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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几重-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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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三叔和解连环在西沙的海底那些机缘巧合却又不能不说福大命大的经历,然后又想到了闷油瓶,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是老九门的后人但至少现在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一点,想到闷油瓶我不自觉的担心他的伤怎么样了,却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将要跑偏的思绪。

“后来因为某次机缘巧合,我发现那些被囚禁的录像带里的人已经根本不是真正的老九门后人而是易容改扮的产物,真正的老九门后人早在更久以前就作为一个阴谋的牺牲品在巴乃,就在这个湖边全军覆没了——这个阴谋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这里也不必要说——总之霍老太太先得知了这个消息,你可以想象当她听说自己被骗了几十年其实自己的骨血早已经亡故之后心中的痛苦与愤怒么?老九门的当家当然不是软柿子,所以她决定报复,而手段就是立刻出发来到这里,抢在那个势力之前拿到那样‘东西’,而正是这个原因促成了我们的四姑娘山之行还有这场事故。”

我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想这批人这次来到这里,想必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都想要去把那个东西弄出来,却没想到被霍仙姑捷足先登,他们之所以暂时结盟,想必也是担心张家楼里的凶险,而他们去救人……他们去救人,只是为了把人抢出来,看看东西在哪,是在原地还是已经到了别人手里,至于人命他们也许根本不会管,必要的话,他们很可能把霍老太太……”我又是一个寒颤,产生了许多联想,却再也说不下去。

幸好,幸好我比他们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可想到这里我的恐惧感夹杂着后怕却更加强烈,如果……如果我没抢过他们,如果我们当时慢了一步,如果发现闷油瓶和胖子的不是我是他们……他们两个会怎么样……

胖子还稍微好一点,要是闷油瓶落到那群人手里的话,以他那神秘的身世,还有与几十年前所谓“领头人”别无二致的麒麟纹身和奇长的手指,足以让他面对比死亡还要恐怖,甚至恐怖无数倍的结局……

闷油瓶再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人,面对古墓面对粽子面对层出不穷的机关也许他可以应对的绰绰有余,但如果成为一个家族,甚至一个联盟的目标,他根本没有半点生路。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劫后余生的庆幸褪去,剩下的是无尽的后怕,我这两天已经被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这个被我突然发现的恐怖真相却好像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心中底线那根弦一声嗡鸣,未曾折断却已然剧烈的震动起来,虽然没有崩溃,无数的念头却疯狂的涌动起来。

如果小花没有为我准备人皮面具,如果没有碰上黑眼镜,如果没有小花及时的装备援助,如果黑眼镜没有认出我没有赢得我的信任,如果我们没有恰好猜对了触发终止的机关,如果我没看到那本绢册,如果跑向后山的那段路我没有奇迹般的坚持下来,如果闷油瓶没有撑到洞外,如果他的血没有滴在我脸上,如果他伤的再深一点……

太多太多的“如果”,每一个“如果”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带来的都是毁灭性的结局,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巧合这么多的偶然这么多的运气,闷油瓶和胖子也许早就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娘的,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了去巴乃,为什么放任他去追寻他觉得自己要找的东西,为什么没有早看到老九门和这件事情深深的羁绊。老九门,我现在恨死了这个称呼,即使这里有我的发小有我的童年记忆,可是现在透过深深城池我看到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离开这里,快一点离开这里,我吴邪只是个小掌柜的,这些东西和我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关系,我要回医院,守着闷油瓶和胖子,等到他们两个的伤好了,我就拽着他们回杭州,去北京也行,我他娘的不要跟老九门扯上关系,更不要他们跟老九门的一潭浑水扯上关系!

这时候就听黑眼镜“啧”了一声:“有意思……”

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有意思你自己玩儿去,小爷我不奉陪了。”

黑眼镜又是轻笑了一声:“照小三爷这意思,你是想甩手走人?”

