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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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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秦雷这边。已经出了中都城,那辆巨大的四驾马车奔跑在宽阔的官道上,又快又平。就像车里几位的心情一般。

秦雷、石敢、许田三人围着小桌子坐着,一人抱一个小酒坛。就着桌上的一碟香豆、几片油豆腐,一边高声谈笑,一边开怀畅饮。

自从病倒以后,云裳便禁止他饮酒。等云裳离去以后,石敢和若兰又接班监督上了,今天好不容易把一个派出去当差。一个留在船上。岂能不趁机解解馋?

石猛两个不知道这茬。但恐怕即使知道也会假装不知地,他们俩不像石敢考虑的那么多。他们觉得只要王爷能高兴,就比什么都强。所以秦雷饮得极是欢畅,不一会,小半坛烈酒便已下肚,醉眼朦胧的哼着小曲,显得心情极好。

石猛两个狠狠出了口恶气,自然也是心情舒畅至极,比秦雷喝的还要多。许田一喝酒话就多,只听他哈哈笑道:“痛快啊痛快,他们烧了咱们十一处地方,咱们就烧了他二十二处。真想看看李浑满脸晦气地样子啊!”

石猛翁声道:“谁叫人家家大业大呢?”说着夹块油豆腐,一下全部塞到嘴里,狠狠咀嚼道:“杀了他才解气呢!”突然想起一时,翁声问道:“王爷,那个校尉怎么跟李清有仇似的?怎么二话不说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秦雷捏个香豆,送入嘴中细细品道:“你小子什么眼神,没看出那是谁?”

石猛一脸迷惑的望向许田,许田摇头道:“别看我,我不在场。”石猛只好可怜兮兮的望向秦雷,听他微笑道:“那就是当日送咱们回京地皇甫胜文,皇甫战文的弟弟。”

石猛恍然道:“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说完唏嘘道:“两家这仇可够大的,见面就要动刀子呀。”

秦雷喝下口美酒,感受着久违的滚烫感觉,呵呵笑道:“若是李家别地人,皇甫胜文倒不至于,不过这个李清有些特别。”

石猛自然凑趣道:“怎么特别呢?”

秦雷着实喜欢看石猛一脸茫茫然的样子,哈哈一笑,放下酒坛,打开了话匣子……

这里面牵扯到一桩公案。却要从禁军八军说起,因为这八军互不统属,作战时配合不畅,远不如两两相加、理论上的战力来得高。

举个例子,一支天策军对战百胜军已经可以勉强不落下风,按道理讲,再加上一支御林军或者铁甲军,百胜军便只有大败地份。可实际上百胜军仍可以且战且退,丝毫不乱章程。至于包围剿灭,更是想都不要想。

所以当时还健在地皇甫旦与李浑合计着设立一位战时将军,名唤骠骑将军,在战时负责统筹指挥八军。亦是说,这个骠骑将军虽然在平时管不了八大军中地任何一支,但只要一打仗,八大军都得听他的。

人选便要从禁军八军地优秀校尉中选拔——这个有些空筒子味的将军,是不能引起八位统领将军兴趣的。但几乎所有校尉都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竟名义将军也是将军。

最终决定八大军各出一名校尉,皆领本营进行较量,胜出者便为骠骑将军。禁军八军向来并称,虽有实力高下

却从未具体排位。因而都派出最强的八个营参加这营就是后来所说的禁军八彪,

铁鹰、钟离坎、皇甫战文、以及当时还是天策军校尉的李清的部队,都是八彪之一。这八彪比阵法、比行军、比战力,等等等等。进行了一番旷日持久的较量,最终皇甫战文地越骑营、钟离坎的浮屠营、铁鹰的隼营、以及李清的神策营排在了前四,未来的骠骑将军也定然从这四人中产生。

在宣布结果的前一天,李清说要请几人去家中喝酒。几人不打不相识,彼此也是惺惺相惜,因而都欣然应允。那日傍晚,三人便带着礼品到了李清的外宅,李清自然摆开宴席、盛情招待。都是军中粗豪汉子,没有不好杯中之物的。又没有公务在身,几人便开怀畅饮起来,喝到兴奋处,李清还让自己的小妾出来敬酒献舞。那小妾着实美貌地紧。声音也甜,把三人弄得五迷三道,全都喝的烂醉如泥。

