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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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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博本想杀杀秦雷的威风,不想这小子已经成精,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再想继续殴打士子,显然也是不合适的,只好哼一声道:“走吧。”便带着一众文官走了过去,那巡城司的都司见相爷等人顺利通过,也召回队伍,灰溜溜地撤走了。

受伤地士子百姓自有京都府的衙役们抬走救治,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朝会被这个不小地插曲耽误了足足两刻钟,但君臣都没有一丝不耐,有板有眼的三呼万岁,有事早奏之后,昭武帝先说话了:“众卿,听说方才大伙遇到了件乐子,不如说出来给朕听听?”

刚要点个名提问,文彦博却拱手沉声道:“启奏陛下,方才在承天门外,发生了几千士子百姓阻挠,甚至围攻官员上朝的千古奇闻。微臣以为并不可乐、反而可悲、可恨、可耻!”

昭武帝不置可否地哦一声道:“怎么个可悲可很可耻啊?”见文彦博一反常态的亲自披挂上阵,他不禁暗自惊讶。心中一下子警惕起来。

文彦博面色凝重道:“那些士子本乃良善、年少无知,却被人煽动,聚众滋事,恐怕不仅前程尽毁、还要受那发配之苦,可谓可悲至极。而煽动举子闹事之人,罔顾国家纲常法纪、包藏祸心、倒行逆施,行此祸国殃民之举。可谓可恨至极!”

说着双目紧紧的盯着御阶上的秦雨田,咬牙道:“而对于犯下此等泼天大罪之人,竟然无人敢于责难、无人敢于追究,难道不是我大秦亘古未有之耻吗?”说道激动难耐处,奇QīsuU。сom书文丞相须发皆张。傲骨嶙峋,颇有些忠臣良相的味道。

这话忒是狠毒,竟是连昭武帝一道骂了进去,暗指其包庇甚至纵容。顿时气的皇帝陛下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是谁主使?”

文彦博伸手一指秦雨田,低喝一声道:“就是我们的隆威郡王殿下!”作为一个老牌政客。自然不会背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句金科玉律。

秦雷毫不意外地点头笑道:“老文,血口喷人哦……”说着沉声喝道:“把你的爪子收起来,孤王乃是大秦双郡王,你这是不敬之罪!”

文彦博本来就感觉老擎着胳膊既累且傻,正准备放下呢,却听秦小五这番抢白,顿时火冒三丈,继续指着秦雷刚要还嘴,却听他炒豆子似的接着道:“方才秦府尹与我说了桩案子,似乎与相爷有关。”

未带他反应过来。秦守拙已经出列高声道:“陛下,京都府昨日有人报案,说是文丞相亲手杀妻!”话音一落,朝堂上嗡的一声便骚动起来,看来还是八卦更能引人注意。

只有边上的李太尉心中不快,暗骂道: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居然都避开正题,拿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出来说事!他心中通亮,这两人虽然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却宁肯无法全功,也不愿让旁人占了便宜去。想得美!李太尉心中狠狠骂道:看我怎么给你们搅和了。

只听场中文彦博冷笑一声。顺势收回酸麻的手臂,看秦守拙一眼淡淡道:“秦府尹,血口喷人也是一种罪责!”

秦守拙夷然不惧道:“事涉丞相家事,若没有充足地理由,下官万万不会拿到朝堂上说事!”说着朝昭武帝拱手道:“陛下。实在是因为那告状之人实在特殊。微臣才不得不请示则个!”

昭武帝饶有兴趣问道:“有何特殊之处?”

看文彦博一眼,秦守拙沉声道:“乃是父告子!”

文彦博心中一沉。那逆子逃逸的消息,他昨天就知道了,正好就不知如何处置,便放任他去了。却没想到,这畜生居然一出来就在这紧要关头咬自己一

这让文相爷不禁大感丢脸,但面上仍镇定道:“我那逆子因为触犯家规被逐出家门,不仅不思悔改,居然还要造谣报复乃父,实在是天理不容,请秦大人将其交回,老夫要好生管教,再不放他出来滋事!”他心里确实有些慌,刚说了已经将其逐出家门,却又说什么好生管教,再不放出来之类的。

