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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4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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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萧干将那蜡丸接在手中,却不忙捏碎,静静地出了一会神,忽地向萧八斤道:“这蜡丸中所说之事,想来你也当知晓一二。你意下如何?”

萧八斤久在萧干左右,晓得他的脾性,当下也不顾自己的伤口鲜血淋漓,恭恭敬敬道:“舅父,甥男以为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不容错失。”

“良机莫失么……”萧干脸上浮现一丝奇异的笑容,挥手叫奥古哲将萧八斤带下去治伤歇息,却将那枚蜡丸捉在手中,反反复复地把玩,等到奥古哲又回到这房中时,见他竟还是那副模样。

“奥古哲,你可晓得八斤这次来,所为何事?”不等奥古哲开口,萧干便先问道。

奥古哲望了望那枚黄色的蜡丸,竟也出了会神,好似那蜡丸是什么能摄人心魂的法宝一般。过了片晌,方道:“元帅,我不曾问过,八斤也不曾对我说起,故而不知。”

萧干看了他一眼,忽地笑了起来:“奥古哲,你的心思,莫道我不知,你是怕宋人报仇,将此计来赚我,是么?”

奥古哲低下头去,闷闷地道:“元帅,那大宋高强睥睨一世,所向皆胜,连阿骨打那般雄壮,竟也吃他拿了,惟独在卢沟河边吃了我军一个亏,险些送了性命,他心中如何不恨?今日我军占据要津,他用得着我了,便作出豁达大度的模样前来招降,安知战事底定之后,他不会来算当日的旧帐?要我说,大宋不足信,女真不足恃,咱们还是归辽为上。”

“归辽?嘿嘿……”萧干冷笑一声:“高强打下黄龙府月许之久,迟迟不来消息,偏偏那边耶律大石前日被十二道金牌招回中京,到现在没有消息。这边高强便遣使送了书信来,中间这般巧法,你却不深思其中的奥秘么?”

奥古哲皱起眉头,旋即又坦然道:“元帅,我是粗人,不懂这些权谋。”

萧干一怔,忽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权谋?权谋!哈哈哈……奥古哲,我也不懂得这些权谋啊,我懂的,只是要如何活下去!”

他晃了晃手中的蜡丸,笑得越发癫狂起来:“权谋……我若懂得权谋,当日便不会先归女真,又叛归辽国,亦不会先答允了高强,后又出兵与他一战。不但是我,耶律大石也是辽国一代豪杰,还是不懂得权谋。否则的话,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堕入敌人算中,这一遭被金牌招回京中,我怕他有性命之忧啊!”

奥古哲一惊,已经完全跟不上萧干的话,只是喃喃道:“元帅,你是在担心那高强么?”

“不是担心,我与耶律大石,只怕又都被他算计了!”萧干渐渐冷静了下来,笑容收敛,多了几分无奈:“高强用计,一如用兵,哪怕你明知道他要什么,却也没有机会去改变,去抵挡,他总是有办法达成所愿!两年前他来攻取燕云时,或许还有些破绽可寻,然而燕云之后,便日臻圆熟,竟连阿骨打都被他战败了。”

他望着手中的蜡丸,慢慢地收在手中,而后渐渐用力握紧,口中低声道:“今日,他书信一到,谅必已有了十足的把握,留给我走的路,恐怕只剩下他所指出的那一条了!奥古哲,你以为,他还会给我选择的机会么?”波地一声,蜡丸碎裂!

“萧兄如晤:燕京一别,倏忽两载,想兄驰骋漠北,自由纵横,风采更胜往昔乎?今小弟奉诏北征金国,闻兄亦再起领兵,虎视春泰二州,不胜雀跃之喜,若能与兄回师鸭子河边,共灭金国,则弟可得朝廷之赏,不烦天子北顾之忧;而兄可分其地、兼其民而有之,昔日兄分茅裂土之望,不期便于今日成真矣!兄弟同道,不亦快哉?”

“当日燕京初遇,萧兄与耶律大石兄豪视万人,信为当今之英杰,小弟不才,亦尝奢望跻身其中。惜乎三人别处,终不得并肩为战,当日卢沟河边一晤,不期已成绝响矣!近闻耶律大石兄奉诏回京,恐大石性刚,不能屈膝以事宵小,非国家大难,亦无从再起掌兵。小弟衷心,甚为惜之!”

