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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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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室冷笑道:“万一宋军的援兵到了呢?莫要忘了,会宁府还有花荣在,他若是与史文恭一同出发。行了两日,大军离此也不过百里,急行一日可至!倘若我兵到明日此时还攻不下山头,只须山下有几千骑兵接应,山上的史文恭便能冲了下来。”
绳果一怔,还待再言,娄室霍地站了起来,也不理会他,却向吴乞买道:“狼主,如今咱们是只争顷刻。倘能先灭了此部宋军,只须一夜休整,取了他甲马以利我军,纵然那花荣援兵到来,也可从容迎战,倒敢还多一场大胜!”
成功围困了宋军追击部队。乃是出于娄室的谋划,这一股全骑兵的追兵可不是那么好围困的。如果不是娄室的成功调度,让宋军恰好在此驻扎,又使得分散隐伏的各路金兵同时汇集到附近,这一场夜袭也未必能够成功。是以此时娄室的地位又再上升,他这般坚持,却也没有人再来说他的不是。
吴乞买点头称是,便抽出一支箭来,抓在手里,喝道:“各部轮流攻山,四面合攻,务必要尽早将山寨打破!来来,掷箭定先后方位。”说罢,自己将手中的箭向外一掷,诸将亦都抽出箭来掷出去,依其远近方位,便各自定了位置和进攻顺序,次后各自上马驰去。
不过片刻,周遭喊杀声起,金兵四面呼喝怪叫着杀上山来。凶悍成性的女真兵,纵然甲胄不完,兵器残缺,箭簇短少,那一股剽悍的杀气却不减分毫,这半夜的血战更令他们凶性发作,披着铠甲在山坡上竟然能小跑起来!
“视我枪尖!视我枪尖!”史文恭骑着马,在山寨外来回奔驰,金人的弓矢射不了这么远,他索性连兜鍪也不戴了,挥舞着手中的大枪穿行在山上的将士当中,口中大声呼喝:“不得发矢,不得掷弹,皆视我枪尖所向!”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渐渐地,宋军阵前也开始落下些零星的箭矢,不过这些向上仰射的箭矢力道有限,飞到这里也是强弩之末了,宋军将士眼睛也不眨一下,依旧紧紧把着手中的神臂弓,都头和营长则紧盯着史文恭的枪尖。
七十步,五十步……金人的箭矢落在甲胄上,溅起叮当响声,偶尔射中甲缝,也只能嵌在棉絮之中,伤不得人。
史文恭的枪尖陡然向下一放,大吼一声:“射!”被他指到的营长立时起身射出一矢,同时大吼号令,他麾下的一百具神臂弓立时发出撕裂空气的摄人风声,一道银线扫过山坡,顿时射倒了数十名金人。驻队矢的战术一经发动,箭矢便是连绵不绝,一百人负责射击,身后三百多人负责绞弦装矢,箭矢的暴风雨在山坡上降下,金兵顿时滚地葫芦一般滚下山坡去。
仰攻的难度便在于此,不但冲击的速度受限制,骑兵也无从发挥,后面的战士更要被前面的死伤所困,速度进一步减慢。金兵在山坡上步履维艰,史文恭则纵马驰骋在战线左右,不停的号令弓矢向金兵冲击最快的方向集中射击。尤其是当金人进至五十步以内,几乎这个方向上所有的神臂弓都可以相互支持。不同方向的强力箭矢更是让金人死伤惨重,连头都抬不起来。
绳果在山下看得两眼冒火,恨恨地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在骂宋人还是骂娄室。他一片腿跳下马来,抓起兜鍪就要向上冲,三太子斡里朵叫道:“兄长勿要鲁莽,莫忘了阿玛中计的事,须防宋军使诈!”
绳果倏地回过头来,双眼一片血红,吼道:“咱们女真人,宁死在前,不生在后,阿玛是我女真人的英雄!”斡里朵一窒,随即也暴怒起来,吼道:“我也是阿玛的儿子,我的名字是阿玛起的!”他也跳下马,抢在绳果前面向山上冲去。
绳果所部是阿骨打的合扎猛安。虽然在开州之战中损失惨重,仍有千余铁浮屠兵,甲兵最强,虽然战马多缺,不过这样的山地难不倒他们,有绳果和斡里朵当先冲锋,余众亦皆狂暴起来,疯了似地向上冲击,对身旁不时中箭倒下的同族视若无睹,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低着头以避免箭矢射中面门,一个劲地向上冲,冲!