好在此时但求以势压人,不争口舌之利,也就无人追究他这前后矛盾。只听秦守拙满面为难道:“贵公子带着衙门里的捕头出城了,说是寻找他娘的尸首去了!”说着一脸温和笑容道:“其实要戳破他这谎言也很简单,只要能让鄙府见一见您夫人,下官便可以将这案子销掉,再把令公子送回贵府去。”

官员们听他说得合情合理,显然是智珠在握,不由惊诧地望着文彦博,心道:您不会是杀妻的衣冠禽兽吧……在这个年代杀个把仆役、姬妾之类的并不算是什么罪名,最多赔人家家里俩钱便了事了。

但杀妻却是要监禁流放的重罪,若是无故杀妻,甚至可能会偿命的……盖因在此时,妻子乃具有与丈夫平等的法律地位,无故休妻、虐妻都是《大秦律》所不许的,何况是杀妻。其实第二天。文彦博就悔青肠子了,心里不知道骂秦雷多少遍万恶地挑唆犯了。

因为就算他文彦博贵为宰相,就算他有充分地理由,仅擅自杀妻这一条,就足以让他丧失一切社会地位,在狱神庙里老实吃几年牢饭的了。

所以这事儿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干笑一声。文彦博信口胡扯道:“贱内前些天回外省省亲去了,需得几个月才能转回!”说着愤愤道:“若非如此,那畜生也不敢如此造谣。”虽然把问题暂时糊弄过去,可一上朝时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也消失殆尽了。

秦守拙哦一声,一本正经道:“真巧啊。”又朝昭武帝行礼问道:“微臣请问陛下如何处置?”

见他口齿伶俐的重新抢占了上风。昭武帝微微点下头,心中对他的恶感稍减,口中淡淡道:“这事儿还要取证,怎能仅凭一面之辞,就怀疑我大秦的首辅呢?”顿一下,沉声吩咐道:“命京都府尽快破案,为文丞相洗清冤屈!”秦守拙赶紧应下。

见秦雨田那边地小鬼出来立功。文彦博这边的也按捺不住跳出来了。只见大理寺卿曲岩站出来,拱手道:“陛下,方才相爷所言五殿下煽动举子骚乱之事,请允许大理寺进入调查。”

昭武帝笑道:“这个不必了,你们都冤枉雨田了。”说着招招手,他新收地十个学生便从帷幕后走出来,恭敬的行礼问安。

昭武帝指着几个举子道:“方才朕已经与他们谈过了,举人们是因为难民和大比的问题,忧国忧民才公车上书地,”抬手阻止了曲岩的反驳。昭武帝接着道:“他们所采用的方式虽没有载入《大秦律》,但符合祖宗成法,也没有任何过激行为,无论怎样也称不上骚乱,自然也称不上有人煽动了。”

在秦雷和秦守拙的暗中引导下,士子们始终没有出现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昭武帝替他们辩护起来自然理直气壮。

文彦博心中现在清晰无比,士子们心中的不满情绪自然原本就有,但若是没有昭武帝、秦雨田等人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爆发到难以收拾的。

可心里再明白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会儿秦雨田风格大变,自始至终不声不响、不露马脚。即便今日在朝堂上自己极尽毒舌,希望能将其激怒,却不想他仿佛面瓜一般毫无脾气,竟是一点把柄也没留下。

想到这。文彦博不由有些懊恼起来。刚想与昭武帝谈谈条件,却感到右边有人在看自己。不用抬头。他也知道那是李浑……

当李浑这个两个字出现在心田时,文彦博突然想明白了前后地关节,浑身顿时汗如浆下,心中狂叫道:坏了坏了,光想着打狼,却忘了猛虎……今日还不如装病呢!

他终于意识到,在这次风暴之中,只要秦雷把握好原则,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之于他们这个层面来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文彦博小败无伤,其二、他文彦博大败亏输。

无论哪种情况,他都是要倒霉的那个!可以说,自从他被引入这个局中那天起,失败便是注定的了。

文彦博眼皮突突直跳,这设局之人对自己的性格脾气、习惯反应,甚至是一些无意识的东西都洞若观火,非得观察自己十几二十年才能做到。想到这,艰难地望了若无其事地秦雷一眼,苦涩想到:难道真是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设地局?那不成妖怪了吗?转念又想道:多半是皇帝想出来吧……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竟然胡思乱想起来,直到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才让他重新清醒过来。

“陛下,臣李浑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稍有些头脑地人,都明白了……丞相大人似乎真要坏事了。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六五章 京都变奏曲之高潮

