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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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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去,这中军帐就成了高强的天下,高衙内心说也该到了了结一些事的时候了,当即将案头的虎威  就是一块木头,放县官那叫惊堂木  一拍,喝道:“带张青!”

工夫不大,张青带到。高强闪目看时,这位原书中并不起眼、却给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的前黑店店东,此时虽然身上有伤,形象狼狈,却一副革命烈士慷慨就义的模样,对着帐中一众仇恨的眼神横眉冷对。

高强一看此景,心中顿时大怒,骂道:“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张青把打散的发髻一甩,怒视高强:“你这狗官,杀我妻子,烧我家园,坏事做尽,有何面目骂某家禽兽不如?今日落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某张青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还要来取你性命!”

高强怒极反笑:“好你张青,你那黑心店伙,杀人越货,图财害命,卖那丧尽天良的人肉包子,你算什么好汉?说你禽兽都是抬举了你,那是辱没了禽兽!本官骂你禽兽不如,有何不对?”

张青本是豁出一条性命去,此刻正是一言一语也要争,当即怒道:“有灭门的县令,自然有卖人肉包子的店东!若不是官府无道,我大好男儿,为何落草?”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都卯上了,高强还要再骂,一旁转出许贯忠,沉着嗓子向张青道:“官逼民反,且不去说,我那老母一生持斋行善,竟有何辜,落得被你那妻子麻翻了,害了……害了性命不说,一身骨肉都不得保全?”

适才高强扯着嗓子破口大骂,张青夷然不惧,此时许贯忠这么轻轻一问,他倒说不出话来了,嘴巴张了张,终究是把头低了下去。

许贯忠旁若无人,踏上两步,走到张青面前,一把揪住他头发,把他的头抬起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给我听好了:你那母夜叉,就是我亲手杀了,来世若要报仇,便记紧我这张面孔,莫要寻错了仇人!纵然九世轮回,我等着你!”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神情,即便是正在激动中的高强,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张青被他目光中和话语中的寒意所慑,正不知如何回答。一旁早有曾家兄弟按捺不住,跳出来向高强道:“青州相公,这人害死了我家索索,此仇不报枉为人!请相公恩准,容我兄弟手刃此贼,为我家索索报仇!”

高强望着这两张同样被仇恨烧红了的脸,再望望张青,忽然从心里升起一股疲倦:刚才我的脸,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仇恨啊……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又能说什么?也无心去理会了,勉强抬手道:“拉出去,乱箭射死吧,当日……索索也是这么死的……”

曾家兄弟一声暴喝,将张青横拖竖拽,拉了出去,随即就是弓弦声响,以及箭簇射入骨肉的声音。只是,却始终没有听到张青发出半点声息。

大帐中一片寂静,听着外面传来这不祥的声音,一时并没有人开口。

高强仰头,看着帐篷顶部,想着那头顶的天,忽然自言自语道:“我曾见一只狗,冻饿之际,见有人食狗肉,也并不上前啃食骨头,反而默默流泪。人,为万物之灵长,究竟要如何,才能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同类的尸骨,拿去卖作银钱?”

他低下头,环视一周:“你们,谁能告诉我?”

帐中,寂静无声。

第十卷 大名府 第一八章 召见

原本高强还想要和卢俊义好好算一算账,只是经过张青这么一闹,全没了半点兴致,况且卢俊义和他之间,到底恩怨如何,也实在难说得很。环顾大帐,高强忽然道:“小乙,卢员外的事,交给你处置便了。”

此刻帐中除了高强,也只有许贯忠对于燕青和卢俊义之间的关系了解较深,当日随同高强一起北上大名府的诸人之中,鲁智深在二龙山作住持逍遥快活,林冲在京师享他的温柔乡清福,杨志陆谦都是带兵在青州地面驻扎,不曾从征。因此高强此言一出,大半将佐都不解其意。

旁人也还罢了,刘琦年轻气盛,对燕青的身份也不大了了,只知道是东南应奉局提举,原先却是高强的家僮,此时燕青偏偏还是一副僮仆打扮,几样加起来,刘琦哪里将他放在眼里?不免扬声道:“青州相公,那卢俊义统领千余马贼,乃是本朝少有的巨寇,赖相公神算,将士用命,才将他擒获。此乃大功一件,当上奏朝廷,明正典刑,岂可付之一幸臣?”说着睨视了燕青一眼。他刘家是西军世代将门,刘琦又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放起炮来冲得很,全不顾旁人的脸面。

