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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4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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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看你把持西军数十年,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凭你也想动我的兵!”高强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微微笑道:“昔日郭太尉曾护送我往女真国中追杀贼人,此情此景历历在目,而今郭太尉那五十骑尚在否?”

郭药师正在尴尬,忽听高强说起往事,哪还不知高强在给他台阶下,忙拱手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那五十骑历年来伤折近半,现有张令徽、甄五臣等二十余人在末将军中,有劳相公惦念。”

高强点头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十余年来,我无时不忘当日太尉对我救命之恩,纵使昔年酬以一些粮秣,也无从报答万一。如今太尉奋勇争先,亦是赤心报国,本帅自不当遏抑,况且太尉帐下诸将多曾到女真境中,虽事隔十年,山川形势略未稍改,本帅正有倚重太尉处,更不当使廉颇迁魏,吴起没楚,将军无用武之地!”廉颇入魏,累战无功,叹息“我思用赵人”;吴起自魏之楚,虽得重用,后终被杀,二将皆一失其主,便无立功余地。高强将这两个典故说出来,明里是表示会重用郭药师,暗里却也是警告他,你再大的本事,改换门庭之后也未必有好下场!

不过郭药师读书不多,这等典故他是领会不到的,当时听见高强说的恳切,心下甚是感激,想起当年辽东大灾,若不是高强赈济得力,举族上下千口只怕百不存一,更不必说今日的高官显爵,风光无比了。当时呜咽道:“末将身受国家与相公大恩,更无以为报,只思将这条性命报效国家和相公,也就是了。战阵号令,自有相公司掌,末将只奉相公号令便是,更不敢与旁人争竞。”

高强点头称善,权且命郭药师归班,心里盘算着要找陈规去和他解说解说适才那两个典故的深意,一面却向诸将道:“今日本帅聚将,乃是为了萧干既然行将入彀,便是我进军之时,趁着金兵尚且不明萧干动向,本帅要请诸位将军议一议,毕竟战事如何开展?”

这个把月来,宋军可不是一直在埋头工地,沿江诸军每日里都在侦察对岸金兵的守御状况,李俊的水师也已在江边港汊中开造船只,木筏造了百十条,用于搭建浮桥的船只也造了不少,只是时日仓促,这般造出来的船只可经不得风浪,战船更是休提。

“相公,若是大军现下便要渡江,水师可于一日内搭起三道浮桥,此外却难以应付。”李俊连日来率人用木筏在江上漂流,沿江探寻流缓水浅的渡口,虽然在江上要举着盾牌防止金人的弓箭,又要有人用神臂弓和金人对射,每次侦察都要死伤些人,不过一场辛苦下来,对于能搭建浮桥的地段倒也心中大致有数。

“只是金人守御甚严,凡可渡之处皆多烽燧,甚或有石炮守把,要架浮桥甚是不易。倘若再有一月时间,多造几道浮桥出来,这江岸百余里有十余处可渡,金人终不能处处兼顾。”李俊心中甚是无奈,北人不善舟楫,这混同江上下除了独木舟啥船也没有,他的水军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否则的话,哪怕只有十来艘战船,凭着宋军水师强大的火器和远器威力,纵然金人在渡口处有多少兵马,他也能保证大军渡江的安全。

高强点了点头,且教李俊暂退,又望了望史文恭。史文恭忙即出班道:“相公,那些金人俘虏纵归之后,有十余人传回了消息,说道其族情愿归降,内中有七八人可令守江之金人纵放我军渡江,然经一一试探,皆未可信,反是有几人并非守江者,其所传回的金人布防情报,多方印证之下,尚还可信。”

女真人的觉悟很低,高强的俘虏工作效果不佳,完全没有解放战争时我党的水准,是以他也没抱多大期望。好在能探得对江的兵力布防,也不算一无所获。

“混同江上,有十三谋克,各守一处水浅可渡处,兵两千四百余,马千匹。金兵大队在宁江州,有十二猛安,兵两万,骑万五匹,多分布于守江诸谋克之后二十里处,可为奥援。其领兵者为金国宁江州都统婆卢火。此人骁勇善战,惟性过刚,且金兵士气低落,粮草又缺,若非婆卢火以城中之粮供养,只怕早已散去也。”

