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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人馆之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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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角独自抱着大腿的我……
  对。
  我的眼睛总是——总是凝视着黑暗的、漆黑的死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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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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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龙想一的心中,叫它是‘向着破灭的冲动’吧,一直有这种想让自己走向‘死’的动量,而且作为理由的强有力的依据,我想就是他幼小时候的‘罪过’的记忆。
  “从小学、初中、高中那时起,他就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孩子,动不动就表现出孤独症的症状。但是,在他每天的生活中,有学校的教师啦、同学啦——至少是把他作为正常人的其他人,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他的精神生活可以说还是健全的。
  “比如说,他画画的时候,将自己所犯的‘罪’投影到那里,给别人看那画,由此来不断地进行‘罪’的告白——即使是在无意识之中。这种通过一种忏悔来净化罪恶感的行为,拯救了他那欲走向‘死’的精神。我想这在大学时代也一样吧。
  “可是——大学毕业,没有就业而回到老家,几乎所有时间都躲在家里度过的他,究竟留下了什么呢?除了和母亲的接触以外,只有和自己对话。他开始画,并一直画着,没有意识到要给别人看而只是为自己而画的画。为已经哪儿都没有告白对象的‘罪孽’意识而画,画的也只是招致自我中毒的‘死’的描写,他终于走到了试图自杀这一步,但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是被母亲发现了。看到悲叹的母亲的身影,他重新考虑,为了她自己还是得活着。”
  不知什么时候,架场的口气变得像是淡漠地讲着故事似的。
  “一年的住院生活中,表面上他的精神状态像是安定了,连一年前自己试图自杀的事实,他也许都忘记了。可是,我想这期间他可能也一直拼命地和潜藏在心灵深处的朝‘死’的冲动做着斗争。必须为母亲活着!恐怕只是说给自己听这句话,生活在正向着‘死’倾斜的人生中。
  “被容许出院,来京都的时候,他的心或许已经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在8月报纸上看到的列车事故和杀害孩子事件的报道,我想只是使他的心稍稍晃动了一下,成为更决定性的使他的心失去平衡的诱因,不是9月——在这来梦与我的重逢吗?
  “在他时隔十几年重逢的我的脸上看到的——那是沉没在意识深层的‘masasige’,这一他28年前致死的孩子的面容。从那以后,他就频繁地感到那‘记忆的痛楚’了。
  “就这样——叫飞龙想一的这个男人精神中,诞生了新的另一人格。正是这第二人格,才是其后他身边连续发生的可疑事情的实行者,那个写信的人。
  “第二人格——那是潜伏在飞龙心中的他的‘罪过’的告发者,且是朝‘死’的冲动的忠实推进者。这个‘他’认为自己与飞龙想一不是一个人,考虑必须杀死他,且必须在让他害怕,让他认清自己罪孽之深后,杀死他。其实这其中也许也包含着对杀死‘他’自己的亲生母亲飞龙实和子此事的‘复仇’之念。
  “‘他’首先执拗地进行了包含着告发他‘罪过’的信息的骚扰,然后写信逼他‘回想’自己的‘罪过’。
  “可是,下一步——在以‘审判’或‘复仇’这一动机杀死他这最终目的之前,他有一件无论如何必须做的事情。这就是杀死母亲——姨母沙和子。整理一下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他’必须杀死他;他必须为沙和子活着;因此‘他’必须事前杀死这沙和子,消除他活着的理由。
  “就这样——通过放火烧正房顺利地葬送了沙和子的‘他’,又写了一封告发说这是飞龙自身的‘罪过’的信,企图使自己作为‘执行者’的立场更正当。本该在这之后,‘他’无需那样停歇,就直接用某种方法——比如说用毒药或是定时装置杀害他,一切可以就此完结的。
  “但是,就在这时……” 
  2
  希早子——
  啊,她那凝视着
  “生”的眼珠
  那样栩栩生辉……
  (必须杀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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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出现的,是道泽你。”架场说。
  “我?”
