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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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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南朝便是这高枢密用事,若此人果真愿意仍旧守盟,倒不妨拉他作个盟友,金帛子女尽可与他,只须叫南朝莫要背后捅我一刀。此人如此年轻便做到枢密院高位,想必是个宠臣幸臣,必定贪财,好收买得紧。”

倘若高强在此,听了这话定是笑得要死,放眼当今天下,比别的他未必强似于人,比钱多的话,高衙内认第二,只怕没人敢认第一了,象他这样的人,难道还会被金钱收买?只不过他那些理财的手段,大多都是超越了这个时代人的认识,比如钱庄这种东西到底能赚多少钱,又是为什么能赚钱,有几人能完全说的清楚?因此上,也就没多少人能弄清衙内的身家几何了,也难怪余睹会有这样的念头,南朝文官贪财武将怕死,此乃契丹人在与大宋打交道过程中所得出的一般结论。

耶律大石好歹是和高强见过两次面的,多少对这位南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枢密使的器量有所了解,迟疑道:“我看这高枢密,倒不似那等鼠目寸光之人。他当日出使我大辽之时,言语之中便隐有大志,其时还只弱冠年纪而已。如今宋兵出辽东,我这里也只是隐约收到些风声,那复州以南数百里,竟是风雨不透,一点确凿的消息也打探不到,可见其布局非小。似这等人,纵然能用金帛收买,那值价恐怕也不比寻常人,以你我如今之力,怕是……”

余睹听到这里,不免焦躁:“女真大敌当前,若是这南朝又在背后窥伺,如何抵挡?适才听你言语之中,他却说及救火之事,不知何意?莫非他有意借兵,助我扫平那女真不成?”

大石“呸”了一声:“你道他有这等好心么?岂不听他说的明白,救火便是救火,这脚钱可少不得,若是真个向南朝借兵,纵使打平了女真,我家燕云十六州亦难保全矣!这山前山后之地民殷国富,兵精粮足,我家正因得了此地,方能雄长北的二百年,一旦失了燕云,便与亡国相去不远矣!”所谓燕云十六州,乃是分别以燕京和云州为中心的两块地盘,中间隔着一座太行山,因此称为山前八州和山后八州。

此地是契丹国本所在,余睹又如何不知?只不过南朝毕竟是文采风流,千年大国,那北的女真却本是契丹奴辈,往日都是予取予求,不敢反抗的,两者权衡之下,余睹倒还情愿便宜南朝了,说到底,这燕云十六州原本也是汉地不是?只是见大石如此愤激,他也不好说出口。叹了一息,便道:“说到底,终究是自家朝政不修之故,当务之急,还是回转上京,斥逐萧奉先为要,凭我大辽百年基业,若能由你我兄弟掌握大权,料想区区女真亦不能跳梁矣。”

大石点头称是,又说了会南北大势,直到快四更时分,二人方散了。

却说次日天宁节,那朝中自有一番热闹,高强身为枢密使,又是得赵佶宠信,御前一刻也少不得的人,如何得空?直忙到晚间方得脱身,又到博览会来。

到得此间,看罢帐目,许贯忠问起昨日与耶律大石见面的经过,高强便一一说了,引得许贯忠大笑不止:“酒者,救也!衙内向他敬酒,说的乃是愿意出兵救援之意。衙内这哑谜打得妙,耶律大石亦是个妙人,揣起酒杯便走,彼此都留了点退步,当真有趣。”

高强亦笑道:“咱们只要收复燕云,谁理他北面异族谁家称霸?若是依我心意,最好塞北各族打个生生死死,永世难分高低,那时节咱们才能过安生日子了,否则的话,北的土地贫瘠,人民困苦,若不向外攻杀掠夺,如何得存?”按照现代地质学家竺可的理论,这北宋末亦是一个寒冷期,中原还算好的,北边却是一年冷似一年,出产会越来越少,那些异族除了向温暖富庶的南方掠夺之外,更无其他出路。说到底,这也只是争取更好的生存空间罢了,后世有人不明其意,愣说什么狼图腾牛图腾的,当真狗屁不通。

许贯忠点头称是,却道:“衙内,咱们现在已经往辽东派兵,倘若再要索回燕云,那便是辽国五京得其三,那契丹如何肯应?”

