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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照当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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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她喃喃地说。
待他移开肩膀,低头去看她的脸,她的头沉沉一倾,似乎真的睡着了,只是眼角,两行泪水流下来……
他重新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一动不动,秦敖感觉到肩头越来越湿,他还是一动也不动,承受着那些泪的重量;渐渐地,他感觉到,渝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忽地,从心窝里发出一声闷咳,秦敖发觉,肩头的湿润,些许还带着粘稠——他的脸一阵惨白,猛地扶起渝雯,果然!渝雯嘴角满是鲜血,血丝一直连到他肩头的衣衫。
“渝雯!!!”
他发出一声悲鸣,他明白,她的心都碎了,她几近肝肠俱裂,只是,这种时候,她还妄想留给他一份安定,一个笑容……
我所见过的扈渝雯,秦家少奶奶,对秦敖,都是冷酷、矜傲的,却不知道,原来,她爱的时候,竟也如我一般;由此看来,娘说的没错,爱上一个人,当真就是甘心情愿、把最能伤害自己的利刃,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时光逡巡,三年,渝雯脖子上的玉蝉因为绳子磨损摘过几次,秦敖指间的戒指,却是从未有一天离开过。
渝雯看着他手上的戒指,很多时候,对着这个男人的心不在焉或者默默无语,忍无可忍的时候,是这个安静的戒指、几年如一日的守在那里,让她的心安然下来。常常握枪,常常动笔,秦敖自己都不知道,那戒指会不会慢慢地嵌进皮肉中;渝雯只愿,那戒指真的嵌在了他心中。
渝雯从后面轻轻地抱住秦敖,笔一抖,演算的思路被打乱了;他的眉头皱起来,刚要说什么,感觉到渝雯把头轻轻靠在自己背上——那分量,竟似重得有些不寻常,烦躁、牢骚、责怪的话就吞了回去。
“渝雯,你今天……怎么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怪我吗?”
“净是傻话,你想做什么坏事?”
“那戒指,什么时候也不许摘。”
“自从戴到手上后,你见我摘过吗?”
“……以后,想问题的时候不要总是皱眉头,否则再过几年我们一起出门人家会以为你是我的叔叔了;问题解决了的时候不要总想喝酒;问题解决不了的时候不要总想抽烟……”
他转过身,她顾自说着,原本是该让他感动的话,却说得她自己眼圈红了。
“傻丫头,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怎么叫突然说,我都劝过你多少次了,你听了吗?”
“以前可不是这种口气,暴跳如雷,恨不得揍我一顿的样子……渝雯,你到底怎么了?快说,你到底要做什么坏事?”
“坏事?其实,连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都不知道。”
“这话说得真糊涂,往大说,能救国救民就是对的,往小说……呵呵,乖乖听我的话一定没错。”
“能救国救民就是对的”——这话他说起来最容易,是功是过,是对是错,到头来,他秦清浅做的,竟最荒唐的,最无奈的。
09 扑火
她走了,只留下一句话:等着我,两年后,回来嫁给你。
这两年间,发生了不少事。
渝雯嫁给陆涯四个月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国共第二次合作。
秦敖冲进唐大铭的办公室,要求结束渝雯的任务,既然国共已经合作,没必要再试图借此利用陆涯消灭中共在武汉的地下组织。
唐大铭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国共昨天交战,今天合作,明天会怎样,或未可知,渝雯既然已经做出牺牲,取得了陆涯的信任,那么她的潜伏任务,就被无限期的搁置下去。
秦敖恨恨地看着他,自从渝雯走后,他面对唐大铭,自己的顶头上司,便常常用这种目光;
唐大铭自己也在权衡,为了这个任务,所作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得,他牺牲的不仅仅是故人之女的婚姻幸福,还有他麾下第一将对自己的尊重和信任。
他不得不承认,从秦敖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起——虽然他没说二话——可他们心底,生了间隙;自此,永远,心间有隙。
三个月后,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淞沪会战失利,日军迅速逼近国民政府首府南京。十一月二十日,国民政府发表宣言,正式宣布迁都重庆,以重庆为战时首都。
又过了四个月,来年的阳春三月,我被一个绰号叫“蚯蚓”的人伢子拐骗到重庆。
清晨的阳光。
好久了,都没有在清晨沐浴着舒暖的阳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敲门声。
我心头一喜,一夜,我都盼着天明,盼着再见到他。
我打开门,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
“姑娘,起来了?感觉好点了吗?”
“……他呢?”
“你是说少爷?他已经上班了。”
哦,他已经走了。
“我是秦府的管家,你就叫我老吴吧。洗漱一下,出来吃饭吧。”
饭厅里坐了三个人,老吴、我、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一言不发,匆匆地往嘴里扒着饭,匆匆地吃完,又匆匆地离开了。
不难看出来,他也是秦府里的下人。
“他叫什么名字?”
“哦,他叫阿三。”
“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爷在日本治病,太太陪着老爷,也在日本。家里只有少爷,带着我和阿三两个下人。”
老吴打量着我,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了,再出口时,显然已经不是当初要说的。
“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闻锦蝶。”
“哦,闻姑娘,那个,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吧?”
