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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几重-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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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好。”

当下我们五个启程按原路返回,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我们方才跳下来的那地方,然而头顶的石板却已经闭合了,这也在我们的意料中,当下小花先跳上去查看那石板。

只见小花整个人像个壁虎一样徒手攀附在墙上,单手开始敲打那块石板,出乎我们的意料,过了许久石板也没有任何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小花“啧”了一声,回头看着我们,苦笑了一下道:“这石板用绝户机关卡死了,上面还落了断龙闸。”

“我们估计出不去了。”

【五十六】

回不去了,好吧,回不去了,我心里有点懊恼,但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早在机关墙开启的瞬间我就应该想到这些,汪藏海是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后路的。

那四个人的想法估计和我也差不多,小花把闷油瓶拉上天顶,两人又研究了一番之后,双双跳了下来,没有说什么,很有默契的往回走。

基本上是最后唯一的选择了吧,不走进那新开启的通道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现在忽然间也有了种“视死如归”的感觉,有什么的,不就是个死么,甭管怎么说,跟闷油瓶他们死在一起也值了。

折回到那机关墙边,再次面对那漆黑寂寥的黑暗,我的心中不知怎么少了几分无措多了几分决绝,一开始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但是闷油瓶不能是祭品,我不能让他做祭品,我要他活着离开这镇仙陵,和我一起离开这镇仙陵。所以我别无选择,也必须无所畏惧。

正想着,我发现我竟然直接跟在了闷油瓶后头,小花和黑眼镜反倒在我更后面。这一片地方的黑暗较之方才更甚,鲛油蜡烛甚至都照不出什么光亮,这感觉越发的像是行走在一片虚无飘渺的混沌之中。

前头闷油瓶忽然就停住了步子,我还在走神儿,一个不小心差点就撞在他身上,对上他的眼睛我忽然就有些尴尬,“嘿嘿”干笑了两声刚想说点什么,却见他突然冲我伸出一只手。

我愣了一下,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怔怔的看着他摊开的手掌,下意识的问了句:“小哥……你要什么?”

闷油瓶没有说话,又保持了这个动作一两秒钟,看我还是木木的没有什么反应,径自探过手来,抓住我的左手,转身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脑子一时之间有点短路,等我彻底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的左手已经被他的右手握住,人也不由自主被他牵着往前走。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抽了一下手,抽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不过好在闷油瓶也并没有放开我,还是紧紧地握着,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安全些。”

“……哦。”我回了一句,声音不知为什么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安全么?安全吧。我这么想了一下,忽然就发现自己耳朵在发烫,甚至连脸都有点发烧。这不对,我心里想着,妈的我不该是这种反应,更不该是这种感觉,心跳都有点加速了——真的安全么?

墓道的空气阴冷我却不知怎么的有点口干舌燥,闷油瓶的手凉凉的但是软软的触感还挺好,那么久以前在鲁王宫外积尸地把失血过多昏迷的他抱上牛车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身子软软的,现在想来是缩骨功的原因,不过不光手和身子软,闷油瓶的嘴唇也是那么软。

想到这里我的心倏然就漏跳了一拍,这感觉好像身边的是个我心仪的姑娘,心里突突乱撞,不过我没有牵过姑娘,我只牵过闷油瓶,不过姑娘也没闷油瓶好吧,长得又白净模样又好,手还那么软……不过说起来要真是闷油瓶那样的姑娘,估计谁都搞不定,这么看也许我才比较像个被男朋友牵着的大姑娘……等一下,重点错了!我在心里呐喊了一声控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娘的我是怎么能如此淡定如此奇葩的想到我和闷油瓶手拉手走在一起谁是大姑娘的问题,我们不是好兄弟么?

正想着,闷油瓶已经停下了步子,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么?我怎么觉得才一眨眼而已。我脑中突然闪过了以前听过的一个有关相对论的小笑话,大概意思是说所谓相对论就是你大夏天在一个火炉边上坐十分钟感觉好像坐了一个小时,但坐在一个大姑娘身边一个小时感觉好像只过了十分钟。

我怎么总是把闷油瓶和男女之情联系起来,娘的,不是好兄弟么,我是不是被这个斗弄的心理变态了。

这是小花他们三个也跟了过来,我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就往我和闷油瓶相握的手那里看了一眼,一看我就愣住了。

不是好兄弟……么?

