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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辽东-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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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蒙想了想,“哧”的一声笑了,“是他呀!好办!他那宝贝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可不是什么好货色!……十一哥你就坐等好消息吧!”

    说完他也不进屋告辞,就这么晃着肩膀大摇大摆径直去了。

    楚凡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湾子口楚家,虽则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可也算是一方豪强,全族上下算起来也有小几百号人,若是能上下一心,王廷试也好,孙振武也罢,多少也还有点顾忌。

    可自打楚宏当上这个族长,宗族里就越发散漫了——一家如一国,这家主私心太重,底下的人如何团结得起来?

    他正想着呢,门房胡大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知府衙门的陈师爷来了。”

    楚凡早知道到陈尚仁会来,倒也不意外,起身来到大门口,将陈尚仁让进了自己那间屋子。

    把陈尚仁让到椅子上,楚凡自己坐到了床上,双手一摊道,“陈世伯,昨晚才匆匆忙忙搬进来,简慢莫怪。”

    陈尚仁四下一看,苦笑道,“贤侄,老夫知道,府尊扣了你家宅子你心里不痛快,但你可知,昨日若不是老夫极力劝阻,你家那宅子今朝只怕已经换了主人了!”

    楚凡下意识抿了抿嘴唇,他相信陈尚仁,更相信以王廷试的心黑程度,自家这宅子能暂时保住确实是个奇迹。

    “世伯,咱们都是自己人了,凡也不说虚话了,王大人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只管划下道道来。”楚凡忍了再忍,话一出口还是充满了火药味儿。

    陈尚仁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年轻人,这火头压都压不住呀。

    沉吟半晌,陈尚仁才斟酌着说道,“贤侄,不瞒你说,如今这情形对你不是很有利……宅子一时半会倒不会发卖,却须质押出去……才刚我去看了看,着实被糟践得不轻,只怕也押不到什么钱……如今你明白的告诉我,此番跑海贸你尚有本钱几何?”

    楚凡愤愤地拍了拍袍子,“一贫如洗!我哪儿还有什么本钱!”

    陈尚仁凝视着他,确定他说的是实话后,捻须沉吟道,“这样的话麻烦就大了……贤侄,说来你别生气,府尊的意思,一年为期,须得赚来三万两银子,此事方可告一段落。”

    楚凡腾就跳了起来,“什么?三万两?他王廷试干脆去抢算啦!”

    王廷试再一次刷新了他的底线——自己家现在就是贫民一户,这王廷试居然还要再压榨出三万两银子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尚仁也觉得王廷试此举太过,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替楚凡算起账来,“贤侄切莫发火,待老夫再想想办法……海贸之利,莫大于生丝……生丝之利,近于其半,而倭国之物,最贵者无过于铜,铜之利,近乎八成……若要明年有利三万,本钱断乎不能少于一万二千两。”

    楚凡点了点头,这账很好算,一万二的本钱,到了倭国就是一万八了,再买铜锭回来,就变成三万二。

    “只是这铜锭一物,倭国管束甚严,等闲拿不到货,即便有货,量也未必大,是以海贸中人,均不敢将之视为笃定……若算上此条,本钱至少也需一万五千两……”算着算着,陈尚仁起身踱起步来,踱到窗前停下,拈须沉吟不已,良久,他骤然转身,正色道,“贤侄,老夫心中有底了,这就回府衙,府尊那里再想想办法……你且放心,你家如今之惨状,老夫必当据实以告,力争说动府尊将质押宅子之银全数当做本钱,如此怕有万余两了……能否如愿尚仁不敢担保,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楚凡听得心中悲凉,自家的宅子典当来的钱,还要看王廷试那老狗的眼色,这他妈算什么事儿!

    起身送陈尚仁,走出大门后陈尚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返身附到楚凡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楚凡满脸迷惑。

    为什么不能呢?

第十九章 阉党() 
“贤侄,你爹为人豪爽仗义,在这登州有不少至交故旧,你记住喽,万万不可为了筹措本钱向他们告借!切记!切记!”

    陈尚仁临走时扔下的这句话让楚凡如堕五里云中。

    这是个什么意思?