我无奈的道:“不然怎么样,还跟着他们混么,我吴邪……”

说到这里,我的语声骤然顿住,缓缓抬头看着黑眼镜,黑眼镜也正看着我,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明白了?如果你是吴邪,你确实可以走人,但是现在,你不行。”

“他们看见的,不是吴邪,是吴三省。”

“老九门的事,吴邪跑得了,吴三省跑不了的。”



【八】

难怪,难怪黑豹子看到我的眼神会变得那么奇怪。

难怪霍家人会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我不是吴邪,我是吴三省,我是老九门风口浪尖的老狐狸吴三省,我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出现在了这里,而我正是他们所深深忌惮的存在着利益竞争的人之一。

难怪……

从黑豹子冲我开枪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注定无法脱身了,现在的我就算想退,麻烦也会找上门来,找不到吴三省,他们会找吴二白,吴一穷甚至奶奶……爸爸和二叔比较少牵涉老九门这些纠纷,也一直在尽力洗白自己的家底想要摆脱这些是非,所以这些年的活计也都很少参与。麻烦是我惹的,我绝对不能把我的家人纠缠进那些漩涡里去,尤其是这一次,绝对不能。

我闯的祸,我吴邪来承担,哪怕我明明知道前面是龙潭虎穴而我手无寸铁我也必须如此,这是命也是责任。

这注定要由我来承担,我一个人。

也就是说,吴邪自己,没有王胖子,也没有张起灵。

他们不该被我拖累,他们不能被我拖累。

胖子本来就是个盗墓贼,现在的情况显然不会有油水可捞,所以他不该来,他应该待在北京的家里泡泡妞哼哼小曲享清福,而不是在地下跟粽子也跟人玩儿命。

闷油瓶……他承担的已经很多了,他要找一个真相,他要找记忆,在我身边他已经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很可能真的被我害死,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绝对是这样。他已经救了我那么多次,保护了我那么多次,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让他因为我陷入任何危险,绝对不能。

心里忽然很难受,却知道不能再让这种情绪缠绕着我,我要抛弃那些伤感变得冷血起来,不然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我注定不会有活路。转脸去看黑眼镜,却看他一脸的焦虑,紧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黑眼镜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老九门的事?

黑眼镜为什么会很在乎现在的情况?

黑眼镜为什么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我终于还是叫道:“瞎子。”

“嗯?”黑眼镜回过头来看我,表情已然恢复了正常,“有事?”

我犹豫了一下,心里很是挣扎,但终于还是问出了口:“瞎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关心老九门的事?”

黑眼镜轻笑了一下:“怎么?小三爷不相信我?”

“不是……”我无力的辩解了一句,我很想要信任他,怀疑一个自己信任的人是一件很痛苦很痛苦的事,可是我实在是被三叔对我一个又一个的骗局蒙怕了,而眼前的黑眼镜虽然说了把我当朋友,可他的城府太深,对老九门太了解又太关注,背景我也摸不透,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东西,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黑眼镜,黑豹子,黑背老六,这三个人之间又是不是有着什么联系……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我真的能完全信任,那么也许只有胖子和闷油瓶了,胖子对我够豪爽够义气不必说,我俩在西王母城等闷油瓶的一个星期就足以说明一切了,我早已把他当成了生死之交的好兄弟,而闷油瓶……虽然他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虽然他很神秘甚至神秘的可疑,虽然他很多东西对我三缄其口,可我信任他,无来由,无条件的信任。哪怕全世界都说某件事情是错的,只要他说对,我就信。

黑眼镜看着我沉默,又轻笑了一声:“小三爷,有些东西相似,是因为它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有些东西的相似他真的只是巧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有兴趣,叫我红瞎子,绿瞎子甚至……花瞎子,都没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和老九门的人,确实有点联系,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也许你不会想知道的,总之,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恶意。”

我被他逗乐了,心情却一下轻松起来,瞬间就相信了他说的话,也许是因为潜意识本来就想要相信。这时,只听黑眼镜不知道为什么轻描淡写的又补了一句:“和那个黑豹子是一家人的话,我会一头撞死。”

“什么……?”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黑豹子显然是个危险的人,但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差,我们只不过立场不同,可是黑眼镜的说法……“他怎么?”