“要他应许作甚?我这里只要一个出兵的借口而已,若不是要让燕民心服,本衙内才懒得去管那狗屁盟约哩!”这收复燕云,牵涉极广,根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因此高强才谨慎从事,并没有指望单纯用武力就能解决。

俩人正议论间,忽然石秀到来,一进门便笑道:“衙内,这可有趣了,昨日刚刚收进了黄金两千两,今日又有人出了同样的暗花,也是要见衙内一面,只在今夜便行。衙内,不是小人说嘴,那丰乐楼白行首枉称大宋第一名妓,渡夜的缠头却也无有你这等行市哩!”

第十三卷 燕云下篇 第六章

能让下级开玩笑的领导,该算是好领导吧……一面这般安慰自己,高强一面问道:“昨日是耶律大石,今日又是何人?”不大可能还是耶律大石,这家伙是辽国宗室的最强硬派,历史上即便是契丹灭国了,他也能一支孤军穿越万里大漠,到西域去建立起了西辽帝国,指望他在现在辽国仍旧基本完好无损的情况下生出异心,等于痴人说梦。

当得知对方仍旧是契丹人时,高强心中一凛,与许贯忠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期待。以与耶律大石同样的方式发出暗花要求会面,又是在自己与耶律大石见面之后的隔日发出,这个会面请求必定与耶律大石有关,然而却又不是耶律大石,难道说,自己昨日所表明对辽国相对“友好”的态度,已经获得了某种积极的回应?

“见!”援辽抗金,胁取燕云,这本来就是高强的既定方略,为此必须取得与辽国上层的某种默契方可。原本在这方面,他主要是倚仗赵良嗣的关系,他的那位昔日好友李处温,近日已经作上了南面枢密使,当辽国大败于女真,诸部离心之后,这一只棋子便可发挥作用,对于宋军顺利进军燕云当有莫大效用。只是李处温此人热中名利,须得时势到时方能动用,此时却还不可尽信他。倘若今次来人果真抱有与大宋合作的态度,对于高强正是求之不得。

见面之地仍旧是昨日那间包厢。只是来得急了,酒席来不及备办,只弄了一壶酒,几样小菜而已。待得来人亮出字号,高强暗吃一惊,这厮居然就是历史上从辽国叛投女真的最高级别将领耶律余睹!

“看样子是个软脚货色,比耶律大石要好沟通一些吧?只是历史上此人奔金,是因为天祚立嗣一事与萧奉先争权失利,不容于辽而出奔,对辽国倒还称得上忠心,却不可当他是一心卖国之辈了。”高强之所以对此人印象较为深刻,乃因这耶律余睹堪称女真灭辽的引路之人。自打他投了女真之后,辽国上下虚实尽数被女真所窥,终至于灭亡,可算是头号辽奸,如何不牢牢记取?

只是真人当面,见这余睹倒生得一副好皮囊,雄壮处比之耶律大石亦不相上下,高强暗地喝一声采:似此方是大叛徒的料子。比方秦桧、汪精卫,哪个不是生得好样貌?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道:“耶律都统位高权重,使节名单中却不曾见闻。想必是隐姓埋名来我大宋,不知意欲何为?”耶律余睹此时官居辽国皮室副都统。故而高强称呼他的官名,亦表示自己对其知之甚详。

余睹一愕,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回道:“宋兵入我辽东,亦不曾通报,不知意欲何为?”此话一出,高强浑不在意,他身后的曹正却有些着恼,单手已经按上了刀柄,类似于现代黑帮老大谈判讲数之时,发飙的总是旁边的小弟,一般无二。

高强摆了摆手,示意曹正勿燥,微微笑道:“都统倒也有趣,闲话休说,不知寻某家所为何事?”他却留了个心眼,不提昨日见过耶律大石之事。

余睹自昨日从耶律大石那里知道了高强对北地乱局的态度之后,一夜之间转过了无数念头。他年纪较长,不似耶律大石那般热血,对目下辽国的危殆情势认识则更加悲观一些。以如今辽国的处境来说,内则连年大灾,国力损耗伤及根本,北有女真作乱,兵势强盛,契丹两败之后,如今连一个敢于领兵出征的将领都找不出来;南面大宋近来国势日盛,打的西夏束手无策,连岁币都减了一半去,这边又出兵辽东,旬月之间,辽东三州糜烂的不可收拾。听说去年宋夏达成和议,西北已经偃兵息武,那大宋健马强兵都在西北一带,如今若是大举东来,趁辽国之虚而争燕云,如何抵挡的了?

