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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鹰犬-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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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死,无有对证,你莫非真以为能靠这种口供,赛住天下悠悠之口?”

    严鸿冷笑道:“林中丞,您糊涂了吧?我塞住天下悠悠之口,又有何用?我只知,食君禄报君恩,捉拿钦犯,审查奸邪,其他事与我何干?至于这口供是否足信,决之于天家,不决之于你我。言尽于此,恕不招待。”

    见他翻了面皮,那几个人也知,从他这讨不到便宜,毕竟讲文讲武,自己都不占上风。尤其现在严鸿拿到了口供,整死了人犯,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至于那三船食盐,现在成了细枝末节,反倒不怎么重要了,如果这状纸上的事做实,那就是抄家灭门的下场,盐再多又有何用?

    众人待要告辞,严鸿却又拱手道:“魏府台,本钦差闻听你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不知是否当真?”

    魏志节道:“是又如何?”

    严鸿面色肃然,起立道:“如此,本钦差在国子监的恩师,却是贵同年张公居正。魏府台于我有师叔之谊,我岂能对府台无礼?”说罢行了一礼。

    魏志节慌忙还礼。此刻他原本已经被严鸿的威势压迫得满目眩晕,猛可地严鸿居然来了句客气话,顿时仿佛黑雾中一道阳光进来。当然,严鸿这话说的客气,意思也很明白,我看在张居正老师面子上,不过多为难你,你自己也知趣点,别给脸不要脸。

    因此他要紧也还礼道:“哎呀呀,钦差过于客气了。张叔大与我,也是同年至交,不想他的门生,竟然如此文武兼资,实在愧杀老朽。”至于说自己先前被荀思打脸,这还叫啥事儿?

    严鸿又道:“在下却有些事,要向魏太守讨教,还请师叔暂时留步如何?其余几位,却走好了。”

    魏志节屁颠屁颠道:“钦差有命,岂敢不从?陆老大人,林老大人,马员外,王员外,张员外,大家请了。”

    张永富等人看这魏志节一副倒戈的嘴脸,气得满胸怨愤,自不必说。等出了这巡检司衙门,天色已晚,再回扬州城也不方便,众人便在万寿镇找了个客栈住下。等安顿好了客房,张永富悄悄溜到王权信与马自勉的房间,把他们请到自己房中,施礼道:“二位听我一言。”

    “何事?”

    “如今局面,已是九死一生,严鸿这厮,分明是把我等盐商往死路上挤兑!那口供便是个催命符,今日可以咬我张永富,焉知他手上没有一份口供,上面攀诬的是王、马二公?若是被他这样摆弄,咱的万贯家私固然保不住,便是身家性命,也危险的很。依我说,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劳永逸,除此后患!”

    马自勉道:“张员外,有何高见?”

    张永富一咬牙:“三营灶勇之中,咱们的人不少,拉出队伍,万寿巡检司!一把火,把巡检司烧个精光,在安排人放乱箭,放鸟铳,如今李文修死了,若是把那口供也毁了,严鸿还拿什么攀诬咱们?若是连他也死了,咱们就更是高枕无忧。至多是魏志节倒霉。到时候咱再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咱们一样发咱的财。”

    马自勉闻言冷哼道:“张员外打的好算盘,但我倒要问一句,我们西商做这事,又有什么好处?”

    这话问的张永富确实不好接,西商子弟多习弓马枪棒,于灶勇里的势力也大于徽商,如果离开西商支持,单凭徽商想要搞哗变,还真搞不起来。可是对方张口要利益,这话自己该怎么答?不是舍不得给的问题,而是该给多少对方才能满意的问题。
第六百章 瓜分豆剖
    看着张永富还在那里盘算,似乎计算该分多少出来,王权信却道:“张永富,算了吧。我跟你交个底,老夫的子弟,不会去干这送死的差事。那些浙兵是天神下凡般的人物,那钦差更是个一等的难缠,与他玩这些鬼把戏,等于是把脑袋往刀口上送。你看他今天,没下令把你和魏志节抓起来,便是留了条后路。可是你若是有活路不走,那就是自己找死!便别想拉上我和马老兄,我们不跟你陪葬。”

    张永富一听,也觉得有理,是啊,按说今天若是钦差一翻脸,把自己几个人拿下,也是完全可行。而他给自己看了口供,还放自己走,分明就是说,这事有的谈。他不禁用手打了打自己的头,暗道:你个糊涂虫,看来是这几年太平日子过的,把你弄糊涂了,怎么险些就走了死棋?他急忙道:“那依王公之见,我当如何?”