  架场朝吃惊的希早子慢慢地点了一下头:“飞龙君在这儿与你见面,与你说话,并且我想一定是被你吸引住了。接触到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即向着‘生’生活的你,且受到了不少的感化。对自己心中突然间产生的‘生’的冲动,恐怕他自己也非常困惑吧。
  “第二人格的‘他’察知替代沙和子出现的你——欲将他挽留在‘生’的新的力量,于是又不得不停顿下来。另一方面——这里,事情变得更复杂起来了,和你接触的前后,出现了一个飞龙的大学时代的朋友,叫岛田洁的男子。岛田是过去和飞龙住在同一公寓的同学,可以说是在东京的飞龙的心灵依托。他发现了从岛田那里寄来的信。通过与你的接触再次想抱住‘生’的他,殷切希望这岛田作为帮助现在的自己的一个存在而登场。
  “过了年,岛田给飞龙打来了电话,正如飞龙所期待的,岛田一听说他陷入了困境,立即从各种角度分析了他的话,想助他一臂之力。
  “这样,岛田提出的推理之一就是那个绿影庄的全部房客都是犯人的观点。岛田说他调查了28年前的列车事故的新闻报道,指出那上面记载着的事故的遇难者的姓和绿影庄的房客们的姓相同。飞龙马上信以为真……
  “关于这件事,当初我从飞龙那里听说时也总觉得奇怪。要说实在是过分的偶然吧?就说是水尻夫妇召集了遇难者的遗族这一假设也过分牵强附会吧,像是虚假的事,丝毫没有现实的意味。
  “于是上周去静冈的时候,请在当地报社工作的一位朋友调查了一下,答案马上出来了,那就是——列车事故中死的乘客,除了飞龙实和子以外,确实有四人,但这四人的姓中没有一个和住在那公寓里的人的姓相同的。
  “所以,我不得不对飞龙说在电话里和他说话的这个叫岛田洁的男子的存在本身,抱很大的怀疑了。”
  3
  岛田洁。
  来这屋子后和他一次也没有取得联系。
  现在他怎么样呢?担心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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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希早子再也抑制不住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不过,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不。名字叫岛田洁的飞龙大学时代的朋友作为现实中的人确实是存在的,他住在大分县,参与过叫中村青司的那个建筑家建造的建筑物中发生的案件,这也是事实。去年夏天从静冈转来的写给飞龙想一的信也确实留在那画室里,从邮戳和笔迹来看,估计那是岛田洁本人写的。
  “我刚才说的,你明白了吧?我说的是飞龙今年1月以后取得联系的那个‘岛田洁’……哎,用不着我这样罗唆吧,因为实际上你也见过那个‘岛田’的嘛。
  “是这么回事:个‘岛田洁’不是真正的岛田洁。他打来的电话和电话里的对话,全都是飞龙的妄想。换一种说法的话,所谓‘岛田洁’,乃是飞龙心中产生的第三人格。”
  “第三、人格……”
  “对。”架场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好像是人格分裂这一精神科中所说的歇斯底里疾病中的一个症状,一般会想起二重人格来,但实际上,三个以上的多重人格的事例过去也有过许多报告。
  “比如说,有名的,在美国的名叫普林斯的医生的著述里,有一个18岁的少女的三重人格的病例。普林斯将这少女命名为‘圣女’、‘妇人’、‘恶魔’。好像就是因为有三个不同的人格。听说也有观察到至少有六个不同人格的法国人的例子哩。更厉害的,就是那个‘西维罗十六重人格’——在日本也一时成为不小的话题,你听说过吗?当然,像这回的他——飞龙那样以一个人格为基础,其他两个人格短时期内交替出现的症状,我想是非常特殊、极其罕见的例子吧。
  “正如我刚才说的,他由于遇见了你,感到了过去未曾有过的一种向‘生’的冲动,但是,在他意识的深层,他是作为与自己极其不相称的——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赞同的那种方向性去加以认识的。
  “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你那样向着‘生’生活,而且现在有人要害自己的命……于是,他都快发疯地殷切期望有个可以信赖的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鼓励自己,帮助自己,这就导致了岛田洁这一男子的登场。
  “第三人格‘岛田’和第二人格‘他’相反,担当了帮助实体飞龙,使他朝着‘生’去的任务,向从前真的岛田做的那样。
  “这里的关键是,这‘岛田’不知道欲逼迫飞龙去死的‘他’的本来面目。这反过来讲也是一样——即:‘他’也不知道‘岛田’的本来面目吧。
  “所以飞龙跟‘岛田’商量事件时,‘岛田’立即按他的观点对此作了分析,努力帮助他。列车事故的新闻报道也好,指出秘密通道也好,就他而言,绝没有打算欺骗飞龙,使飞龙混乱的意思。我想他始终作为岛田洁,想发挥帮助飞龙的‘名侦探’的作用。