“大石兄既退,当世豪杰惟兄与弟二人尔,弟甚望得能再见兄颜,共创殊勋,开辽东百年不遇之局面,何其快哉?况且闻兄在金,郁郁不得志,辽亦以兄两度中道别离,不能相容,弟甚为兄不平,唯恐兄步大石兄之后尘也。今宋辽为盟,弟虽不才,亦用事大宋朝中,若能为兄与辽国解和,庶几得之。”

“书到之日,望即来会,一应粮草军需,弟尽可支吾,无以为忧。弟在黄龙府,旦夕只望兄至,共灭金国,成此大功,平生之快也!纸短情长,不尽之意,待与兄会于鸭子河上时,酹之江月可也。愚弟高强顿首。”

一字一句,在萧干的眼中流过,一事一情,却在他心底流过。当日燕京街头,三人相遇,那时谁能想到,这三个年轻人在十年之后,将会掌握着万里北疆的命运?

耶律大石完了!高强的信中,明明白白地传递出这样一个讯息,他决计不会再让耶律大石出来领兵掌权,仗着身后的大宋,又有耶律大石被急急招还的事实佐证,高强的话坚定的犹如塞上雪峰万年不化的冰川,冷峻而硬彻。

萧干更加明白,高强既然能让耶律大石失势,当然也能让辽国不接纳他的归降。正如萧干适才所料的,高强选在这个时候派人来传讯,他就已经给萧干选定了前程道路!

目光凝视着在火堆中渐渐化为灰烬的蜡丸秘书,萧干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不是么?既然已经没有选择,那么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八四章

苦命的萧八斤,腿上的那道伤口再一次被塞入了蜡丸,数日之后被萧干的亲信部下秘密送过大泽,与宋军这边接上了头。

“铁骊部自立为国,大宋与之结为盟好,诸事依高丽国例。两国合兵共灭金国,罢兵之后以鸭子河为界。”萧干回书与高强的那封去信相比,显得格外简洁,废话一句不说,直接就开出了条件,而其内容也大体不出高强之前所预料。

“算盘打得好响亮啊!”对于国体规格之类的问题,高强自来不放在心上,有名无实的东西,迟早都会现出原形的,而有实无名的话,也势必要名副其实。不过这疆界问题可就有的参详了,所谓鸭子河,指的便是现今所谓的嫩江到松花江这一段,自两河交汇处到黑龙江这段松花江的干流,当地的习惯上也称之为鸭子河,也有叫混同江的。

若是按照萧干的出价,两国以鸭子河为界,那么原本处于鸭子河以南的完颜部土地便尽皆划入大宋的统辖范围内,以北诸部则尽归萧干所有,其中包括了铁骊王府,以及兀惹、五国等部。表面上看来,大宋是占了一个大便宜,数千里土地都尽划疆域之内,只是这片土地却也是生女真部力量最为集中的地带,可想而知,此后长达百年之中,大宋在辽东的主要精力,都将被女真人所牵扯,萧干则可以不受干扰地发展其势力,逐步将混同江北诸部归于一统,从而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北土国家。

诱惑也同样巨大,倘若萧干在北面封锁住了金国的退路。金国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空间,只能在辽东十余万精锐和百万人口的步步挤压之下没落,大宋便可将辽东最大多数的人口和最肥沃的土地尽数占据,与萧干的铁骊国划江而治,安安分分过好日子。

如何取舍?

高强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忽地闷声道:“我要长春州与泰州,还要萧干举兵跨过混同江,先击金国!元则,你以为如何?那萧干能答应么?”

陈规沉吟片刻,便道:“下官以为使得,我欲取于萧干者,以其倒戈击金为先。春泰二州为辅,至于鸭子河以北之旷土,纵使任凭我宋人渡河占据,数十年内亦力有不逮,不妨付与萧干守之。倒是如此一来,为免萧干在北独大之势,这金国却不好杀得尽绝了,留着他与萧干争竞一番,我大宋或可取渔翁之利。”

高强摇了摇头,道:“元则,你所言虽不无道理,奈何难以操作,这渔翁之利可不是好取的,弄不好那鹬蚌合谋,反来咬了渔翁一口!如今金国强盛,又占据地利,咱们纵使以大兵临之,又有萧干袭其后。我料也杀不绝他,莫忘了粘罕在南,女真尚有数十部族人,散布于白山麓,咱们现今最多也只能平了黑水女真而已。要我说,先不必想留手,只管尽力杀败了金国,不妨叫萧干手上多沾些金人的血,而后可许金国为我大宋藩属,让他两边仇杀去。”

陈规笑道:“下官之意,却与相公略同,亦是权且放过了南路粘罕部。那女真若是退入白山之中,终究无计可寻,今日只须将金兵主力灭了,让他几十年内兴不起风浪来,再结连辽东各部,使之依附于我,北有铁骊,南有高丽,这么一个大笼子,管教金国一世也翻不过身来。”

高强嘿嘿一笑,却道:“你还未说,那萧干肯接我的价码么?”