    王权信道:“还当如何?自然是输诚纳款,拱手请降。钦差今日此举,不但没有抓我们,反而在魏知府面前认了师叔,分明是不想赶尽杀绝,去求和的越早越好,晚了的话,怕是钦差动怒,到那时,便是个万事皆休的局面。”

    张永富被说的意动,频频点头,却又有些胆怯。毕竟自己抢过钦差的爱妾,这要送上门去,万一走不了,又该如何是好?钦差白天可能是见人多不好下手,这夜里去了,又没旁人看见,就算给人直接绑起来扔河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一转眼珠,对马自勉道:“马公,此事还要麻烦您老。替小的跑上这一遭。”

    马自勉摇头道:“张员外这话好无道理。我又不曾强聘钦差爱妾,这事叫我出头,万万使不得。”

    王权信也道:“不错。张员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却叫我等去顶缸。做人哪有这种道理?”

    张永富一咬牙道:“二位。也不必绕圈子了,只要你们肯走上一遭。替我说几句好话,我情愿献出五千盐引,以做酬劳。”

    二人这才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二人便辛苦一遭。替你去探探口风,破出老脸不要,为你讨个平安。”

    再说严鸿留魏志节下来,倒也不打算真的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机密,只是利用这一招给张永富等敲个警钟,你的小辫子老子想怎么抓就怎么抓。那魏志杰却是如蒙大赦,跟着严鸿到了书房。先是下跪见钦差扣头,然后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张永富的事儿也来了个交底。当然这些线索对严鸿而言,倒也算不上是生死攸关了。

    送走魏志节,严鸿料到必有人乘夜来拜。也未休息,只是让王翠翘在一旁陪着。王翠翘虽然不明原因,便是有客来,何必自己在旁侍奉?但既然答应一切听严鸿的,便也就全随他安排。见到盐商来了,双方彼此行礼之后,落座献茶。

    马自勉、王权信见严鸿不紧不慢的神态,只顾着与王翠翘眉目传情,知道如今主动权不在己手,只得率先开口道:“钦差,我二人夤夜打扰,实在是心中惶恐的很。张永富勾结倭寇,多行不法,觊觎宝眷,皆是他一人之罪,我等皆是大好商人,还望钦差明查。”

    严鸿笑道:“好百姓?二位员外,笑谈了,单说这盐商所欠之税款,好百姓二字,怕是担不上吧!”扬州盐商,窝本三千万,年得利九百万,年利百分之三十,不算特别多,但基数大,收入的利润相当高。而同时,盐商们偷漏的税款是多少呢?大明朝廷每张盐引从法理上的收入为六两六钱四分(含公使银、税银及工本费等),每年全国范围内朝廷发盐引二百万(折合盐六万万斤),应得银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但实际上,鄢懋卿把盐税收到一百万两,都被骂做横征暴敛,凌虐生民,那么每年流失的税款就超过了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当然,其中有很多属于实际行政运作中的损耗,乃至各级盘剥。但同样无可否认的是,这笔巨大的税金中的一大部分,确实就变成了盐商们的非法财富收入。

    听严鸿提起盐税,马、王二人面色一变,道:“钦差,这运盐之中也有损耗,买盐卖盐也有折损,还有各种关节打点,乃至往往有引无盐,朝廷这盐税……”

    严鸿摆手道:“我没说让你们交。我说的是徽商!他们既然有钱来抢本官的妻,来勾结倭寇,难道没钱交税?但是收他们的税,只怕他们就要闹事罢支,为了不让他们靠这种手段威胁朝廷,就要有人能及时跟进。他们不支,有人支,他们不销盐,有人销盐。只有做到这一步,我才能征他们的税,但不知西商是否有此财力,接下这个盘子?若是你们吃不下,便说实话,我再找其他人入股就是。”