  “另一方面,由于你和‘岛田’的登场,暂时销声匿迹的‘他’由某个机会——恐怕是偶然的,知道了绿影庄的房客之一辻井雪人是‘杀害孩子事件’的犯人,在那里‘他’重叠着看到了28年前飞龙所干的那起‘杀害孩子事件’,作为‘另一个飞龙想一’,不由得想杀死辻井。
  “顺利地杀害辻井以后,鼓起了劲头的‘他’进而转向下一个行动,迫于再一次砍断将飞龙挽留在‘生’的锁链的必要。所以,为了引导他走向期待的‘死’,因此必须杀死的便是道泽你了。
  “这以后的事,你最清楚吧。上周,‘他’将这付诸于行动。守候你,跟踪你,想把装满沙子的人体模型的胳膊用做凶器打死你。但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现了根据飞龙的意思想救你的‘岛田’,阻挠了‘他’……
  “在这以前,‘岛田’只是在那个断了线的画室里的电话里出现,这回来到这儿,是受飞龙的更殷切的邀请,作为活的人登场了。
  “‘岛田’从存在秘密通道推理犯人是外部的人,进而作为填补飞龙的最后的一片记忆,想起了‘masasige’这一孩子的名字。就这样,他得出的是,我是‘masaige’的弟弟,为了复仇要害飞龙这一结论。
  “自以为从犯人手里‘救’了你的‘岛田’,决心通过自己的手解决事件,叫你第二天中午12点来绿影庄。随后在第二天早上,给他所坚信的犯人——即我,打来了喊我出来的电话。”
  说到这儿,架场悄悄地看了一眼希早子的脸。希早子觉得他像是在等候什么回话似的。虽然觉得想问的还有许多许多,但最终希早子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的事就无关紧要了——”架场说,“川添刑警——前些时候你也被传讯了吧?据说他们其后检查了一下飞龙使用的房间,结果从画室的书桌抽屉里,发现了和那封信一样的信笺。还有,听说在公寓的房间那里,衣柜的里头藏着血迹斑斑的对襟毛衣。血型和死去的辻井的血型一致,这已经得到了证实。”
  “开始我也说了,刚才说的大部分不过我是对于显露的事实进行的随意解释罢了。”说着,架场眼睛里露出了微妙的或者也可理解为自嘲一样的微笑,“迟早专家还会提出不同的解释吧,飞龙——他自己也许现在还在拼命考虑自己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希早子难以忍受似的开口说道,“不过……那么,事实究竟在哪里呢?”
  “事实——吗?”自言自语地一说,架场便转过头去将视线移到了窗外,“这个嘛……”
  “架场先生,”希早子进而狠了狠心问道,“我怎么也放心不下,听说是过去因什么而死的架场先生的哥哥,其实不是‘masasige’这一名字吧?”——不会有这种偶然的——“飞龙弄死的,实际上完全是别的孩子吧……”
  可是——另一方面,希早子也感到疑问。
  为什么架场不想更早采取什么积极的措施呢?他说没有把握。但这是一个事关人生死的问题,不是应该更早一些时候采取行动,比如说和川添这个前些时候就接触过的刑警商量一下吗?这样做不是作为朋友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吗?……
  “喂,架场先生,怎么样?”
  “这个嘛……”架场像是被希早子那认真的眼神压倒了似的支吾了一下,但立即眯缝起小眼睛,说道:“这,会是怎么样呢?”
  心灵深处忽隐忽现的远处——太远太远的风景。那绝不该跟任何人说。
  
………
【注】凡高:荷兰印象派画家。 
   尾声  岛田洁的来信
  架场久茂先生: 
  寒冷还在持续,谅你一切都好吧。
  前些时候蒙您相告飞龙想一君的案件,多谢了。
  去年年末,好像他给我家柯过电,但不凑巧,我不在家里,没有能说上话。我想跟他取得联系 但我不知道出院后他搬家了,新住处的地址也不知道,结果只是莫名其妙地为他操着一份心。
  关于您问的事——
  正如您知道的,建筑家中村青司于1985年9月去世,当时他住的家也烧毁了,所以实际情况是,很难得到他的详细资料。总而言之,靠个人的力量很难正确地调查出他在何时何地建造了何种建筑物。但关于您问的那件事,我想暂且能讲一谈我的想法。
  1985年去世时,青司的年龄为46岁,飞龙君住的那宅邸经他父亲改建,是在距今二十七八年前——1960年前后,所以当时青司还刚过20岁,大概正在大学的建筑学科学习或是刚毕业不久,那时候他从京都的高洋先生那里接受工作的委托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因而——
  飞龙君的家就和中村青司没有任何关系。用另一种说法,那就是:中村青司参与设计和建造的京都的“偶人馆”这建筑物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改日我打算去京都探望飞龙君,届时要是能见到你就好了。
  即次奉复。
  敬请多保重
  岛田洁谨具
  1988年2月7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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