“不肯也得肯!”陈规冷笑道:“他若答应了,打一仗就可太平立国;不答应的话,咱们先和金国讲和,然后回过身来便平了他,正好为卢沟河边死难将士报仇。那萧干颠簸半生,奔窜南北,为的不就是一个自立的余地?咱们给了他,就有些委屈,他也得受了,忍了!”

高强大笑,拊掌道:“深合我意!”当下便由陈规执笔,将条款写了,又唤了萧八斤来,待要再塞到他的伤口中,萧八斤满面苦涩,说道这条腿再割下去只怕要废了,求高强改割他的一名伴当。念着这次已是第二度往来,高强便不为己甚,改将这蜡丸藏在旁人身上,由着萧八斤在黄龙府歇息两晚之后,便即又回返春泰去。

可怜萧八斤流了十天的血,好容易等到了伤口可以安心收口的时候,只觉得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一路上纵马疾驰,到了大泽左近与萧干所部逻者接上了头,更不敢稍有停留,换了快马便赶奔长春州。

看看近了城池,已然望见城上的金国旗帜了,萧八斤方觉身上轻松了些,忽然听见道旁有人叫道:“兀那军健,是哪路人马,从哪里来?”

萧八斤循声一望,那颗心顿时拎了起来,道旁竟是一百多骑女真人!为首那人一身锦袍,穿着与寻常女真人大不相同,一看便是个贵人。萧八斤往来两地之间,对于萧干这里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暗忖此人莫非就是金国来使谋良虎?

说话间,几名女真骑士到了近处,见无人出来答话,不禁有些着恼,又用契丹话大声问了一遍。此时萧八斤已然换上了萧干所部的衣甲——也不是什么制式装备,不过是旧时辽国官军常穿的掩心甲而已——镇定了一下心绪,忙催马出众,马上躬身道:“几位官人,我等是萧元帅帐下奚营人马,奉命前往大泽旁察探宋兵动向,方要回城去面见萧元帅。”

那几个女真兵嘟囔了几句,大约是现下金国要拉拢萧干之故,竟没有如何发作,只向萧八斤道:“谋良虎孛堇在此,要听你等所探的军情,这便随我去参见罢!”

萧八斤略一犹豫,便向萧干派来接应的军将使了个眼色。两人并马随着那几名女真骑士驰去,却将自己的两名伴当留在大队中。到了近前,但见那谋良虎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胡凳上,正用手从一个木盘里抓肉来吃,其余女真人也都在进食饮酒,看来只是在此打尖歇息,道中偶遇而已。

萧八斤心下稍安,当即下了马来,走了两步。只觉得伤口受力有些疼痛,不过他也是经过战阵的硬汉,略不为意,向前唱个肥喏,道:“孛堇安好,我是萧元帅麾下奚营牌子头,今探得军情,正要去禀报元帅。”

谋良虎眼睛从上往下一溜,点了点头,淡淡道:“有什么军情?说来我知。”

萧八斤心中不忿,心说纵使我现今真个在萧干部下为将,须不是你的部众,如何对我呼喝?可见萧干平日在金国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女真蛮子,看你嚣张几时?”

一面心中暗骂,一面却躬身道:“宋人昨日又遣了百余骑过大泽来,大抵已经探明了一条路径,可行骑兵,奚车却是行不得的。我等与之战了几合,不分胜负,宋军已退去了。谋良虎唔了一声,却不说话,只在萧八斤身上望了几眼,忽地皱眉道:“你伤了脚么?”

萧八斤心中一紧,强自镇定,笑道:“是小人无用,被宋人的马刀割伤了腿,幸喜还能骑马,故此不得在前敌守御,只合回城报讯。”

谋良虎叹道:“宋军杀法厉害,你只受了些皮肉伤,也算是命大了,来人,赏他一瓶酒吃。”便有金人出来,交了一瓶酒给萧八斤,这萧八斤在宋军中吃过好酒,哪里将这些女真人的村酿放啊眼里?此时只要脱身,没奈何虚作姿态谢过了。

方要告退,谋良虎忽地又道:“怪哉,那宋军步下用刀斧,马上用枪槊,适才你说是百余骑兵,为何身上中的是刀伤?”

