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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m……”程思薇回头看着麦瑞思。

“版权项目，我给你的期限是一个月，你却以项目进展缓慢的借口，屡次推延，又多拖一个月之久。我理解你的私人感情，但是你这样做，我们WoltersLuwerGroup的信誉何在？”

这段话，麦瑞思用的是法语。而受到责备的程思薇，低头不语，完全不是以前那个自信又略带高傲的模样。

我而见到程思薇窘迫的样子。也终于知道她这两天在忙什么，原来她母亲提前来到这里，并不闲着，而是在调查版权项目是否真如程思薇所说。“进展缓慢”。

“Madame，这些不是薇儿的错。”我插嘴说道。

她大概没料到我懂法语，略略吃惊。不过，她随即转换成荷兰语，这回。我是一字一句都听不懂了。麦瑞思精通多国语言，就好像掌握多种密码，交谈起来，也不怕别人偷听。

而她在我的车子里数落程思薇。又似乎是故意向我表明她的立场。我见程思薇不敢顶嘴，十分委屈，终于忍不住，“Madame，薇儿有她自己的打算，你又何必勉强她呢？”

“你能给她幸福么？”她用法语问我。

我顿了一顿，脚下的油门也跟着松了一松。前后的警车。也急忙减速。护住我的车子。

“如果你不能全心全意的对待薇儿，你有什么资格留下薇儿。我不管你和她做过什么。这都是你们的自由。我也查过，你和四个女孩子同居。这也是你的自由。只是，薇儿我必须要带走，如果你愿意舍弃这里的一切，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麦瑞思直截了当，一刀见血的说道。这似乎是她给我的唯一的选择：要么看着程思薇离开，要么跟着她一起走。

程思薇的母亲像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她的手段和能力，毋庸置疑。程思薇的个性再独立，也还是她母亲手里的一只金丝雀。

本来我只是想假装一个接她的司机，如今看来，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没有因为我和程思薇发生关系而将我碎尸万段，已经是非常豁达和仁慈。

“我不去。”我重新加足油门，说道。

程思薇面朝我，对于我的回答，有些震惊。麦瑞思能够愿意带我一起回欧洲，必然是她争取的结果。而此时此刻，我却无情地断然拒绝。

“你不怕我找人修理你一顿？我的女儿，难道是可以让人随便欺负的？”麦瑞思问我。她穿着白衬衫黑马甲，优雅之余，也有一种冷酷的感觉。

“不怕。”我说道。

“哼。”麦瑞思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我理解她护女心切，但是，如果是跟着她过去，我宁愿不过去。我有打算跟程思薇去欧洲，但也只是犹如私奔一样的和她在欧洲的某个城市里生存，而不是像被收编一样的进入她的家族。

车子接近市区，一路我们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去哪儿？”我终于开口问道。

“书市。”程思薇说道。

于是我驶向高速的出口，不顾反光镜里的麦瑞思的脸色已经有些气得发青。

敬酒不吃吃罚酒，也许我就是这样的臭脾气的男人吧。

我在警车的保护里，浩浩荡荡的驱车来到“南华书市”——这个中国南方地区最活跃的民营书市之一。

市领导纷纷下车，麦瑞思也从我的车子里钻出来。

程思薇无奈的瞥瞥我，紧随她母亲而去。这次随同的官员里，市文化局的宋局长认得我，他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跟着一起走。

于是我走过去，穿插在他们的小部队里。市长一边带领麦瑞思参观这块由平海市扶植起来的批发书市，一边耐心的讲解。

店主们似乎早已接到命令，知道有大人物要来，都恭迎的站在店门口，也不敢多加招呼。

麦瑞思一边走一边看，不时的点头，偶尔拿起几本外文书，翻看几页。而省电视台和市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一边倒退，一边拍摄。

官员们战战兢兢，文化界的人士也都小心翼翼。这次来到平海市的是诺贝尔文学奖主席，谁都不敢掉链子。

她抵达中国，没有去北京没有去上海，而是直接来到平海市，这对于平海市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机会和天大的面子。