好兄弟……十指相扣?

闷油瓶什么也没说就放开了我,我手还僵硬着掌心残留着他的手微凉的温度,心却不知怎么突然有一点点空落落的,愣了一下攥紧了手,似乎想握住手心那一点温暖,它却还是徒然散去,只剩下指甲触到手心有点突兀的痛觉。

黑眼镜带着笑调侃了一句:“小三爷,别发春了。”我才猛地一下子醒过神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却半挂在小花肩膀上意味深长的笑,就连小花都是笑的很暧昧。

我心说他娘的这叫夫妻相么,小花也被黑眼镜这种变态带的变态了,跟他们解释只有被他们说的死死的份,当下我干咳了一声尽量佯装镇定的打量起四周的情况,

我们现在身处的是又一间墓室,说来奇怪,镇仙陵里面八间墓室排成八卦的形状,而这一间则是“第九间”,在风水学中,与周易相关的墓室安排有“八盈一虚”的说法,这第九间墓室的俗名叫“虚室”,学名叫“藏风窌”,换句话说这里是整个陵寝息养风水,调整形气之地,总而言之,这第九间虚室应该是不殉不葬的空屋,也就是说长生玉髓并不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走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只有继续走下去,这间虚室中四壁徒然空空如也,奇怪的是在墓室东南角的墓墙上有一块青铜板,看样式有些像是活板门一类的玩意儿,另一样东西也就显眼的多了,在墓室正中的地上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物件,通体是琉璃打造而成的,顶上是一个兽头雕像,似虎非虎,似龙非龙,威风凛凛,异彩流光,说起来胖子要是在肯定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东西搬出去。

闷油瓶先过去查看了一下那青铜活板门,但是那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干脆不去管它先研究起那琉璃像来。

看了一眼,小花就皱起了眉头:“九宫螭虎锁?”

九宫螭虎锁?这东西我是听说过的,爷爷的笔记里面提到过两句,是机关销器中的一种。

在当年热兵器工业比较落后的年代,江湖中人一般都是用冷兵器的,尤其是飞镖,袖箭一类的销器儿,用得好的话绝对比那些老式的火枪更给劲儿,于是那时候也就有几家专门生产销器儿的家族,在道上很有威望。往远了数,最有名的是川中那一代的唐家,也就是很多武侠小说中提到过的“蜀中唐门”,不过大约在明清时期,唐家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半是为了躲避官差的风头,毕竟出手销器儿是掉脑袋的事。

在那以后,对于近百年来的道上人来讲,更有名的就是河北保定李家了,这一家自称为“蜂窝山人”,出品的机关销器据说也是精品中的精品,不过伴随着时代变迁再加上这个行业自身的不合法性,这些交易一直都是极其的秘密,这些东西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没有任何的根据。

不过我确实知道,保定李家压箱底的机关就叫做“九宫螭虎锁”,九闩九门,八十一重,变化无穷奇巧无方,莫非便是这东西,看起来闷油瓶他们四个似乎都认识。

那边他们已经开始商量着摆弄那九宫螭虎锁,那东西看来相当之不好弄,过了好半天我才听到一声机簧转动的轻音,又过了三五分钟,是第二声。

我有些无聊,他们四个又都在忙,只有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目光投射在影壁上的瞬间,我整个人忽然僵住了,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我看到对面的影壁上,隐约出现了几行极淡的血红色字迹。

这字迹之前本没有的,我可以保证,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出了幻觉,耳边忽然又听到九宫螭虎锁一响。

我清楚地看到,墙壁上的字迹,血色又浓重了几分。



【五十七】

“停!!!”我下意识的大叫了一声,那一刹那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声音喊出来都不像自己的。

我这一声喊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他们四个一下子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看向我,三双眼睛都是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还有一双淡然没有什么感情。

我一时之间舌头有点打结,只好抬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对面,闷油瓶第一个转过头去,我看见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然后是小花他们,一片安静之后我听见黑眼镜爆了句粗口,然后道:“小三爷,上面写的什么?”

