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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迁徙(长篇纪实文学)完整版-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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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方儿原籍华阴县西阳乡北严村,1956年,为响应政府号召,他全家五口远迁宁夏陶乐县新华公社西陶二队。一天,张方儿的母亲和他五岁的儿子冒着大风出外拾柴,不幸被风沙淹没。父亲前去寻找,也一去不归。一夜之间,痛失三位亲人,张方儿的妻子不堪此痛,跳河身亡。从此后,全家只剩下张方儿孤独一人。1960年冬天,他越过黄河逃回了陕西。后来被政府安置在富平县老王村。


1987年,移民返库时,乡亲们曾想将这个可怜的老汉带回华阴。可张方儿说:一家四口都在他乡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我一个人还回什么家?让我留在富平,死后也在他乡变成孤魂野鬼去会他们吧……


如今居住华阴市华西镇良坊村的返库移民李治同张方儿的身世有些相似。他的父亲李志德也是以积极分子的身份带领全家7口人迁到宁夏陶乐县马太沟的。1958年7月,李志德的父亲李茂才到野外拣柴,被荒沙掩埋。1959年3月,李志德4岁的小女儿李菊叶患病无钱医治早亡。


不久,李志德忧郁成疾,与世长辞。1961年,李的老婆带上剩下的三个孩子逃回陕西。因无力养活几个孩子,只好将大儿过继给别人,带着小儿李治和小女儿改嫁到了华县柳枝镇丰良村。1987年,移民们都返库了,李治焦急万分,他奔走在母亲居住的华县柳枝镇丰良村和妹妹出嫁的华县柳枝镇张桥村商量“回家”的事,可按照政策,他改嫁的母亲和出嫁的妹妹已不能回“家”了,沮丧的李治只好只身一人回到华阴市华西镇良坊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在他们闹着盼着好不容易才返回的库区……


回到库区,李治才发现通向富裕的“时空隧道”被堵死了,自己已迷失了回家的路,怎么也走不进当年那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关中白菜心”,走不进那个富庶的家
园。相反,贫穷像一块揭不掉的牛皮癣膏药牢牢地在他们的身上贴了二十多年。当城里人以忆苦思甜的口吻诉说上世纪60年代自己仅仅只住了平房,70年代委屈于筒子楼,90年代屈尊于单元楼时,数万名返库移民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都“弓身”于自建的既矮小又简陋的庵棚里。


采访时,移民们告诉记者,那时,光秃秃的黄河滩上,到处都是用泥巴、树棍、茅草临时搭起来的庵棚,棚内四壁透风,室内并不比狂风呼啸肆虐的黄河滩更暖和。这样的茅屋,移民们住了十多年。十多个寒暑里,尽管政府为移民安身给了许多优惠政策(如批给平价木材、钢材),但“积贫难返”的移民却无力搬上村台,无力修建房屋,都住在不避风雨的临时庵棚里……


大荔县平民乡三村六社的席小运,是移民中出了名的穷人。这个年轻时也曾是高高大大的关中汉子,如今已被岁月的巨大压力与生活的重负压得弯腰驼背,在人们眼里变得越来越渺小和无足轻重。大多数时间,这位一身破衣,总散发出一种酸臭的老汉的脸部都被迫呈七十度左右的角度俯视地面,只有听到雷声时,他才会使劲后倾着身子,吃力地抬起头,仰起那张已经沟壑密布的脸膛,用手在他那双早已浑浊,早以没有欲望的眼睛上方搭一“凉棚”,向天空张望那些翻滚的乌云和不断闪击的雷电——他怕下雨——准确地说,他是怕下雨时他家那唯一的一间房子漏雨,他怕看见雨水浮起家中的小凳和脸盆飘摇时的情景,他怕雨中的一家五口无“立锥之地”……


每当此时,一个充满疑问的强烈的愿望总会在他心底涌起:什么时候才能盖一间不漏雨的房子?


