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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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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应声道:“谨遵是命!”又跪倒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高强又扶起史文恭和李应二人,一样好言劝慰,二人自也感服。
一旁的郭药师自见高强以来,只见他一副病鬼模样,在野外孤身晃荡了一天便差点病死,本是有些看不起的,经韩世忠这一事,倒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了,不论如何,能叫属下如此死心塌地的跟标,已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吧?
一番扰攘,大队再度起行,此时这队伍又加入了辽阳府铁骑三千,前后多达八千之众,一路耀武扬威,浩浩荡荡,不日便来到了辽国东京辽阳府。
童贯和马植等人早已得了消息,这日一同并肩出迎,众人相见,少不得官样文章要作得几篇,诉说别来情由,又是唏嘘不已。只是索索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下落,高强心中犹如压了一块大石,不知如何是好。
进了辽阳府的馆驿,大众安顿下来,马植看出高强的心思,他肩负陪同使节团的职责,出了这档子事,还不知要不要承担责任,高强能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了,索索只是使节团的一个成员,就算出了事,这天也塌不下来。只管行文州府追查索索的下落,一面陪着高强说话,给他宽怀。
身为副使的高强既然归来,这使节团也该照计划北上了。于是歇了两日,二月己亥日,大宋使节团离开辽阳府,向辽国皇帝春捺钵的所在——混同江边进发。
此行比离开燕京时又壮大许多,不但郭药师率了七八个族人同行,萧干这没事作的奚人王子也挑选了五百骑同行,辽阳府更派出二千骑随同护送,大队总计超过三千骑的实力,什么马贼都要望风披靡了。如此阵容护送,在宋辽的使节交往史上未必绝后,但也算空前了,高强在马上放眼望去,身前身后皆是辽国的骑兵,个个盔明甲亮,人如虎马如龙,铁甲锵锵,马蹄特特,军威之盛,与大宋那些被称为“赤佬”的饭桶兵完全没得比。
身处这样的军阵之中,高强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盛,缘何?座下不再是自己的那匹宝马照夜玉狮子,身边也少了一个曾索索。虽然这女孩在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出奇,缺少了才发觉,原来有她在,气氛便会变得不同,在这个男人为尊的时代,索索之能侧身其中,真的是个有趣的异类。
怀揣这样的挂虑,高强渐行渐北,身体是一点点养的好了,心中的那片阴云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
二月甲巳,离开辽阳府的第六天,大队宿于信州(今长春市附近),据马植所言,离辽国皇帝春捺钵的行在不过三日路程,高强又对照了地图,才知道这混同江与后世的黑龙江确实是同一水系,只是这时代对水系探查不详,因此这时代的混同江指的是后世的黑龙江支流的松花江而已,当然在这个时代,混同江也已经得到了黑龙江的异名。
当晚高强睡在帐中,不知怎的,总是心惊肉跳,辗转难眠,到了半夜仍无半点睡意,眼睛瞪着帐顶看了半天,索性披了衣服起来。
刚踏出帐外,韩世忠便迎了上来。自从那天之后,韩世忠便每夜宿于高强的帐口,抱着弓刀和衣而卧,只怕是梦中也睁着一只眼睛。
这么几天下来,高强也习惯了,只对他点点头,仍旧信步而行,韩世忠按刀跟从在后。
夜阑人静,偶尔听到些人声马鸣,高强仰首望着北国的夜空,深深呼吸了一下,一股凉气直透心窝,忽然如有感应一般,倏地转身面向东方,心中一阵悸动。
韩世忠落后半步随侍,见高强异样,忙道:“衙内,何事?”
高强摆手不语,面向东方而立,侧着头只顾听,可是身处三千铁骑的大营之中,时有声音此起彼伏,哪里能听的清?
韩世忠在西边从军时,也曾学得地听之法,忙伏地细听,俄尔忽然色动:“衙内,东方有一骑奔来,其行甚速!”
“东方?”高强如有感应,难道是索索?他疾步向东面行去,一面抻长了脖子张望,只是那一片夜色,掩盖了一切。
于无声处,一声龙吟般的悲嘶仿佛起于天外,转瞬传到营地之中,夜宿的群马如闻震雷,纷纷仰首应和,更有许多马匹如同受了什么惊吓,烦躁不安的踏地来回,骚动不已。原本一片宁静的大营,一瞬间象在平静的水面上投入一块石头一样,波澜起伏。
是什么马,一嘶之威,千骑皆惊?
“是我的马,是我的照夜玉狮子!”
第七卷 燕云前篇 第二四章 伤逝
听到这声长嘶,高强惊喜万分,其声雄健悠长,宛如龙吟,不是那随数千里一路北来,又因受惊而一度将他送入险境的新扎坐骑,照夜玉狮子么?