黑眼镜摇了摇头却笑了笑:“私人过节而已。”

私人过节?我愣了愣,黑眼镜虽然玩世不恭但绝对够精明,就算我也知道黑豹子绝对是招不起的人,黑眼镜又怎么会去抽这个疯?

黑眼镜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又笑了笑:“特殊情况,不过不出意外你将会知道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问,黑眼镜四处打量了一下,找一棵比较高比较粗壮的树,三两步爬了上去,看看树上没有什么危险,便对我道:“小三爷,上来吧,咱俩一人半宿。”我点了头,试图爬上去才发现四肢已经酸软僵硬不听使唤,黑眼镜夸张地叹口气,笑了笑跳下树把我拉上去,让我靠在最主干的树杈上,有点当年在蛇诏过夜的感觉。

我靠在树干上,黑眼镜坐在离我大概半米远的地方,背对着我,仰着头似乎在看天,我直了直身子看去,说实在的,虽然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窘迫很危险,但是巴乃的夜色着实十分的美,月色溶溶,繁星满天,俯瞰着遍地的花草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再加上山中清凉的夜风,有种极其浪漫富于诗意的美感。

看着这样的月光,我心里充满了久违的宁静安和,似乎在生活的夹缝中找到了少有的短暂的安宁,我竟然想起了以前单纯的大学生活,然后思绪又回到了闷油瓶身上,不是担心,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单纯的想念。

真的,我想他了。

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是在个把月之前了吧,虽然他平时对我也没见得怎么好,但还是有那么多记忆的片段在心里浮现出来,他淡淡的微笑,他对我说的那些话,甚至只是他平静的眼神。

忽然很想他,特别想,想跟他呆在一块儿,就好像在格尔木的沙漠篝火边的那个夜晚,或许他还是一宿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月亮发愣,可是这样已经足够了。我很惊讶自己居然暂时的抛却了那些个痛苦和烦恼,很文艺很矫情的想到和闷油瓶看月亮这档子风花雪月的事儿来。

似乎无所谓了那些复杂的时间空间背景,只是单纯的想着那个人,我甚至感觉到自己不自觉的微笑了,这感觉很复杂,有点奇怪,有点别扭而且并不正常,可是却好的莫名其妙,这感觉好到我心绪都舒缓下来甘愿沦陷不思摆脱。

放松下来疲倦感又一次浮上来,我半眯着眼睛看着黑眼镜,晚风里他额前的刘海微微扬起,衣领也被吹立,出神的望着月有种很优雅的美感,在这种突然有点超凡脱俗却又错乱的美好心绪中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而在意识滞留的最后时刻,我确信我听到黑眼镜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点点笑意,一点点眷恋和一点点惆怅道了一声。

“似是故人归……”

沉沉入梦,第二天早上才醒来,竟然害黑眼镜守了全夜心里有点内疚,天亮了再也没有昨晚那种闲情逸致,晨雾渐散我的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幸亏我们跟着几个采药人混进了寨子——这花掉了我和黑眼镜手头全部的现金——堰塞湖那边我们没再去看,抓紧回了阿贵的小楼拿了点必备的东西就回了镇里。

按照黑眼镜的意思他希望我赶紧回长沙,因为那边会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打点我也要和潘子通个气儿,但是我坚持要去医院看闷油瓶他们,黑眼镜拗不过我也就只好同意了。

在医院打听了一下,据说闷油瓶昨天抢救了一晚上,才算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仍然在监护,人也一直没醒,我好说歹说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护士才沉着脸放我进去看看他。

推开病房门的一刹那我的心里忽然就一个忐忑,病房里的灯光很亮,有种消毒水的味道,闷油瓶正躺在床上,我走近过去,只见他脸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眼睫毛还在微微的颤动,他的身上连着一堆管子,身后的柜子上连着的是一堆仪器,闪着各式各样的灯走着各种波形。

闷油瓶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被子盖到肩膀露出白净消瘦的锁骨,隐约能看到肩上厚厚的绷带。他还戴着呼吸机,呼吸机的内壁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看到闷油瓶这么虚弱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疼,鼻子一酸,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九】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轻微滴滴声。