因此余睹即便明知这般来见高强,等于是太阿倒悬,将主动权都交到了对方手里,却也无法可想,一则大势逼迫,二则他难得来到南边,更少有单独行动的机会,不日就要回国了,能见到高强的机会仅有今夜天宁节而已——耶律大石等正式使节都须得应邀出席节庆的盛宴,无人监视于他。

既然想的明白,也就不再兜圈子,余睹暗中叹了口气,拱手道:“相公,实不相瞒,某家听闻相公有意援手邻家救火,不胜欣然,但不知相公所谓脚钱几何?”

换了个人来跟我谈啊,果然这头号辽奸的脑子比较活络……高强心中暗笑,却不忙抛出自己的条款,慢条斯理地拿起酒壶来斟酒,口中曼声道:“这救火嘛,脚钱自然少不得的,只是若要索讨脚钱,也须得寻那能当家拿钱之人吧?”这意思说的明白,谈我是愿意谈的,不过是不是跟你谈,那可就两说了。

余睹心想怪道这高强年纪轻轻就做到枢密使高位,干下偌大事业来,果然不比常人,至少这谈判技巧就颇有水准。却不知现代信息海量,什么成功学啦职场技巧啦商务书籍满天飞,大凡出来打工的,谁没看过几本?高强这一记反客为主,也只是逼对方先亮出底牌而已。

所谓形势比人强,到了这份上,余睹也没什么好拿捏的余地了,斟酌半晌,便道:“高相公,某虽不才,亦是大辽宗室,吾妻妹配于当今天祚皇帝为文妃,所生晋王深得国中人望。如今天祚不恤国政,民不聊生,外有女真搅乱辽东,我意欲联结大辽宗室忠臣,立嗣晋王,逼使天祚还政,则大柄得操。到了那时节,集大辽之力,区区女真何足道哉?”反正这里是异国,面前这家伙就算卖了自己也未必有什么好处,耶律余睹索性将自己的打算都亮了出来。

他这一亮牌不要紧,高强却有些意外了,却不料这位历史上的大辽奸有这样改天换日的大图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大奸与大贤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决定你成为什么人的,不是你想什么,而是你作什么……“咳咳,若真如此,都统有定策拥立大功,自可手握大权,力能拔山超海,又何必我出手相救?”不妨继续装样,反正主动权操在我手。

余睹暗自咬牙,说到底他现在还没有掌握权力,不够资格与高强作对等的谈判,况且辽国的局势恶化到什么程度,他也瞒不过高强,人家不知道多少兵马都已经派到辽东了!“相公,南朝人不知北朝之事,国人虽有心怀忠义者,却多尚力为尊,一旦女真得志,必将合大兵南侵,到时南朝二百年繁华不免毁于兵火。相公岂不思之?援我大辽底定河山,亦是等如援救大宋也!”

高强不由得讶异,这余睹竟是少有的明白人,能从这个角度来看到宋辽之间的利害牵连,想必此人能下定决心来与自己谈判,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吧?只是还须得试他一试,看看此人是否真值得自己下注在他身上:“都统未免危言耸听了吧?大辽纵使国势烂,终不成都去依附那茹毛饮血的女真人,倘若辽人都能心存此念,那女真再勇,终不成将契丹人尽数杀绝了。”

余睹闻言,已自冷笑:“相公休要作态,若非看准了女真将成我大辽的心腹大患,相公为何会出兵辽东?想那辽东之地,与大宋相隔大海,波涛难测,纵使能派兵往来,终究无法得其地而治之,相公出兵辽东,无非是为了分女真之势而已,既然大家同以女真为忧,何不携手抗敌?”

高强哈哈大笑,手中端了许久的那杯酒此时方送了出去,递到桌子中央,口中道:“都统既是坦荡,我亦当坦诚相告,无论如何,契丹与我大宋百年盟好,如今国势艰难,我亦不愿落井下石。所谓唇亡齿寒,女真若是能倾灭辽国,下一个就轮到大宋陷于兵火,既然早晚要打,我情愿与大辽并力平定女真。只是这般出兵相助,用我大宋男儿的鲜血为北国平乱,势必难以叫我大宋人心服,除非都统一力担保,平定女真之后,辽国许可将唐末以来所占汉地尽数归还,全我汉家故土,方始能安众心。”