高强听的也不大高兴,心说什么叫幸臣?本衙内安身立命,靠的就是这幸臣二字,自己和燕青这几年来忙忙碌碌,为大宋江山可没少操心,满朝文武不见得有几个人就功劳大过我的,幸臣便如何?转念一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解说起来可就费劲了,何况上嘴唇一打下嘴唇,人家也未必真个放在心上,人的思想这玩意,还是用事实去慢慢改变得好,说不得。

“贤弟不可如此,卢俊义此人干系重大。不比寻常盗贼,小乙曾得我指令,深明其中厉害,叫他处置最是合适不过。”情绪不高,懒得废话,高强对刘琦支吾了两句,拂袖便去,临走前不忘丢个眼色与韩世忠,叫他安抚好刘琦。

自始至终,燕青不发一言,脸上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好似他人口中的事与他毫无干系一般。直到此时,他才缓缓站了起来,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装束,将那身青衣一弹,忽然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出帐去了。

这一夜并无事故,飞虎峪大营经历着大战之后的平静。死者的收殓,伤者的安顿,军前功过的文簿处理,一切都照常进行。而燕青,则在关押卢俊义的小帐中呆了整整一晚。

次日天明,高强被亲兵请到了这座单独关押着卢俊义的小帐之中。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就静静地躺在毡上,尸骨已寒。

沉默片刻,他将目光转向燕青:“他……说了什么?”

燕青微微低着头:“说了些事,也不打紧,有句话是交代给衙内的,说很佩服衙内,并没有仗势欺他。”言下之意,其余的事和高强也没多大关系了。

高强哼了声,也晓得燕青和卢俊义之间。这恩怨纠缠,恐怕没什么人能搞清楚,而自己为了燕青这个难得的人才,能做到这个份上,总算是够意思了吧?

燕青见高强不说话,停了停,又道:“衙内,卢员外的身后事……”

高强手一摆:“你办吧,旁人都不妥帖。”所谓好人做到底,这点事情只是小节,难道还指望着“擒斩卢俊义”这点功劳升官发财么?要认真论起来,大名府遇贼根本就和他这个青州知府没什么关系才对,在官面上说,只是凭空给北京留守梁子美搅扰了一场。

燕青听高强爽快,二人经事有年,许多话并不必细说,彼此心中也都分明。有主如此,燕青心下也自感动,忽地抬头道:“衙内,待送卢员外时,小人这身衣衫,也想要一并送了。”

这话说到高强心里去,燕青这样的姿态,表示是和过去完全划清界限了。这么一个丢开包袱,展翅翱翔的燕小乙,方才是他所要的人才!

这么一来,卢俊义就不能算在贼人伙中了,否则他家中偌大一份家私,都得充公,高强半点好处也落不着。好在击溃擒拿卢俊义的,都是高强的亲信部下,纵然有人如刘琦这般不大理解,高强略施点手腕,也便平服。

于是一天之后,在率领大军来援的关胜面前,这一战就成了这个模样:梁山贼寇侵扰州县,飞虎峪官兵在索超带领下奋力抵御,赖天子威灵,三军用命,大获全胜杀敌数千,格毙贼首晁盖,诨号托塔天王的,大小匪首十余员,贼寇不逞而退,河北匪患为之一清,百姓父老额手称庆云云。赴战之时,尚有青州知府高强,因赴大名府观赏上元灯会,适逢其会,亦从旁协助,另有凌州乡勇曾氏,勇于公义,奋身杀贼云。

这等官样文章,高强现在作起来熟极而流,可谓刀切豆腐两面光,皆大欢喜。于是整件事最大的得利者就成了打了败仗的索超,不但败仗变胜仗,就连格毙晁盖的功劳都落到他头上,只是这匪首晁盖就变成了死于乱军之中,尸首哪里找去?