而我作为安墨出版公司的特派人员，而安墨出版公司又作为麦瑞思此番来平海市的目的之一，一下子也备受重视起来。

我被推到市长身边，标榜成为平海市出版行业的代表，有一些市长难以详细解答的数据，就由我来补充回答。

渐渐的，麦瑞思的提问，变得越来越有深度和越来越专业，陪同参观的官员们和专家们，没有几个能答得上来。就算勉强答了一些，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没办法，麦瑞思是站在世界顶端的高度，眼光是国际性的眼光，思维也是世界性的思维，她提出的问题，绝不只是“这本书能卖多少册”之类的简单问题。眼看众人都尴尬的答不上来，一直保持着庄重的市长大人，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

第三百零四章　伴君伴虎

“咳咳，”我清一下嗓子，凑上前，说道，“麦瑞思夫人的这个意见，其实严格来说，是不符合中国的出版的市场的国情的。”

我随手拿起店里的一本平装书，“就比如美国出版市场，它有一类书叫做大众市场纸皮书，英文的说法就是Mass－MarketPaperback，特点是定价低，每册1到5美元，发行量很大。中国从90年代开始，也走这样的路线，模仿美国的纸皮书革命，却又正好撞上互联网的大爆发，形势发生变化。从出版社到作者再到读者的垂直一体化的发展路线在中国没有走通，作者的影响力和权力也没有上升，读者的版权意识也没有增强。美国当时借鉴的是广告、报刊、公关和大众商品的经营理念，而中国的出版业至今还缺乏成功的出版社营销经验……”

麦瑞思望着我，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些光彩。

“不过，新兴的网络方式也给了我们一些新的启发，中国的大型出版集团都已经在构建自己的网络营销中心，从这点来讲，我们中国的出版业又和欧美的出版业来到同一条起跑线。我讲完了，麦瑞思夫人，您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盯着她，说道。

她盯着我，迟迟两秒都不说话。市长还以为她不满意，急忙打圆场，“我们再到前面去看看。小梁同志太年轻，很多东西都是他自己的理解。没有经过研究，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不！”麦瑞思抬起手，“他说的很好。人们总以为中国的现代出版业起步晚。比不上欧美的发达，却没有想过网络的发展，已经将世界出版业的格局全部打乱，就连我们沃尔特斯·克鲁维尔，在贝塔斯曼退出中国市场的时候，选择以合作的方式进入中国市场，寻求版权业务。其实也是在找一种出路。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有的只是互联网大潮里的自救。”

听她这样说，我知道她也已经看穿当今出版业的本质，这是一个走版权的时代，而不再只是印刷出版那么简单了。中国的人口众多。教育水平也在上升，正是一个渴求知识的拥有巨大潜力的市场，而贝塔斯曼的败走，并不是它选错了地方。只是因为它不能低下它的“高贵”头颅——它是死在中国本土的网络书店的崛起之上。

穿过这一条繁华而热闹的书市街，市长陪同麦瑞思再沿着另一条路线绕回去。这些官员们紧紧跟随着麦瑞思，而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而回到车子里，我在呼啸的警车的包围之下，再到另一个“考察地点”，平海书城。如果说刚才的书市只是随便走走，那么这个书城。就是麦瑞思真正要参观的地方。

台阶上。一堆的省部级高官已经等候在此，足以证明中国方面对于此次麦瑞思这个诺贝尔文学奖主席兼国际出版集团女董事访华的重视程度。

我抬头望去。猛然见到晓凝的爸爸也在场！他精锐的目光，也一下子发现我！

本来这个项目。因为涉及到众多的省部级高官，我这种小人物不在安排之内，然而我刚才的表现很出色，市长希望我继续陪同，于是特别让我跟着一起进去。

麦瑞思回头望着我，似乎也希望我继续陪着。程思薇的眼神，当然更是不用说。

为了安墨出版公司的前途，我只能硬着头皮，随着麦瑞思一行人，走上台阶。而刚才那一批陪同的人，除了翻译，其他都留在书城外面，等于是整个换了一套更高级的班子陪麦瑞思。

“这位是文化部地副部长孙部长，他知道您到平海市，特地从北京赶过来的。这位是新闻出版署的王局长……这位是浙江省新华书店总经理……这位是中国版权局秘书长……这位是外交部……这位是商务部……”