见李浑终于站出来,秦雷和昭武帝的嘴角同时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父子两人一上来就顾左右而言它,仿佛要放过文彦博一般,为的便是让李浑憋不住跳下场来,从背后给老文一闷棍。

文彦博面上仍然不慌不忙,但拢在大袖中的双手却紧紧绞扣在一起。他一直都认为李浑会帮自己一把,却忽略了此人同样是狼子野心…………若是不能趁火打劫,一定会亲自纵火的。

只见昭武帝云淡风轻的挥挥手,微笑道:“太尉请讲。”

李浑拱手粗声道:“老臣在边上听了半晌,就一个感觉……不得要领,听不懂哇!”虽然摇头晃脑、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却无人觉得他有趣……谁不知李太尉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李浑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兀自捋着大胡子道:“老夫现在就想知道,那些娃娃们跪在外头三天三夜,到底是为了什么?”

昭武帝对场中一个举子温声笑道:“中书,把你们那篇请愿文书给太尉大人念念。”

方中书顿时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他知道,自己一炮走红的机会来了!擦擦额头上的汗,先给昭武帝叩首,又向李浑行礼道:“学生奉圣谕向太尉大人宣读请愿文书。”说完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蓝底文简,大声念道:“夏商西周、东周两汉,隋唐盛世、鼎分三家,观我泱泱天朝。有道则兴、无道则亡……”

还没念完开头的废话。李浑便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别聒噪了,老夫听不懂这些之乎者也地,说重点吧!”

方中书不卑不亢地顶一句道:“陛下金口玉言,让学生为太尉大人宣读圣谕,那我就得宣读!”

这话听得昭武帝浑身舒坦。心道:好孩子哇,朝里就得多些这样的人。不想他被李浑记恨,便呵呵笑道:“话虽如此,但李大人乃是三朝元老,功勋卓著,还是要尽量照顾的。中书啊,把重要的东西用白话讲一下吧。”

方中书这才恭声道:“遵旨!”说完转身朝笑李浑朗声道:“好叫太尉大人知晓。这文书上一共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整税制。请求朝廷停止驱赶灾民,减免三年赋税,以使其苟延残喘;同时厘定户等、丈量田产,重新确定赋税额度。”

李浑眯着眼睛打量他一阵,才干笑一声道:“这不会说人话吗?干嘛非要扯些之乎者也的。”说着朝昭武帝道:“陛下,老臣一向不过问朝廷政务,但这些年来,我大秦官场被一些人搞得越来越不像话。说什么老夫也该问一问了。”

昭武帝点头笑道:“老太尉位列三公,乃是辅弼重臣。自然有资格过问。”

李浑撸着胡子哈哈一笑道:“那就问一问,”两个灯笼似地眼珠子在文官阵中寻索一阵,盯住一个干瘦老头问道:“田大人,我问你,这些个士子们所请。到底有没有道理?”

田悯农暗叫晦气。却不敢怠慢,跨步出列拱手道:“回太尉大人。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

李浑一瞪眼,粗声道:“干脆点!别这个那个的,带卵不?”

田悯农咽口吐沫,苦笑道:“士子们所说的确实是实情,提出的对策也切中要害,可是去年北方东方六省大范围遭灾,若大规模减税的话,朝廷的财政定然是难以为继的。”

李浑很认真地问道:“若是暂不驱逐难民回乡呢?”

田悯农无奈笑道:“这前些日子不是在朝会上议过了么……”

李浑挠挠头道:“没印象了,再说一遍吧,”说着瞪眼道:“很费事吗?”

田悯农连忙摇头道:“不费事,我说我说,户部希望他们回去赶春耕。”

李浑咯咯笑道:“这事儿我算听明白了,明明是你们做得不对嘛!”说着伸出萝卜粗地手指头数算道:“你们想让那些难民回去种地,但他们回去也交不起税,所以干脆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这个意思?”田悯农艰难的点点头道:“是这个意思。”

李浑吹胡子瞪眼道:“荒谬!这不是既要马儿跑的快,又要马儿不吃草吗?”说着朝昭武帝笑道:“陛下,咱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啊!这些个难民就先不撵了吧。”

此言一出,文官心中齐声大骂起来,目光变得要多幽怨有多幽怨。天可怜见的,若不是为了支付百万大军的巨额军费,财政能困窘到寅吃卯粮的地步吗?而李浑居然还到回头来骂他们缺德,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田悯农忍不住生硬的回一句道:“若是太尉大人不再追要征东镇南三军的军饷,下官便不撵人了!”

