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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议论纷纷，个个都在等着看后头的好戏。

　　　　大家虽然七嘴八舌地品评着，而主位上的皇帝面色却无变化，似乎并没有因为收到这样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而生气，但也不见得他就不会生气。



………【027　石雨反击】………

　　　　帝王之心，实难揣测。

　　　　虽然龙行天面色如常，但不见得他就不会因此而怪罪石雨。

　　　　毕竟在皇帝寿诞之日，送上一尊泥菩萨，传出去总是件不大光彩的事情。

　　　　这一点，石雨心中有所忐忑，而我，亦忐忑不安。

　　　　“呵呵，贤妃妹妹，恕姐姐直言，妹妹为陛下送上这样一尊泥菩萨，究竟意欲何为呢？妹妹这样的行为，姐姐真是无法理解！”坐在石雨右手边席位的淑妃娘娘阴声怪气地开腔说道，仿佛是抓住了石雨的小辫子般，紧追不放。

　　　　“皇上，看来贤妃根本就没有把皇上您放在眼里，竟敢公然戏弄当今圣上，真是胆大包天！我一直以为贤妃娘娘贤良淑德，本是我们后宫姐妹学习的榜样，谁想到她居然这样无法无天，究竟将我们的夫君置于何种位置？虽然我与贤妃姐妹情深，但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会原谅她。”对面的燕妃说出的话更是加油添醋，一脸的义愤填膺。

　　　　“皇上，依臣妾看……”淑妃娘娘更待接话，却突然被龙行天挥手制止，她便立即住了嘴。

　　　　“为何会送朕这样一尊泥菩萨，朕倒很想听听贤妃的说词。”龙行天直视石雨的眼睛，石雨心慌，便垂下额头。

　　　　“臣妾想问皇上，可知道尊者阿难？”石雨稳定住情绪，开始向皇上问。

　　　　“阿难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据说由于记忆力过人，对于佛陀所讲过的法都能朗朗记诵，也因此被称为“多闻第一”。佛陀入灭后，阿难被推选为传诵佛陀教法的代表，因此迄今还能保存佛陀所说过的经、法，对佛家是有着莫大的功绩的……莫非，贤妃送朕的就是一尊阿难的泥像？”龙行天神态平和，语气随意，他的态度总算让石雨心中的不安稍稍缓和。

　　　　“这的确是阿难的泥像，在很多佛家都求得到，甚至在京城的街市里也买得到，阿难曾说过‘若人生百岁，不解生灭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皇上便如同智者，臣妾相信皇上会看透个中原由，皇上的任何一个决定，任何一个旨意，都是要顾虑天下苍生的，尊者阿难传教的是精神，而皇上却是个可以改变天下的人。”石雨字字珠玑地说着。

　　　　“朕听明白了，贤妃这是在换着法子夸奖朕呢，朕说的对不对？”龙行天突然就笑了。

　　　　“臣妾说过皇上是智者，什么都瞒不住皇上，只不过，臣妾今日送皇上这尊泥菩萨，还有另外一个意义。”石雨接着说道。

　　　　“哦？说来听听！”

　　　　“皇上爱民如子，勤俭节约，只为天下苍生谋福利，就连自己的寿辰，也从不铺张浪费，即便是身上穿的龙袍，也是旧的，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就如同这尊泥菩萨，虽然看起来太过平凡，但尊者阿难的功绩无人可以磨灭！当今天子尚且如此，我们这些嫔妃更应当效仿一二，所以今日虽然是皇上的寿诞，臣妾也没有裁剪新衣，只着一身旧装来为皇上贺寿，臣妾早几日曾听家兄说起辽阳受灾一事，辽阳无数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臣妾深知皇上定为此事神伤，虽然臣妾不能帮皇上分忧解难，但臣妾总要尽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所以臣妾私自委托家兄，将此次为皇上准备贺礼的金银捐赠给辽阳受灾百姓，虽然不多，但总能解一时之急，臣妾自作主张，有做的不妥之处还请皇上责罚！”

　　　　石雨此番话一出，众人皆面色大变，尤其是今晚衣着华丽，最为抢眼的几位妃子，她们穿金戴银，更送出价值连城的大礼，而此时，那些耀眼的金银，就像是一种讽刺。

　　　　石雨的这一招反击实在是漂亮，顿时将身边的敌人送入尴尬境地。



………【028　好事不断】………

　　　　龙行天看着面前这个纤弱瘦小的女子，不觉展颜一笑，眉宇间透出一种赞赏和肯定。

　　　　石雨豁然跪于地，轻启朱唇，缓缓对龙行天言道：“臣妾自作主张，请皇上责罚臣妾吧……”