我走近去一些,那血色的字迹有点模糊不清,在烛光下越发显得狰狞,我得眯着眼睛仔细看,写的是小篆,七扭八拐的,我以前觉得小篆转来转去挺有艺术美感的,现在只打心底里想把每一个笔画都给掰直了,看着太他妈费劲了。

不过甭管怎么说,我吴邪也是倒卖——呃,鉴赏——拓本的,这么两笔小篆还难不倒我,我一字一字的将那几行东西读了出来。

“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吾谓之‘死格’,是死之风骨气节也,于摸金淘沙之士,死格有三重。”

看到这一段我愣了一下,这怎么看着这么像小时候学的文言文?这是汪藏海的口吻么?带着这些疑惑,我又看了下去。

“世有淘土夫子,不匿行迹,不遵龙形,不敬先祖,不礼尸骨,所到之处,金珠冥器,无不剽掠殆尽,而尝其快意也。此类人多俗鄙,不识天地之奇巧,暴殄天物,焚琴煮鹤,空有倒斗之盗性,无摸金之巧雅,大隳摸金一脉之声明也,至卑至劣,至微至贱。”

越往后念,我越觉得脊背发凉,汪藏海这段话并不难理解,简单地说他就是在骂人,我估计他是几千年见过的三脚猫盗墓贼太多了,再加上自己本身就是个设计陵墓的,自然会对发丘掘冢之事感触颇深,没准像他这种人到最后都有了一种恶趣味,要是有闷油瓶这样的国家一级盗墓贼去跟他斗智斗勇,见招拆招的解谜斗机关,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很爽,但若是看到那些窜匪流寇一般的盗墓贼扛着炸药包去炸墓门,估计他连鼻子都能气歪了,换我我也舒服不了。

从这字里行间看来,汪藏海对这种盗墓贼实在是恨之入骨,我简直都能看到他写下这行字的时候咬牙切齿的表情。

与此同时我觉得有点疑惑,莫非这九宫螭虎锁设计在这里就是为了隐藏汪藏海这段吐槽?这显然不可能,汪藏海是个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的人,他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我的心里忽然就一紧。

有些人说狠话,他不过就是说说狠话过过嘴瘾,因为他没有本事,可是汪藏海不是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难保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我听到小花有些不耐烦的道:“老大,你快点,别在这相面了。”

我赶忙答应了一声,开始看那最后一段。

“是人也,谬周易天锁以为九宫螭虎锁而解之,可恶可笑之极!是第一重死格——目不识丁而死,当洪流灭顶,万劫不复也!”

一边念,我的冷汗一边就下来了,这根本不是汪藏海的所谓“吐槽”,而是一段诅咒,一个预言。

汪藏海将“死格”分为三种,这里指的是最为卑贱的第一重死格——“目不识丁而死”,看来一旦被判定为汪藏海前面痛斥的那种不识陵寝风水的盗墓贼,就会遭遇洪流灭顶之灾,而这种所谓的“判定方法”,一定不会是什么“人在做,天在看”一类的唯心主义,那么必然就是客观存在的机关。

而这个机关的触发方法想来就是“谬周易天锁以为九宫螭虎锁而解之”,也就是说如果把一种叫做“周易天锁”的机关错当做九宫螭虎锁来解码,就会触发机关。

……等等,九宫螭虎锁?!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转过脸去,正与闷油瓶四目相对,墓室中一片死寂,似乎时间都静止了,血红的字迹好像阴冷怨毒的嘲笑触目惊心。

我感觉到自己在开口,听到自己说话却遥远的不像自己的声音,机械地开口,声音都在剧烈的颤抖:“那个……是什么?”

黑豹子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了,咬牙道:“九闩九门,九纹虎首,八十一簧,还有启动的方式,应该就是九宫螭虎锁,怎么会有错!”