这哪能答应,李浑粗声道:“兵士们保家卫国、浴血奋战,若是连欠了一年的军饷都拿不到,岂不是要寒了心!”说着吹胡子瞪眼道:“到时候谁来保卫你们地家人安危?”

文彦博不阴不阳道:“所以政务的事情很是复杂,太尉大人不太熟悉的话,还是少插嘴的好。”

论起耍嘴皮子,三个李浑绑一块也不是文彦博的对手,被噎地直翻白眼道:“反正这事儿你们得改,不然老夫绝不答应。”

文彦博微笑道:“容我们再议,总会拿出个各方都满意地方略来。”

李浑却不依不饶道:“别的再说,那些难民怎么办吧?”他有意促成难民第三次进城,这对文彦博地威信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一直看热闹地昭武帝笑道:“这事儿就不劳二位操心了,”说着看向秦雷道:“雨田。你那京山城不是还缺几万劳工吗。朕看你就先接收一下吧。”

秦雷苦笑一声道:“本想要些精壮地劳力,但父皇有命,儿臣只有遵旨了。”他知道昭武帝这是在显示能力、邀买民心,自然要无条件配合了。

昭武帝颔首笑道:“很好。”便沉声道:“说第二件事吧。”他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

方中书赶忙恭声道:“第二件事是查舞弊,请求朝廷根据我等上交的相府账册。严查历年科场舞弊,追究犯官责任,严惩以彰国法!还我大秦千万学子一个公平干净的科举考试。”

李浑听了咯咯一笑道:“这事儿牵扯到丞相大人,他理应避嫌,老夫只好勉为其难的再管上一管了。”

听他大放厥词,文彦博不悦的哼一声道:“哪有什么贪赃账册,纯属污蔑而已。老夫无需避嫌。”

李浑咯咯一笑道:“相爷别急嘛。用句你们读书人地话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嘛!”说着朝昭武帝拱手道:“老夫愿意领衔查处此案,还丞相一个清白!”只要可以主理此案,大秦的官员还不随他蹂躏?到时候顺者昌逆者亡,看谁还敢不听话?老头的算盘不可谓不精。

昭武帝心中一凛,知道这老小子是想借此插手政务,不由看了秦雷一眼,暗道:儿啊,你这法子有些危险啊……

感受到昭武帝的目光。秦雷微微一笑道:“此案涉及社稷重臣,不宜暗室私讯,更兼证据确凿,简单明了,儿臣建议当朝审理。”说着环视下御阶之下。悠悠道:“有父皇和百官共同见证、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李浑不由哈哈大笑道:“五殿下毕竟还是年青。老夫在这朝堂上站了五十年,还没听说过有什么当堂审理一说。”

却听刑部尚书魏筝义站出来道:“太尉大人所言差矣。王爷所说的乃是正理,我《大秦律》上写得清清楚楚,朝堂会审乃是高于三堂会审的顶级审讯级别,适用于对三公三孤的讯问。”

他刚说完,又听田悯农和公输连出列拱手道:“臣等附议。”

李浑万没想到这三位居然会同意秦雨田地提议,嘿嘿一笑道:“二位王大人意下如何呢?”

二王对视一眼,心道:咱们那位可是说要保住相爷地,看这形势,太尉要吃人、陛下却只是要割肉……想到这,王辟延出列道:“我等以为魏大人乃是权威,所说应该不错。”

那边文彦博看见蒋系李系的几位尚书如此作态,知道定是出自老丞相的授意,心中不由喟叹一声,暗道:若还想东山再起,也只能如此了。想到这,便做个手势,示意手下官员齐齐出列道:“我等附议……”

李浑顿时没了办法,他身后人也不少,但都是禁军将军、兵部郎官之类的,全都插不上话呀。正是因为急于扭转这一局面,他才想把文彦博彻底摁到,取而代之。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明白了…………自己掉进了别人的算计:白白给人当枪使了一会不说,还交恶了一众文官。但这邪火偏偏还没出撒、没处放的,因为自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人针对过他。是他自己看着眼馋,非要跳进陷阱中去,吃了一口泥巴能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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