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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射击！”维克多高喊一声，然后开始收割起这些腐狼的生命，一箭一个，脑海中回荡的声音让他十分满意。

　　　　士兵们的成果显然要差很多。有些弩射偏了，有些弩打在了怪物的脑壳上。最要命的是，探出身子射击的士兵们很快就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这些本该毫无头脑的蠢东西，似乎在叠高。

　　　　腐狼平地跳跃能跳起一人多高，它们人立起来也有一人多高。若是平地起跳，这些怪物最多只能撞在城墙上。即使是踩着同伴的尸体，要跳上城墙，至少也得叠起近两人高的尸体才行。毕竟是软的，不能受力。

　　　　但像现在这样，一只狼扒住城墙，几只狼叠在后面的情况，士兵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

　　　　“没事。”维克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并不当回事情，“放心吧，它们上不来。勇敢作战，士兵们！”

　　　　它们确实上不来，尽管一个斜坡已然悄悄成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敌袭！】………

　　　　几十具尸体，混合着幸存的几十只默默趴在地上或者同伴身上的腐狼，构成了两条可以并排行进两人的斜坡。维克多用阿尔取来的火箭射下去，甚至可以看见一些斜坡的组成部分正在用力喘息，目光中凶光毕露。

　　　　斜坡垒地并不很高，最高的地方也不到两人的高度，但已经足够任何一只中型的怪物跃上来了，比如腐狼。艾丽莎默默地站到了两条斜坡的中间，手中的勃兰登戟斜举，做好了准备。

　　　　“这些畜生伤害不了你们！”索兰特挥舞着斩杀者巴巴罗萨，大声为士兵们鼓劲，“加把劲！瞄准！把他们统统杀死！”

　　　　但这句话丝毫不能缓解士兵们的惊恐。虽然他们手中射速并未减慢，但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疑虑。这些佣兵都不是第一次面对兽潮了，也亲身参与过许多场守城的战斗。他们见过前仆后继用尸体铺路的魔化动物，也见过扶着简陋粗鄙的长梯狂奔的兽人，其中有一个甚至目睹过庞大的利爪熊撞开城门的恐怖景象。

　　　　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一种——那些活着的怪物也老老实实地趴在那里，即使有箭矢射中它们也不为所动。

　　　　他们在为谁铺路？

　　　　维克多停下了射击的动作，心中充满忧虑。他的忧虑不仅仅来自于这些怪物诡异的举动——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这些怪物的举动有多么诡异。他的脑海里还在回味刚才的信息。

　　　　“杀死怪物，获得五神恩。”

　　　　似曾相识。维克多扭头张望，想了想，又将目光投向战场。

　　　　不，不是合作杀敌。

　　　　他又取过一支火箭来，将裹着浸满油脂的布条的箭簇在边上的火把上点着，然后半开长弓，将箭抛下城墙。这一点火光并不足以照亮战场，但对于维克多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看见，许多怪物的脑袋，都没有腐烂的迹象。

　　　　维克多在过去的日子里已经通读过迪尔赐予的那本册子，对于兽潮怪物的了解并不比克拉苏少上多少。魔化的狼只有一种，就是脑袋腐烂但头骨异常结实的腐狼。这也是官方敢于将这种怪物直接命名为“魔化狼”的原因之一。

　　　　“难道是普通的狼吗？”维克多看了看，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普通的狼不可能那么大，普通的狼也不可能有神恩的奖励。

　　　　他放下长弓，突然眉头一皱，又取出一支火箭，点燃了搭在弦上，将长弓用力拉满，斜指半空。一道火线飞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然后落在远处的空地上，照出了边上模糊的影子。

　　　　“兽人！！”维克多一眼就认了出来，“不要管那些腐狼了！快去把檑木搬上来！”

　　　　有眼尖的士兵闻声眺望，惊得手中弓弩走火，弩矢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其他的士兵也陆续看到了远处的情形，一个个都呆住了。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索兰特倒是比他们镇定许多，“动作快一点！你想死在这里吗？”

　　　　被训斥的士兵一声不吭地下去搬运粗大的原木去了，迪奥和阿尔也下去帮忙，只留下维克多，索兰特和艾丽莎在城墙上守着，一方面观察敌情，一方面防止城下的腐狼突然发难。

　　　　维克多又射了两支火箭出去，大致照出了敌人的规模。这一群兽人密密麻麻的，光是能看到的，也超过了百人之数，一个个裹着厚厚的生皮衣服，光秃秃的脑袋上留着一撮头发，用藤蔓扎起来，朝天竖着。绿色的皮肤布满皱褶，有裂开嘴的家伙，露出一口尖牙。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闪烁着骇人的光泽。

