声道:“得了,谁让咱们是老乡,你还请我吃瓜呢?可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挑。”便急匆匆跟了上去。
看着那公子向城门口走去,远处那群泥塑似的劲装汉子也纷纷起身。拍拍屁股跟了上去。
刚走到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田雨便听到那里响起了吵吵声,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些税吏跟一个商人起了争执。
他加紧脚步,又走近些,便能清晰听到双方的对话了。
“你们说要五两进城费,我一分没少的给了,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五两是上个月地价钱了。”一个满脸地痞模样地税吏懒洋洋道:“现在天热得杀人,可弟兄们为了让你们加紧进城,可是顶着个毒辣的大太阳在干活呢。上峰说了,另收降温费一两,共是六两了。”
“六两?”那商人急了。失声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别吵吵,不就多一两银子吗?有什么呀。”那税吏无所谓道。
“问题大了!”火爆脾气地商人大叫道:“从这里到俺们那要经过十个县城府城,原本算着这趟能赚十两银子的,若是每个地方都加一两,俺这趟成了给你们官府白跑了!”他身后许多商人也大声嚷嚷着声援道:“说得对,俺们也只交五两!”
“激动什么呀?”税吏无所谓道:“别处怎么收俺们不知道,反正你要是不交这一两银子来,那就一个也别想过去!”
“我偏要过!”那商人竟然性烈如火,一点就着道:“伙计们套车。咱们直接过去!”
“谁敢?”那税吏一招手,另外六七个税吏便围了上来,那些躺在树下乘凉的闲汉地痞也纷纷起身,把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要是放在齐国或者楚国,那些商人多半便会打退堂鼓了。可这是在秦国,对于这些西秦汉子来说,迎接挑战是不用犹豫的事情,哪怕发起挑战者是朝廷的人。
民不与官斗这真理在此处显然是行不通的,秦国人更信奉胜者为王。一切都得等等到打完了再说。不止那商人。他身后的一群互不相识地素不相识的商人脚夫也纷纷抄起家伙,站在了税吏们的对面。
“嗬。还挺牛。”那城门官冷笑一声道:“可你们撒野撒错了地方,记住这个教训吧。”说着一摆手,面目狰狞道:“给我狠狠打,打倒他们服了为止。”仿佛对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那些赤裸着上身地地痞无赖,竟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些铁棍、砍刀之类的,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关键时刻来硬的。
商人们也不甘示弱,虽然数量远远比地人少,却毫无惧色的应了上去。
就在双方眼看就要交上手的时候,一声暴喝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道:“不许打人!”…
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六四三章 公堂之上
话音一落,便见一个布衣青年站到了双方中间。
一干泼皮最是无赖,哪能听个平头百姓瞎咋呼?闻言非但不停,还刻意朝着那青年冲了过去。
看到引火上身,那青年毫无惧意,嘴角往上一挑,把衣裳的下襟一挽,塞到腰带中。此时最前面的两个地痞已经分左右冲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青年田雨腰身一错,堪堪闪到两人中间,一招白鹤晾翅,双手成刀直击两人的腋下。
只听两声闷响,两个虚张声势的地痞便被击中软肋,软软的瘫倒在地。
这时那些奇怪的劲装汉子也凑了过来,不声不响便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那青年的右手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姿势,劲装汉子便停住脚步,却仍然虎视眈眈的望着场内,仿佛随时都会猝起发难。
其余的官差和混混,见被半道杀出的程咬金抢了风头,自是十分的恼火,竟然舍了那些商人,径直朝青年扑过去。
这些人手持棍棒利刃,那年轻人孤身一身,还手无寸铁,形势看起来十分凶险。后面的商人脚夫这才赶上来,那最先挑事的火爆汉子,举着根八尺长的扁担道:“兄弟让开,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要牵累了呢!”
不见田雨有什么动作,便把那汉子的扁担夺到手里,朗声道:“出头不怕事,怕事不出头!”说着便一横扁担,长笑一声冲上去道:“看我来打狗!”
