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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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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外复求取数倍,女真素来俭朴,虽竭力以奉,犹不足以偿其所需,故而甚为愤恚,早已有叛辽之心,只因不得其机,自身又兼无力,因而难兴。”
听到这里,侯蒙叹道:“辽人不知仁义,不能怀来远人,反以暴力诛求,此非致祸之道乎?”象这样对藩属国大肆索取压榨的做法,对于他这样的儒士确实是夷狄之道。
高强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赵良嗣却道:“侯相公有所不知,自来塞外各族,唯力为上,不知仁义,纵有尧舜之德,若处彼间,亦只得尊奉其力强者。而强者畏其余各族亦强,夺其权,便当千方百计,诛求各族,取其牛马金帛子女,一为自强,一为削弱各族,如此则强弱分明,各族方可安堵。此乃中土与塞外民情不同,并非仁义之事。若论塞外诸族,则待人以诚,信守然诺等处,其仁义亦不下于中土也。”
侯蒙和宗泽、吕颐浩这几个不大晓得外族事务的人,听了赵良嗣这番话,都是大感意外。幸好这几位的心态都算开放,便参差问些问题,略知虏中风俗之后,咸感叹天下之大,生民何其繁哉?
高强见跑题跑地远了,适时清了清嗓子道:“北地民情自与中土不同,容后从容细说。只今生女真二百年来备受辽人欺凌,为何前时不反?赵承旨可能说与我等知晓。”
赵良嗣应了,因道:“女真之民,自来无有国度,各以宗姓散居。其民生于白山黑水之间,其地苦寒,自来少稼穑,因而女真人口不蕃,其力不聚。然其风尚力,平时渔猎,战时人悉为兵,其保伍行阵悉依游猎之法,因而人习为兵,将知进退,自辽国太祖东征渤海之后,颇惮其力,因而传下一句话来,唤作,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正因为有辽太祖这一句话,二百年来辽国对女真格外苛求,凡有强宗大姓者,必定系以辽籍,而后迁移至东京道各地安置,称为曷苏馆女真,曷苏馆者,女真语藩篱也,其羁縻之意甚明。又于辽祖宾天处,建立黄龙府。为东北重镇,俯视女真各部,兵威临之,二百年来不断挫辱,女真安能强盛?”
“及至十年前萧海里之叛,辽兵数千人不能制,生女真完颜部阿骨打以三百人一击而破,生擒萧海里。由此而女真始知契丹之衰。且是役中,萧海里所部皆甲骑具装,其兵仗皆为阿骨打所获,计其甲兵不下千人矣。此后我在南京,时时听闻完颜部献捷,今年获罪人,明年征不服,凡此种种,皆足以适其强大矣!而契丹不悟,不及时削弱。反与其嘉赏。坐大其势。我因而知之,契丹之乱”必在女真。而女真首倡者必为完颜部,其在阿骨打乎?”
高强接口道:“某适才以为女真将起兵,便是因此。前此生女真部节度使皆为阿骨打之父兄,彼等虽渐次盛强,不若阿骨打之得众死力。此人我曾亲眼见来,沉雄大度,非可居于人下者,观其虽在辽主面前,亦不肯起舞,可知其心性顽劣。不堪臣服。”
宗泽听了这半天,才算捉到头绪,捻须道:“如此说来,确是有理。女真有不服之状,完颜部有奋起之力,而阿骨打则不甘居于人下。如今他在辽主面前桀骜,纵使辽主不悟,契丹中岂无能者?于今女真反状已显,所谓先发制人。正其起兵之时也。”
一直没有说话的吕颐浩忽然插口道:“愚意这阿骨打不愿应命起舞,其意还在于刺探契丹虚实,若契丹果然强盛,辽主能有决断,当不致一味姑息。如今这般绥靖,正是向阿骨打开示契丹之弱也,是足以促其起兵尔!阿骨打能以身犯险,探彼国中虚实,果然非池中之物。”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好象眼前拨开了一层纱,对于北边情势宛如在眼前一般,看的清晰无比。童贯便赞道:“吕承旨见微知著,果然是识见过人!”
高强点头称是,复又取出一份清单来,递给众人传阅,道:“此乃随密报送回的女真请买之物,列公看看,这起兵之意,还用说吗?”众人看时,见上面密密写着数十样货物,俱都是甲胄箭头生铁等物,虽说女真缺铁,这些东西向来是他们那里的畅销货,不过这一批的数目也太大了一些,而且什么铁锅菜刀犁头等民用产品一概欠奉,其意甚明。
侯蒙看了,皱眉道:“女真开口要这许多兵器甲仗,显然有意兴兵,高相公意欲如何?”