　　　　“或许我们应该感谢迪尔与诸神的护佑。”索兰特苦笑一下，“那至少不是狂暴兽人。”

　　　　维克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兽人长着猫一样竖立的耳朵，但显然没有猫那么可爱。他们手中或者握着粗大的木棒，或者握着单刃的短剑，还有的双手托着造型朴实的长柄战斧。

　　　　维克多回忆着关于兽人的描述，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全身皮肤坚韧，只有胯下与五官处的防御与普通人一样。生命力旺盛，除非击中致命部位，它们永远都会保持最旺盛的战斗力。”

　　　　在这里，那本小册子举了一个例子：即使一箭穿透了这些兽人的肚皮，他们也会继续作战，直到彻底死亡。

　　　　檑木已经被两人一组艰难地抬了上来。这些木料都来自于无尽森林，简单地锯成小段后堆在城堡的墙根下，取用的时候倒也方便。

　　　　“把下面的怪物给我砸掉！”迪奥大声指挥着，“一，二，三，放！”

　　　　一段檑木被从城墙上扔下来，落在斜坡上，碾过了沿途所有的腐狼的背脊，然后停在黑暗之中。

　　　　斜坡纹丝不动。

　　　　“继续！继续！”迪奥恼怒地吼道，“不要闲着！”

　　　　又是两根檑木下去，将那尸体堆成的斜坡砸的稍稍动弹了一下。但其中的那些活着的家伙显然起到了支撑的作用，被攻击的斜坡依旧如故。

　　　　“省着力气！”索兰特喝止住士兵们的继续尝试，“一会儿我和蒂娜小姐一人一边，你们用弩在旁边协助。瞄准点！”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维克多却能看出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先来解决两个吧。”维克多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那些影子，举起了弓。

　　　　兽人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冲锋的。先是一阵仿佛饱含愤怒的咆哮，然后就是全速奔跑。兽人们距离城堡至少也有五百步的距离，但他们却不知疲倦般地全速冲锋。维克多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人形的怪物飞奔的模样，突然明白为什么索兰特要拦着自己深入丛林的原因了。——被这种怪物追在后面，一只还好，一旦多了，那真是逃不掉的。

　　　　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维克多深吸一口气，将弓拉满，仔细地瞄着。从三百步到两百步是一个十分模糊的差异，但维克多在过去的几天里熟悉过自己的射程。

　　　　现在刚刚好。

　　　　一个高举着手斧和木盾正全速奔跑的兽人在两百步的距离上突然感觉面前有疾风吹至，然后带着插进喉管的羽箭又跑了几十步，终于因为窒息倒地，被同伴践踏过躯体，死得彻底。

　　　　而这个时候，第二个不幸的兽人也带着肝区的一支长箭迅速减速，然后颓然倒地。

　　　　“一只三十。”维克多心中默默想着，“但光靠我的力量，远远不够啊……”

　　　　第三只兽人倒地的时候，第四只兽人也快要不支。但这个时候，它们已经奔到了城墙之下。仿佛是事先演练过一般，顶着一轮齐射的弩矢踏上腐狼的身躯垒成的斜坡，然后纵身一跃，便扒上了奥兰多堡的城墙。再用力一收胳膊，便跃上了城头。

　　　　率先登上城墙的一共是两只兽人，一边一个。索兰特那一边的被斜斜切成两半，艾丽莎那一边的则被捅下了城墙。

　　　　但后续的兽人源源不断。索兰特的斩杀者舞地飞快，艾丽莎出手也是迅速，却架不住悍不畏死的兽人前仆后继。他们甚至不再向同一个方向跳跃。城墙上同时出现了四双握着武器的绿色的手，然后是四个面目狰狞的兽人。索兰特与艾丽莎解决了两个，却再也空不出手来解决另一个——都是用力斩杀挥舞的武器，无论如何也提不了速度了。

　　　　那两只兽人大吼一声，一个擎着长柄战斧，一个盾牌开道，犹豫了一下，撇开索兰特与艾丽莎，一跃跳下了城墙，落到了城堡的院子里。

　　　　所有人都惊到了。

　　　　“该死，城堡里还有人！”索兰特斩杀了再次爬上来的一只兽人，大声喊道，“阿尔！迪奥！过来帮忙！”