余睹面色铁青,来之前已经预料到有这样的结果,但高强的胃口还是比他想象的要更大。所谓的唐末所占汉地,当然是包括了燕云十六州,然而这十六州之地乃是后晋石敬塘割让给契丹的,此前则契丹对南朝的侵略已经无时而已,早在唐末兵乱时,契丹便已经从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手中夺取了平州,占据了榆关天险,而高强所说的,便是将这些不属于燕云十六州,却又历来是汉人土地的地方尽数包括在内了。

想要讨价还价一番,然而自己现在所应许的已经是空中楼阁了,又哪里还能计较许多?望了望高强递到面前的酒杯,余睹一咬牙,伸手过去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狠狠道:“也罢,就依相公,然而到时候除此之外,北国再不可有一寸宋土。”

高强笑眯眯地点头:“收回燕云乃是我朝上下二百年誓愿,除此之外,塞外之地贫瘠苦寒,我大宋要来何用?就依都统!”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向余睹作势敬了一下,也饮了下去。

耶律余睹见他答应的爽快,心下稍安。却听高强又道:“此番回转,都统便要设法夺取权力了吧?某家这厢有一桩忠告,女真连胜之后,为收拢兵力,故而权且不出,一旦再出,势必直指东北重镇黄龙府。黄龙府一旦失守,则国本动摇,人心瓦解,局势再也不可收拾,虽智者亦不能为契丹设谋也!都统若要作为,计可速发!”

听见高强将北地战局娓娓道来,如同掌上观文,余睹心下更惊,与这样一个人作卖国的交易,究竟是对还是错?然而大势当前,他却别无选择,现在宋兵出兵辽东,要想和女真接触已经不无可能,一旦惹恼了高强,大宋和女真联起手了,这雄踞北国二百年的大辽可就真的没救了!

余睹缓缓点头道:“相公运筹千里,某心中佩服之极,只望相公言出如风,若我当真求援之时,能信守然诺,助我大辽击贼!”说罢,伸出手掌来。

高强亦伸出手去,三击掌为誓,这便是敲钉转脚,不能改易了。余睹定下约定,转身正要离去,将将走到门口,冷不防听见身后高强传来一句话:“闻说大辽目下乃是北院枢密萧奉先用事,都统若要争权,先就得除去此人罢?若是都统得胜,自当尊奉前约;若然有不测之失,都统可持这一面令牌,去到平州南门内一个卖南朝醇酒的商铺,寻一个名唤杜兴之人,庶几能援手一二。”

余睹转身过来,迎面一件物事掷将过来,他伸手一抄,接在手中,细看时乃是一块木牌,用金漆描线,正面一个大字“秀”字,翻过来看时,见刻着一头豹子,形态威猛生动,如同活的一般。余睹微微一惊,这莫非就是江湖上传闻法力无边的秀字令牌么?他虽然身在北地,却仰慕南朝风化,也曾从南来北往的客商口中听说过这秀字令牌的种种事迹,却直到今天才见了真容。

他用手指摩娑了一下,涩声道:“谢过相公好意,只是这面令牌,恐怕余睹用不上,还是请相公交于有缘人罢。”说着,将那木牌放在桌子上,大步出门去了。

高强一动不动,望着桌子上那面木牌,冷笑一声:“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之心么?只怕是死撑罢!”在历史上,这耶律余睹争权不敌萧奉先,便即率众投了女真,反过来引领女真把天祚帝和萧奉先等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既然会这样选择的人,难道还会是什么慷慨悲歌的壮士么?

屏风后转过一人,却是许贯忠,站到高强身后,徐徐道:“衙内,此人不接令牌,是否要命人暗中布置,接应于他?”

“不必了!”高强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这耶律余睹历史上争权败给了萧奉先,目下辽国的政局和历史相比也没有什么大变化,料想余睹多半还是饮恨收场,自己现在在北地的势力还不足以改变这种格局,倒不如韬光养晦的好。只是,考虑到这余睹的部分号召力……“贯忠,你与三郎商议一番,对辽国皮室的动向要多方打探,严加注意,若是余睹发难不利,须得设法维护那晋王母子平安,最好……最好能接应到辽东,那便上上大吉。”

许贯忠应了,微笑道:“衙内打的好算盘,万一晋王和余睹能到了辽东,以常胜军军力拥立晋王,号召辽民归附,势必势力大张,收复燕云也更加名正言顺,只是以我目下在北地的布置,辽国宗室豪俊中并无多少可用之人,此计未必得售吧?”

高强哈哈一笑:“聊胜于无罢了,这余睹也是自己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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