市长费尽口舌，满头大汗的依次介绍这些官员，他们每个人的来头都不小，官衔比他这个市长大了不止一圈儿，因而市长丝毫不敢马虎，生怕漏了介绍其中的任何一个。

麦瑞思似乎也习惯中国官场的这点规矩，微笑着依次和他们握手。

而市长介绍到晓凝的爸爸的时候，我特别竖起耳朵听。

“这位是国家公安部副部长夏部长，您在中国的安全保障，将由他全权负责。”市长说道。

而听到这个头衔，我心里咯噔一下。转眼之间，晓凝的爸爸，似乎又升了小半级，难怪他意气风发，红光满面。

“好了，我们进去吧。”和这些官员一一握手之后，麦瑞思说道。

她一人到访，众人陪同，犹如众星拱月，待遇绝不一般。所有的媒体之中，只允许中央台的摄影记者进去，其他的，全部拦在外面。

有文化部的高官们陪同，负责引荐结束的市长很识相的退到队伍之后，不再负责领路。晓凝爸爸也不想抢什么风头，于是也慢慢拖到队伍后面。

而我身处在这些高官之中，有些不太自在。

“这个是安墨出版公司的特遣代表，麦瑞思希望他陪着一起逛书城，我就让他一起进来了。”市长见到晓凝爸爸不断的看着我，还以为他是在怀疑我的身份，凑过去，轻声的解释道。

“梁珉，见到我怎么不说话？”晓凝爸爸笑了笑，问我。

这时候，大部队已经轰隆隆的移动到前面去了。大概是为了不出意外，整个8层的书城全面封锁，暂时不对外公开营业，因而麦瑞思走到哪里，就成为整幢书城大楼里最热闹的地方。

“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你。”我尴尬的笑笑。

“你们认识？”市长吃惊的看着我和晓凝爸爸。

“他是我女婿。”晓凝爸爸说道。

噗……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夏部长，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市长瞪大眼睛，望着晓凝爸爸。

“怎么会开玩笑，他是我女儿的男朋友，这个周末我母亲80大寿，他还要过来庆祝呢。老张啊，这小家伙人品不错，以后要是有机会，多照顾着点。”晓凝爸爸拍拍市长的肩膀，说道。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骑虎难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站在远处的麦瑞思朝我招招手，“梁珉，过来一下！”

第三百零五章　两件事情

“小梁，快过去，她叫你呢。”看到众多的高官都望着我，市长催促道。

于是我走过去。

“给我讲讲这本书吧。”麦瑞思拿着她手里的一本书，说道。

我接过这本书，看了一眼，“《蛤蟆的油》，黑泽明写的，是他68岁的时候写的自传式的回忆录。他说自己就是一只站在镜子前面的蛤蟆，因为看到自己丑陋不堪，竟吓出了一身油。人不能怕丢丑，要坦然面对过往的一切以及人生的甘苦。这本书写的也是他对日本的看法，对电影的看法。”

“拿了。”麦瑞思转身对助手说道。

于是她的女助手接过这本书，捧在怀里。

“这本呢？”她接着拿起一本近期的新书《追风筝的人》，再问我。

我觉得她不是简单在问我，更像是在考我。于是我再把这本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小说的内容和思想阐述一遍。

她似乎对我的解释很满意，回头对助手点点头。于是她的助手再接过这本书。紧接着，她又拿不同的书来考我，一会儿是文学类，一会儿是经管类，一会儿是生活类，一会儿是社科类，甚至还有少儿类。

每一本，我都对答如流。所有的新书上市，我都会浏览一遍，就算没有时间细读，也会知道它的梗概。

我就像是书城的王牌促销员，让麦瑞思拿了一本又一本的图书。渐渐地，麦瑞思的两名助手都快抱不下这些书，程思薇出手帮她们拿几本。书城的工作人员赶紧借来一辆手推小车。让这两名助手把书放进去。

相比之下，麦瑞思似乎是更倾向于听我的介绍而不是听这些官员们无意义的附和。脸色也渐渐愉悦起来。而见我无懈可击，程思薇略微惊喜。

她最后走到苏拉卡尔的几本新书前面，我正要解释，麦瑞思却二话不说，把这三本统统拿进购物车内。

“廖先生，结账吧。今天买书，买的很愉快。”麦瑞思转过身，对着书城的总经理说道。不得不说。麦瑞思确实记忆惊人，这一大串的人，我都记不住谁是谁，她却能把每个人的姓氏都记得很清楚。

