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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男儿-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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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这个小镇家家的房顶上炊烟四起。先遣队“一、二、三、四”铿锵的口号声给这个小镇的清晨增添了新的活力、新的景象。
大家绕着东西街跑了一个来回，引来不少人站在家门口观看。有的人指指点点，也有人操着手问：“哟，这是那家的军队呀？”“什么时候来队伍了？”“听说叫解放军，来咱们这里办农场、干大事的！”队伍中的战士们听了心中除了高兴，更多的是自豪。但对有些不了解解放军是哪家军队的话，王三魁在队伍里有些生气：“操，该不是把咱当成国民党的部队吧？”
收操回到院里大家觉得身上热乎乎的，有的还跑出了一身汗。冯洁听到有人埋怨老百姓落后不高兴地说：“别怪人家，这么偏僻的地方，谁见过解放军？”
陈进东在冯洁的门口伸出头说：“对，认识要有个过程，从现在起我们要用行动证明咱们和国民党军队就是不一样！”
李冰把热水端在门外弯腰撩水洗着脸问团长：“团长，今天什么？”
陈进东绷着嘴说：“怎么忘了？按昨天会上说的把马准备好，明天按分好的组同时向西、向北出发，吃完早饭我们去看看张兴起，这小子尽管捣蛋，可还是咱的兵。”
韩良说：“打仗时还没那么多事，咋一改行就出事？真是无事生非。”
正用毛巾擦脸的李开来说：“就是，打仗那么残酷，一吹号人人冲在前，战火和硝烟把很多问题都遮住了，这人闲了啥事都看清了，今后教育工作是大事。”
站在门边上的李丙涛自从昨天进了这个小镇，才发现这个县尽管远离内地和大城市，但这里的环境、气候等条件不比别处差，他认为对一个地方的适应与否完全在人的能力和潜力。对一个新地方要想适应它就要很快地将感情融入其中，从心里喜欢和热爱这的一草一木。这几天他和共产党的最普通人员——战士们的接触过程也是一个感情交融的过程。他似乎看懂了，这些军人面对低劣的生活、生存环境无怨无悔，反而其乐融融，甚至充满了乐观精神，原因就在于共产党把自己的最终目标明确给了自己队伍的每一个人，所以他们面对险恶环境而达观。几天来，他看到这个部队里大多数都是优秀的人才，而不合格的人也会变得成熟起来。当前全国即将全部解放，那些解放兵、起义人员和其他各类人员都想要登上这个社会的大船，人员成份的复杂也就必然反映出人员素质的不同，那位胆小怯战的、被狼咬伤的士兵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这给共产党的政治工作提出了新课题，刚才李主任又说人的问题是今后共产党工作的重点，而那位陈团长说要去看那位负伤的士兵，他也想更多了解或亲自看看这位士兵的表现，所以他来到一排长房子里，看到班道九趴在床边，谭新斌帮他掀着服衣，冯洁则用棉球沾着酒精小心地擦着伤口。一排长的后背上被狼爪抓破、很长的伤口就像刀划开一样，可他忍住痛一声不吭地接受治疗。冯洁心里很佩服也很难受地说：“一排长，你真了不起，这么重得伤，肋骨都露出来硬了，你硬是挺过来了，真是个英雄！”
班道九嘿嘿一笑：“冯股长，这叫什么伤？不就是被狼抓了几下吗？比战场上差远了，是不是小谭？”
谭新斌说：“就是，排长负伤有十来次了！”
“这次可不算呀！”班道九说：“明天就要去选开荒地了，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误事就行！”
冯洁给班道九擦洗完，刚上好药就感到背后有动静，一回头看到李丙涛站在一旁问：“李专家，有事？”
“噢，没，没有。”李丙涛说：“来看看一排长，多勇敢的人，蒙古话叫‘巴特尔’，什么意思？”
冯洁说：“蒙语‘巴特尔’就是英雄，蒙古人最崇拜英雄，很多人起名都叫‘巴特尔’。”