史文恭所言,在宋军听来有些不可思议,然而事实上金兵从来都没有统一的后勤补给,向来都是各部自己养活自己,完颜部只是负责指挥而已,因此在战争中劫掠不但是战争的目的,更是生存的手段。当年对抗辽国天祚帝亲征的护步答冈一役,阿骨打在出兵前要明确与诸部约定,抛弃辎重轻兵追击,便是因为他并没有全军的后勤管理权力。

只不过,从婆卢火动用宁江州的积蓄来供养诸军的举动,看来金人面临灭国大难之下,也开始打破往日的惯例,国家的作用和凝聚力正在日渐增强之中,而历年战胜所得的虏获,大约也可支持相当一段时间,总之要指望对手这么快就自己崩溃,大约不太现实。

史文恭又道:“只因城中粮少,故此金人大军尚在会宁府,据闻今已集结三万兵在彼,骑万余匹。金人畏惧我兵深入,业已令其部民渐次向北迁徙,渡过鸭子河去,其意盖不出相公所料,将欲以此二百里生地与我军周旋,以待冬雪来临。”

果然能留下些俘虏,便是情报战的有效棋子,这些情报何其重要!高强心下甚喜,教史文恭退回,朗声道:“金人守江十三谋克,其后十二猛安,骑兵之比例又高于其全军之水准,足见其并不欲死守江上,若我兵渡者寡,便以骑兵趁我半渡而击。若见江不可守,即恃其地理熟悉,及骑兵多,退守来流水畔,复与我军周旋。诸位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尽管宋军在开州城下打败了金兵,然而凡是了解其中内情及略知兵事者,皆可看出那一战宋军委实胜得侥幸,若不是阿骨打中了陷阱,宋军最多也只得一个平手而已。如今一战之后,双方的优劣尽皆显露,真刀真枪地较量起来,金兵在自己的地面上作战,又有骑兵的优势,宋军最为犀利的震天雷可是不能移动的笨家伙,只须金人能将战场设在自己选定的所在,宋军便无从施其长计。在此情况下,优势的兵力也并不能造成战略上的优势。

倘若大军平推过去,金兵自然是逃之夭夭,只消留下些骑兵在宁江州左近骚扰,宋军人生地不熟,这茫茫山野中有时连路都看不出来,想要捉到敌人真是千难万难。要真是落入那种地步,想要在冬季来临前的几个月中结束战斗,如何能够?

一番商议之下,仍是无有头绪,对于占据了天时地利,又不愿决战的对手,宋军纵使兵多将广,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来。苦就苦在这地方人烟稀少,又是民族间的战斗,能玩得转的计策少之又少,想要学吕蒙白衣渡江,给金人来个偷袭的话,这江上自来没有什么商船的,要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对方的烽燧?

既然无法在宁江州打一仗,消灭敌方的有生力量,高强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命诸将做好渡江作战的计划,倘若能集中骑兵,从距离宁江州最近的地段渡江发起进攻,多少也能在宁江州城下捕捉到对方一些来不及撤退的兵力吧。

军议既罢,诸将自与军中参议去作计划,童贯在军中几无立锥之地,也只得回去和他的胜捷军待在一处。高强回到后堂,遣人唤来陈规,问道:“前日先生献计,要说降萧干,以利大局。如今耶律大石已去,正是说降萧干之时,倘若我命先生全力为之,能有几分把握?倘使能说得萧干举兵反金,尽起他铁骊部之兵从后断绝女真人后路,则吾事济矣!”

陈规自献此计,早筹划周详,今日得知高强已然用计断了萧干后路,自觉时机成熟,忙道:“相公既已将大势造就,下官只须一介使者,凭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萧干来降,为我大宋立功。”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这差事内战中不妨用,那是有一定底线的,这可是民族间争斗的战场,你再玩什么纵横家的把戏,仔细人家翻脸将你砍了!就算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把你关起来也受不了啊?历史上金人强留使者的例子可不少,连二帝都是被人家骗到军营里才掳走的。

当下只是不许,陈规听高强说了这些顾虑,不禁笑道:“相公,下官虽然不才,也知这劝降须故旧才好,我与萧干素不相识,如何使得?却有一人在此,正好行事。”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八三章

不大功夫,一员契丹汉子带到,高强见了懵然不识,眼望陈规,陈规便令那人向高强叩头。那汉子拜倒,口称:“小人萧八斤,拜见高相公。”