　　　　龙行天面带笑意，正色说道：“贤妃的话句句肺腑，朕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贤妃能有这样的一片赤诚之心，朕实在感到很欣慰，所以贤妃不必自责，至于辽阳受灾一事，朕已经拨了赈济的银两，相信很快便可以安顿好受灾的百姓，你送给朕的这尊泥菩萨可以说是今晚朕收到最为宝贵的贺礼，朕会把它摆在御书房的案台前，每日观之，并以智者阿难为先知，悉心修炼大乘精神。另外，朕还要重重赏赐贤妃娘娘，以嘉奖她的大爱无边！”

　　　　以石雨今晚的表现，龙行天的确没有理由不加以赞许，但他嘉奖石雨的同时，却让其它妃嫔的处境显得十分尴尬，尤其是淑妃，她用尽心机想要讨好皇上，结果一座价值连城的玉雕远不及一尊泥菩萨，想必她心中很是窝火。

　　　　“臣妾谢皇上。”

　　　　石雨起身，优雅地走回到自己的席位。

　　　　在接下去的席宴上，众人都安静了许多，那几个嚣张过头的妃子也变得低调起来，更不敢刻意表现自己的美貌了。

　　　　宴席结束前，皇上便已经提前离席，众人也纷纷告退。

　　　　龙夕水拉住石雨的手，双眼放光一般赞道：“嫂子，你今晚的表现太厉害了，把那些女人都打败了，实在是让小妹我刮目相看呀！”

　　　　“你这丫头就不要取笑我了，走吧，与我回宫。”

　　　　“现在不行，皇兄说有东西要给我，我得去养心殿找皇兄，今天不能陪你了，改天有时间我会进宫好好陪陪你的。”

　　　　龙夕水走后，我与石雨回到兰心小筑。

　　　　进了寝殿的门，石雨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叹道：“今晚真是好险！”

　　　　“放心吧娘娘，我早说过，皇上一定会赏你的，你绝对是今天晚上最最出色的一位！”

　　　　“谢谢你木棉，要不是你帮我，我恐怕要被她们欺负死。”石雨抓住我，一脸感激。

　　　　“这是木棉应该做的，娘娘不必谢奴婢。”

　　　　原本以为石雨既出了风头，又压倒了众人，更得到皇上的赏赐，已经算是无敌幸运，没想到好事接连不断。

　　　　只稍过了一个时辰，便有内侍悄悄来报，说稍后皇上会来，并且要留宿兰心小筑，让大家准备一下。

　　　　皇上寿诞之日，竟留在兰心小筑过夜，恐怕其它妃嫔知道了一定会妒忌死的，所以龙行天有意隐瞒行踪，没有公然驾临兰心小筑。

　　　　就在我帮石雨梳洗时，龙行天已经悄然站在了殿门旁，许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叫人通报一声呢？”我和石雨现时，只龙行天一人，身边没有内侍，我们急忙跪下，行礼。

　　　　“平身吧，朕今晚打算清清静静地留下来过夜，不必拘泥那些礼数了。”龙行天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

　　　　我准备了一些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今晚的月色不错，只可惜缺了半边……”幽幽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是谁？”我质问了一声。



………【029　真心交谈】………

　　　　“是谁？”

　　　　我大声冲着那声音的来源质问了一句。

　　　　“别紧张，是我……”黑暗中走向我的身影渐渐明朗，原来是石川。

　　　　“石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叫人告诉娘娘一声？”

　　　　“来了有一刻，我见皇上在，便没有叫他们声张。”石川幽幽说道。

　　　　“将军是特意来看贤妃娘娘的吧？可是娘娘已经和皇上歇下了，将军来的不巧，怎么没有看到夕水公主呢？”我随口问道。

　　　　“天晚了，夕水已经先行回府，皇上在这里宿寝是好事，我可以改日再来看贤妃娘娘……”

　　　　石川语气轻淡，与我并肩站着，略微扬着头，仰望着天空中那一轮并不圆满的明月。“夕水已经把石雨今晚的表现讲给我听了，虽然她的讲诉有些夸张，但石雨，想必确是有她的造化。”