高强笑道:“今日邀诸公议事,正为此节。女真要这些东西,为的是起兵反辽,咱们要收复燕云,也得看女真那里打到如何。因此这批兵器给不给,给多少,都是关系到我大宋国运的事体,须得与诸公商议方定。”
与座众人都赞高强识得大体,须知眼下辽主虽然对女真的企图还无警惕,但底下的戍边将士和老百姓都是敏感的,如今生女真边境的形势必是日趋紧张,这铁器贸易之禁势必更严。因而女真要获得大量兵器,最好的途径就是通过高强这里,这样的供求形势,若高强只是个商人的话,自可趁机狠捞一笔。而他将这件事拿出来大家讨论,便将这个发财的机会轻轻放过了。只有高强心里暗笑,心说女真那里的钱,本衙内这几年都赚足了,还在乎这一笔?
童贯便道:“朝议燕云之事,定下的方略是坐观契丹和女真之乱,待辽国失利之时,胁取燕云。因此于今女真起兵,我朝当乐见其成,不妨以甲兵佐之,唯须保密,不可使契丹知我如此作为。”
种师道却忽然道:“高相公,此商路开辟日久,每次运送货物几何?似这批兵器,须运几次方可?”
高强暗赞种师道毕竟有两把刷子,不是纸上谈兵之辈,便道:“不瞒列公,若说如此大一笔数目,足足抵得上之前两年的商贸货物,要想短期内运到女真中,又不让契丹知晓,可说决无可能。”
至此这决断已经呼之欲出了。资助女真起兵固然重要,然而保持宋辽两国的表面和平却是眼下的头等要务,这关系到大宋在日后的北边行动中能否获得外交上的主动,以及大义名份。于是众人次第表态,都说应当以保密为第一要务,相机给予女真适当援助即可。最后由侯蒙吩咐高强亲理其事,赵良嗣佐助之,而后宣布散会。
散会之后,童贯扯着高强到了他的房中,看看左近无人,便道:“高相公,如今已到开春,某家这可要回西北去了。这两年羌地渐渐稳固,后顾无忧,粮草也足支吾,某这一去,察探夏贼情势,或有大举。你这里若要成立参议司,可得尽快。”
高强闻言,回想了一下历史,似乎政和初年宋夏边境的战事基本没有吃过什么亏,只需拉住童贯,不让他轻敌冒进,谅来问题不大。便道:“有劳童帅挂怀,这几日言边事时,某便将此议奏上官家知悉,若是官家届时向童帅垂询,还望童帅襄赞则个。至于西北战事,童帅久在其间,当知其中利害,只须警惕不可孤军深入,中了夏贼的埋伏,余者料也无妨。”
童贯便道:“我自理会得,你我既然约定,先辽而后夏,这西北战事,某自当以稳定诸城寨,钳制夏贼为主,纵有所为,亦当在彼左厢,河东麟府等州为要。”那里是西夏、大宋和辽国三国交界之地,童贯要在那里下功夫,自然是为了日后收复山后各州,进而横扫西夏作准备了。
高强出了枢密院,便往博览会来。进了博览会,三楼后面都是他的办公场地,一处密室之中,摆设宴席,无非大鱼大肉之属,有二人据案大嚼,打横二人相陪,却是李应和杜兴二人。
见高强进来,李应二人都起身相迎,那二人中较矮的一人也先站了起来,走上前向高强张开双臂,用生硬地汉话叫道:“朋友,你来了!粘罕来看你了!”
高强捏着鼻子,上前与粘罕抱了,又与另外一人相抱,李应在旁介绍,道此人乃是粘罕的族兄,唤作兀室。高强依稀记得当日在女真中也是见过的,见此人言语颇为便利,两眼白多黑少,那气派和公孙胜倒有几分相似,想是平日里装神弄鬼惯了地。
见礼已毕,几人入座,高强便闻到一股子极为腥膻的味道,循声望去,但见便是发自粘罕和兀室面前的碗中。再看那二人的碗里,装着红红绿绿的不晓得什么物事,稀不稀干不干和成一处,上面撒了许多韭菜,细细一闻,还有一股芥辣气息,心说这都什么玩意?看这俩人的吃相,倒似这玩意是天上龙肝凤髓一般稀罕。
李应见高强神情,便道:“衙内,这乃是女真人喜食之物,用半生之肉与血拌和,佐以稗子,捣芥辣成汁,拌和而食,以为美味。小人引领这两位来到汴京,他等吃不惯我汉人饮食,兀室已是腹泻数日,没奈何只得以此物招待。”
兀室听的懂一些汉话,指着碗里的吃食连连点头,那意思还是这些好吃!