之所以秦雷会对当日情形知道的这样清楚,盖因为这些内容在刑部文案上记载的清清楚楚。之所以会记载在刑部文案上。却是因为当天死人了——那个小妾死了,赤身裸体、浑身伤痕,据仵作检验,她是被三人以上轮奸致死。而当家中下人发现时。皇甫战文三人,犹自赤身裸体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那小妾便在钟离坎地怀里。

而李清自称后半夜回营查房去了。等他知道情况后。先是‘惊骇莫名’、接着‘羞愤欲死’、最后‘悔恨交加’。如此愤怒,自然把三人告上了京都府。

三人昨晚确实喝醉了。也确实让那小妾勾起了心火,虽然记不起来具体的步骤,但都有几分相信自己是酒后乱性,在京都府大堂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稀里糊涂便承认了。

奸杀一个小妾并不是什么大罪,三人仅被京都府处以杖二十,罚金三千了事。但奸杀同袍女人的污名算是坐实了,这是军中大忌。尤其是在军纪严明的禁军里,怎么还有脸面教训手下兵丁?别说竞争骠骑将军了,就连禁军也是混不下去地。

于是没什么家世背景的钟离坎被迫退役,辗转成了太子的刺客首领;而铁鹰也被逼的远走齐国上京,给一个小质子当起了光杆侍卫长,但好歹还在大秦御林军序列;情况最好地要算皇甫战文,身为皇甫家大少爷的他甚至还升了一级,圆了他的将军梦,可他宁肯在虎贲中当一个小小地裨尉,也不愿去当那笑柄似地太子卫将军。

但没有了竞争对手地李清最终也没当上那劳什子骠骑将军,因为

没多久便发生了皇甫旦遇刺、以及禁军争夺战事件,哪还有工夫去理会这个虚有其名的头衔。

最后皇甫家惨淡收场,而李家为了控制新得到地破虏军,把原本天策军的将军调了过去,李清就幸运的顶了他的缺,成为新任天策将军,自然不再稀罕有名无实的骠骑将军衔了。而这个正式在兵部、吏部登记造册的将军衔,便被尘封了起来,直到现在无人问津。

一年前,李清管家一次酒后失言,吐露了当时的真相,皇甫战文三个是被栽赃陷害的,那小妾乃是李清指使管家带人奸杀的,与皇甫战文他们无关。

但事易时移,即使洗清冤屈,很多事情都不能再改变了。比如说,钟离坎自毁的容貌,铁鹰蹉跎的光阴,以及皇甫战文消磨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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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秦雷三个都有些唏嘘,不得不感叹一下,人的命运太容易被人玩弄了,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除了强权没有别的办法;要想绝对掌握命运,除了绝对强权,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阵沉默,石猛突然嘿嘿直笑,许田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追问之下,他却死活不说,把许田气的够呛。

还是秦雷替他解了惑,笑道:“你看他笑的那般淫贱,定然想起老子一句话就改变了他和庄蝶儿的命运,暗自得意着呢。”

石猛嘿嘿笑道:“知我者王爷也。不过俺也能体会王爷的心。”

秦雷笑骂道:“真是肉麻,孤有什么用心?”

“骠骑将军!”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二一六章 隆郡王到了 多事之秋来了

月十六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除了城中升起的几烟,以及空气中弥散的木材烧焦味道,简直算是完美的郊游天气。

往日里繁忙喧闹的丰埠码头今日依旧热闹,但那些如织的商船货船、短打扮的苦哈哈们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御林军、以及凶神恶煞的官差。

在这些官兵森严的拱卫下,码头上旌旗招展、冠盖如云。中都城的文武百官、皇亲贵戚,泰半汇聚于此,为的是迎接凯旋而归的隆郡王殿下。

只是这些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谈论的内容也不尽相同,有谈论中都城接连两夜大火的,有谈论四殿下的案子最终定论的,有谈论兵部左侍郎李一姜之死的,有谈论礼部左侍郎文铭义在南方受辱的,也有谈论未来南方两省督抚人选的。

码头的最前方,一身八爪八龙明黄袍的太子殿下,一脸无奈的望着窃窃私语的百官公卿们,对边上面色愁苦的哲郡王叹气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老三依旧穿着他紫色的郡王服饰,却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闻言蔫蔫道:“是啊,也不知道老五回来了管不管用。”

没头没脑的一句,太子却听得懂,这位三皇子与老四乃是双生兄弟,血脉相连间,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自从知道老四有可能被赐死后。他便成了这副样子,却也让人不得不感叹他们的兄弟情深。