    苦苦思索了半天,把陈尚仁前后的话串起来,楚凡终于明白了陈尚仁的良苦用心。

    看来王廷试是不准备给够自己本钱的,这样的话,自己想要在一年时间赚够三万两银子,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楚安的朋友们筹措本钱;而王廷试只怕巴不得自己去筹措,筹措得越多越好,等到自己借够了钱,甚至连生丝都置办好了,那时候再寻个由头把自己扔进大牢,如此一来,知府大人岂不是又多了一笔进账?至于谁来给他跑倭国的海贸,堂堂知府老爷还怕找不到人?实在不行就用陈尚仁也未尝不可。

    黑!真他娘的黑!

    一整天楚凡都窝在屋里,把王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当然他也打定应对的主意了,就等陈尚仁和王廷试交涉的结果,这宅子王廷试总不能一个大子儿都不给自己吧?反正他给多少钱,咱就办多少钱的事儿,想要叫自己去借钱?没门儿!

    第二天一早,楚凡洗漱以后就出了门,骑上骡子径直往南门而来——事情过去了,刘之洋那里还得登门道谢呢。

    到了刘府,楚凡郑重其事的向老爹这位发小道了谢,却惹得对方发怒了,在刘之洋看来,自己没能护住楚家的宅子,羞愧的慌,哪里还禁得住楚凡道谢。

    说到以后怎么打算,刘之洋直截了当表示要借点本钱给楚凡,却被楚凡坚决地拒绝了——刘之洋这次也损失了近万两银子,楚凡还在想怎么赔补,哪里还能要他的资助?更何况陈尚仁已经揭示了王廷试的阴谋,楚凡就更不能祸害刘之洋了。

    好说歹说谢绝了刘之洋的好意,楚凡告辞出来回了家。

    到了和陈尚仁约好见面的日子,楚凡骑上骡子进了登州南门,顺着大街向府衙慢慢走来,经过府衙门前广场时,他无意间瞄到了角落里一个古怪的建筑。

    那建筑有着三楹屋宇,白墙青瓦,宛若小庙一间。正殿门上挂着个宝蓝色底子的牌匾,上面四个鎏金大字:“功德无量”;正殿门前三丈开外,立着块汉白玉的石碑,上书“流芳千古”。

    楚凡心中很是诧异,翻了翻记忆,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赫赫有名的“九千岁”魏忠贤的生祠了。

    楚凡记得崇祯登极,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死太监给拿下了,怎么天启都挂了个把月了,这生祠还在这儿忤着?

    随着魏忠贤的倒台,“阉党”在短短几年里被连根拔起,挨了清算——这王廷试把魏忠贤的生祠堂而皇之修在府衙大门口,他该不会也是“阉党”吧?

    楚凡心里一下活泛起来,兴许等不到一年,这王廷试就被朝廷给清理了,自己岂不是不用再担心他的盘剥了?

    再转念一想,楚凡又蔫了,他可不记得阉党们都是什么时候倒台的,万一一年后王廷试没倒,自己全家还不得被他搓揉死?

    左思右想着,楚凡已经来到府衙侧门,塞给门子二钱银子后,门子很快帮他把陈尚仁请了出来。

    二人稍一寒暄,随即找了府衙附近的一个小酒肆,进了唯一一间雅座,坐定后,小二张罗着上了四个菜,烫了一壶酒。

    小二刚一出去,陈尚仁便起身关好门,随即掏出了一纸契约对楚凡道,“贤侄,老夫此番可是费尽了口舌,方才把府尊大人说服……你家那宅子,作价五千两银子质押给府尊,你的案子也就此销了……若是明年你能赚回三万两银子,宅子再还给你……你意下如何?”

    楚凡拿起契约细细看过后,直想骂娘——这王廷试也是打得好算盘,明年若是自己赚不到三万银子,首先这宅子便姓王了;其次不管到时赚了多少,都得赔补给陈尚仁。也就是说,自家这宅子算是被王廷试吃定了,而且自己还得白白帮这老狗跑一趟倭国!