    马自勉与王权信彼此对视,二人心中都是一个想法: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啊!老天开眼,终于能把徽商打翻在地了!要知这时的商帮有钻天洞庭遍地徽之说,从整体局面看,西商是不如徽商的。而钦差说的征税,等于就是从成本上,给徽商沉重的一击,如果他们接纳交税,那么成本就会上涨,利润空间就会下降。要保持利润,他们多半要涨价,而有西商在这,徽商只要敢涨价,西商就可以趁机抢夺他们的市场。若是徽商不交税吧,那更好,他们得罪了钦差,自己可以趁机接盘,把那些盐引拿过来。要知道只要能挣到盐引,便相当于买到了能下金蛋的金鸡,不管花多少钱都是值的。

    因此二人不容细想,便拿好主意,王权信当即道:“实不相瞒,我们西商,有些积蓄,吃进盐引勉为其难,或可做到,我盘算着缺口大概有几十万两银子,若是钦差手头方便,还请钦差能够借十万两银子周转,我等愿意立下字据,决不敢赖帐。”

    这哪里是借钱,分明就是送礼!严鸿一个钱都不用出,马、王二人就欠了严鸿十万银子的债。严鸿点头道:“此事,下官义不容辞。只要你们能够及时跟进,就不怕徽商从中做怪。另外么,就是翠翘姐今后要在扬州长住,还望二位员外,能帮我翠翘姐找个营生。”

    二人看他们的模样,就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至于说找营生,扬州能做的营生不少,比如开个青楼。可问题是,说这个不是找倒霉么?王权信笑道:“这位王娘子,不知是否有意,做做这贩盐的生意,虽然本小利薄,但聊以为生,还是可行。”

    王翠翘此时明白严鸿用意,笑道:“奴家未曾做过这生意,怕是多有不明之处,还望王老员外能看在同姓份上,指点一二。”

    王权信道:“既是同姓,五百年前便是一家,说不定叙起来,咱们还是一个宗族呢。老夫这人没啥好处,就是好帮族人,就冲咱都姓王,这个忙我就帮定了。”

    马自勉心道:老儿,真会顺杆爬啊。你是山西三原王,跟王翠翘这南方人能有什么关系?他不能眼看被王权信拿了先机,急忙道:“在下不才,愿意赠送五千盐引,皆是淮北盐,让王娘子小试牛刀。”

    王权信心想:秦晋之好不假,可是秦晋可是翻过脸的!日后西进徽退,咱两家还得有一番争斗。当即道:“老夫也愿意送上五千淮北盐引,王小娘子若是手上银钱有什么不方便,只管开口,老夫在扬州也开了几家票号、解库,二十万以内的银子,老夫调度起来,还是不费什么气力的。”

    这一桩利益分配谈完,下面就是谈那张永富的问题。马自勉把那份婚书递过来,严鸿看也不看,直接撕碎了了帐。然后道:“我和他的事么,倒还好办,有二位出面,天大的梁子,也都解的开。但是翠翘与他过节颇大,他的下场,是生是死,全看翠翘一言而决。”

    王、马二商一听,暗想:这王翠翘年纪比钦差还要大几岁,不知有何手段,能把他迷的神魂颠倒,居然全听王翠翘做主了。王翠翘含羞道:“妾身听说张永富有五万三千张盐引,都是淮北盐,想张员外如此横行无忌,便是因为有了这许多盐引,无所顾忌的缘故。这大大不好,今日放过他,焉知来日,他又做出什么为非作歹的勾当?这盐引便是他的恶业,妾身的意思,便是减他一些恶业。”

    马自勉一听,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王娘子说的在理。确实张员外这几年,仗这手上盐引多,还都是淮北盐,太过放肆了些,也该消减些恶业。依我看,就让他拿出三万五千盐引,用以消灾解祸,不知王娘子以为如何?”

    王翠翘道:“妾身一介女流之辈,哪有什么见识?一切全依二位员外做主便好。”

    马自勉心中盘算,姓张的手上是五万三千引,给我们五千,还剩四万八千,这回再交出去三万五,便只剩一万三千,在八大纲商里,便是敬陪末座的角色,徽商的一根脊梁便算是被打折了。

    因此他与王权信,对于此事十分热心,并对严鸿表示,若是张永富不肯听从,不劳钦差动手,自己便可代为效力,将其绳之以法。严鸿也知,灶勇三营中,西商子弟的力量胜于徽人,因此也连道有劳。
第六百零一章 如玉温良
    等到马、王二人告辞离去,王翠翘笑道:“鸿弟你好手段,把这坏人全让我来当,你自己却置身事外。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好脾气呢。连夺妾之恨,全都忍的下。哪知道,便是王权信他们也都入了你的算计。”