萧八斤?你生下来八斤重,所以才起了这个名么?一代不如一代!与这个名字本身的含义相比起来,中学时学过的课文对高强的印象还来得更深一些。陈规从旁道:“相公,此人乃是当日卢沟河边被俘之人,只因伤势沉重,故而不曾随耶律大石等人一同归辽,滞留在燕京。赵知军排查燕地的夷人,将他查了出来,原来此人却是萧干的亲外甥。”

高强眼睛一亮,怪道陈规对于劝降萧干甚有把握,原来手里还藏了这么一张牌?听陈规的语气,大约是此人中伤被俘之后,由宋军收容养伤,待到伤好之后也没回辽国去,就滞留在燕京城。赵良嗣现为知宛平军事,燕山路的情报和治安都在他管辖范围内,这等降人当然是重点排查对象,便将这人的身份给挖了出来,而陈规起意招降萧干之后,便留意合适的使者人选,在本军战俘和燕地曾任辽国官员等人群中一筛选,便把萧八斤给挑了出来。

“我来问你,你既是萧干外甥,又曾随他在卢沟河边攻我大军,也须知他失信于我,何以不回转辽国去,留在此间,不怕我将萧干之怨着落在你头上么?”

萧八斤见高强这般说,吓了一跳,当即连连磕头,道:“相公开恩!只因那萧干叛了大辽去投金国。小人纵使归辽,也无好去处,况且彼时辽国势衰,连金国也有所不敌,小人若回去了,性命多半难保。还是留在大宋,好死不如赖活着。”

高强哼了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这厮倒也知道些时务。我来问你,如今在大宋可好么?”

萧八斤望了望陈规,见他面无表情,方向高强道:“好得很,相公既不杀我头,便无人来害我,大宋兵强,金国、辽国俱都不是对手,小人愿为大宋效犬马之劳。”

高强看看陈规,心底也甚是满意,单从这几句对答,便看出陈规挑选这人出来,当真慧眼如炬。此人昔日在萧干身边,也是个贵人,然而战败之后,竟无存身之地,现今也只能在大宋国中苟延残喘而已,若不是大宋有用他之处,这人饿死街头都没人管!

他处境如此,除了为大宋效力,劝说萧干归降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以出头。而他饱受漂泊之苦,也懂得事强去弱之道,如今的时势之下,除了归顺大宋之外,更有什么好路可走?为求富贵,为保性命,他见到萧干之后,都必当尽心竭力,劝说萧干归降大宋,完全不必担心他借词脱身,到了彼处却办事不力。

当下高强好言嘉勉了几句,又将自己意欲招降萧干之事说了,萧八斤之前也只隐隐猜到一些,这刻听说之后,双眼闪闪发亮,自己梦寐以求的翻身机会就在眼前,怎不心动!想想如今寄人篱下,除了一日三餐得保之外,荣华富贵是半点也休想,与昔日的风光相比,何止霄壤之别?倘若能说降萧干,这一下可就是直上云霄,萧干封王,他既是萧干的亲外甥,又是萧干与大宋之间的联系人,自受两方倚重,这平步青云就指日可待了!纵使前途尚有艰危,不过这人曾经富贵之后,断断不肯甘于混吃等死,眼放着如此大好机会,杀头也要向上冲了。萧八斤当即跪倒,指天誓日拍胸脯砍脑壳,担保定要成功劝说萧干举兵来降。

高强点头称善,便手书一封,命陈规用了宣抚大印,再用蜡丸封好了。萧八斤眼巴巴地望着,却见高强不忙将蜡丸付与他,反唤了两名牙兵进来,一边一个将萧八斤按住,解手尖刀一晃,萧八斤出其不意,大叫一声,腿上已经被开了一个口子。

那牙兵接过蜡丸,塞进口子中,随即上了伤药,用棉纱布紧紧裹好。那萧八斤当初也是随军冲杀的大将,开初叫了一声之后,竟尔忍住一声不吭,任凭两个牙兵施为。

高强见他头上尽是汗,倒也有些佩服,取了一块汗巾与他擦汗,点头道:“确是好汉,本帅佩服,今番委屈你了,要受这些苦楚,只是此事重大,一旦泄漏之后,莫要坏了萧干一军的性命,不得不然。”

萧八斤见说,忙谢过了,他心里却又多了几分把握,高强这般郑重其事,自然不会是用反间计害萧干,机密尽都交付在他这个萧干的亲外甥手里了。只是这般传讯之法,送信人受的苦也不一般,这么新挨的刀伤自然走不得远路,至少要养几天,等到了那边取蜡丸时,又要挨上一刀,这也叫无可奈何。