一边地秦霑听了,很肯定的安慰老三道:“三哥你放心,五哥肯定有办法,一定能救出四哥的。”

老三闻言,心头一暖,微笑着想要摸摸六弟的头,手伸出去才发现,六弟已经长得不比自己矮多少了。只好有些尴尬的拍了拍秦霑的肩膀,温声道:“小六,你怎么知道的?”他现在就愿意听老四有救之类的话,就连一个十四岁孩子的话也不例外。

“戏文里唱得啊。你没看最新地那出‘定襄阳’吗,连小弟都知道,是不是啊小弟?”后面一句是对最小的秦霄说得。

秦霄很认真的点点头,轻声唱道:“无…所…不……能……隆郡王……”摇头晃脑。抑扬顿挫,明显下过苦功夫。

太子闻言莞尔,宠溺地摸摸老七的头,对老三微笑道:“你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问起两个小戏迷来了?”

老三却不以为然道:“都能写到戏文里了,那小五地本事肯定差不了。”

太子面色一滞,打个哈哈道:“但愿如此吧。”

小六小七却不乐意了。一本正经对太子道:“二哥。戏文里唱得。错不了。”

太子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心道。老大是怎么教的这两个小东西,不信人话信鬼话。好在这时,一个御林军校尉过来禀报:“隆郡王殿下的船队已经到了小清河与玉带河交叉口了。”这才免去他一番口舌。

听到消息的百官贵戚们匆匆结束谈话,回到各自地位子站好,昂首挺胸收腹提臀,眼角微微下弯、嘴角微微上翘,纷纷拿出最标准的站姿,最谦卑的笑容,恭候隆郡王殿下的驾到。

他们不是第一次迎接隆郡王殿下了,上次虽然比这次还要隆重,但他们都是用一种走过场地心态应付过去的,反正那傻小子也看不出来。

但这位一年前还是质子的五殿下,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之手将南方官员士绅玩弄于鼓掌之间,反手又轻易扑灭已成燎原之势地弥勒教反叛。镇南元帅与他称兄道弟,四大督抚甘为门下走狗,整个南方成为了他忠实拥,这一切不得不让京里达官贵人刮目相看。

但仅是如此地话,也仅能是刮目相看而已,万万不会如此小心卑谦、毕恭毕敬。尽管这些卑谦尊敬不会像南蛮子一样发自内心,但整个大秦能享受这种待遇地,也只有昭武帝陛下与太尉李大人而已,连与他们并称的丞相大人,都不能够。

原因无他耳,强权!是他身上表现出来地强权让众人臣服,让众人战栗。

强权是不容质疑、不容挑衅、不容违背!胆敢置疑者、胆敢挑衅者、胆敢违背者、便会被消灭!

所以强权的特质是暴力!虽然这种暴力往往隐藏在公平道义的面纱下,可它偶露峥嵘,便会让人不寒而栗,俯首帖耳。

这一点,仅靠文丞相那种以势压人、以权逼人是永远无法达到的。

姑且不提秦雷在平定南方中展现出来的雷霆手段,那对这些大人来说太过遥远。就说秦雷在面对两大巨头的挑衅时,毫不畏惧、且可以有力反

毫不落下风,便可以让所有人收起傲慢与不恭,乖乖‘高贵’的头颅。

那可是在遭到刺杀后,反手覆灭了血杀、刺杀了李家嫡长子李一姜、羞辱驱逐了文家嫡长子文铭义的盖世凶神啊。

那可是在京都势力遭到李家报复性打击后,仅过一天,便把偌大太尉府烧成白地,又连烧李家二十一处房产的彪悍疯子啊。

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彪悍的疯子。试问这种人在失去力量前,有谁敢忤逆?有谁敢不恭?与阵营无关、与官职无关,只与恐惧有关。

所以当大船靠岸,船板放下时,不用任何人指挥,上千达官贵戚便整整齐齐的跪倒,齐声高喊道:“恭迎殿下回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情此景,让方才还埋怨队伍不齐整的太子殿下心中泛酸,表情也有一霎那的凝滞,好在他涵养功夫一流,转眼便恢复了满面激动的样子,无人能够发现他那一闪而过地嫉妒。

