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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4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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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相公是识得的,便是萧特末。”陈规看了看手中的情报,又加了一句:“石三爷从辽国中京传讯,说道耶律大石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重获辽主信重,此番辽国遣使前来会盟,恐未必安分守己。”
高强眉毛一扬,冷笑道:“不安分守己?难道还想向我索讨故地不成!到嘴的肉,我可不会吐出来的!这个耶律大石,真是麻烦。”
他大步出了忠烈祠,不一会便到了帅府中,当有人前来禀报,说道铁骊国国主萧干求见。高强想了想,如今萧干今非昔比,也是一国之主,在他预定的辽东诸势力版图上有他一席之地,虽然彼此间还有些宿怨,也不好过于轻慢于他,便即吩咐开了中门,出外相迎。
哪知萧干却全无排场,两三骑随从跟着,自己乘着马就来到府前,望见高强亲身出迎,他慌忙下了马,抢步上前道:“不敢劳相公大驾出迎,萧干这厢有礼!”说着作势要拜。
高强伸手扶着,心里好不别扭,在燕京一役就是轻信萧干,结果卢沟河边枉自送了许多将士性命。此仇尚且未报,如今碍着辽东大局,又动他不得,算起来自己在萧干这里竟是没占到什么便宜,叫他如何气顺?
心中这口气不顺,说起话来便免不了皮里阳秋:“萧大王言重了,如今大王是一国之主,称孤道寡,高某只是大宋一员臣子,守边之臣而已,怎当得萧大王之礼?”
萧干脸色丝毫不变,与高强打了两句哈哈,又拉过后面一个贵人打扮者向高强引荐,乃是其兄别里剌,萧干当日自金国叛出之后,铁骊部便是由这别里剌率领,作为女真国的扈从参战。后来萧干再次归金,亦是凭着别里剌的实力再起为将,兄弟俩可谓是亲密无间。
高强对此人几乎是一无所知,客套了两句,见萧干不见一些儿尴尬,好似当日没有任何不愉快发生一样,心道:“若要与你争这些表面风光,倒显得我小气了。说不得,会盟之时,也要你为当日之事付出些代价。”当即满面春风,引导二人与几名铁骊部从人入内。
帅帐中安排了座椅和酒食,给远来的萧干接风,席间大家虚伪客套,说起当年在燕京街头相逢的旧事,竟是一片融融洽洽。过得片刻,萧干又说起他与金国交战的经过,原来他率部回到铁骊部中,汇合了别里剌部兵之后,便即沿着鸭子河向东,扫荡先期渡河北迁的金国部落。而后遇到了斜也部金兵,两下交战数次,互有胜负,却都不曾伤了元气。待高强解甲令传出,两下便各自后退息战。
听上去是无所成就,实际上根据高强的情报,萧干出手迅速,掠取的女真各部人口颇多,牲畜不计其数,自身的损失却微乎其微,其战果比宋军还要来得实惠些,其地盘已经沿着鸭子河向下游拓展了超过三百里,比之明火执仗的高丽国,这厮才是辽东之役最成功的趁火打劫者。
一面笑眯眯地听着,心里更加坚定了要让萧干出血的决定。高强待萧干告一段落,方笑道:“萧大王深明大义,起义兵助我军作战,实堪嘉赏,待我朝官家旨意到,少不得有一番厚赐。只是如今辽东诸部大会黄龙府,乃是为了会盟之事,萧大王久在辽东,历事三朝,谅必熟知辽东之情,可有以教我?”终究是忍不住,暗刺了萧干一句。
萧干恍若不闻,仍旧是客套一番,推说诸事皆凭高强作主,竟是不置一词。
对着这样的人,高强只觉得是老鼠拉乌龟,无从下手,恨得后槽牙都痒痒,有心要挥舞大棒加以惩戒,又碍着正要会盟诸部,也不好妄兴无名之师,否则这会盟顶个什么用?