　　　　维克多不需要吩咐，两支箭激射而出，第一支钉进院子里兽人的后脑，另一支射中另一只的后心。他收弓扫了一眼城下的战况，大喊道：“放下弩，上来帮忙！堵住缺口！”

　　　　士兵们的弩并不能解决城下的兽人，最多只是给他们身上加点佐料。

　　　　城墙上的局势才是重点。

　　　　然后，伤亡出现了。

　　　　“救命！！！”一个士兵由近及远的声音。维克多望下去，只见这个手握长矛的佣兵已经被城下一群兽人淹没了，惨叫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他是在靠着城墙用长矛戳刺那些跳跃过来的兽人的时候，被一个已经扒上了城墙的兽人给拉下去的。

　　　　城下那一圈兽人散去，只留下一具看不出人形的血肉。

　　　　“迪尔与我同在，迪尔与我同在。”维克多口中喃喃，张弓，射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城墙失守】………

　　　　迪尔似乎并没有看到这一方小小的城堡。

　　　　又有两个士兵被拽下去了，照样是被围上一阵乱砍，然后剩下一滩血肉，裹着几根不再完整的骨头。现在兽人们已经不止四路攀登了，他们起跳的时候时而在左边，时而在右边，加上冲势很猛，此时已经是六只兽人同时登城了。阿尔的眼睛发红，手中发狠，每一次都是全力劈砍，堪堪守住最右边的一路，手中的斩剑已经崩出了无数个缺口，染满鲜血，眼看就要报废成一根棍子了；迪奥带着两个手执长矛的士兵守着最左边的一路，长矛突刺，长剑跟上，倒也勉强不让怪物登上城来。

　　　　索兰特与艾丽莎各站在一条斜坡的尽头，看样子还算轻松。两条血肉斜坡的中间一段挤满了手握长矛的士兵。一旦有兽人扒住了城墙想要冒头，他们便是一阵戳刺。兽人的皮肤固然坚韧，对于穿刺性的攻击却也没有太大的防御，往往一枪就是一个窟窿。又因为肌肉实在结实，这长矛刺进去后就很难进一步穿过整个身体了——于是就被推了下去。

　　　　那两个士兵就是因为没舍得放手而被紧握住胸腹间长矛的兽人给一起带下去的。

　　　　维克多或许是最轻松的人了，但也是最累的。他的手臂已经有些泛酸了，却还是得尽心看顾着局势。索兰特与艾丽莎自然不用担心，别的人那里就很危险了。他得负责补上一箭。就在刚才，在迪奥那边，一个异常强悍的兽人用双手格开了刺向自己的两杆长矛，顺势一抓，便在城头立稳了脚跟。迪奥的长剑递出，穿透了兽人的肚皮，带出一股浊血，却并没有起到他想象中的作用——这强悍的兽人丝毫不知道疼痛，腾出手来便要往迪奥脑袋上抓来。若非维克多在最后关头一箭穿颅，迪奥的脑袋或许已经不再完整了。

　　　　没有感谢。现在谁也腾不出这个功夫去道谢。

　　　　杀死了多少敌人？不知道。或许是二十个，或许是三十个，或许有四十个。即使是维克多也没时间低头去看下边的情形了，但狭窄的城墙已经堆满了尸体。索兰特渐渐挥舞不开武器了，艾丽莎的情况稍好，但看起来体力有些跟不上。

　　　　“喝啊！”迪奥双手握剑，重重地冲着又一个站上城墙边缘的兽人扫过去，切下来了它的一条小腿。那兽人重心不稳，摔了下去。他扭头瞪了两个体力不支的士兵一眼，怒吼道：“别偷懒！你们想死吗？！”

　　　　当然不想死，但现在的感觉真的像是要死了。两个佣兵咬着牙挺起长矛，大喝一声，似是在为自己鼓气，然后重重超前一戳。这一下却是落空了，那个已经探出脑袋的兽人突然矮了下去，竟是重新缩了回去。

　　　　两个士兵本来就已经体力不支，一刺落空，重心不稳，立刻就朝前边冲了两步。那只狡猾的兽人重新跃了起来，一柄短斧砸开了身旁的矛杆，一张木盾格开了迪奥砍来的长剑，然后轻轻一跳，落在了城墙之上，龇牙咧嘴，口中呐喊起来。