消息传回大名府,梁子美悬了半天的心这才安了下来,赶紧修了表章,奏称沧州柴氏子孙柴进,对大宋心怀怨愤,时常结交绿林贼寇,意图不轨,与上元之夜悍然勾结梁山贼人攻打大名府。赖祖宗神灵庇佑,天子洪福,臣子美督帅士卒,分头缉捕,生获柴进之身,格杀贼人数千,余众窜至飞虎峪,亦遭殄灭。

表章一上,赵佶亦怒亦喜,怒者柴进前朝子孙,竟敢谋反,罪大难赦,梁山贼寇胆大包天,竟敢公然侵扰州县,清平世界怎容此魉魉横行?喜者河北官兵勇悍善战,贼氛为之一清,实堪嘉赏。当即下旨,柴进谋逆,本该族诛,念其一人胡为,族人不知,且太祖曾誓言维护柴氏子孙,故赐其一死,不必暴尸市曹,家产自然是要充公的,可怜柴进死时还顶了这么个大逆的罪名,却没多少人晓得他刚开始入狱的时候,罪名乃是贩私盐;大名府官兵技艺精熟,临敌向前,忠勇可嘉,皆有赏赐不等。另外,梁山贼人胆大包天,责令州府督领吏士,严加防范。

为何只是严加防范?盖因这梁山盗贼早已是本朝一个痼疾,历任州府都拿他没什么办法,即便是怎样严刑峻法,也管不到这八百里水泊深处。赵佶虽说并不是什么明君,但脑子可不糊涂,顶多是性格轻佻,好大喜功而已,这上头看得分明,并不如何苛求。

只是这奏章之中,有一件事叫皇帝看着喜欢,那就是高强又一次立下了功劳。于是御崇政殿与两府议事的时候,赵佶特地把这奏章拿在手里,向蔡京笑道:“公相,你这孙女婿,可真是干城之才啊!”

按理说,赵佶和高强老爹高俅的关系更为亲密,这话该是对高俅说才在理。不过两府奏事,高俅只是个三衙太尉,没资格列席,因此赵佶只能向蔡京说。

皇帝对自己的子弟如此夸奖,蔡京自然要逊谢一番。

赵佶笑眯眯地听了,又问道:“年前公相已经保举他去大名府留守司任上,原任梁子美该当进户部为官,可到时候了?”

蔡京暗吃一惊,他对赵佶的脾气摸得门清,看赵佶笑嘻嘻得很是开心,提起高强来必定有好事,再联想去年赵佶给高强下的“善理财”的评语,心里顿时就打起小鼓来:“这官家,莫不是要给高强再来个三级跳?”

心里盘算,嘴上不敢怠慢:“磨勘之期乃是三月,春郊之后便当调任了。”

赵佶点了点头:“高强年少为官,所到有声,也算难得,算算他离京外任也有两年,朕意趁此机会。调他与梁子美一同进京,好好奖掖几句。公相意下如何?”

蔡京脑子飞转,不晓得赵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成是官家对高强想念不已,要调他回京?这件事不大好办,大宋官员的宰执之路,须得是选人官、亲民官、侍从官、政事堂这么一路上来,其中前三个档次都需要多次沉浮历练。积累足够的政治资本才行,以高强才刚刚作了两年亲民官的资历,要进政事堂大大不妥。

好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高强若是被架到火炉上烤了,蔡京这里未必就能风凉。他赶紧用言语试探,奈何赵佶居然口风甚紧,滴水不漏。蔡京不得要领,只得权且应下了,叫人发文调高强进京觐见。

这闷葫芦终究是要打破的,蔡京一下朝就开始侧面迂回,叫人向宫中天子身边收风。

要说蔡京的消息网络,在这方面效率无人可比,加上此事关系到高强。太尉府那里的宫中势力更加庞大,几下合力,当天晚间一条消息就漏了出来:官家最近关心最甚的,乃是今年郊祭的用度一事。

拿着这条消息,蔡京一时沉默不语。旁边的蔡攸按捺不住:“爹爹,调高强进京,与郊祭用度有何干系?”去年的明堂造作一事,内有梁师成总揽,外有应奉局支吾,蔡攸卖出老丈人的脸面,从高强那里很得了些好处,一时间对这女婿大为改观。——这倒不是说他赤膊上阵去作包工头了,自然有那相关的商人从他这里接了活计去作,这帝国时代,但凡大一点的商人。哪个不是在朝中有点门路的?