班道九坐好后说：“杀几头狼就成英雄了？那草原上的英雄太好当了。”
冯洁脸一沉说：“班排长，不光战斗出英雄，劳动也能出英雄！”
班道九有些不信：“劳动咋出英雄？没听说过。”
冯洁说：“苏联老大哥那就有农业劳动英雄、工业劳动英雄，他们和战斗英雄一样！”
班道九听了感到惊奇，就看看谭新斌说：“行！咱以后也当他个开荒英雄！”
他们说得正热闹时李二虎突然在门外叫冯洁：“冯股长，团长找你！”
冯洁应了声收拾好东西就要出去，李丙涛拉住她小声说：“冯股长，团长可能要去看张兴起，你给团长说说，我也想去。”
冯洁问他为什么，李丙涛难得一笑地说：“没啥，就是想去。”
冯洁想是这几天的事触动了他？还是他太想了解我们解放军了。她装作为难地说：“你亲自对团长说嘛，他这人好说话。”
李丙涛说：“还是你代我说吧。”
冯洁只好说：“好吧，试试看！”
陈进东已穿戴好，背着冲锋枪的王三魁也站在院门口，看到张书记过来，伸头对院里的团长说：“团长，张书记来了！”陈进东点点头，然后对冯洁说：“咱们走！”冯洁看看旁边站着的李丙涛对团长说：“团长，李专家没什么事，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吧？”
陈进东觉的他二人的眼神有异，联想到在来诺河的路上二人就挺亲热，当时还怕韩良不高兴，可韩良这小子不知是憨还是装傻，始终不上路，冯洁也显出不太热情的样子，她这会叫李丙涛一同去医院是做给韩良看的呢？是有意刺激韩良呢？还是看上了李专家？如果他二人真好上了也不错，所以他问冯洁：“嗬，小冯想叫李专家做伴吗？”
冯洁笑笑说：“在房里呆着也没啥事，再说李专家想多接触下我们的战士。”
陈进东想想后看看李丙涛一晃头说：“对，别憋坏了我们的专家，走吧！”
跟着张书记上了路，沿着街向西走了大约二百多米，又折向南面的一个小巷，在一个大院处推开了院门。张涛指着一栋稍好点的房说：“我们这个医院很小，原来这是一个废弃的喇嘛庙，两边又盖了几间算是病房，医生加护士就七个人，平时看病的人不多。”
这时，一个二十七八岁、个子瘦高、穿着白大褂的人从一间小屋里出来，张书记给大家做了介绍，原来他就是这里的院长，姓王。在这位院长的引导下，陈进东他们在靠南面的那排小砖房里见到了张兴起。他正在睡觉，还打着呼噜，王三魁上前拍拍被子说：“张兴起，团长、张书记来看你了！”
被子里的张兴起半睡半醒，这几天他也在反思，也觉得自己很多地方做的不妥，可他还是总感到不如意，觉得班长，战友们对他没有人情味，处处和他过不去，因此他就用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对待别人，班里的人看不惯他，连里大多数人不愿理他，心想我还懒得理你们呢。这样，时间一长他也感到自己很孤单，这次被狼群袭击使他确实怕极了，原想不打仗了，可以回家了吧？不料又要就地改行？去边境上种什么地？要说种地哪不能种？家里肯定也分了地，父母一定在盼他，这一开荒回家的日子又要等到何时？他想了许多，越想越想回家。那一夜，他们十来个人和上百只狼搏杀，虽然他被狼咬下半个耳朵，头皮被抓烂，当时感觉完了，最终命保住了可他的心情完全乱了，住进医院后一睁眼总好像看到几十个狼爪子在眼前乱抓、乱晃。刚才听到有人叫他也没听清是谁，他也不想见任何人，所以就抓住被子把头蒙了起来。王三魁见他不应也不动，气愤地上去就把他的被子掀开，陈进东摆摆手阻止说：“人家不愿见咱，我们走，啥时想见了我们再来。”
冯洁和其他人知道团长佯装生气，可王院长以为首长真生气了，就对张兴起说：“同志，你们领导来看你，起来吧！”
张兴起这才坐起来，他的头被包扎成一个大白圈，两眼发红而无神，王三魁大声说：“老张，陈团长和张书记来看你了！”
张兴起这才说：“团长，我……我……”说着竟哭起来了。
陈进东一挺腰说：“咋了？张兴起！”张兴起抬头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错了，给组织上添麻烦了，请团长批评我吧。”陈进东原想批评他几句，看他主动作检查反而说不出来了，只好安慰他说：“张兴起，能认识到错误比啥都强，好好配合治疗吧，下一步工作会更忙的。”