高强便叫人将萧八斤扶下去好生将养,又问陈规如何保证这人能顺利通过斡邻泊旁的大泽,抵达长春州?这一路上有沼泽有逻骑,单单他孤身一人,可不好走。

陈规早有准备,他有意派几路兵马佯攻,作出跨越大泽进攻长春州的姿态,以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一面却叫几名精干军士护送萧八斤和另外两名萧干旧部乘小船从水路走,昼伏夜行,从混同江顺流而下到鸭子河,绕过两军前线的背后,才由萧八斤等三人登岸,设法与萧干所部取得联系之后,才赶奔长春州。

“这混同江水道素来并无多少船只通航,仓促间亦无从组织水师,大军不得从此而下,故而敌军在江上亦无多少守备。只是一条小船,萧八斤等人又是左近铁骊部人,熟悉地理,当可成事。”陈规已将此事与参议司的众人仔细推敲过,故而信心满满。

高强听了,也觉可行,便叫他放手去作,眼下两军隔着大泽对垒,这头一道的消息传递甚是关键,等到双方有了默契之后,那就天堑变通途了。

过了三日,萧八斤腿上刀伤已好了些,起码能行走了,陈规便即调动兵马,依计行事。

……

萧干在长春州,每日里与谋良虎商议军机,部署守御。谋良虎见萧干兵马虽只两万不到,守着长春州和泰州上百里的地盘,却是井井有条,心下甚是欣慰。这一日忽然传来警讯,说道宋军连日来多支侦骑硬探跨过大泽,来打探道路山川,兵力部署等情,大有相机进兵之势。前线将士一一迎击,交战中互有折损云云。

萧干闻讯不敢怠慢,便要亲自去往前敌查看,那谋良虎却道主帅不可轻动,自告奋勇要代萧干前去探查,萧干拗不过,只说谋良虎兵少,又益了他一千骑,连同谋良虎带来的两千骑,都往前敌去了。

谋良虎走了第三日,萧干正在自己屋中饮酒,听得有人快步进来。萧干头也不抬,便道:“奥古哲么?前敌有消息传回否?”

能自由出入萧干寝室的,除了女眷之外,也只有他的心腹奥古哲了。此人曾随他在卢沟河边攻击宋军,后来率军护送萧干北遁,为他留下了最后的一千余骑。又追随萧干北上投金,一路忠心耿耿,故而深得萧干信重。

奥古哲却道:“元帅,外面有一个人要参见,却要元帅先行答应不杀他头,始肯进来。”

萧干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顿住,抬起头来看了看奥古哲,见他双眼紧紧盯着自己,脸上却看不出多少紧张来。他顿了顿,忽地笑了起来:“是宋营来人么?你识得此人?”

奥古哲没来由地舒了口气,丑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元帅果然豪杰!要见么?”

萧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手轻轻一挥,奥古哲会意出去,不一会又进来,身后多了一个人的脚印。萧干抬起头来一眼望见,倏地站了起来,惊道:“你,你……”

萧八斤一头仆倒在地,抱着萧干的大腿,放声大哭道:“舅父,舅父!卢沟河边失散,一别经年,恍若两世为人也!”想起这一年多来自己的遭遇,最近又被人割了两刀,一声也不敢哼,心中酸楚不尽,哭得甚是凄惨。

那奥古哲在一旁站着,也是神情凄楚,只萧干脸上神情变幻,不过数息之间便即宁定,缓缓坐了回去,伸手抚着萧八斤的头,慢慢道:“好,活着便好!我只道你死于乱军之中,年来时常想你。”

萧八斤哭了一时,稍收悲声,便将自己受伤被俘,伤好以后又流落大宋的经过说了一遍。萧干不动声色,望了望奥古哲,见他神色如常,想来也已知晓八斤是从大宋那边过来的,然则以奥古哲之虑,必知保守机密,加上谋良虎现下不在城中,少了金人的耳目,萧八斤的身份该当还在机密中。

待萧八斤诉说已毕,提起高强之名时,萧干只一摆手,道:“此事不必多说,我来问你,那高强有手书与我么?”

萧八斤应了,向几上取了割肉的解手尖刀来,拉起裤管,一刀将那渐次愈合的伤口割开,忍着疼痛向伤口中摸索一会,取出那血淋淋的蜡丸来,将一壶酒淋在上面去了鲜血,呈到萧干面前:“舅父,高相公手书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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