　　　　城墙，失守了。

　　　　“你们两个继续！”迪奥大吼道，然后举着长剑迎了上去。他的剑是从家中带出的货色，做工精良；兽人的短斧似乎是木质的杆子，但打在迪奥的剑刃上时，却毫发无伤。一剑一斧，一张盾牌，就此缠斗了起来。

　　　　维克多没能来得及支援这一边。他刚刚为劈断了斩剑的阿尔解决了麻烦，现在还得继续帮忙。阿尔兵器被毁，倒也不惊慌，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便上，目光坚定。那佩剑不过是寻常的长剑制式，并不适合他的路数，却一下将一只兽人的腰间斩开一半，卡在脊椎上才终于力竭。

　　　　兽人尚有余力，然后被维克多穿颅而过。

　　　　“我帮你盯着！”维克多喊道，另一支箭已经搭上了弓弦，“你去下面换把武器！”

　　　　但阿尔并没有听从他的指令。他的眼睛中一片血红，牙关紧咬，额头青筋爆起。他的先祖曾有奥托人的血统，现在，属于那些野蛮的狂战士的血液，再次觉醒了。

　　　　“杀！”他大吼一声，长剑从面前那兽人的膝盖处斩过。等出来时，已然崩出一个巨大的豁口，不能用了。

　　　　“杀！杀！”阿尔再也没有平时的温文尔雅。他扔下长剑，低头在地上望了望，俯身拾起一杆长柄的战斧，那是前面一个倒霉的兽人留下的。斧柄细长，一人多高，斧刃十分锋利，但钢口非常普通。若是摆在艾诺镇的铁匠铺里，阿尔定然是看都不会去看上一眼。但在战场上，这柄斧子却是合手的很。

　　　　“死吧！”他大喊，高举战斧，重重落下，将还没落在城墙边上的兽人直接打了下去。

　　　　这个结果让阿尔很不满意。他换了姿势，又是一声“开！”，挥出一斧，将另一只兽人从腰上切开大半。那还在挥舞着武器的兽人颓然落下城头。

　　　　这也让他很不满意。

　　　　但到此为止了。

　　　　“小心！”维克多惊道，却来不及反应。他刚刚射出一箭，已经来不及射第二箭了。

　　　　一只大手从城墙边缘伸出，抓住了阿尔还露在外边的斧柄，然后带着年轻的战士一起掉了下去。

　　　　维克多看见，那个年轻的侍从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挥舞着战斧。

　　　　而维克多，却只能匆匆地扫上一眼，然后尽全力地射击，再射击。

　　　　空出来的位置，总得有人补上。

　　　　“迪奥大人！啊！”另一边，两声惨呼。维克多偷眼望过去，只看到被艾丽莎顺手砍在脖间的兽人。

　　　　他知道，那个大嗓门的矮个子侍从也死了。

　　　　“撤！撤！”索兰特高喊，“撤到地道那里！维克多！”

　　　　“在！”维克多急忙答应道。

　　　　“去通知你的侍从，然后带着他们进地道！”

　　　　城墙已经失守，所能做的，唯有保住性命，固守待援。

　　　　维克多转身跑开的时候，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如果……”维克多想，却再也假设不下去。假设有用吗？没用。死去的已然死去，甚至连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幸免。从小听着英雄的故事，听着北方防线的战报，直到今天，维克多才真正认识到兽潮的恐怖。他想起了索兰特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兽潮的景象，密密麻麻，即使是整个艾诺镇的战士拼命作战，也并不能每一次都击退怪物的进攻。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索兰特会对那个拒绝上城的逃兵那么愤怒了。

　　　　跑到城堡里的时候，兰斯和克拉苏已经等在门口了。

　　　　“失守了吗？”克拉苏依旧那么镇定。他举起左手，亮出手掌上的一个小瓶子，“去把它洒在城堡的角落，远离士兵们撤过来的路线。它能吸引怪物的注意。”

　　　　维克多迟疑了一下，最后接过瓶子去了。克拉苏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陶土的罐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外壁，看向兰斯：“你先进去吧，为他们点上火把。”

　　　　“你呢？”兰斯问。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克拉苏另一只手摸上罐体的盖子，“快去，以后再跟你解释。”

　　　　待兰斯离开之后，克拉苏看了看门外。士兵们已经开始朝着城堡的方向飞奔了，后边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阻挡着兽人的进攻。挤在阶梯后边的兽人有等不及的，便直接跳下来。有的朝索兰特的后边包抄，有的冲着逃亡的士兵就过来了。

　　　　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