席小运同大多数移民有着相似的经历:年轻时响应政府的号召迁往了澄城县越家庄,折腾得一穷二白时又返库回到平民乡。但他却有着同很多移民不一样的命运:妻子因嫌他太穷离他而去,他是以孤寡老人的形象“回家”的。“回家”后,人单力薄的席小运已无建房之力,只好“借”住在农建师遗弃的一间房子里。

房子共20平方米,多年风吹雨打,墙体已破旧不堪,墙上的石灰水泥已经脱落,露出砖头的墙壁好几处都开始裂缝,能看到外面的光线。但席小运也没有财力去修复它,只是弄些稀泥堵上那些裂缝,掩盖住房子随时都可能垮塌的险情。二十多年来,只是女儿结婚时,他才借款将房顶翻盖了一下,并在房子的旁边用芦苇搭了一间伙房。早些年,席小运一直住在四面透风的伙房里,一任那风雨吹打和蚊虫叮咬。近些年来,随着年龄越来越老,他越来越廋弱的身子骨在隆冬季节实在抵御不了关中那透心凉的寒风时,席小运才在彻骨的冰霜降临前搬离似冰窟的伙房,与女儿、女婿和两个外孙挤在那间只有20平方米的小破屋里,等到春暖花开时再搬回伙房里。


记者前去库区采访时正值2008年隆冬,春节期间的一场大雪袭击了大半个南中国,也把八百里关中变成了茫茫雪原。这样的季节,席小运自然只有“三世同堂”。走进那间摇摇欲坠的小屋,室内虽然十分昏暗,但门口投进的光线还是让记者把室内所有的破败尽收眼底:两架用木板拼成的床并排摆在房间的两端,床上堆着又脏又乱的被子,黑黢黢的棉絮从破洞露出,把主人的贫困潦倒暴露无遗。床与床之间有一个大纸箱和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编织袋,一看就知道那一定是这一家人的“衣柜”。房中间有电灯,但没有开,席小运苦笑着说:“没钱交电费,不敢开。”墙角的小桌上,那台21吋的黑白电视被一层厚厚的灰尘包裹着,那是六年前别人买彩电后不要了送给席小运的,但席小运很少开它,因它老是波浪一样闪着,还总是有影子没声音……


村民们告诉记者,不是这个家庭的人不勤奋努力,也不是他们没有修房造屋的机会。1999年至2001年,省政府拿出3000万元实施返库移民安居工程,每户移民可从中领取5000元的扶持建房款。可是,“上边”给移民发放此款时,要强行扣掉400至2000多元,并且要房子建好后才能去领这个钱,席小运家无钱先建房,建房的机会就丢掉了。


错过这次建房机会后,席小运曾同女儿、女婿商议:慢慢积攒,有钱时再修。女儿、女婿没有文化,但特别能吃苦耐劳。不过,光有这些似乎还不行,在平民乡那种基本上还是靠天吃饭的地方,人均一亩多地,风调雨顺的年头,捞个吃穿不愁就不错了,还奢谈什么修房造屋?那可是需要几万甚至十来万元钞票才能去想的事情。对这个家庭来说,几万元甚至是十几万元那可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一家五口,两个孩子读书要钱,席小运年迈多病要钱,生活中的柴盐油米要钱,席小运的女儿、女婿又没有别的挣钱的手艺,想承包点土地又无本钱,更何况,听说村里好些人借了款也没能租到地……


离开席家时,记者在想,席小运这辈子还能住上自己建造的新房吗?如果他自己无力建造,党的阳光雨露能惠及这个被历史遗忘了的可怜之人吗?


29、“光棍”和“另册移民”之痛


也许,在返库移民中,马进才一家的运气可能要算是最背的了。


现年78岁的马进才原系朝邑县东社乡东社村人,上世纪五十年代远迁宁夏,在那里受尽熬煎返库后被安置在大荔县平民乡三村六组,全家6口人。


值得一提的是,马进才有着一段与一般移民不一样的经历——1950年,他参加抗美援朝,经历过无数枪林弹雨的洗礼。马进才命大——战场上,冲锋陷阵,他居然能皮毛无损,全身而退。只是在一次战斗中,几发炮弹爆炸在身旁,他被震昏过去,耳朵被震“背”了,脑子也不好使,有点痴呆。因作战勇敢,马进才多次立功受奖。他当过村长的侄儿回忆说:小时候,我看见叔父的奖章、证书一大堆。


一大堆奖章证书似乎并没能改变一个功臣的命运,家庭贫穷,脑子已不太灵光的马进才年过三十还婚姻无着,到后来,高大英俊的“功臣”只好同一因长期饮用高氟水而长得只有1米高的残疾女子结婚。“搬一家,保千家”开始后,刚脱下征衣的马进才又被选为积极分子“推荐”进了赴宁夏的移民先锋队。此后,闹返陕、闹返库,到1987年真正能返库时,家里的全部“资本”就只剩下六口光消费没进项的人了。