张涛从包里拿出两个苹果递给张兴起说：“小张同志，我们这条件差也拿不出什么东西，用这两个苹果代表吧。”张兴起激动得不知说啥好。
冯洁接着问那个院长：“王院长，你这有几个人呀？”
王院长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可别叫我什么院长，加我七个人，你这看地方。”
张涛问：“后悔了，老王？”
王院长说：“后悔有啥用啊，来都来了，这里现在很落后，可越是这样越要有人给群众看病啊！”
陈进东拍拍院长的肩说：“是啊，这里比内地落后，就是因为落后才要我们来改变这里的现状，我们有责任把这里开发好、建设好！王院长，生活才开头，百废待兴啊！我就不信东面的太阳照人，西面的落日就凉手！二十年、三十年后，这里将会建设成为一个花园式的好地方，来的人会更多！到那时我们在子孙面前可光荣啦！成老前辈了，成开拓者了！哈哈……”他的话一下感染了所有的人。
招待所里，吃过午饭的先遣队员们早把明天出发用得一切都准备好了。一班的几个战士挤到排长的房子里看望自己的排长，班道九坐在床上挺直身子问：“我说，明天的准备工作咋样了？”
“放心吧排长！”王三魁说：“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养伤，有连长、副连长和我们呢！”
班道九睁着大眼问：“咋，还把我当伤号？那可不行！”他又对王三魁说：“咱们来是干啥的？不让去？那不是白来了嘛！”
“排长，不是这个意思，”王三魁说：“天这么冷，你伤太重，背上的肋骨都出来了，怎么行呢？”
“这点伤算个球！”班道九一下站起来，正巧陈进东和李开来推门进来：“老班，骂谁呢？”李开来问了句接着又说：“你可是干部，要遵守纪律噢？”
李开来瞧见他那利索劲说：“团长，一排长好像没事，真是个陇中好汉！”
王三魁看排长没费劲就站了起来也对团长说：“团长，我们排长好多了，明天能和我们一起行动。”
班道九听了感激地看看王三魁说：“是啊团长，我好了，让狼挠了几爪不算啥。团长，我要和你们一起下去！”
“身体还没有好，你急个啥？”陈进东掀开他的后背看看说：“嗯，是好了些，可骨头还露着呢？”
班道九用手一拍腰：“活动活动长的快，团长。”
谭新斌与黄亮关系十分要好，两人在班里都是王三魁的好助手，想到明天就要开始新的工作了，还没有战友的下落，谭新斌就急匆匆地问团长：“团长，县长找到黄亮没有？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算咋回事？”
陈进东想到县长那奇怪的眼神，抽口烟挤挤眼说：“我说啊，大家今天都要空空肚子，晚上县长为咱们接风，到时再问他要人！”
王三魁从团长的神色中看到了希望说：“团长，要是见不到黄亮吃啥都咽不下去。”
陈进东含糊地笑笑：“谁知道呢，今天晚上大家放开肚子吃，少数民族做的羊肉好吃着呢，搞不好还有酒呢！”
因为提到了战友，大家对团长说的晚饭没多大兴趣，韩良皱皱眉说：“团长，这么说咱们去赴宴还能见到黄亮？”
下午六点多，天暗了下来，整个小镇在微风里冒起炊烟。先遣队跟着张涛骑马很快跑到城外。
暮色里，天空很暗，张涛用马鞭指着不远处的一顶毡房对大伙说：“看到了吗，那个白色毡房就是县长岳父家，我闻到肉香了，快走！”
经他这一说大家似乎真从风里嗅到了羊肉的香味，说笑间来到毡房前，边拴马边说笑。张涛看到屋外有人在忙乎就走了过去，是其其格在一个用石头垒的炉子前忙碌，就大声说：“其其格，你煮的肉真香，我们老远就闻到了！”
其其格正在往炉子里加柴禾，听到说话赶紧招呼同志们说：“你们来了，外头冷，快进毡房吧！”
陈进东进了毡房和尼玛打过招呼，没等他说话就听到地毯上有人发出惊奇的叫声：“团长，想死我了，我是黄亮！”
陈进东和所有的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然后大家高兴地扑过去围住黄亮。王三魁抱住黄亮，谭新斌拉着黄亮的手，端详着黄亮的脸，见他的额头上被抓掉一块肉，整个头都用白布缠着问：“除了头还伤着哪了？”
