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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林家嫡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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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迤逦行到“倚玉轩”,林海先是给林珩诵了一段《左传》,杂以句读、训诂之学,再解说旁边杜预的注疏。每个字从《说文》教授起,先讲它们的金文、篆文字形,再讲字义、字音,又旁伸博引到《玉篇》、《广韵》《集韵》等韵书上,详明字义、字音的变易沿革,再比照同时的其他著书有关此字的它义,如此夹七夹八地说了一大通,十分庞杂。林珩仔细听了,待林海告一段落后,才诵读起来,又暗暗将林海所讲授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他以前虽也学这些,但是并没有如此纤悉无遗、条理分明的修业,因此也不敢不尽心。
林海见他用功,也不扰他,只端坐在紫檀嵌白玉背卷足大椅上,拿起案上扣着的《左传》翻阅起来。一时,书房里一片静谧,一旁侍立的小厮也鸦没雀静儿。待林珩习完今日的功课,抬了抬脖子,小厮们见了,忙都围过去与他松泛筋骨,伺候着他吃茶吃点心。林珩见林海正提着笔往一处册子上勾勾画画,未免好奇,凑过去问道:“父亲在写什么?可是公务?”
又见上头写着“甲子日”,甲子日正是林母的寿辰正日,下头写着“放生三千,十功”“祈福攘灾,五功”。另一行“丙寅日”,接着写着“接下僚,有礼无慢,十功”、“赞一人善,一功”“僧人乞食不与,一过”等。上头许多条目,不能胜记。林海抱起林珩,置于膝头,笑道:“这是功过格。将每日所做的事著录下来,评判功过。昔日曾子有云:‘吾日三省吾身’,这便是了。”
林海见他有些迷糊的样子,不免讲起这“功过格”的来历。“国朝之初,有位袁黄先生,少时有位孔先生与他批命‘某年考几名,某年当补廪……五十三年八月十四日丑时,当终于正寝,惜无子也。”林珩听到此处,便想起来,这位袁黄先生就是了凡,他的《了凡四训》,从前他有一位好友奉其为圭臬,他倒是从没留心过,只听过几耳朵罢了。
这后头的故事他倒也知晓,了凡见孔先生的批命无一不准,以为命数已定、澹然无求,便游荡放纵。后来遇到一位云谷禅师,禅师笑他也是位凡夫,说道:“命由我作,福自己求。”劝他要“扩充德性、力行善事、多积阴德”,便能逆天改命。袁黄听从云谷禅师的教导,誓行三千善事。云谷禅师便给了他功过格,命他每日所行之事,逐一登记,自判功过。袁黄如此行事后,孔先生的批命渐渐不准,十年后,命格已全改,最后四十岁上还得了个儿子。
林海摩挲着他的头叹道:“我原也不信这些,不过是无可奈何时的侥幸之举。”林海不明说,林珩也晓得他话中的未竟之意,不过是见袁黄无子后得子起的欣羡之心罢了。林珩一时默然。林海笑道:“将今日的功课递上来。”早有小厮恭敬地把林珩的功课捧到林海面前,林海看了一眼,对林珩说道:“你去吧!时辰也不早了,省得老太太惦记。明日再告诉你功课的好歹。”林珩点头,行礼退去。
光阴迅速,转眼已是七月,天气也渐渐凉爽下来。这几日,林海衙门上事忙,不得闲,便叫林珩重温旧日功课。这日,林书房温习完功课,又写了几张大字,因林海说他的字骨架已成,便命他不用再描红,只照着颜真卿的《有唐抚州南城县麻姑山仙坛记》临摹起来,每日写满十张大字即可。搁下笔,林珩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端详起来。他从前是临赵体、王体,很少摹写颜体。如今看来还是写得不大好,慢慢来吧,他叹了口气,吩咐小厮们待纸干了就收起来,踱了出去。
一时,有些闷闷不乐起来。待进了林母正房,脸上的郁色还未消散,林母见了,搂着他问道:“我的儿,可怎么了?蹙着个眉头?”林珩任性道:“烦了。”林母一叠声问道:“可是功课太难了?”林珩摇头,整个人滚进林母怀里,一言不发。林母急了,问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仔吗了?真真是要活活急死我!好歹也说句话。”林珩忙道:“成日家的不出门,父亲又不在家,没人教我新的学问,狠无趣。”