听老吴犹疑的口气,我就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闻姑娘,你回去的盘缠如果不够的话,少爷说……”
他想要我走了吗?那耳坠子,他还没有给我取回来。换做别人,答应我的事,自食其言,以我的闲淡,必不计较,可他答应我的事,他要做到,因为这世上,除了他,恐怕再没有关我心的人。
“吴管家,只有你和阿三两个人伺候少爷吗?家里也从来没有一个女眷吗?”
“嗯,家里只有我们三个,以前,有一个……唉,家里只有三个大男人,好多事,的确也是不方便。”
“我明白。吴管家,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我想出去买身衣服和些贴身的物件。”
他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坦然地伸手要钱,理由还是要给自己买新衣服。
“这个,你先拿着,不够的话等少爷回来再拿给你,少爷说过了,你的路费盘缠都由……”
“足够了,我只是想买身衣服。”
回到房间里,对着镜子,我直想笑,服装店的老板都傻了,我问他,什么衣服穿起来能像个丫鬟?
努力回想着芍药和茱萸的装束,我梳散云鬓,在两侧编了两条辫子,布衣青衫,这样干净简洁的装扮,不知道像不像个地道的小丫鬟。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该下班了吧?我忽然觉得越来越担心,越来越紧张。
大门响了,我急忙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探去。
重庆的夜,竟是这样的,月色幽远,空水氤氲,罩在他脸上,又助了几分沉郁。
这是我见他的第三面,他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开心?
第一面,人声鼎沸中,却觉得他是茕茕孑立;身躯挺拔,却觉得他萧索脆弱。
第二面,那凉如水的床前问候。
此刻,第三面,我之前的紧张在心里慢慢地消散,我甚至觉得,也许,我就该是来伺候他,照顾他的。
他向我的房间望过来,我心头一紧,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里闪了一下。
“那个姑娘没有走吧?”他问吴管家。
“少爷,这姑娘……我看,还是你亲自和她说吧。”
他顿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径直向书房走去。
我轻轻敲向他的房门。
“进来。”听他的语气,他一定以为是吴管家或者阿三。
我推门进来,他执着一支笔,小楷、长锋、兔肩紫毫笔,不知是在写字,还是在作画,很认真,没有抬头;我傻傻地看着他,还在想:这个男人,这样的情境,为什么会似曾相识?
我半晌没有动静,只是看他;他做得如此认真,竟也半晌没有发觉异常。
“少爷。”
我轻声唤了一句。
他才抬头,看是我,又是这副打扮,青裙缟袂,微微一愣。
“你叫我什么?”
“少爷。”
他看着我,足有几秒。
“你想留下来,伺候我?”
“我、我觉得,少爷缺个丫鬟,我也缺个糊口的生计。”
他想了想,收起面前的“作品”,换了一张白纸——我看清了,他刚刚是在作画,长锋善画的一树梅花,线条婀娜多姿。
他在纸上写了什么,交给我。
“你拿着这个,去江北顺成路刘公馆,那儿的刘将军是我的好友,他会安顿你的。我这里,不是个合适的安身之所。”
我接过那纸,看了看;又抬头,看看他,他的眼睛告诉我,哪怕我就此走了,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于他也是无所谓的一件事情——就像那日在集市上,原本就是陌路。
“少爷的字,真漂亮,沉稳中暗含苍劲。”我把纸轻轻地折起来,指着他桌上刚做的画,“只是那画……”
“这画怎么了?”
“这梅树的立干、出枝、勾叶、点叶,还是用弹性更强的硬毫体现得好些;”我指指他的笔筒“可我看,少爷的这些笔,都是软毫,限制了少爷的发挥。”
他的眼中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神采一闪而过,而这足以鼓励我了。我走近他,渐渐觉得呼吸急促;我维持着自己的平静,离他越来越近,慢慢地低下头,拿起一只笔,点水润开、压平,毫尖不齐,中有空隙。
“少爷,毛笔有‘四德’,尖、齐、圆、健,少爷这笔,‘齐’‘圆’不足,是少爷公务繁重,没有时间好好保养清洗的缘故吧。”
他笑了。
——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他不笑的时候,沉静忧郁,让人心疼;笑的时候,竟似扫去所有的沉郁,天真、灿烂。那笑容,竟仿佛显得恍如隔世。究竟,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你会弹琴吗?”
他一指临窗的那架筝——后来我听说,那琴,原是摆在书房,少爷把它移到卧室,只为日间夜里多看它一眼。
我慢慢地走过去,一架好筝,高音处桐木紧密,低音处桐木稀疏,琴头琴尾都是上好的紫檀——换在别处,这样一架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夺取我的目光,只是这里,有更夺目的。
我的指尖几乎触到了那琴弦,桐木的纹理间竟刻着四个字,我的手便悬在了空中——
“渝雯雅音”。
渝雯……我的眼睛似乎被刺了一下……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只是不愿去想。
“你会弹?”