萧八斤心中大骂,勉强笑道:“那人多半是龙骑兵罢,不善骑射,专用刀砍。”

谋良虎好似已经生了疑心,只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萧八斤,又不停地去望后面的那百十骑。萧八斤一颗心越拎越高,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忽听谋良虎招手道:“你近前来,待我看看你那伤势如何,有上好伤药在此。”

萧八斤全身如堕冰窟,有心立时翻脸,只是双方兵力相等,自己这边多半杀不过金人,只要一动手,走漏消息那是一定的,还要饶上自己一条性命。权衡之下,只好挨地一刻是一刻,拖着腿上前,拉起裤管,自己动手解开了裹好的纱布,将那刀伤给谋良虎看。

谋良虎尸山血海也滚过来了,自不在乎他的伤口血腥可怖,却将他的刀伤仔细看过,忽然伸出手去在伤口两侧一捏,萧八斤冷不防,叫了一声,但见鲜血迸流而出,心中的惊恐实较肉体痛楚更加惊心:他识破了么?幸好今次蜡丸不在我身上!

“孛,孛堇,小人无用,待将军情禀报元帅之后,自当,自当回返前敌去与宋人厮杀!”萧八斤咬紧牙关,强忍着拔刀砍下这金人头颅的念头,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来。

谋良虎望了望他,却又笑了起来,慢慢将手收回去,道:“你是勇士,流点血不算什么!你这伤不轻,看似只有一刀,敌人手上用了暗劲,伤口不那么整齐,须得好生将息才是。我这厢有国中萨满所赠的良药,专治刀伤,送了与你罢,盼你伤好之后多杀宋人。”说罢从怀中取了一个木匣出来,递到萧八斤身前。

萧八斤不敢怠慢,忙接过了,连声道谢,问明了谋良虎再无他事,也顾不得收拾伤口,一瘸一拐地上马便去,待得进了长春州城的元帅府,方寻了郎中来整治伤口,肚中大骂道:“杀千刀的金狗,亏你说得出,这两刀下去又隔了几日,自然不会整齐!这般作践某家,待元帅起兵之后,将你斩作肉泥,方消我心头之恨。”

又想:“我本是怕这条腿就此废了,故而请高相公将蜡丸藏在旁人身上,亏得这一念之间,否则他这一捏,蜡丸便保不住了!果然某家福大命大。”

待伤口又裹好了,那伴当也将蜡丸取了出来,萧八斤便去求见萧干。少停进了内堂,见萧干与奥古哲都在,萧八斤忙上前见过了,将蜡丸取出献上,还没忘了说明自己是将蜡丸藏在伴当身上,故而没有当面取出。

萧干点头不语,接过蜡丸来捏碎了,看过上面的文字,久久不语。萧八斤也不晓得这信中写了什么,不敢说话,只是垂手站立。隔了一会看萧干还不开口,忍不住道:“舅父,适才入城之际,甥男曾遇到了金国孛堇谋良虎。”

萧干神情一动:“他可曾生疑?说了什么?”

萧八斤忙道:“此人狡猾,定要验看甥男的腿伤,还将手来捏,亏得这蜡丸不在甥男身上,否则倒要叫他搜了去。”言下颇为得意。

萧干脸色却沉了下来:“蠢材!他此举分明已然生疑,当时不发作者,只是未有把握而已!何以要看你的腿伤?便是防你暗藏蜡丸之故。你且将此事前后,细细道来,不可遗漏分毫。”

萧八斤被萧干骂了,不敢怠慢,忙依言将自己与谋良虎相会始末细细说了一遍。萧干一直不出声,眉尖却越锁越紧,等到萧八斤说到进城,忽地举手截断他说话,问道:“你说你走时并不曾好生包扎伤口,那原先包裹的棉布何在?”

萧八斤一怔,霎时明白过来,手足一片冰凉,颤声道:“甥男,甥男草草裹了伤口,嫌它太长,截了一段下来抛在路上……”那可是从宋军营中带出来的东西,包扎手法更是宋军独有的!

萧干一顿足,疾步来回踱了两圈,便唤奥古哲:“速去封锁四门,点起硬军来,预备攻打金人,再调五百刀斧手,五百弓箭手到我帅府中护卫,切记莫要惊动了金人。”

奥古哲得令去了,少停便听外面脚步杂沓,多了许多人马。萧八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舅父,那谋良虎未必能见此节……”

萧干呸了一声,冷笑道:“金人与宋军几场血战,听说俘虏也捉了些,怎不知这些关节?他当时不曾发作,只是手中兵力不足,故而权且隐忍罢了,少停他若调动人马,再来请我,那时你才知他见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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