话音一落,便揉身冲进人群,配合着灵活的身形,闪转腾挪间,一根扁担如长了眼睛的灵蛇一般,说打鼻子不打眼。
只见扁担翻飞间,便听哀嚎一片,十几个官差泼皮便摔倒在地,场中只剩下那青年一人还立着。
“好!”看着青年郎暴打恶官差的戏码上演。早就受够了窝囊气的商人们齐声叫好声,那行脚商人周强却在人群中低声叫道:“还不快跑,等着官府来抓吗?”
田雨朝他感激地笑笑。撩起小褂擦擦汗。却仍然不声不响地站在那。
县衙地官差来得很快。十几个皂衣衙役。带着几十个手持利刃地汉子从街头跑过来。一直躲在人群之中。没敢出声地税吏头子。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突然跳出来指着田雨大叫一声:“就是他。把这个暴力抗法地刁民给我拿下!”
这次赶过来地爪牙。可比方才多多了。闻言猛扑上前。
见对方来势汹汹。那些商人哪能再让田雨逞英雄。便纷纷顶上前去。把他挡在后面。
那青年却有些不识好歹。两手一推。分开众人。重新走到前头道:“我跟你们回去就是。”
这一下。连那一干官差也愣了。碰上吃官司地事。别人跑还来不及呢。这小子怎么自投罗网来了?边上那火爆商人更是跌足道:“小兄弟。你可不要犯傻啊。官府是个什么地方?金身罗汉进去都要脱层皮哇!”
田雨混不在意,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哥别担心,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弟我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们就不要管了。”说着便走到那些衙役中间。呵呵笑道:“劳烦几位在前头带路。”
县衙的官差也算是办案无数,何曾见过这么嚣张的家伙,一时间竟有些吃不住,他到底是患了失心疯,还是有什么后台?
虽然田雨已经把那暴露身份的扇子收起来,可那一身久居人上地气度,是甩也甩不掉的。
“这位请了,您到底是哪路神佛,画出个道道来。好让弟兄们该上香的上香,该扫堂的扫堂。”衙役班头沉声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放心,冲不了。”田雨呵呵一笑道:“我既不是官也不是吏,家里更不是什么世家豪门,也不是什么官宦子弟,总之什么都不是,这下你放心了吧。”
听他云里雾里,那班头把脸一沉,冷声道:“好吧。既然您不想在这说。那就请到县衙里去,跟我们大人好好亲近一下!”说着一挥手道:“请吧。”他看到田雨的功夫了得。来历又神秘兮兮,竟然连锁链都不上,就让一干衙役围在四周,把他送到官府去。
那些商人脚夫怕他吃亏,也紧紧跟在后面,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人多势众壮壮声威也是好的,至少不会被轻易欺负了。
一干劲装汉子不声不响的跟在人群中,也往县衙走去。
就像任何一个城市一样,上扬县衙也在县城最中心的位置。顺着稍显局促的街道,一行人走到城中县衙所在。
只见两丈高地秦砖院墙高大坚固,上覆清一水的官窑瓦当,立面镂空,光洁如玉,颜色也是一种极为接近明黄的黄绿色,看起来十分地高贵。
顺着院墙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对活灵活现的巨大石狮子,蹲在高高的朱漆大门下,门前的台阶也是一水的汉白玉地面,立面浮雕着云纹如意,还能看出斧凿留下的白痕,显然是刚安上没多久。
其实不光是这地面,那石狮、大门、高墙、瓦当,看起来都很新,似乎刚建成不超过一年还没来得及感叹其建筑精美,众人便看到奇怪的一幕,只见许多提着木桶刷子的青衣杂役,正在往那崭新的砖墙上刷泥灰;还有些家丁踏在梯子上,用些稻草遮盖那闪亮地瓦当。
又看见大门里出来个师爷,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围着左边的一只石狮子打转。
那走在前头的班头笑问道:“寇先生,这是怎么着?大老爷要搬家?”
“还真说对了。”师爷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一个衙役快嘴道:“老爷要把府里值钱的东西全搬了。”
“话多气长!再多嘴就撕了舌头!”那师爷阴下脸道:“王班头,你这是要做甚啊?”
“抓了个抗税地刁民,还打了我们好些个弟兄。”王班头低声道:“带去让大老爷发落。”
“哦。那就进去吧,老爷的心情可不好。”师爷瞥一眼那神色平静的男子道:“要想活命就放老实点。”说完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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