回到大荔县平民乡三村六组,马进才一家接管了农工回城时留给移民的“战利品”——一间半瓦房,大的瓦房约15平方米,半间8平方米。孩子们小时是一家六口都挤在那间大房子里,半间房作厨房。儿女们大了,就三个儿子住大间,老两口和女儿住半间,厨房另搭了间庵棚。


就这样,一间半破瓦房禁锢和封闭了马进才全家的所有生活,返库二十多年以来,一家六口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年复一年地生活着,儿女们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成了青年人、中年人。可怕的是,三个儿子在青年和中年时代都没有谈婚论嫁的经历——也曾有人给马家的老大介绍过,但女方一看那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的一间半瓦房便打退堂鼓了。


一间半瓦房堵死了马家三个儿子的婚姻之路,此后,再也没有人到马家提亲了。到2008年初,马进才的长子马立定45岁,次子马喜贵40岁,三子马喜年35岁,均是光棍。


望着几个光棍儿子和残疾的妻子,马进才常常愁绪万端,悲从中来,几年前的一个春节来临之时,他没有写辞旧迎新、祈求福祉之类的春联,而是让人写了一幅充满伤感凄切的对子:


夫妻今世缘,善缘、恶缘,有缘方聚;儿女前生债,讨债、还债,无债不来。


马进才说,自己今生欠儿子们的债太多,再不偿还,来世就更还不清了。


他的第一个“还债计划”是修房子,实施“筑巢引凤”工程。他发誓般地告诉邻居:“就是卖血也要盖房子,否则,马家就会断了香火!”


采访马进才已三年了,如今,马进才家的房子盖好了吗?那延续血脉的“香火”可曾续上……


马进才这个“光棍之家”折射出的只是数十万移民贫困生活的一个缩影。在库区采访期间,移民中的光棍现象成了受访者诉说移民穷困最多的例子,记者印象最深的有:四大司令王福义的儿子四十多岁了仍是光棍;刘长卯,1952年渡过鸭绿江抗美援朝,二级伤残军人,回乡后他同父母、弟弟迁至澄城县刘家洼乡,由于多次搬迁,穷得哥俩终身未娶。1986年去世时无子送终,生产队将其草草埋葬;还有那个当初被誉为“富庶的小台湾”的古城村,如今却成了单身汉成群的“光棍
村”……


古城村,原属华阴县西阳乡,共四个社,300余户,2000多人。五十年代,这里的村民人均8亩土地,一个劳动日3至5元。移民张精团在给记者回忆他们当初富有的情形时曾举例说:我家的那条大黑狗都挑食到了只吃白面馍和大米饭的地步,若哪一顿给它弄点杂粮之类的食物,它要么绝食,要么就生气地用爪子把槽里的食物全刨到地上……


有地有钱的日子过了没几年,三门峡电站修建开始了。1956年,古城村1800多人迁往渭北高原,30户150口人迁往宁夏陶乐县。据统计,在宁夏的几年间,古城村逃进沙漠后失踪移民18人,活活饿死9人,差不多占迁移人数的五分之一。由于饥饿与病魔的侵害,移民卖儿卖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现象则更为普遍。一李姓移民,为了救活被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竟用20斤粮票将妻子换给了别人。


1962年,移民返回陕西时,连同自然增长人口,古城村去宁夏的移民只剩下50余人,100余人或永远地留在了毛乌素沙漠或流落他乡。


1986年,移民返库时,古城村改为华阴市华西镇东阳村,几个县返库的1800多个移民分7个组安置在此村。此时,该村村民人均土地1。7亩,村里拥有“富余土地”4000多亩,还有1000多亩河滩地。如果村里能把四五千亩“富余土地”承包给移民经营,大家的日子也许能过得不错,但由于“上面”任命的村长王某专把“富余土地”承包给外地人而不承包给本村移民,县移民局规定的承包价为每亩70元至75元,王某承包出去每亩收280元,一年赚四十多万,这样的承包共进行了8年。


8年间,“上边”委任的那位村长呼啦啦地富了起来,委任他的那些“上边的人”也都年复一年地在这个村“分享胜利果实”——至1998年,村长成为了“王百万”,拥有推土机、装载机、三辆大卡车、一个大鱼塘和十多间房屋,乡里、县里一些干部在每年的春节前夕,也都能得到村长送去的半条猪、一袋花生、一桶油还有大量棉花、葱等土特产。