    “贤侄,本想着凭老夫这张脸,怎么也能从府尊那里争个万把两银子,可实在是时运不济,这府里的账上……嗐!不提也罢。”陈尚仁越说越苦涩,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楚凡也只得苦笑,他知道老头儿已经尽力了,能让王廷试把变现自家宅子的主意改过来着实不易,是以他站起身,冲陈尚仁长揖道,“世伯为我楚家这事,劳心劳力,还不知受了多大委屈,凡铭记在心,大恩不言谢,且待来日吧。”

    陈尚仁看他如此知礼,心中也是感慨莫名,伸手扶他坐下,苦笑着连连摇头。

    楚凡喊酒肆伙计拿来笔墨朱砂,在契约上签字画了押,陈尚仁收好了契约,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龙头大票递给楚凡道,“先收着,余下的咱们再慢慢想办法……还是那句话,千万别四处告借!”

    楚凡望着他的眼睛,心中一凉,便知道直至今日,王廷试这老狗还没死了敲骨吸髓的心。

    想到府衙门前的生祠,楚凡一边给陈尚仁布菜,一边拐弯抹角地问起了王廷试的背景来。

    陈尚仁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说与你听倒也不妨……老爷一向同魏阁老亲近,而魏阁老乃是九千岁极看重的……九千岁权势滔天,朝中人物,泰半出其门下,便是如今新皇御极,只怕也得看九千岁的眼色行事。”

    楚凡当然不知道这位魏阁老名叫魏广微,但他却明白了这位魏阁老铁定是阉党骨干,那么王廷试怎么说也脱不了阉党的嫌疑。而据他的记忆,崇祯上台后,第一件事便是拿魏忠贤开刀,之后东林党得势,大肆清算阉党。

    想到把自己逼得山穷水尽的王廷试即将如丧家之犬般下台,到时候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楚凡不禁心花怒放,满满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尚仁见他面露喜色,颇为奇怪的问道,“贤侄何以如此开心?”

    楚凡夹了个豆腐盒子慢慢嚼着,故作神秘地对陈尚仁说道,“不可说,不可说……世伯你只管看着,魏忠贤蹦跶不了几天了,新皇可不会心慈手软,权势越大,死得越快!”

    他这句话把陈尚仁说得脸色煞白,惶急地四处张望着并不存在的东厂番子,低声埋怨道,“你作死呀!敢对九千岁出言不逊……若是被他人听去了,你我还有命在吗?”

    说完见四周没有动静,这才缓了口气道,“你一个小小生员,哪里知道庙堂的玄妙……以九千岁的权势,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楚凡不好接话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对明末这些大事了如指掌吧,只得端起酒杯和老头儿碰了碰道,“世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凡今日之语绝非胡言!”

    说完在老头儿讶异的目光里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得酒足饭饱,楚凡会了钞,目送陈尚仁回府衙,这才施施然接过酒肆伙计手里的缰绳,翻身上了骡子,径直朝南门而去。

    楚凡却没注意到,酒肆门边,一个脚夫打扮的人正蹲着那里,大大的斗笠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正牢牢钉在自己的背影上!

第二十章 劫道() 
深秋的暖阳照在身上,让摇摇晃晃坐在骡子背上的楚凡竟感到了几分燥热。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耳边依稀能听到似有若无的涛声,微风轻拂,空气里满是大海的腥咸味道。

    大路左侧是一大片收割完了的麦田,光秃秃的连只田鼠都看不到;右侧是一溜起伏平缓的小丘,稀稀落落的长着几颗不知什么品种的树,微风拂过,又一片焦黄的树叶随风而去,那光秃秃的枝桠越发显得凄凉了。

    这条路骡子是走熟了的,楚凡信步由缰,低着头只顾想自家心事。

    他早已从王廷试倒台的臆想醒过来了,虽说崇祯拿下魏忠贤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可打击阉党却是个漫长的过程,先得清理朝堂,然后才是人数众多的地方官。

    这个过程到底有多长楚凡已经记不清了,但凭他两世为人的经验,没个两三年的时间肯定搞不定。

    更别说王廷试这样的老油子,怎么可能束手待毙,要是被他逮着机会翻了盘,说不定不仅不会丢了官,反而更上一层楼!

    自己脑袋只要没被门夹了,就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清理阉党这件事上。

    回到了现实中,楚凡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凄凉。

    虽说现在自己一家人命是保住了,可命运却被死死攥在王廷试手里。

    给自己五千两银子,说明王廷试还没放弃倭国海贸,却想让自己白跑腿。

    五千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挣回三万来,那么到了明年自己从倭国回来,王廷试必然又会想出别的办法,让自己继续白干。

    关键是自己还不敢向亲朋好友们伸手借钱,一旦自己凑够了本钱,天知道王廷试这老狗又会想出什么招来阴自己一把!