当时有人来报,说道辽国使者到来,高强心中一动,望了望萧干,见他似要出言告辞,当即笑道:“却是巧了,如今辽国用事诸臣,亦皆当年曾与萧大王共事者,今日亦非计较公事,萧大王何妨共席一见?”也不等萧干点头,便吩咐请了进来。
不一会,萧特末共几名随员迈步进来,高强降阶相迎,两人携手进了帅帐,萧特末一眼看到萧干起身站在一旁,脸上登时一僵,理也不理他,便即坐了另外一边。
问候两家皇帝、恭喜宋军大胜之类的场面话说过,萧特末便进入正题,亦问起高强此次会盟之事。高强故意叹了口气,道:“十余年来,辽东兵乱不息,先是连年大灾,盗匪横行,黎民流离失所,而后北有女真兴兵,南有渤海高永昌作乱,待辽东归宋之后,又有金国犯界,算起来这十余年来,辽东竟是无一年无战事!兵凶战危,自是百姓受苦,官府苦于转饷,父老填于沟壑,村镇成墟,坊市无人,本相自到辽东以来,目睹辽东连年被兵之惨状,心实不忍。”
换了口气,见两边诸人都是默不作声,他又道:“辽东地广人疏,田土肥沃,虽在北土,亦可容许多人口生计。之所以征战不休,我意皆由诸国诸部之间多有误会丛生,凡事无章纪可循,故而生事生变,至乎非动刀兵不可。今幸而赖官家英明祖宗威灵,将士用命,已破了金国,如萧大王、高丽等国皆愿解甲休兵,我意正好趁此时机,定一个章程,大家会盟相与共守,以后各安本位,同享太平,岂不是好?”
萧干还没说话,萧特末的脸色已然变了,沉声道:“高相公虽是美意,只是这辽东之事,可不能是大宋一家说话吧?”
高强笑道:“既云会盟,自须人人得益,自然不能是我大宋一言堂。此番相请诸部大人使者,便是想要共聚一堂彼此情商,寻一个能让辽东诸国诸部都长治久安的法子出来。譬如大辽国,虽则目下在辽东已无土地,终究是曾掌辽东二十国的大国,此事当亦有大辽在内。”
萧特末听得“在辽东已无土地”之语,脸色又是一变,虽然晓得情势对自己不利,高强亦是个难缠之极的对手,无奈他使命在身,不容退缩,当即抱拳道:“相公之言差矣!何谓我大辽在辽东已无土地?那金国本吾属国,窃据我国大片土地,今金国既然兵败,这些田土亦当归还我国,至于大宋将士战败金国,还我疆土,我国自当有以酬谢。”
高强嘿了一声,果然是奔着这事来的!换了他是辽国主事的大臣,即便明知眼下提出这话来颇有厚着脸皮讨饭之嫌,却也顾不得许多,只因现下实是辽国收回这些土地的唯一机会,如若错过了,任由大宋安定了辽东的秩序,辽国的势力便再无伸进辽东的余地了。
如今仗着两国有盟约。高强又有意以会盟的形式来底定辽东,那么庙堂之争便比疆场争雄来得更加重要了,动不动就倚势压人,那就太也没有技术含量了。况且大宋如今虽强,也没有强到可以凭一国之力扫平万里北疆的地步,何况高强可不是大宋的皇帝,谁知道后院什么时候起火?辽国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料定大宋为了在此次会盟中摆平北疆。势必要纵横捭阖一番,辽国从中取事,总好过了两手空空。
“如今我与金国大战连场,虽然获胜,却也伤筋动骨。况且辽东军资粮草多半都是跨海运来,纵然有小乙主掌其事,这些东西可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若是辽东战火连绵不绝,对于我大宋的负担亦是极大。眼下辽东是要安定,大宋亦要休息,既有盟约在先,朝廷不会允许与辽国全面开战,辽国便是认准了此节,才敢来与我争地。算来辽国虽大,把握局势如此之精到者,也不过耶律大石一人而已吧?”
高强心中一面盘算,眼睛在帅帐中骨碌乱转,忽地看到萧干面无表情,低头垂眼,好似对于两人的说话漠不关心,暗道:“你这厮倒打的好算盘。看着辽国来扯我后腿,我便越发奈何你不得么?倒要将你也扯下水来,湿一湿脚。”
便即扬声道:“说到辽东分野,我大宋立足辽东才只年余,一时也不明了许多,萧大王历事三国,久知辽东之事,可有以教我?”
萧干闻言,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看了看高强,道:“高相公言重,想宋辽皆是大国,其间岂有我小国置喙余地?至于庶务,高相公幕中多有能者,亦不须小王僭越。”
高强既已打定主意拖他下水,自不容他脱身,紧道:“这却不然,适才萧驸马所言欲讨还辽东故地,铁骊王府当年亦为辽属,否则萧大王兄弟怎会入辽为官?今辽国有意尽复故地,想必铁骊王府亦在其中,萧大王得无一言以对乎?倘若如此,则贵部之事,便尽付我大宋与辽国宰制,如此亦可乎?”看你还能忍到几时!