高强这才明白,心说不就是爱吃生的吗?我整点生的给你们尝尝,叫你们知道知道,就算是吃生食这么原始的方式,那也还得分个高下的。
便出去叫过许贯忠来,密密吩咐了几句,许贯忠笑着去了。不大功夫,几个厨子端出一个冰盘来,上面铺了薄薄一层几乎透明的鱼肉片,俱都切作一般大小。而后又在座上诸人面前都放了瓷碟,上面抹上芥辣,再倒上酱油。
粘罕和兀室两个眼睁睁看着,不知其意。高强拿起筷子,笑道:“此物名唤生鱼片,沿海有人喜食之,用鱼片置于冰上,可保其味鲜嫩,佐以芥辣和酱油食之,能去其腥味,二位不妨尝尝。”说着夹起一块鱼片,在酱油和芥辣中搅了两下,而后送入口中,嚼了两口,心说这玩意在现代时吃过不少,现在看来,女真人喜欢吃生的,还会吃芥辣,倒似能合他们的口味——莫非这两族之间还有些历史渊源?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三八章
女真人和日本人之间的源流关系,当然只是高强没有根据的胡乱联想,但是这种口味却显然很合粘罕和兀室两个完颜部女真人的口味,俩人筷子也不会用,直接用手抓,吃的满嘴都是酱油,顷刻间将满满一冰盘的鱼片一扫而空,兀自意犹未尽,连声称道好吃。至于刚才还被他们视作席上珍馐的那盆大杂烩,此时就碰都不碰了。
粘罕抹了嘴巴,向高强笑道:“高朋友,从前我与你同赴辽国皇帝的头鱼宴,头雁宴,只道已经是天下美味尽集于此,不料你这里还有这样的美味。辽国皇帝的头鱼宴,与你这生鱼片相比,就如猪食一般,似你这般做法,倒似从我塞外学来一般。”
听了李应的传译,高强心说倒真是,要是这种吃法在辽国皇帝的头鱼宴上出现,当地尽多冰雪,也喜吃这些生鲜货色,那是毫不稀奇。便淡淡道:“若论繁华,还属中原,辽国虽得燕云汉地,亦逊色多矣!”
兀室见高强提起了话头,随即道:“汉家自是强盛,有这等繁华。自我等在登州上岸,已见那座城池比黄龙府也不让多少,今日到了汴京,方知天上宫阙如何。”言下颇为艳羡。
这一路上,高强吩咐李应等人让这俩人整天坐在车和船舱里,不使见到沿途路径人物城池,因此可怜粘罕和兀室两个,根本就不晓得汴京是何等去处。若只是计算时日的话,高强又吩咐李应采用宋辽两国通使之法,一路上蜿蜒曲折而行,原本一个月就能走到的路程,生生拉成三个月,害得这俩人根本就当汴京远在天边一般。
高强见说,淡淡应了,也不以为意。粘罕和高强打过交道,略知他秉性。这高衙内年纪虽轻,人可不好对付,便道:“高朋友,不瞒你说,我两个这次来中原,是为了向你求助,那张纸上所写的兵甲,万望你能给我。他日破了敌兵,自是重重酬谢。”
见说到正题了,高强把眉头一皱,道:“前次到你境中,承你相助,杀了我的仇人马贼一伙,我是言出必践,自当卖些兵器盔甲于你。只是这一批数目太大些,非但等闲难集,如何运到更费周折。”
粘罕和兀室两个互看一眼。他们一向都只是和高强的手下们作生意。情知这帮人只要有钱可赚,什么都敢卖,高强这般作难,自然是要讲价。粘罕便道:“朋友,若不是甲兵难得,你的手下不得作主,我也不必到此与你情商。既是这般,只须你应承了我这次,不论多少银钱,我照样给你,如何?”