林母笑道:“你还小呢。仔细拐子把你拐走。”林珩好说歹说,林母终是不肯放他出门。林珩无奈,林母见了他垂头丧气的形状,反过意不去,哄他道:“我的乖乖心肝儿,祖母也是为你考量呢?今日天清气朗,我们到园子里去放风筝可好?”林珩见事不成,也只得按捺住出门的念头,跟着林母往如是园中放风筝去。
一时,林府上空飘起风筝来,有金鱼、老虎、蜻蜓、美人、南极仙翁等样式,五彩缤纷、绚丽多彩,下头都是丫鬟们在控线。林珩一时兴起,也不坐了,站起来拿着一个大孔雀风筝要自个放。林母见他有兴致了,只笑着吩咐他:“仔细跌倒。”林珩跑了一阵子,这风筝也渐渐升到空中去了,林母笑着夸他:“放得好。”
正笑语喧阗间,有贾敏身边的大丫鬟冰雪来报喜,说是荣国公二太太有喜了。林珩听了一惊,这是贾宝玉要降世了?一不留神,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身边的丫鬟们跟得紧,忙一把将他抱住。林母见了,抚了一下胸口,嗔道:“这么粗心。”又看了一眼扶着他的丫鬟,说道:“碧溪服侍得好。”叫身边的大丫鬟赏她一副金甜瓜耳坠。碧溪忙谢赏,林母回头对冰雪道:“叫二太太按例送去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个妹子给我投了个地雷,感动得不得了,谢谢你曦月·蓮妹子。呜呜,平生第一收到地雷,真的好感动的说。呜,亲一口。
还有贾宝玉要出生了~最近有些卡文
17舐犊情深秦氏追忆
冰雪应了,恭敬地退了下去。祖孙俩又看了一回风筝,兴致勃勃地品评道,这个蜻蜓风筝飞得高,那个美人风筝时新好看。张妈妈又来回事,她手里捧着一个雕漆托盘,上头放着几张帖子,说是几家故交派了媳妇子来问好。林母点点头,问道:“有客人来了,可要跟我一道见见?”林珩摇头,他不大耐烦那一套虚应故事。林母道:“那也罢!可别淘气了,若是摔着了,可不是玩的。”留下张妈妈陪着林珩一道玩,她就带人匆匆回介寿堂。
林珩放了一会儿风筝,许是飞得高了,线忽然断了。林珩望着杳杳飞去的风筝,展眼就消失在天际了,甚么兴致都瓦解冰消,只觉索然无味。他对张嬷嬷说道:“妈妈,我乏了。老太太那里既有客,我也不去混搅,且到我娘那里逛逛去。”说罢,抬脚就走。张嬷嬷忙叫放风筝的丫头们一并把手中的线绞断,放走风筝。一面忙叫丫鬟嬷嬷们跟上伺候。
到了怡安堂,林珩摆摆手,止住了要通报、打帘子的丫鬟们,也不让随他来的丫鬟跟着,一个人悄悄地进去了。却听见秦氏和吴嬷嬷在闲话王氏梦兰之事,林珩只听到了吴嬷嬷说了几个字“老蚌生珠”,一见他进来,二人忙掩住话头。林珩问道:“娘与吴妈妈在说什么?”一面滚到秦氏怀里。秦氏指了指他的额头,笑道:“小人精,还跟你娘装傻呢?”
不知是甚缘故,林珩心里对秦氏总觉十分亲近,好似骨子里天生带来的,在秦氏面前也不大忌讳,竟像是真从秦氏肚里出来的一般。这家子的人,无论是林母,还是林海,他都觉得亲热得狠,这亲热又不像是从陌生人熟识起来的,倒有点骨肉相连、血脉相溶的意思。有时他都疑心起来,这林珩莫非就是他的前世?
“我可不知。”林珩伏在秦氏怀里懒懒地说道。秦氏摩挲着他的脑袋道:“听说你今日跟老太太闹着要出门去耍?”林珩点头。秦氏叹道:“小祖宗,你可安生些。上次你生了那场病,差点把你老子娘的胆子都唬破了,哪里敢放你出去?有个好歹,不是要了我们的性命?”林珩嘟嚷道:“儿子以后是要建功立业的人,哪能成日在家混着?”
秦氏笑道:“你才几岁?打小儿就这霸王脾气,任人说都不依。你且耐着点心,过几日我带你到你外祖家逛去。”林珩这才笑了。秦氏道:“你这牛心左性的脾气,哪时改了才好!”又说:“你外祖母也许久没见了,肯定也想得紧。”一时母子二人又“啯啯唧唧”说了许多话儿,话休烦絮。有丫鬟突然来报:“老爷叫大爷去书房。”秦氏又忙叫丫鬟们把林珩送出门。她倚在窗边,直望不见林珩的身影,才转回来。
秦氏歪在炕上,揉着心口,对吴嬷嬷愁苦道:“成日家娘俩也说不上两句囫囵话。”吴嬷嬷要劝她,秦氏摆摆手道:“我不是不知道他在老太太那里才安生,没那么多的魍魉小人算计着要害他。我在家又不管事,统共只有几年的根基?”吴嬷嬷也只得劝她:“且忍一忍。”秦氏又道:“柳氏的事还没有头绪吗?”吴嬷嬷苦笑道:“年深日久,且人家又搬走了,实在是不好查起。老太太那头都没查出来,咱们又能如何?”