我怔怔的看着闷油瓶,有一点错乱夹杂着强烈的心疼。

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要靠着点滴和呼吸机来维持生命,我印象中的闷油瓶总是沉默,神秘而又强大的,面对他的血,千年道行的粽子都会下跪,他可以秒杀海猴子,面对密洛陀他可以一打三十五,就算受伤的他,也应该是在阴森的墓穴中刀锋染血踩着敌人的尸体麒麟纹身在浴血中炽烈绽放的杀神降世模样。

那时候,我总觉得闷油瓶是一个神,他是无所不能的,他是与死亡绝缘的,他是永远的胜利者。

可是现在,看着病床上的他,我确信现在如果我想我都可以杀了他。看着这样子的闷油瓶,我的心几乎是猛的一抽,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他也是一个人,一具血肉之躯,虽然他很强,虽然他永远是先锋,虽然他可以一个人出生入死出入墓穴如探囊取物,可他照样会疼,受了伤照样会流血,照样会很虚弱奄奄一息的以危重病人的身份躺在医院里。

他照样会死。

不是电影中的悲情英雄主义式的灰飞烟灭,而只是普普通通的合了眼帘停了呼吸止了脉搏冷了体温的,死。

倘若说之前我还有一点侥幸的认为强大如闷油瓶也许可以在这些争斗中陪伴我毫发无伤地活下来,那么此刻我坚决的否认了这个想法。

闷油瓶也是个人,凭什么他就该刀枪不入?

遇到危险的时候,凭什么每个人都想着让他先去面对先去死只是因为觉得他死不了?

我又凭什么想着再拉着他来和我冒这不必要的险?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了拳,指甲掐进肉里一阵阵的疼。

上前一步,在闷油瓶的病床边坐下,安静的看着他,头一次离他这么近,这么仔细的看他,他真的很瘦,皮肤很苍白,也许是因为在斗里常年照不到阳光,再加上现在血气不足,我甚至隐隐能看到他脸颊下细细的青蓝色血管。

鬼使神差,一定是这样,我竟然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闷油瓶的脸颊。

好像一股电流从指尖“嗞”的一声钻进我的身体,我几乎浑身一震,手指却眷恋的离不开指尖这一点点温软的触感。

我在干什么?!我他娘的在干什么?!

就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指尖搭在闷油瓶的脸颊,忽然心痛的难以抑制。

如果我是吴邪,我大可以在这里陪着他,守着他,等着他。

可是我是吴三省。

那张人皮面具,遮挡了我的脸孔,也隔绝了我们的世界。

从此以后,闷油瓶大概还会去追寻他要的真相吧,出入在各地的龙脉宝穴,也许就不会再见面了吧……而我,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身陷老九门的浮沉,我甚至不敢把握,这一辈子我是否还能逃得脱这个局。

盘马说“你们在一起,早晚有一个会害死另一个。”也许当时他说只是为了警告我闷油瓶身上的“死人味道”,可是现在,这句话显然即将反向的变成现实。

也或者这一切不过是我在多想,也或者闷油瓶醒来以后就会立刻失踪不见人影。

可是至少从我这一方面,这一次我是决心了要走,必须要走,一个人走,我没的选择,我没权利选择。

如果要保他,如果要保胖子,我只有离开。

我不是吴邪。我是吴三省。即将在老九门的血雨腥风中挣扎的,吴三省。

正在这样想着,我忽然发现闷油瓶的眼睫毛不自然的颤抖了几下,我猛然意识到这是他将要醒来的预兆,几乎在同一瞬间我反应极快的缩回了手,闪到了门外。

干脆在你醒来以后不要再相见,省了羁绊省了牵连的回忆,也可以让我心痛少一点。

从门外透过半闭的门看进去,我看到闷油瓶一把扯掉呼吸机就坐了起来,眼睛在屋里简单看了一圈,便看向了门外,我的心猛地一抽,人向后一闪,躲过闷油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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