蔡京不答,却向梁士杰道:“士杰。今年统算起来,郊祭的用度还差多少?”大宋郊祭是一件大事,皇帝要亲自到南郊祭祀天地,还有那莫名其妙上位的赵公元朗(这是宋朝皇室生造出来的一个道教神明,自称是赵家先祖,虽说历朝皇帝都得给自己祖上贴金,不过把老祖宗升格成神仙,宋朝算是调子够高了)。这么大的阵势,花费自然少不了,余外又要大肆封赏,所有宗室以及文武百官公务员人人有份,多少不同而已。尤其是真宗朝封禅泰山之后,这祭祀上地花费越来越多,仁宗朝最多一次郊祭花掉了两千多万贯之巨!这么搞法谁也吃不消,于是从一年一祭改为三年一祭,封赏的标准也是逐年有降。即便是这么着,架不住大宋的官员和宗室数目翻着跟头往上长,一次郊祭的花费最少也是以千万计的。

今年又是大郊之年,秋郊之时就得大封,蔡京主掌朝政,这事自然要放在心上。本朝自元丰改制之后,撤了三司使这职位,财计都交到户部手中,六部则都归中书省管辖,因此蔡京不问别人,只问中书侍郎梁士杰。

这私房议事,有话直说,梁士杰听见蔡京问起郊祭,大大叹了口气:“说不得!户部已然算了数目,今秋郊祭约须钱一千八百万贯,奈何去年大灾,各地忙着赈济,官家又要造明堂,怎么算,今郊的用度都还缺着四百万贯。”

蔡京眉毛一扬,这才醒悟:赵佶多半是得了这个消息了,那皇城司是天子的耳目,可不是吃素的!“缺了这么多?别处腾挪不出?”

梁士杰苦笑,掰着手指道:“明堂现在已经支领了八百万贯,梁师成那里只能保证不再向我伸手要钱,挪是挪不出来的;去年大旱,今年直到夏收才有新粮收成,各地放粮赈济,都伸手要钱粮;西北童贯那里,已经三年不曾大打,不过童贯一直不安份,三不五时地蚕食几个西夏城寨,那边多半也按捺不住,郑枢密给我提点过,今年怕是又要不稳当。”

蔡京听的不耐烦,打断道:“历年都是这么着,虽说去年大旱,赈济时也没费了朝廷多少钱粮,怎的就一些儿转圜余地也没有?”语气已是不满。

梁士杰无奈:“我手上倒还能腾挪些钱粮出来,大约三百万贯不到些,可这得防着万一,若是所料不差,去年大旱,今年恐有水患,这笔钱得花在河工上头,动不得。”

蔡攸听了半天,到这时可算逮着机会说话:“那水患可说不得,如何拿的定今年定有水患?河工年年修,今年且容让一些,也使得。”

他还以为得计,不过蔡京老于政务,一些儿也不糊涂,哼了哼道:“修河工花钱再多,好过河决!好在时方二月,离春天开河还有些时候,尚可转圜,既然官家有意向高强问计,老夫也想看看,他高强善理财,是否能作这无米之炊?”

第十卷 大名府 第一九章 河水

大观四年三月丙寅,高强再度奉命入京。

这次回京与前不同,乃是正式的一方父母官回京述职,且将要调任四京之一的北京大名府留守一职。这个职位非比寻常,大宋的地方官中,除了开封府之外,就数到三京的留守司地位最为尊崇,拿现在的话来说,那是好比直辖市市长!而高强年纪不过二十三岁,以如此冲龄而遽然登此高位,虽然还没有正式邸报通传,京城脚下首善之地,这小道消息却早就哄传开了。

凡是开封城的老市民,对于当年的花花太岁多半还记忆犹新,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高强这几年的种种作为,老百姓大多不大清楚,前几年横行街巷抢男霸女的“英姿”却都历历在目,一旦惊闻这高衙内居然能作北京留守,过两年怕是就要改称高相公(宰相专称)了!如此起落之快,比起他老子高俅从踢球的佞幸直上三衙,也是不遑多让,叫人不得不感叹子承父业,世风日下。

而绝大多数世人都没料到的是,此时高强却还在慨叹:本衙内这官还是升的太慢呐!说这话时,高强正搬了张椅子,与许贯忠对坐在船头,望着眼前的滔滔黄河水,慢条斯理地对酌。要说这嫌官升的太慢,高强还真不是矫情,他掰着指头算算,眼下已经是大观四年,明年就到政和年了,政和二年完颜乌雅束身故,三年阿骨打继任生女真节度使,四年辽金之间就要开打了!虽说两边要打上好几年才能看出端倪,但要想让大宋拟订正确的应对策略,非得尽快进入中枢才行。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高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慨然长叹。

对面的许贯忠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高强只是好笑:“衙内,如此上进,说出去谁人能信?入仕即为知州,三年而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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