没等黄亮说话，尼玛指指黄亮的腿说：“两条腿都咬伤了，不能动。”
黄亮伸伸胳膊骂道：“妈的，真没想到狼啥时上了树咬住了我的后腿，没等我反应过来，几只狼一下把我拖到地上，一起围上来咬我的头、胳膊和腿，硬是把我拖了好远。我当时一点还手的机会也没有，急切中突然想起，好像听说狼不吃死人，我立即装死不动了。唉，还别说，它们见我不动了，还真的不咬了，我憋住气等了会，偷偷睁眼一看，狗日的都跑开了。我又在雪地里躺会确信他们走远了，就想赶快站起来跑回来，可是腿怎么也动不了，稍一动就痛的钻心。我见枪还在身边没丢，就想开枪让你们来救我，可又怕把狼招回来，就忍着疼在地上爬。爬了一阵也不知到了啥地方，四边都是小树，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路，一下掉进深坑里啥也不知道了，醒来睁眼一看在这里，听县长说是他岳父取狼夹时发现了我，把我救了。”
“是啊，”陈进东走到他的身边说：“小黄，你的命大，不是大叔发现你，不死也早冻成冰疙瘩了，所以老百姓是我们的再生爹娘！”
“团长，我知道，”黄亮激动地直点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团长，今天我又见到你和大家了，真是太高兴了！我真怕见不着你们了。”黄亮说着哭起来，陈进东拍拍他说：“好了好了小黄，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陈进东欣喜地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要好好感谢县长，是他操心找到了我们的黄亮！”
尼玛连连摆手：“别这么说，惭愧惭愧，你们团长给我的压力好大，但救人的不是我，是我的岳父！”在场的人四处看看问：“老人家呢？”
乌兰花从外面进来，众人的目光一齐盯住了这位漂亮的蒙古姑娘。尼玛赶紧介绍说：“我的小姨子，是她在照顾你们的这位同志，其实我没做什么，所以今天就请大家吃顿饭，一是表表我的心意，二是给小黄同志压惊！”
乌兰花甜甜地冲大家笑着说：“阿爸不愿见生人，特别是今天有这么多人，他这会到羊圈去了，一会我去叫他。小黄比我大，我嘛又多了一个哥哥，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众人的目光投向黄亮。谭新斌调皮地说：“哟，黄亮，弄不好你因祸得福呢，亲哥哥、情哥哥，听着多舒服。”
大伙哈哈地笑起来，黄亮看看班长，班长也冲他开怀大笑，他脸一红把头埋在了被子里。李冰和韩良对视着说：“哟，连长，这人是找回来了，可心不知到哪去了？”韩良大声说：“好事呀，说明我们的战士有吸引力呀，你眼红了？”
冯洁挨着李丙涛坐，看到大家十分羡慕这一对青年人，也和李丙涛相视抿嘴笑了起来。李丙涛擦擦激动的眼泪悄悄对冯洁说：“共产党的军队真有人情味，世间少见！”
张涛看到战士们和失踪的战友见了面这么激动，自己的兴致也高了起来，他走到地毯中间说：“好呀同志们，今天是双喜临门，第一是见到了咱们失踪的同志，第二是县长为你们接风，既为大家提供了相互了解的机会又加强了军民团结，都是喜事！我代表诺河县的人民欢迎人民解放军来到我们草原上，来到这偏僻的边境小县办农场，不多说了，日子长着呢，乌兰花，肉煮好了吗？肚子早就叫唤了，上肉吧！斟酒、倒茶！同志们，脱鞋上来吧！”
大家纷纷脱了鞋在地毯上围坐成圈。乌兰花和其其格姐妹二人端着两大盘热气腾腾的羊肉放在中间。尼玛又把切成小块的馕放在大家的跟前。张涛自己先拿了块馕嚼着说：“动手啊同志们，客气可是要饿肚子的！”
乌兰花渐渐走到黄亮身边蹲下说：“你和他们一起吃嘛？”
黄亮咧着那受伤的嘴笑着说：“当然了。”
谭新斌回头对乌兰花说：“乌兰花，我和小黄可是最好的战友。”说着给黄亮的背后加了件大衣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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