到得百步之内,箭雨更急,许多合扎亲兵都将身体遮护在绳果与斡里朵身前,以免宋军的箭矢伤了他俩,这种强劲的箭矢当日在开州就令他们印象深刻,平地上五十步内可以洞穿最强的甲胄,如今宋军居高临下,威力更劲!
绳果喉咙里吼声不断,堪堪已经冲到了五十步内,忽然身上一重,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反应的快,跪倒在地。才没有滚下山去。抬头看时,却是挡在身前的一名合扎亲兵被箭矢射中,倒在了他身上。近三百斤的重量压下来,他能撑着不倒亦是了得。
正要推开那亲兵再上,忽听“笃笃”两声,那亲兵的尸身上又多了两支短矢,深深地穿透了铠甲,有一支甚至在背上露出一个尖来,以神臂弓短矢的长度,这只短矢的尾部显然已经没入了这具尸体的胸膛。
绳果久经战阵,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灵机一动,纵声吼道:“推尸前进,推尸前进!”说罢,双手抱起那具尸体挡在身前,弓起身子用力将那尸体向山上推去,片刻功夫,便听得身前又是笃笃连声,那具尸体已不知被射了多少箭。
虽然速度减慢,但却不再受箭矢之伤,众金兵见状齐声欢呼,亦都有样学样,在山坡上找到同族死尸挡在身前,向着山上一步一步地移去。
史文恭在高处看的分明,哼了一声,倏地枪尖在空中连舞三圈,大吼道:“神臂弓住!掷弹兵视我枪尖!”一声令下,箭雨霎时停止,掷弹兵则抢上前去,将燃着的火把和掌心雷都取在手中,只等号令。
绳果身为族中贵人,自然听得懂汉话,虽觉身前不再传来箭矢射入人体的声音,却越发紧张起来。掷弹兵!一想到这个词,就想起了开州城下那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和雷光,一个一个被鲜血填满的弹坑……还有被炸伤遭擒的阿骨打!
他猛的扔下尸身,大声吼道:“随我冲!”宋军占着高处,逃不掉,只有冲上去!箭矢已经停了,几十步的距离,铁浮屠的将士们穿着五十斤的铁甲也可以纵跃如飞,杀上去才有生路,一步步挪只有死路一条。
几乎是同时,史文恭如雷般的吼声亦在山头响起:“掷弹!”枪尖一指,百余枚雷弹忽地腾空飞起,直飞到山坡上还躲在死尸后面挪动的金人丛中,一阵巨响掠过山坡,无数金人立脚不定,骨碌碌直向下滚去。掌心雷只是三斤重的陶瓷雷弹,杀伤力有限,除非是极近距离的爆炸,否则伤不得身着重甲的金军正兵,然而在这山坡上,手中又推着几百斤的尸体,这样的爆炸足以让金兵站不住脚。绳果见机地早,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等到一阵响声过后,转头看时,却见身后除了弟弟斡里朵和几名亲兵之外,再见不到能战之士。左右看看,自己这一群竟是距离宋军前沿最近的一波,他当机立断,抱着头便滚下山去,斡里朵等人也跟着滚了下来,仗着甲胄护身,滚出百余步才站起身来,居然也无甚损伤。
见打退了金人的一轮进攻,宋军将士齐声欢呼,有神射手用神臂弓向二百步外的金兵点名,金兵只得再向下退,或者死死趴在山坡上的石头后面,不敢抬头。
再过片刻,马五与高六等人传来消息,四面的金兵进攻都被打退,虽然西侧地山势较缓,又有许多山石树木为金兵作遮掩,但宋军占据高处,一个反冲击也就奏效。
绳果下了山坡,脸色铁青,计点士卒折损百余人,带伤者亦有此数。他振臂一呼,正要再上,忽然一名轻骑奔来,叫道:“大太子,三太子!狼主有令,速至中军计议。”
绳果咬牙回到中军,一进帐篷就叫了起来:“娄室,你又有什么主意?”
娄室不答,待各路统领都到之后,方道:“宋军没有震天雷炮,也无大号雷弹,所用者只有些小雷而已。你等见否?”
众金人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在方才的一次进攻中也都没有见到那高高耸立的大炮,也没有听到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那又如何?小雷弹还是可以炸的咱们在山坡上站不住脚,神臂弓一样可以射穿咱们的铠甲!”