别里剌脸色大变,正要拍案而起,萧干一把扯住,又看了看高强,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却不向高强说话,转而对萧特末道:“萧驸马适才之言,愚意多有不当处,当年天祚失德,不恤百姓,弄得天怒人怨,辽东民不聊生,北有女真起兵,南则郭药师归宋,皆已不愿为辽臣。以大辽之强,一蕞尔女真起兵而辽东皆非所有,可知辽东之不属契丹亦天意也!今日驸马虽云欲复故土,然只辽国一己之私欲,却是逆天之言尔!辽东之事,自当由辽东诸国诸部自决,契丹但请安居本地则可,若欲强入辽东,可知天意难违?辽东一部作乱,契丹几有覆国之危,若要再行此逆天之事,吾恐上京之祸不远矣!”
上道,真是上道!高强心中吃惊,萧干当真是决断,一见高强有意拖他下水,立时便作出了抉择,断然站在大宋一边,摆出了力拒辽国重回辽东的姿态。如此一来,萧干等于是为高强作了对抗辽国的急先锋,便免了高强将他们作为筹码,来与契丹进行暗的交易。
无怪此人能转事三国而从容自若,果然如壁虎般割起尾巴来毫不犹豫,大有民初时某名人所言的,“以今日之我向昨日之我开战”的勇气!一面腹诽,高强却也乐得看见萧特末脸上阵青阵白,萧干把话说得如此之绝,更上升到天意的高度,等于是彻底否定了契丹对于辽东主张权利的根基,这时代可没有什么民族自决、国际法,作皇帝立国的都讲究个受命于天,天意既不属辽,那就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萧特末也没料到萧干的反应如此激烈,他自然看不出高强与萧干之间的诡异,只知道萧干本是有意归辽的,结果却将地盘让给了宋军,自己也率军对女真作战,可见已经彻底倒向了大宋一方。此人深知契丹治辽东的历史,现今又是辽东除了大宋之外兵力最盛的一国,其地又邻近宋辽双方,今日他是这般态度,萧特末便知讨不了好去,好在会盟诸国未到,也不急于一时,当下便故作不闻,转而说些宋辽两国盟好的空话来,又喝了一会酒,便借故远来疲惫,谢过了高强的接风酒,告辞去歇息了。
高强送了萧特末,萧干亦出言告辞,高强也不多言,送出门外便回。
再过了几日,南路高丽国与金国国相部的使者皆到,高丽国是判府事元宏为使,金国国相部则是高强的老相识,兀室与高庆裔的老搭档为使。至此辽东诸大势力使者皆至,尚有些兀惹部、速频部等小部落,本是臣事金国的,见金国败落,亦单独遣使来与大宋会盟,大小使节二十多起,将临时建造的四方馆挤地满满当当。
当日高强设宴,大会诸部使者接风,席间说起会盟之意,乃是要定下个章程,辽东诸部共守,各路使者尽皆默然,谁不知如今大宋兵强,无人能敌,满万不可敌的女真都被杀了好几万?虽然如此,到底大宋对于辽东来说是新兴的势力,单凭兵威的话也不能建立起牢固的统治,倘若在此次会盟之中能安定诸部,建立起以大宋为核心的辽东新秩序,只怕从此便无人能对大宋在辽东的地位发起挑战了。
惟其如此,这次会盟便也不是徒具形式,有心要在辽东的新秩序中占据一席之地者,这次会盟便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于是自接风宴席上开始,各路使者暗地里的试探交往便如火如荼地展开,身为此次会盟核心的大宋代表高强自然是重中之重。
只是高强的面也不是那么好见的,通常各部使者都只能见到陈规而已。此时高强所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一羽飞鸽向契丹中京,带去了他给石秀的指示:“如今辽国可是耶律大石用事?此人乃我大患也!”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九六章
此次会盟,高强搞了一个类似于双边会谈的形式,由大宋单独对与盟之国家或部落议款,倘有涉及到其他国家事务者,亦由大宋代为转达斡旋。虽说各国使者私底下的接触不可避免,不过在大宋目前的实力面前,谈判中的核心地位亦无可动摇,利用此种谈判方式,便可令大宋得以从容周旋在诸国之间,获得最大的利益。
深夜,外面风雪肆虐,狂风吹起了呼哨,木屋中生起熊熊炉火,温暖如春。高强坐在一块大虎皮上,裹着貂裘,捧着温酒杯,眼睛半眯缝起来,听着陈规一条条地陈说与各国商议的条款:
“高丽国愿与我朝划鸭绿江而治,愿得保州;愿与我国结盟,不论何人侵入我大宋境内,即须与其人为敌对,并遣兵赍粮助我保土;愿将其国中人参等土产外运鬻卖之权交于我国商旅,五十年为期,每岁索银五十万两。”
“想得倒美,一下子划去近千里的土地,只付出一个空头承诺,还有那早已捏在我手心里的土产权?元则,你去对高丽使者说,保州依旧是自由港,叫他高丽兵统统给我滚出去,不许一兵一卒跨过辽国与高丽旧境,那里现在都是我大宋疆土。结盟我便从了,至于人参土产鬻卖权,叫他自己处理就是,本衙内不等着他这点钱吃饭。”高强眼皮都不抬一下,高丽国历来是人小嘴巴大,可惜地理位置决定了他影响力有限,不管谁占据了辽东,都能把这个小国搓圆捏扁。要不是想要利用高丽来牵制金国。保州这块肥肉高强都不准备留给他们。
陈规写了两笔,将那卷纸塞到一旁,又取出一卷来,续道:“金国求立斜也为狼主,并请还会宁府故地;兀室愿自缚谢罪,任凭我朝发落,金国世为大宋藩属,岁时来朝如辽国故事,其余皆从相公当日与三金国孛堇之命。”
金国眼下元气大伤,在刚刚过去的一年战事中丧失了半数以上的丁壮男子,人口锐减三成。财物粮食和铁器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如果再背上每年纳贡的负担,往后几十年中若没有大的变故,金国是再也别想翻过身来了。对于刚刚尝到自由立国滋味的女真人来说,这样的处置无疑是苦涩难言。无奈形势比人强,高强在这方面的态度异常强硬,谈判中动辄发出再次动武的威胁,金国诸人审时度势,也只能低头。现今所提出的条件,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只是高强来自现代,深受红色教育,毛爷爷的“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的理念从小刻在心,好容易把女真人打倒在地了,岂能不踩上一只脚?“告诉金人,割会宁府是以示惩戒,谁叫他们先兴兵犯我?至于请立斜也为狼主。不从,不过可以告诉他们,阿骨打死后可立斜也,这一条我先答允了他们。”女真人现下的平均寿命很短,历史上那些大官名将经常都是活上三十岁就病的病死的死,如今阿骨打已经年过五旬,这继承人的问题也确实不容回避,趁着现今就把人选定下来,倒也不错。
陈规记下了,又抄起一个卷轴来:“铁骊国与金国疆土不明,彼此纷争,请大宋为之划界而守。萧干请大宋封册其为国王,并愿与大宋结盟,岁时入贡,奉大宋正朔,如高丽国礼。”
高强哼了一声。道:“划界,好得很。元则你去查一下,鸭子河边哪一处膏腴之地,已然被女真人占了,却邻近铁骊国的,便划了给萧干去。也不须大,百里方圆,最好再有几千女真人居住其上。至于其余,尽可允他,先前我给他的劝降手书中便已写明此节,也不须反悔,免得授人以柄。”想起当日萧干振振有辞的“信义”之论,高强到现在还恨得牙痒。
陈规应了,道:“相公这是有意挑动女真与铁骊国相争么?过了几年,等到金人恢复了些气力,此地必成是非渊薮。”
飞地么,现代的国际争端,有几出不是因为这类地方而起的?随手上了这一道眼药,高强浑不在意,皱着眉头道:“此乃小道也,倒是萧干深藏不露,能知进退,端的是个人物,如何趁着今日之机,设法限制于他才好。”
见陈规面色有异,似要劝谏,高强摆了摆手,道:“元则休要误会,此举并非为了私怨,萧干此人实乃枭雄也,此番他本是战胜之国,却能隐忍,一味韬光养晦,必是所谋者大。有我在辽东一日,他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只是我终究是要离开辽东的,诚恐后继大臣小觑了此人,莫须要成个祸害。”
陈规沉吟片刻,问道:“相公之意,莫非是担心他暗通辽国,逼得我朝在黄龙府等处立足不定,他再徐徐收取此地,成其大业?”
高强叹道:“不可不防啊!铁骊国左通契丹,右连金国,北面又有许多部族,不想个办法遏制他的话,凭萧干之能,大可徐徐收拢北地诸部,再联结金国和契丹,阿骨打所作的事,凭什么萧干就不能再作一回?哪怕他寿元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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