    以前听说“破门县令,灭门令尹”,自己还只当是个笑话听听罢了,现在真正面对时,楚凡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个时代的所谓牧民官,其实就是大大小小的土皇帝,像楚家这样跟脚不牢的,他们竟是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无法无天巧取豪夺,一至于斯!

    天下乌鸦一般黑,大明所有的地方官差不多都是这个德行,自己即便是个秀才,跨入了士林,在他们眼中仍然是可以予取予求的对象,更别说那些升斗小民了!

    大明在万历之前,各种势力间还能相互掣肘,官吏们尚不敢如此丧心病狂的敲骨吸髓。到了天启以后,党争一发不可收拾,官吏们的操守也就屡屡突破底线,为了置党争对手于死地,无所不用其极。

    这才是大明灭亡的真正原因!这才是崇祯写下“诸臣误朕”的真正原因!这才是鞑子入关如履平地的真正原因!

    当一个民族的“精英”们眼中除了钱什么都看不到时,这个民族已经没救了,修修补补已经无济于事,破而后立才是救亡图存的良药。

    摇了摇想得生疼的脑袋,楚凡把自己从高高的云端拉了下来,大明怎么样不是自己管得了的,现下自己最大的难题是,怎么破这个死局?

    要破这个死局,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着这五千两本钱,挣够三万两,只要能挣够三万两银子,自己在王廷试心中,应该不再是这种随时可以牺牲掉得路人甲了吧?

    那么,到底该做什么生意呢?

    楚凡正想得出神,眼前一花,大路上三丈开外已多了一个人影!

    来人一袭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大大的斗笠压得低低的,光能看到个长着稀疏胡须的下巴。

    楚凡勒住了骡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剑身光滑如镜,反射出的阳光刺得楚凡眼睛一痛。

    劫道的!

    楚凡心中不禁哀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呀,好容易从王廷试的天罗地网里挣出一点缝隙,居然又遇上劫道的强人,从他刚才快如捷豹的身手看,还是个武林高手!

    “识相的,钱留下,你走!”

    斗笠男的嗓音如破锣般暗哑难听,让人浑身不舒服。

    楚凡很清楚自己这小身板,连个壮实一点的都打不过,早绝了对抗的心思。

    再左右一打量,不由得暗叫一声苦——这段路正是最荒凉的一截,道路两边是一片小树林,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自己哪怕喊破嗓子只怕也没人听得到,呼救看来也行不通。

    最后只剩一条路,逃!

    心念电转之下,他悄悄勒过骡头,准备趁对方不防时往回跑,嘴里却敷衍道,“这位大侠,在下不过是个落魄书生而已,哪里有什么钱。”

    “哼!”斗笠男冷哼一声道,“你与衙门那师爷的谈话,某家句句听在耳朵里了,还想抵赖?……乖乖把那五千两银票交出来,某家便饶了你这劣绅的狗命,如若不然……”

    他把手中软剑抖了个剑花,精光四射中,软剑发出阵阵龙吟声,听得楚凡胆寒心颤。

    自己和陈尚仁谈话是在酒肆二楼,这厮居然能飞檐走壁偷听——看来还不是一般的高手!

    最让楚凡气结的是,拜托,偷听也听全好不好,怎么自家这么悲催的命运到他耳朵里,就变成“劣绅”了?他不由得苦笑道,“大侠,你只怕是弄错啦!”说话间他已经把骡子勒得横了过来。

    那斗笠男却没接茬,身形一晃便到了楚凡跟前,破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且跑一个试试!”

    楚凡只觉眼前一花,那个硕大的斗笠便已到了自己得都超过博尔特了!这下楚凡连逃跑的念想也彻底断绝了。

    “大侠,这事情是这样的,”跑不掉,那就只能说理了,楚凡苦着脸说道,“我爹是个跑海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既是舍命不舍财,那便纳命来吧!”斗笠男暴喝一声,手中剑芒陡长,直奔楚凡喉咙而来。

    楚凡吓得亡魂大冒,下意识向后一倒,堪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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