　　　　造化？石川居然相信“造化”这两个字，这种话从他嘴里讲出来，我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贤妃娘娘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姑娘了，她长大了，已经懂得把握分寸和尺度，也更懂得把握未来，宫里女人的未来――”我有意回避石川所谓的“造化”二字。

　　　　“不，我自己的妹妹我了解，如若没有人在背后指点她，她是成了不事的……”石川突然转脸看我，神色有些复杂。“我不知道让她进宫，究竟是对还是错，让你随她进宫，究竟是对还是错？”

　　　　“石将军多虑了，世上的事，原本就没有那么复杂，如果你当初一定要阻止，也许会换来更糟糕的结果，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不是吗？”我不去看他，而是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时心中感慨万千。“就像将军说的，这月色虽美，却少了半边，可是阴晴圆缺就是这样，这是自然规律，我们谁也无法违抗的自然规律，也许下一个月圆之夜，就在明晚，谁说的准呢？你说对吗石将军？”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石川突然与我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抹沧桑，而他脸颊上一闪而过的却是一丝愁绪。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不知是不是他的愁绪感染了我，我突然脱口而出。

　　　　“怎么，想家了？”石川突地问我。

　　　　“家？石将军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质问。

　　　　“难道不是江南吗？想必江南的月色一定比这里更加明朗……”

　　　　“不，我没有家，打从石将军将我带离晾鹰台那日起，我便再也没有家了！将军虽然救了我，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感激过你，你相信吗？从来没有！”我大胆言说。

　　　　这恐怕是我第一次和石川面对面真心交谈，也许是我压抑了太久，也许是我又长大了一岁，也许是独自在异国他乡的孤独和无奈撕裂了我的心……

　　　　“我救你，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激，你感激也好，痛恨也罢，我并不在意。”

　　　　石种依旧神情坦然，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明月。

　　　　“木棉，木棉……”红伶突然从侧门走了进来，一边喊我，一边嚷道：“有个人送来一盒东西，要我亲自转交给你，也不知道是什么？”

　　　　“石将军……”看到石川也在，红伶立即请安道，我接过东西，便让红伶离开了。

　　　　我便当着石川的面打开盒子，很奇怪，里面装的竟然是一盒寿糕。

　　　　对了，今天不光只是皇上的生辰，也是我的生辰。



………【030　可惜无酒】………

　　　　是的，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辰，与龙行天同一天的生辰。

　　　　在这皇宫里面，谁会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呢？

　　　　我沉默了一刻，察觉到手里这盒寿糕的味道有些似曾相识，这味道应该是我所熟悉的，我看到寿糕的表面覆盖着许多新鲜的花瓣，并且散出清醇沁人的花香，在北国，知道我今日的生辰，又知道我喜食花瓣的人只有一个，穆良钿！

　　　　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的生辰？

　　　　我用两根手指捻了一小撮，轻轻放进嘴里，味道很好，可惜却再也回不到过去，找不到曾经的那种味道了。

　　　　“这种寿糕，应该是江南的做法，我们北方人很少用这种方法烹制糕点……怎么，难道今天也是你的生辰？”石川转睛看我，问道。

　　　　“奴婢只是个下人，奴婢的生辰何足挂齿？”我淡漠地笑说。

　　　　“和皇上比起来，你的生辰当然不足挂齿，不过，有人应该是很惦记你的……”石川所指的人，当然就是送我寿糕的人，不过依他的性情，是不会追问什么的。

　　　　“是吗？”我笑的有点无奈。“将军要尝尝江南独有的口味吗？也许尝过以后，石将军就会喜欢上这种味道，从此对你们北方的糕点大大失去胃口……”

　　　　我将寿糕递给他，故意调侃道。

　　　　石川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从上面撕下一块放到口中慢慢咀嚼起来，一边吃还不忘一边点头赞道：“都说江南美食是一绝，传闻果然不虚，只可惜，无法品尝到真正的江南美食。”

　　　　“石将军南征北战，所到之处皆吹响胜利的号角，区区江南美食，将军不可能没有品尝过吧？”

　　　　“征战沙场，踏遍尸骨，在那种时候又何来心情品尝天下美食？”石川突然无奈一笑。“今日既是你的生辰，为何要如此惆怅伤怀？这样的日子，莫要如此。”