秦氏冷笑:“柳氏的事,我再不信了。咱们也不怕,横竖有的是功夫,我是定要水落石出的。玉哥儿就是我的命根子,谁敢谋算他,我决不轻易罢休。”说罢,眼里的寒芒闪现。林母查了柳氏后跟秦氏通过气,但秦氏是断然不信,素日里她就察觉道柳氏与贾敏之间的古怪。吴妈妈也恨道:“我们细心寻访便是。哪里就那么便宜那起子小人?”
秦氏点头无话,右手托着脸庞,两眼幽邃直直望着前头,不知在思量什么。吴嬷嬷不敢惊扰,悄悄下去了。她秦家原也不过是乡绅之家,她祖父考中了同进士,一辈子不过只做到了一从五品的员外,她父亲倒是能耐了,中了二甲进士,她们家才算渐渐起来了。不过根基上依然浅薄,朝中无人扶持孤掌难鸣,才会把她这个记在嫡母的名下的庶女嫁与林家。虽说是兼祧,不过是名头上好听,说难听点不过是滕妾罢了,终究是低了正经嫡妻一头,诰命上也得得艰难。至今也不能管家,不过是管着自己住的这个院子罢了。
当初林母来秦家相看时,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怼,哪个少女没有淑女之思,不想配个才貌仙郎,谁会愿意嫁一个年级上可以充当她父亲的丈夫。但林母知晓她在家中的境况,是笃定了她肯定会嫁与林海。那会儿家中连她在内有三个适龄姐妹,一个是嫡姐,一个是有一个举人哥哥帮扶的庶妹,人人都比她有底气。她姨娘虽说受宠,但人微言轻,在她的婚事上是不能主张,一个亲弟还是十岁出头的幼童,还需她的帮扶。
一则,林家从前也是勋贵之家,虽说现在不能袭爵了,但林母身上还有个侯夫人的超品诰命,就是除夕元旦,她也能入宫朝拜。更别提她娘家哥哥张大人是从一品太子少师致仕。二则,林家姻亲故旧满朝,更不用说寻常来往的世交,单这份人脉就叫秦家垂涎。秦家在朝中无依无靠,势必要攀住林家和张家。既如此他们就不敢怠慢她的姨娘和弟弟。
三则,虽说嫡母对着她们这些姐妹们一视同仁,待遇份例上也差不离,但谁不知,对这些庶女不过也是面子情罢了。一个五品官的庶女能嫁什么人,不是嫁入高门当填房继室,就是嫁给清贫举子。真有好姻缘,也不会落到她身上。她的好几个小姐妹,不是被家里送给上司当填房,就是被嫁到外地,一辈子与父母兄弟不再相见。她不能落到这种境地。
四则,她对林母有救命之恩,看她也是温柔敦厚的人品,想来嫁过去也不会受到太多苛责。虽说对上贾氏未免尴尬,不过都是些身不由己的人罢了。再三衡量,再没把嫁给林海更好的出路。她能怎么选,只能擦开不敢当着人留下的眼泪,按捺住心里的千愁万恨,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欣然出嫁。
于归之后,她才知道日子原也没有那么难过。林海虽说年纪大了点,但相貌、人品、家世、才情、仪度俱是万里挑一的,待她也算和气温柔了。林母对她也好,没什么好挑剔的,婆婆待媳妇能到这份上已经绝无仅有。但她也乖觉,待林母从来都是亲热规矩,从不逾矩,也不与贾敏争权,从来都安安分分,为此林海倒是高看她一眼。再往后有了儿子,她在林家才算是站稳脚跟了。
她素来就是个心高气傲、脸热要强的人,才情本领比之家中的兄弟也不差,就因不是男子,被困在这后宅之后做小伏低。她心里不是不怨恨,但凡她是个男子,早就走出去了,哪里会囿于这内宅的肮脏勾当中,不得自在,好好的一个干净人也不清净了。自有了玉哥儿,她才觉得下半辈子有了指望和盼头,自己这辈子甭说什么建功立业的鬼话,但教导出个入阁拜相的儿子也不坏。更别提玉儿是这样天纵奇才、孝顺有礼的孩子,她这才算真正活着。想到此处,她的嘴角处浮现一朵冷冷的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tat,有妹子讲秦氏出现得太少啦,命运不怎么好,于是脑回路被带到沟里的废柴作者就写写秦氏,努力把故事编圆了。我写的故事还是有很多漏洞,谢谢从我更新第一章开始就追着我的妹子,你们的留言点击和收藏给了我很多码字的动力。我希望我能做到不让你们后悔追文。最后要谢谢樱之roxne妹子的地雷。谢谢你们的青眼有加。