娄室点了点头,向绳果道:“适才大太子推尸向前,此计甚好,不过若要攻破山寨,尚须用计。我今重新调遣,如此这般,皆听中军号令,这山寨一击可破!”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九〇章
日头渐上,晨雾散去,望远镜里的视界清晰了许多,史文恭也就更加忙碌了起来,他不断地从一个高点奔向另一个高点,眺望山下金兵的调动和集结状况。
看了一时,仍不见敌军有进攻的迹象,史文恭便命人找来马五和高六两个统领官,将自己观察所得向他们一一说了,皱眉道:“敌军不乘时猛攻,一经挫败便畏缩不前,遮莫另有诡计?二位统领参详则个。”
高六与马五一般儿出身,为人甚是勇猛,一副虬髯扎里扎洒,两臂犹如铁棒般刚强有力。见史文恭这般说,便笑道:“统制,我也不晓得什么诡计,女真人若不上来,咱们就在此等候援兵,花统领离此不过一两日路程,到时候这围自然就解了。”
史文恭撇了撇嘴,其实高六和他是一路人,想法也差不多,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玩诡计可就非他所长了。不过史文恭好歹见过了类似高强这个级别的人是如何思考运筹的,也懂得些策略的重要性,此刻寻二人来便是想要听些自己所想不到的见解。
马五在旁沉吟不语,见史文恭的目光转向他,摇了摇头道:“统制,目下金人或许有甚诡计,不过咱们困于山寨中,也无所作为,目下只得先谋保此山寨而已。我观山下金兵动静,恐怕已探明了我军防御阵线,接下来若是要再攻,多半要择一地集结精锐猛攻。西侧山坡较缓,坡上山石甚多,当为金人攻山之路径。统制可命精兵在此守备,随时增援,余下各处有我等守把,一时也无大碍。”
史文恭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有一丝幻想,如果金兵为了什么更大的计划,暂时停止对于他的攻击,别人他管不着,现在这日子可就好过的多了,说不定到了夜间还有突围之望。身在重围之中,纵使是如史文恭这般勇猛自负,也不由得要为自己的性命考虑几分了。
只是现今日头尚高,这一个白天能不能熬过去都未可知,想那么多有何用?简短交代了几句,三人各回本位,只过了片刻,山下喊杀声又起,这一次与上次不同。山下众金兵都取了遮蔽物——女真人平时是不大用盾牌的,有了重甲防护,双手空出来可以使用更重的兵器和弓弩,盾牌只是累赘而已。
如今面对宋兵的强力箭雨,女真人也只得设法避箭,盾牌一时不易得,便以各种材料代替。木板皮革铁锅统统上阵,看上去颇有些好笑。山上宋军刚刚胜了一阵,士气正旺,便都大声鼓噪起来,诸般污言秽语泼将下去,金兵只作不闻。
山下号角声起,宋军便都闭上了嘴巴,绞紧了弩弦只待敌方冲锋。哪知各方金人随着号角声向上爬了一段,却又停了下来,将将距离宋军二百步远。神臂弓的短矢纵然能射到这里,也穿不透身上的铠甲了,若要掷弹,又嫌远了些。
史文恭一拍大腿,恨恨道:“若不是轻骑追袭,弃了辎重,定要叫尔等尝尝震天雷的厉害!”他也看得出来,金兵现在明显是看穿了他手中没有震天雷,才敢放心大胆地逐步向前推进,将冲锋发起的位置尽量前移。事实上,这才应该是女真人习惯的战斗方式,无奈开州一战在震天雷下吃了大亏,一里地内的兵力集结都成了送死,这才改而采用分头进攻。
“视我枪尖所向!”史文恭再次策马奔驰起来,手中的大枪挥舞在空中,却迟迟不能落下。何也?山坡上的金兵居然就这么趴在那里。过了盏茶功夫还是一动不动,敌人不进入射程。史文恭这大枪如何落下去?
直到他等得不耐烦了,山下的号角声才再一次响起,却并不是所有的金兵都起身开始冲锋,唯有西侧山坡上的金兵发出了惯用的怪叫声,借着山石和手中的避箭之物,左闪右躲地冲了上来。
到了百步之内,空气中再次响起了大批劲矢的破风之声,只是这一次,金兵手中的避箭物起到的作用,奇奇怪怪的撞击声响成一条声,意料中的惨叫声却只是寥寥可闻,那种女真人特有的怪叫却是越来越响了。
“这一遭定然能冲上山头去也!”绳果在山下见了此景,大是兴奋,向左右叫道:“宋军雷弹不能及远,咱们趁此举兵上攻,只消能打破这一面,山寨自破!可莫要兵力不足,吃宋军雷弹赶了下来。”原来娄室已将战斗力最强的绳果军调到了这一面来。
斡里朵紧紧按住绳果的肩膀,叫道:“大兄在此观敌掠阵,待小弟前去破阵!你身负我家之望,不可轻身犯险!”说罢,向左右的合扎亲兵使个眼色,自己却抓起兜鍪,率领后队向前冲去。
绳果一惊,却被几名合扎亲兵抱住,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斡里朵顶着箭雨冲到前队之中,此时宋军的箭矢越发密集,威力也随着距离的拉近逐渐上升,中箭倒地的金兵越来越多,绳果在山坡下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忽然之间一阵爆响,两道黑烟在斡里朵的身旁冒起,顿时蒙住了绳果的视线,他失声叫了起来:“三弟!”掌心雷虽然不似开州会战中的震天雷弹那么威力巨大,也较为女真人所熟悉,然而倘若在极近处炸开,纵使身着重甲,也当受伤不轻,甚或活活震死。
硝烟一吹即散,斡里朵的身影忽地又跃了起来,看上去竟已到了宋军眼前!绳果这一下由惊转喜,大叫道:“好三弟,杀上去,为阿玛和四弟报仇!”