　　　　“那该如何？”

　　　　“今夜有人，有花，有月，有美食，可惜无酒！”石川随即畅然朗道，略带笑容的脸颊显得格外柔和亲切，平易近人。

　　　　“将军想喝一杯吗？”我问。

　　　　“当然，有酒最好。”

　　　　“既然如此，奴婢愿陪将军小酌一会儿，请将军先行到后院的凉亭歇息，奴婢稍后便到……”

　　　　夜已深，膳房早就没什么吃食了，我只好准备了几碟瓜子和红枣当作下酒菜，然后又抱了一坛老酒。

　　　　酒温过之后，我便为石川斟了一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031　借酒消愁】………

　　　　我与石川相视而坐，也许此时此刻，我心中唯有伤怀，而突然之间忽略了我曾经经历过的苦难。

　　　　“石将军我敬你，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终归还是要言谢的……”我说道。

　　　　“你不是说，从未感激过我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石川瞟了一眼杯中酒，神情淡漠，似乎并不打算接受我这杯酒。

　　　　“呵呵，石将军的名号威震八方，名扬四海，想不到本人竟然是个小家子气的男人，石将军何苦与我一个女流之辈争个口舌之快呢？”我故意嗤笑他。

　　　　“看来你这杯谢恩之酒，我非喝不可了？”

　　　　“喝不喝随将军的意，不过小女子先干为净了！”我举起酒杯，扬头一饮而尽，烈酒入肚，辛辣无比，肚内顿时着了火一般灼烧起来，我便忍不住大声咳嗽着。

　　　　“既然不能喝，你又何苦逞强呢？”石川看着我强忍辛辣的模样，便摇了摇头，随后也拿起酒杯，一口喝下。

　　　　“你们北国的酒，还真是烈的厉害！”虽然喝得极痛苦，可我又为自己斟满一杯，并且一口灌下，还是烈的很，腹内如同火烧一般，但相比上一杯，喝起来已明显没有那么难已下咽了。

　　　　“你这样的喝法，不是在饮酒，而是在灌酒，会伤身的，听我一句。”石川把住酒坛，不让我再倒了。

　　　　“石将军你怎地如此小家子气，今日我既能与皇上同天生辰，此刻又有将军作陪，奴婢真是三生有幸，奴婢既然有这样的福气，自当多饮几杯，将军又何必扫兴呢？”我冲他赫然一笑，随手抢过他手底下的酒坛，为他添了一杯，也为自己添了一杯。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借酒消愁，但我心中的确有苦闷。

　　　　北国的酒虽烈，口感却醇香浓正，而我其实根本不善饮酒，但此时，却唯有这烈酒能解我百般愁肠。

　　　　“看来，我不该提议喝酒，依你此时的心情，如此喝下去只会醉的一塌糊涂，借酒消愁可不是女孩子的专……”他劝解道。

　　　　“喝酒不就是为了一醉吗？否则喝来干嘛？既然喝了，不如一醉方休！哈哈……石将军我敬你，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眼看无法劝阻我的胡乱灌酒，石川倒也不再多费唇舌，干脆与我喝个痛快。

　　　　又是几杯烈酒下肚，我已经感觉不到酒的灼烧和辛辣了，只是觉得自己喝了一些似苦非苦，似甜非甜的液体，这些液体流进我的腹内，令我周身变得格外温暖，这样的温暖令人沉迷。

　　　　石川的酒量明显很好，喝了许多竟然面不改色，而我却开始头重脚轻、头昏上目眩起来……



………【032　摄取温暖】………

　　　　酒果真是个好东西，只几杯，整个人就仿若变得虚无飘渺了，所有的烦恼和哀愁突然之间也不再那么令人忧心费思了，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我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坛，挥了几下，却怎么也拿碰不到，我只好定睛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可是我办不到，我眼前的酒坛变幻出无数个虚影，我根本就分辩不出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哪一个才是它的幻相……

　　　　费了好一番力气，我才终于摸到桌上的酒坛，正要拿起，石川突然牢牢按住我握在酒坛边沿的手，我无法倒酒，便转脸看他……

　　　　“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经喝了很多！”他阻止我。

　　　　“不，我没有……”我胡乱地摇头，神智越变得不清楚。

　　　　“天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不要再胡闹了。”石川顺势想要拉起半倚在桌子上的我，我却死死抓住桌角，不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