同村长及县、乡干部们的富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移民难以尽诉的贫穷——村集体欠贷款86万元,欠村干部工资7万元,该村移民的经济收入在全乡倒数第一。整体贫穷的后面是命运之神对贫穷者在住房、婚姻和教育等方面的“制裁”:1800名移民有900余人无住房或住房条件极差;到2009年,全村因无钱上学或辍学造成文盲、半文盲1100余人,移民中有“光棍”90多人……


据现居住在华阴市华西镇东阳村(原古城村)的张绪祥、张精团、侯志鹏等人的统计,关于90多个光棍的统计数据是这样分布的:从未结过婚的青壮年光棍32人,结婚后,老婆不堪贫穷而离婚或随他人私奔被“遗弃”的青壮年者36人,老婆病死后无力再娶的青壮年22人。


现东阳村四组沈海文、沈海峰弟兄俩是前文提到的马进才那三个光棍儿子命运的“再版”:去宁夏时,爷爷、奶奶、父母一家五口(沈海文生于安置区),爷爷饿死,奶奶改嫁。返库后,父母常常生病,家里除三间庵棚外别无他物。有人曾给哥俩介绍过对象,但一看那四壁透风的庵棚,女方转身就走。


在这种被人瞧不起的眼神中,沈海文成了43岁的壮汉,沈海峰也进入了“不惑”之年,但这两个已进入壮年的汉子却错过了“男大当婚”的时光。他们明白:自己的一生也许只有孑然一身了,即使有人愿意跟着自己,但那建房需要的六七万元,1。5万至两万元的彩礼,那需要六七千元才能买到的项链、戒指、耳环,还有数千上万的家具,还有请客送礼需要的费用,要拿出这些天文数字一样的巨款对于沈家兄弟来说比登天还难……


沉重的婚礼和高额的结婚费使得东阳村的好些个光棍在婚姻的殿堂之外望而却步。该村一组赵志忠有两个儿子;老大42岁,小儿38岁,皆是“快乐的单身汉”。有好心的邻居不时给其提亲,但赵志忠一听便急:“你们谁要给他们提亲,先把彩礼等费用借给我再说!”结果,两个儿子的亲事一次次与红娘擦肩而过。


东阳村的单身汉们贫不择妻了。该村四组张六前1962年从宁夏返陕时刚30岁。就在那年,嫌他太穷的妻子跟人跑了,三年后,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大他17岁的老婆。同老婆外出办事,不知情的乡党们总问他,“六前,这是你妈?”不几年,张六前的这个“妈”也因病无钱医治而去世。张六前第二次沦为光棍。如今,已75岁的张六前仍旧单身……


在当地作家的笔下,还记录着一郭姓移民的悲惨故事。六十年代末没粮吃,老郭把媳妇送到黄河滩捡小麦。她嫌老郭穷,跟着一个傅姓的泥瓦匠老头跑到了山西。老郭几经辗转,找到了她。媳妇说:“傅老汉没有生育能力,我跟他也只想混口饱饭吃,我和你有感情。”老郭说:“既然如此,跟我回吧!”妻子跟他回到安置区——杨家窑村,妻子看到家徒四壁,锅里没面,房顶漏雨,睡到半夜就跑了。


三年后,老郭在山西又找到了妻子。妻子和他在村后的玉米地里过了一夜,并随他回到了杨家窑村。两个孩子已十多岁,看到孩子,妻子跪下说:“我没有廉耻,拖累了你们!”悔悟并没能战胜家中的贫困和饥饿,呆了三天,她又跑了,至今也没找到人影儿。


老郭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他嫁女儿换回了三百斤粮食;儿子36岁时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


在库区,不光是光棍们可怜,还有一部分女人的经历也十分凄楚伤悲。她们是远迁宁夏、渭北,吃尽了苦头的女移民或者移民的女儿。根据陕西省的有关政策,她们却不能算作移民(陕西的规定是:女性移民嫁到非移民家不能算移民,非移民的女性嫁到移民家算移民)。不服气的女人**时质问:“我们不算移民算什么?”某官员回答:“算另册移民”。


82岁的张云霞就是这样的“另册移民”。


认识张云霞是2007年的2月9日,一个寒冷得令人心里发抖的日子。记者在华阴市的一家宾馆里采访了一整天,倾听了一整天移民们用颤抖的声音和着泪水诉说那段悲惨的历史。傍晚,记者已感到很累了——心累——想休息一下疲惫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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