    严鸿笑道:“翠翘姐客气了,这些盐商中间的道道,一些是府里学的,一些是徐先生教我的,还有的不都是你给指点的?也是他们这些年赚的银子太多,把自己吃的脑满肠肥,难免脑子就不怎么灵光。以为我这生意场上混遍的小阎王,也和那一般读书当官的人一样,不明市场,任他们糊弄?今日收了徽商税,不收西商税,为的就是在他们中间搀沙子。等到他们彼此明争暗斗,离心离德时,便是一盘散沙,到时候就任我拿捏,还怕他们不肯缴税?若是朝廷把盐税收上来,那时候整个大明也就不缺钱使。翠翘你这坏人,是替大明朝廷来当的。”

    王翠翘见严鸿运筹害人的模样,觉得比起徐海往日指挥舰船作战,号令大小海盗行抢时的杀气腾腾,更要英俊许多。她与徐海原本是同生共死的感情,可是遭遇汪直插手,被迫离家,哀痛之下,自然只能把情丝寄在严鸿身上。既然芳心别属,那就是看什么什么顺眼,把个软绵绵的身子靠在严鸿身上道:“我不管大明朝有钱使没钱使,我只知道,不能让我的鸿弟受了穷。你是个吃尽穿绝,花销惯了的,半点受不得委屈,我便将这几万盐引经营起来,为你攒下个大大的家业。”

    严鸿笑道:“我却哪里要翠翘姐照顾?这家业是你的,是天赐的。另者。便是浙兵扩军。戚继光是个聪明人,舍得往来送钱,大约也能捞钱。但他对兵也好,花销自多。我只怕他们一时为难。周转不灵。到那时,翠翘你手上若有宽松。便要帮他们借调些头寸,免得让浙兵儿郎受制于钱财,不得过活。”

    王翠翘点头道:“鸿弟,这产业是你的。你说怎么用,都依你就是。天色不早,我们早点休息吧。”二人正是情热之时,也知等到严鸿回京,再要相见,不知要等多少时光,因此便格外珍惜眼前。不多时。擂动战鼓,搅动山河,又撕杀在了一处。

    雪艳娘房中,莫清儿手中拿着一面算盘。不住拨打,雪艳娘在旁监督,口中赞叹道:“我的好清儿,果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珠算、记帐、烹饪、女红,哪个不是一学就会,真不知道严鸿那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得清儿的青睐。”

    莫清儿脸一红,娇嗔的说了声:“二娘!”

    雪艳娘道:“好了,不说了。你这丫头就是面嫩,像你这么下去,如何斗的过王翠翘,和他家中那一干妻妾?只好先自学好了本事,你二娘我把这一身本事教给你,保证有朝一日,让严鸿那小子,主动过来追你。到时候你就晾他几天,让他知道知道你如今受的苦。”

    清儿却道:“二娘,清儿不苦啊。清儿学这些,也不是为了刁难男君,只是为了能帮男君的忙,不要让他以为,清儿只是个吃闲饭的而已。”

    看着清儿痴情模样,雪艳娘不由微微一笑,却又想起昨天晚上,家里其余三口都睡了,严鸿却到她住的偏房,前来敲门。雪艳娘明知这厮不怀好意,不知怎的,却还是被严鸿花言巧语,“骗”开了房门。进来之后,自己待要以礼相待,却早被严鸿摁在窗前,不由分说,伸手便扯开了她的衣带,然后……两人两年前在北京一夜,战了个势均力敌,此次严鸿却不知服了什么神仙药,勇猛更添三分,雪艳娘一番鏖战,竟然大败亏输,只落得娇喘吁吁,求饶不迭。

    若是这事让清儿知道,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可偏生自己又被严鸿没办法,两人在京师又有那一段,便是想割舍也割舍不开。雪艳娘也不是个铁石心肠,原本与那小贼只是一时激动下,有了场孽缘。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对这段孽缘也有些割舍不下。

    这也难怪。雪艳娘无论如何也是个女人,在刘氏、清儿、兴祖等人面前,她必须充当起保护神的角色,能遮风挡雨,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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