“这些书您不用付钱，就当是我们书城送给您的礼物吧。不过作为交换，我们留个合影吧。”书城总经理说道。

“可以。”麦瑞思爽快的答应下来。众多高官陪同诺奖主席麦瑞思参观书城。按照惯例，是要留下照片当做资料保存的。

于是我和程思薇以及麦瑞思的两名女助手都离开人群，就连市长也是远远的站在合影的队伍地最右侧。

“梁珉，过来。”站在队伍最中央的麦瑞思。又朝我招招手。

“我希望他也在照片里面，没问题吧？”她接着问旁边的官员们。

官员们纷纷表示没有问题，于是麦瑞思朝我再招手，一定要让我站过去。

我硬着头皮过去，她又坚持让我站在她的身边，把原本站在她身边地官员挤开半个位置。如此一来，我在镜头里的位置。比文化部的副部长还抢眼。

晓凝爸爸见到麦瑞思如此器重我。而我今天表现又如此优异，朝我挤了挤眼睛。就在我刚才给麦瑞思介绍各种书籍的时候。他和这些随行的几个省部级高官窃窃私语，稍稍有些得意的说我是他的未来女婿。真是让我有苦难言：晓凝这一个弥天大谎，可把她老爹给害惨了，要是我不娶晓凝，那么晓凝爸爸岂不是面子全无，以后还怎么混？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他撑腰，所以我站在麦瑞思身边，抢占最重要的位置，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抵触。

咔！闪光灯亮起。麦瑞思搭着我的肩膀，很亲切地样子。

程思薇看着我们，露出微笑。那两个美女助手，站在她的身边，却是相形见绌了。

参观结束，接下来就是政府安排的午宴。原本我这种级别的人物是不能参加的，然而有了晓凝爸爸的这层关系，又加之麦瑞思对我青睐有加，他们居然邀请我这个第三方公司的跟着一起去。

想到晓凝爸爸在场，我还真不知他会在宴席上宣布什么，只觉得头皮发麻，于是找个借口，匆匆告辞。他的态度，显然认为我是他板上钉钉的女婿，怪，也只能怪我以前装的太像，而且，也不知道晓凝爸爸的官，是如此之大。

真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再无回首之余地。

我向麦瑞思告辞，她体谅的点点头。程思薇作为沃尔特斯克鲁维尔的中国区代表，则必须要陪着她的“老板”。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一切的顺利都只是表象，我没可能那么轻易就搞掂程思薇这个拥有世界排名的老妈。

当然，我也不知道，晓凝爸爸这次来平海市，会停留多久……这个周末是晓凝的奶奶的80大寿，看样子，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再说，我也不想看到晓凝犯难，索性就再错一次，陪她回去，让老人家也开心一把吧

我一边开车回到公司，一边心想。感觉自己就像是救火队员，一会儿赶这边的场子，一边赶那边的场子，而这些野火，偏偏又是自己放起来的。

我回到公司，立即就有人通知我开会。这是全公司的大会，所有人都被叫到2楼的大会议厅。

“一定是麦瑞思下午要过来，搞得赵平江紧张死了。”程璐不屑的说道。

说是这样说，她还是跟着人群一起下楼。而她和我说话的时候，略微还是有点尴尬。此刻再想想昨晚的事情，确实有点突然。程璐醉酒，不顾一切，而我是已经决定要搬走，所以……

我们都默默无言，随着人群来到二楼的会议大厅。

随着人们依次入座，站在台上的赵平江拿起话筒，“今天是安墨出版公司也是华东出版集团的大日子，我有两件事情要说。第一件事，就是你们所知道的，欧洲最大的出版集团之一沃尔特斯克鲁维尔的老板麦瑞思今天会光临我们公司……”

“哼，我就知道。”程璐说道。

“第二件事，就是恭喜版权部的高级出版人梁珉升任安墨出版公司市场部经理，同时兼任华东出版集团市场营销总部副总经理。”赵平江接着说道。

第二百零六章　雄心壮志

“嗯？”程璐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前面。

哗哗哗……一阵鼓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