身穿黑色铠甲。肩披猩红披风的黑衣卫们在甲板上列队,他们腰间挎着百炼的唐刀,面上带着狰狞的护面。不需要任何语言、任何动作,便已经威压全场。

就连太子殿下也微微胆颤,心道:搞这么大排场干什么?可见一旦对什么人或事产生了情绪,便会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但他三个弟弟明显有不同观点。秦霄和秦霑两眼已经完全直了,微张着嘴巴,一个喃喃道:“太帅了,比戏台上帅一万倍!”一个暗自发誓道:“我要当黑衣卫!”眨眼间。未来的人生目标由南征北战的将军,降格为秦雷的亲兵护卫了。

就连老三也微微兴奋起来,见到这些威风凛凛的家伙,他没来由的对即将出场地小五。充满了期待。应该是个金甲战神般的模样吧,老三心道,那样就更有希望救出老四了。

事实却大出他的意料,只听吱嘎吱嘎地声音从船上传来。预想中的金甲战神没有出现,倒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地年青病号映入了他的眼帘。方才那声音便是他的轮椅摩擦甲板发出的。

黑衣卫小心翼翼将秦雷从船上推下来。轮椅上地秦雷微笑着视线扫过码头,场中众人的表情便一览无余。他看到文武百官的恭敬畏惧,他看到李清李二合的咬牙切齿、他看到文家老二地面色铁青。他看到自己两个小弟的满脸崇拜,还有老三面上的期待……以及太子殿下脸上那丝不自在。

虽然除了小六小七,这些人都自以为掩饰地很好。但已经修炼成精地秦雷。还是轻易地从他们的举止神态中。轻易地捕捉到了这些信息。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强颜欢笑的太子身上。若是一年前,他还要为太子满面真诚的微笑而感动,但现在,他只注意那些从眼神举止中偶尔泄露出来的信息,对于那些装出来的欢欣,他已经完全无动于衷了。

大秦最尊贵的两兄弟,满面笑容的对视着。秦雷清晰地记着,上次回来时,太子殿下带着兄弟们,越过队伍老大一截子,上前迎接自己。但这次,自己坐在轮椅上,他却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只是高贵而亲切的笑着,等着自己上前参拜。

秦雷没有一丝不悦,他知道,太子开始真正在乎自己了,就像在乎老大一样。嘴角扯出最完美的微笑,对身后推车的许田急促吩咐道:“快,快推孤去拜见太子殿下!”

许田赶紧应下,但脚下的步子却仍然不紧不慢,仿佛推的是一车千余斤的炭块一般费劲。这样做的后果是,李清李二合文铭礼等人,又多跪了片刻。

等到秦雷着了陆,坐稳了,才微弱道:“诸位请起,恕孤王病体孱弱,不能回礼了。”

“谢殿下,殿下保重。”百官贵戚们齐声应道,这在唏哩哗啦的爬起来。等爬起来后,百官们这才看到,印象中英挺健壮的隆郡王殿下,确实……病的不轻。只见他变色惨白、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下巴尖削、身上的衣服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了。

毫不在意百官的注视,病的不轻的五殿下又朝太子点点头,用更微弱的声音道:“太子殿下在上,请受臣弟一拜。”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只是动作慢的出奇。

太子冷眼看着,心中大骂道:想跪就麻利点,不跪就做好了。磨磨蹭蹭的作甚?不就是想让本宫扶吗?

可百官看着呢,名声向来尚佳的太子殿下,也不能为一时痛快,就眼睁睁看着秦雷跪下来,大步迈上前,满面痛惜道:“五弟快快住下,切莫乱动伤了身子。”说着便去扶秦雷。



碰着秦雷,秦雷便顺势坐好,显得格外虚弱无力。一声,却仍接替了许田,推着秦雷缓缓前行。老三也过来,与太子一起推着车子。小六小七一脸心疼的跟在轮椅两边,秦霄还不时用肉呼呼的小手摸摸秦雷的手背,仿佛这样能给他减轻痛苦一般。

任谁看了这五兄弟的样子,都要赞一声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太子推着秦雷从百官中间穿过,当轮椅经过李清李二合时,秦雷微笑着朝他两个摆摆手。两人只好把头低的不能再低,装作没看见地。

因为隆郡王的身子病弱,所有仪式全免,直接送到最大一辆王车边,连人带轮椅的抬了上去。太子很自然的跟了上去,余下三个也想跟着,却被他瞪一眼,只好委委屈屈的到下一辆车上就坐。

王车内除了奢华,还很舒适。秦雷被从轮椅上抱到了巨大的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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