他又问了一句。
我收回手,“我不会,我只是个丫鬟。”
他有些失望。
“而且,即使我会的话,这琴的主人也不希望旁人、特别是女人碰它吧。”
“也是。”他点点头,完全没有听出我话中的醋意,是啊,醋意,这只是我的荒唐。
他把目光投向那琴,我知道,他已陷进自己的思绪中,现在,占领他脑海的,该是一张娇嗔佯怒的脸吧——果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带着爱怜。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便是自此离开,再不回头,也许,于我也是好的——一定是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
“闻锦蝶。”我没有回头。
“闻锦蝶……”他喃喃地念道,看着手里的那对耳坠子——一对玉蝴蝶,爹爹给我取名字的时候,就打了这首饰,这么多年,它们一直在我耳畔,正所谓,“闻锦蝶”。
“难怪……这玉蝴蝶在你耳边,倒真应了你的名字——你这姓,加这名字,称着这耳畔玉蝶,真巧,甚至让人想象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典故?”
这并不是巧合,他也不知道,这“闻锦蝶”三字,并不是我的姓名,只是我的名字。
他果然帮我拿回来了……我没有回头,我知道自己若是回头,便再没有去路。
“……以后,我就叫你小蝶好吗?那间屋子你就住着吧,平日里听老吴的安排吧,我家人少事少,又有老吴和阿三在,你不会太辛苦的。”
他是要我留下做丫鬟了吗?我知道,我应该不回头径直离开,永远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回想,这样对我是最好的;娘教我人情练达,我较一般女孩更懂得怎样对自己是好的,怎么样自己是坏的。
“谢谢少爷。”
然而,我终是转过身,端端正正地向他行了个鬟婢之礼。
飞蛾扑火。
傻到扑火的,不是只有飞蛾,还有锦蝶。
娘若在天上看我,从那一刻起,一定已经开始难过。 txt小说上传分享
10 阴虹
那日之后,我不去想那个名字,更不会在少爷面前询问关于那名字的一切。
常常,我会问自己,自己这样做究竟想得到什么;而常常,在我还没能想到答案的时候,他匆匆的步伐、紧锁的眉头会给我一个暂时的答案。
记得娘以前常常会做一些精致可口的小点心,我无视吴管家的几番责骂,怪我糟蹋粮食、又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只顾自边回忆边试验,直到觉得几近娘的手艺,再小心翼翼地把点心端出来给少爷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如果他的目光捎带赞许,眉头略有舒展,便慰藉了一切辛苦;
闲来无事,我翻看少爷读的书籍,只要有机会就会陪他一起看书,如果能在他语塞的时候提醒他,或者在他迷惑的时候发表一点我的看法,就会让我开心很久了;
偶尔,他和我说话也会多一些,轻松一些,甚至玩笑着。
“小蝶,你好象懂得很多,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一看就懂。真不像个小丫鬟。”
我收起手里的书,“少爷觉得我像什么?”
“像……女特务。”
我笑了,真的是笑了。看着他,也不解释,我相信,总有些东西是特务装不出来的。
“你笑什么?真的被我说中了?”
“少爷觉得我像是特务,我就是特务。”
他也笑了。“你不像特务,有时候你倒是真给我山中高士的感觉。”
山中高士……
曾有人这么评价爹爹,我是以此为豪的。
而今,这话评价我,且又是从他口里说出,只让我忽地想到《红楼梦》。
既然有“山中高士”,自然也有“世外仙姝”了?
似我们这般,一同读书、相对闲谈,心却在殊途,勉强说来,也许真的能算得“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我没有再说话,他也就此无语。看他的神色,想必也在心吟这曲《终身误》。只是,我在为此情此景伤心,而他在怀念另一番情景。
这样挡不住、挥不去的忧伤,止在那夜——他接受任务,前往武汉。
他的笑,到底是嘴角泛起的,还是心里浮出的,在我眼里,是了然的。那夜,他终于是真的在笑。
“小蝶,你来这儿有一年半了吧?”
“一年五个月,少爷。”
“哦,这近一年半的时间里,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少爷指什么?”
“样子,我的样子有没有什么变化?”
一年五个月以前,他的样子——人群里,一袭戎装……
他这话问我是问对了,这形象,一直被我放在心尖上辗转,时时都是鲜活的,都是生动的。
“没有,少爷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笑笑,又转向镜子。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今夜真的奇怪得很。
他就这样认真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旋即,他又笑了,急忙用手指抹开皱紧的眉头;目光落在指间的戒指上,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怔怔地看着戒指,几秒钟,突然转过身,大步走到书桌前,猛地拉出椅子坐上去,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展开看着,那目光……竟是邪佞残忍得让我不忍猝睹……竟仿佛是两年前,那置我一家性命鱼肉般于刀俎的人。
“少爷……”
我感到异常的恐惧,低低唤道。
他沉浸在自己的阴狙中,全然没有反应;他燃着一根火柴,烧了那张纸,阴虹般的火光中,他又笑了……
那一整夜,他都没有离开过书房,甚至没有离开过那张书桌,他在心里演习着早已酝酿好的阴谋;第二天,他走了,我去找那燃纸的灰烬,看到几个残存的字:大时代……修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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