高强心说有你这个态度便好,便道:“既恁地,这批货物我只与你原价便是。只有一桩,你将多少银钱来,我便与你多少货物,却不可如前一般,运到地头方给银钱。”
粘罕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要知道女真人自来生活俭朴,一点资财积累不易,这几年向高强购买兵甲铁器,已经是勒紧了裤腰带筹钱。至乎四出劫掠以补不足。这一批甲兵又是数目巨大,他原本就存了拖欠货款的心思,想着若是得到了兵器之后,起兵打败了辽国,那时要多少钱没有?若是兵败,万事休提,这货款只得麻烦高强到九泉下去追讨了。
哪知高强这般说法,好似是看穿了他的打算一般,若要现钱现货,他粘罕现时连一副铠甲的钱都拿不出来!和兀室对视一眼,粘罕只得道:“高朋友,似你这般说,原也使得。奈何我兄弟来的急,银钱不曾凑手。这里到我族中又是万里迢迢,来往需时,还是你将这货物与我兄弟一同发付回去,到了族中,我自将银钱与你。”
高强心中冷笑,心说拖欠货款这一套,本衙内在现代见了不知多少,那三角债里面的道道,说出来晕死你!却笑道:“这却使不得,只因我目下手头也无这许多甲兵,须得调动银钱外出购买,这偌大本钱一时难致,故而须得你先给银钱。若说一文也无时,我也只得如常发付货物往北地去罢了!”
粘罕急得直搓手,无法可想。那兀室忽道:“高朋友,我看你已是南朝的大官,可愿得一场大富贵?若还想时,我便说与你听。”
戏肉来了!高强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此话怎讲?”
兀室看了看粘罕,移座近前,却又看了看李杜二人,道:“朋友,此间可说得心腹话么?”
高强暗笑,心说跟我玩这手?便叫他直言无妨。兀室便道:“实不相瞒,此番我等来求兵甲,为的是起兵反辽。我闻那契丹人与你南朝自是敌国,燕地尽是汉儿,不若你说与南朝皇帝,起兵与我家共击契丹,事成则分其地而有之,许那燕地汉儿尽数入你南朝家帐。如此一桩大富贵,可不止这区区银钱数目罢?”
连宋击辽!高强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想不到转了个时空,这个策略再次听到,竟是从女真人的首脑人物口中说出!可惜啊,本衙内已经看过了一次大戏,晓得这一套不大好使,早就决定不这么玩了。
当即连连摇头:“你有所不知,那契丹与我朝乃是友邦,彼此兄弟相称,百余年不动刀兵。况且你我之间,只是银货往来,与两国邦交何干?莫说如此行事,便议也议不得!”
兀室又劝了两句,见高强油盐不进,看了看粘罕,一脸无奈。粘罕霍地站起,面显怒色,道:“我女真人叫得一声朋友,便性命也舍得与他,偏你这般不相与!也罢,不须你这些兵甲,看我破得那契丹也不?”一脚蹬开凳子,就要往外走。
高强见说的僵了,向李应递个眼色,李应自然明白,跳起来拦住粘罕,好言相劝,又向高强道:“衙内,我家与女真素来交好,这北地的生意作的好,也是粘罕孛堇当中周旋出力。如今人家有求于我。衙内若只是念着银钱,须冷了朋友心!还望三思!”
高强假作色变,沉吟不语。李应将粘罕拖了回来,按到高强身边坐定,向粘罕用女真话耳语几句,高强虽不听闻,却知大略是叫他再说些衙内听的进的话来。
粘罕适才也只是作态,若不是这批甲兵对他们实在重要。他又怎么会抛下族中那许多军务,跑到这万里之外来?便向高强恳请道:“朋友,我知你为难,我也不能相强,素知你财雄势大,今可尽力将甲兵助我,则日后若有所成,自当百倍相偿。”
高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松口道:“朋友相求,我自当应付。如今也知你族中将要起兵。处处用钱,想是无有资财还我,既恁地,我且将你索要兵甲先命人解一半去,便与你二人一同返回北地,供你军前支用,如何?”
粘罕和兀室大喜,正要称谢,高强拦住道:“且慢!我话未说完。如今也不要你等百倍偿还,只你回去起兵击契丹,若幸而得胜,则须许我家商队各处行商,不得阻拦,亦不得横加索求。这一件事,可应许得?”
粘罕和兀室同时色变,高强这等于是在向他们要求以后他们控制地盘中的自由贸易权,而且还是免税的!这不是等于太阿倒持,将命根子捏在人家手里了?
欲待不许,却又舍不得那批兵甲,说到底,起兵反辽这件事,对于女真人来说是提着脑袋上。要不是被辽国压迫的实在不行了,谁能下这样的大决心?眼下招集生女真各部,甲兵不过三四千人,要是高强能按照承诺,将他们所要求的一半兵甲运到北地,那么女真人立时就能多武装三千人,多了一倍的兵力!这中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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