我近乎求救的看着闷油瓶,这时候最权威的就是他,也就是因为方才他也把这东西当做“九宫螭虎锁”,我的心里现在才有一点侥幸。

闷油瓶和我对视了一秒,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九宫螭虎锁”,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我们刚才认错了,这是周易天锁,九宫螭虎,不过是个幌子。”

他的话音刚落,那“周易天锁”的机簧,又发出了“喀”的一声。

我整个人都一个激灵,所幸并没发生什么,却意识到自己已经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更加惊骇于这周易天锁怎么会自己运作:“小哥……这东西,它……?”

闷油瓶的面色变得很冷,反手抽出背后古刀,我只见刀光一闪,眼前一花,就听“当啷”一声,那琉璃虎首竟然被他齐头砍下滚落在地上。

这“九宫螭虎”似乎整体是连锁的,虎首落下后,但听得“哔哔剥剥”一阵连响,整个装置外面烧的琉璃嵌套竟然全剥落下来掉在地上,露出了内部的一只青铜轮。

这只青铜轮有点像舵轮的舵盘,盘面上还有大量奇形怪状的符文和一些按照奇异的规律排列着的突起,而在盘边上有九个齿,齿头上有一个类似于环扣的装置,有四个轮齿的环扣已经扣上了,而那具青铜轮,竟然还在缓慢的转动着。

“这他妈的是什么?”我听见小花破口骂了一句,而就算对于我而言,我也看得出这青铜轮和外面的九宫螭虎不是一个体系的装置,这风格完全不同,而且这个青铜轮太古了,我觉得说它是商周时期的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唐以后精雅工丽的人工雕琢风,明显要古朴原始许多。

“周易天锁。”闷油瓶的声音又变的冷冰冰毫无感情,说起来似乎只有在跟我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才会稍微带上一点温度,虽然不过是一点,但可以显出他对我和对别人不同,而这点不同甚至让我有点小得意。我想我很高兴,对于他而言我是特别的。

“跟九星天枢盘是同一时期的机关,设计很奇怪,共有九道锁,一旦开启前三道轮盘就会自动运作,直到九道环扣扣上,机关发动,才能停止。”

“什么?”我一下就呆了,感觉心中一凛,“这么说来,我们现在错误的开启了这周易天锁,而且……还没法让他停下来?那不就意味着我们在……等死?”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道:“这轮盘上的机关道道相通,如果我能在九道环扣完全扣上之前对机关盘上的设置做一下改动,也许就能用正确的形式解开这天锁。”

说完这句话,闷油瓶立刻转过头去开始专心研究那青铜轮,我看着那青铜轮的旋转心急如焚,即使知道这轮它转的并不快,可一点一点却仿佛从我心上碾压过去。

我和小花他们三个站在角落里看着闷油瓶,他专注地盯着那轮盘,眉头微蹙似乎在测算着什么,我手紧紧攥成了拳,手心都被冷汗湿透。

第五道锁扣终于转到了轮盘的正下方,发出“喀”的一声,闷油瓶本已伸出手指在轮盘上虚划,动作却忽的僵住,手也垂下去,眉头却皱的更紧。

黑眼镜忽然低低骂了一句,轻声道:“这下坏了,看样子那轮子每到一个新扣,整个盘上的机关都会变一下,哑巴的速度来不及。”

我一下就呆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我们现在都急的跟什么似的,却什么都做不了,第一次觉得闷油瓶也不是万能的,而我们,在古代先民的智慧面前是那么的没用。

不知过了多久,第九道——也就是最后一道环扣——也转到了轮盘的正下方,闷油瓶忽然就出手了,他在轮盘上点点划划,动作快得让我眼花缭乱,只见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表情逐渐放松,看来机关已经差不多改动好了。

我的心刚刚稍微放松一点,然而就在闷油瓶的手指还滞留在那轮盘上的时候,我却听到了第九道环扣扣上的“喀”的一声。



【五十八】

我感觉自己连血都凉了,汪藏海的三重死格中第一重的“洪流灭顶,万劫不复之灾”难道就要这么降临在我们头上了么?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我脑海里骤然闪过了好多个念头,难道这就是回光返照么,就好像电影放映一样,眼前一张张的过人脸,每一个人的模样都异常的清晰,从小时候的同学再到古董铺的客户,最后的最后那些人脸全部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闷油瓶。

然后我才意识到,那机关它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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