斡里朵好似听到了山下兄长的吼声,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重伤不起的合扎亲兵,挥舞着短柄狼牙棒便直向上冲去,口中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女真人惯常的怪叫声:“呼嗬!”呼吸之间,一股腥味从腹中直泛上来,大约已经受了些震伤,可是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受了这么久地压制,终于冲到宋军的面前了!
下一刻,锣声三响!
宋军的弓弩手顿时潮水一般地向后急退,接着又是一波掌心雷从弓弩手的身后飞来,在将将冲上山头的金兵阵中炸开。斡里朵一个踉跄,险险栽下山去。好容易单膝跪地才稳住了身体,正要一跃而上,忽然觉得身下的大地微微震动了起来,那是令他无比熟悉的震动。他骇然抬起头来,眼前一个庞大的黑影跃然而出,一点银光闪电也似地刺向咽喉。与此同时,空中又响起了那曾经回荡在开州战场上的战鼓声。
“骑兵!宋人竟敢在这山坡上用骑兵!”这是斡里朵短暂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
“三弟!”绳果嘶声大吼,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全身银甲的骑兵从山坡上腾跃起来,大枪将斡里朵的身体挑在半空。枪身因为沉重的负担而出现一个明显的弯曲,随后就象一条被压抑地游龙般飞起,将斡里朵庞大的身体轻飘飘地甩了出去。
“宋猪!咱们也上!”绳果怒发冲冠,他甩开身旁的合扎亲兵,策马就要上前迎战,却被几个亲兵扣住马笼头,大叫道:“宋人居于高处。不可力敌,大太子先退百步!”
“胡说,这山坡,宋兵冲不下来!”虽然看上去较为平缓,但根本没有什么山路可言,这样的山坡就算是最精锐的女真骑兵也不敢一冲而下,绳果决计不信宋人能冲到山下,冲到自己面前。趁着现在对方的箭矢与雷弹都因为骑兵的反击而不能发射,正是再次发起冲锋的大好时机,否则的话,已经冲到山上的兵力将在宋军骑兵的蹂躏下全军覆没,这一仗就又要败了。
他挥起马鞭,将几个合扎亲兵的手抽开,大叫道:“金国的勇士,莫要叫宋人的骑兵在我国中耀武扬威!”仅存的铁浮屠,被他的话和山头同族的血激发了凶性,隆隆的蹄声向着山坡上疾驰而下的宋军迎头杀去,两股铁流锋芒相对!
“金狗,要比骑术么?注坡跳涧,我军不会输给你们这些蛮子的!”史文恭从面罩下冷冷地注视着对手。目光锁定了冲在最前面一群的紫袍万户,座下精选的紫骅骝跳踏腾跃,在山石崎岖的山坡上如履平地一般,几乎用不着他多加纵控。身后不断传来马失前蹄而倒下的声音,然而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冲锋呐喊。鼓声如骤雨般响彻空中。史文恭气运丹田,大吼道:“我军常胜!”紫骅骝一跃跳过挡路的一块大石,如同天降神兵般砸向下面的金兵。
“我军常胜!”伴随着如雷的战号,大宋铁骑如滚滚洪流般倾泻而下,区区三百骑却好似千军万马般的勇锐,居高临下的冲势一旦落在敌人的头上,任是怎样的铁军也无从抵挡。破天荒头一次,号称无敌的铁浮屠在面对面,铁对铁,肉对肉的冲击中,败北!
一个骨碌滚落下马,绳果好容易躲过了那追魂夺命的一枪,抱着头在马蹄下尽力缩起身子,心中只是不可置信:“宋军竟能冲下这样的山坡?斡离不,斡离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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