18竺臻欲见林珩不成
光阴荏苒,不觉到了八月,暑气渐消,城中桂花都开了,一时满城桂香,芳菲馥馥,有应时的人家早就摘了桂花,做起桂花饼、桂花糕等时新糕点来,皆香酥可口。竺臻晨起,由侍女们伺候着吃了几块芸片桂花饼,两碗玉田红稻米粥和几块山药糕,就匆匆出门去了。
因今日是望日,学里并不上课,他早与齐渝等几个贵戚公子说定了今日去郊外打围。秋日野兽肥美壮硕,自是不消多说。一群人在崇文门齐集了,牵着猎犬、苍鹰,带着一大批随从浩浩荡荡往铁围山疾驰而去。
一时,到了铁围山,也不消赘叙众随从是如何摆开阵势,捶响鼓声驱赶野兽,少时,草场上有各种飞禽走兽被惊起,仓惶无措地四处奔逃。齐渝早就拉开大弓,对着草窠里的一只雄鹿放出一挟雷霆威势之箭,雄鹿应声而倒,众人齐喝道:“好。”齐渝又连放了几箭,弓无虚发,射中的大有野羊、小有狐狸,众人叫好不迭。不多一时,众人手中多少有些猎物,只竺臻双手环胸,端坐于马上,并不动手。众人未免觉得怪异,纷纷以目视之。
竺臻似是毫无察觉众人的异样,只左顾右盼,神态闲适。忽然林中一片树叶摇动,一只野猪闯了出来。众人一看,好肥壮剽悍的一只野猪,正“哼哧”着向众人奔袭而来。竺臻从箭囊里抽出一只箭,拉着满月弯弓,倏地一松手,只见那箭迅如流星,快若奔雷,刁钻地射入野猪的眼眶,其力道之大,只余箭翎露在外头。野猪发起狂性来,一通乱跑,不过三五步,就轰然倒地。众人轰地喝道:“好、好。”纷纷对其侧目以视。一十一二岁的公子,有此膂力,一箭射死野猪,果然是“毅武孔猛”“弓马娴熟”。
齐渝在远处看到了,也策马过来,贺道:“果不枉费你每日午后练习骑射,这才是真功夫。”众人听了,都附和起来。一时,这猎场之中,风毛血雨,洒野蔽天,地上堆积的猎物填坑满谷、掩平弥泽,众人兴致高昂、意气风发。待到午后,在野外吃过干粮烤肉之后,满载而归。竺臻和一群锦袍玉带的公子哥们打马从正阳门飞驰而入,后头还跟着一大群长随侍从,扬起阵阵尘土。直进了内城,才慢下来。
正阳门内外向来都是士民工贾云集之地,肩摩毂击、竟日喧嚣,以“朝前市”最为繁华热闹,人来人往,几至于摩肩擦踵、项背相望。齐渝对着竺臻抱怨道:“真不知你为何要从正阳门进城,这里又不能跑马。”竺臻突然问道:“这些日子你可有见过玉儿?”齐渝怔了怔,惊道:“该死,我竟忘了他。那日回来后,我就到营里去了,这一两月间竟也没出来,倒把他忘了个磬净。他必定要生我的气。”
竺臻嘲笑道:“再没见过你这般糊涂的人了。分离时,拉着人的手再不肯放,不知絮叨些什么。分手后,就将人抛到脑后了。人不生气才怪。”齐渝想了想,拍掌笑道:“正好。我今日猎了两只银狐,正好送他做件皮袄。见了我这赔礼,玉儿再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了,定会知我心诚,哪还会还我计较?”
跟在他们身侧的乐善郡王世子褚鉴耳尖听到,忙凑上去问:“什么玉儿?听起来倒像是个丫头名。”竺臻面色微变道:“什么丫头?别混猜。”心里暗恼自己太过孟浪,不该在大庭广众下称呼林珩的乳名。齐渝看他脸色不好,忙提起其他话头,一时褚鉴倒被他引过去了,抛下这头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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