既然马回来了,人也想必不远,高强这十天来日夜记挂着独自引开马贼盗伙的索索下落,到现在终于见到一线曙光,心中欣喜实在无法言表,连衣带也不及系,冲出去解开帐前一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就向那嘶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韩世忠一把没拉住,急得直跺脚,他的脑中头等大事就是高强的安全,且不说这马究竟是不是照夜玉狮子,就算真的是,万一是索索被敌人擒住了,那马落到了马贼手中,以此来引诱高强上钩呢?虽然可能性不大,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韩世忠是真的有些怕了。
眼见高强顷刻间已经驰到了大营门口,正在呼喝守门卫士开门,韩世忠也急忙骑了一匹马赶上去——匆忙中不及备马,他自己的坐骑是不解鞍的,这叫做“人不卸甲马不离鞍”,随时待命,不过高强百忙中骑上一匹马就跑,自然挑了一匹有马鞍的,韩世忠无法,骑的却是一匹不知谁的光板马,好在他生长西北,自幼马术精湛,骑的劣马,在这光板马上也纵控自如。
就这么一会功夫的迟延,大营中已经乱了一片,许多军士从梦中惊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多有人操起军器就冲出帐篷,没头没脑的四下乱撞,闹哄哄的一片。
马植肩负保护使节团的重责,这几天来几乎连眼睛都没合过,每夜巡视几遍,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实在不敢有所大意。这马嘶声在营地外一响起时。他正带着卫队在营地中巡查,马嘶声第一个听见的是高强,第二个注意到的恐怕就是他了,跟着高强脚前脚后便到了东营门。
这边高强要叫开营门,那边马植连忙劝阻:“高副使莫慌!深夜之中谨防有诈,待本官差一队人马去探明虚实,贵使不可亲身犯险!”
高强不听,只是要他开门,韩世忠从后赶来,飞身跳下光板马。拉住高强坐骑的缰绳叫道:“衙内千金之躯,黑夜之中不可冒险,待世忠前去探查明白先!”
连催了几遍坐骑,韩世忠死死抓住缰绳不放,那坐骑脚下犹如生了根基一样,丝毫动弹不得,高强又急又气,正要发作。一旁忽地有人道:“衙内休要着紧,待小人前去察探。”话音刚落,一条黑影跃上营门,跟着翻过去,飞一样向着马嘶声传来的方向赶去,虽然是双脚步行,却疾逾奔马——却是史文恭。
此时李应也赶了过来,一同劝慰高强,再加上史文恭已经出去。高强也就罢了,只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等待消息。
那马植见高强不再坚持,松了一口气,随即招集一队部属,要出去巡查,不料辽国官兵散漫得很,一队骑兵花了好久才集结完毕,许多人还盔歪甲斜睡眼惺忪,根本没有打仗的样子。
马植气急败坏,心说眼下营中既有南朝使节,又有奚族王子萧干,自己的手下官兵表现如此脓包,真是丢人丢到地了。
好在用不着他表现,那边已经传来了史文恭的叫声:“衙内,正是我家宝马照夜狮子,索索也在这里!”
听得这声呼喊。高强再也按捺不住,见营门已经缓缓开放。他当先一马冲出,直奔史文恭的方向而去。后面韩世忠骑光板马紧紧跟上,马植的大队骑兵也鱼贯而出,先行散开两翼护卫安全,撒开了从后赶去。
狂奔一刻,高强冲到那白马面前,却见史文恭正从马背上扶下一个人来,语声已经带了几分惶急:“衙内,衙内,不好了,索索,索索她……”
高强的心立时就往下一沉,史文恭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涯,他都有些慌了,那索索究竟怎样……
冲到近前,他滚鞍下马,连声问道:“索索,索索怎生了?”
月光下看的分明,史文恭怀中一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曾索索,身上还穿着当日冲出包围时所穿的高强的衣饰,一张原本充满生气的脸,此刻看起来竟如此惨白,眼神的焦距也有些散乱了。
听到高强的呼唤,索索却似拾回了一点气力,右手伸向高强的方向,喃喃道:“衙内,衙内平安么?衙内在哪里……”
高强连忙握住她的手,触手只觉如同握了一块寒冰,一颗心直沉了下去,急忙道:“索索,我在这里,我好得很,你看,我的病全好了,使节团也找到我了,咱们现在人强马壮的,不怕那些狗马贼了。你怎么了,怎么这样了?”
索索的眼睛在高强身上来回巡视,最后好不容易聚焦在他的脸上,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看清楚了,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语声微弱的几乎听不清楚,断断续续道:“衙,衙内……看你无恙,我也可放心了,总算……总算没白受这场罪……”
高强大骇,死命抓住她的手,叫道:“索索,索索,你怎么了?你哪里不好了?”
索索摇了摇头,嘴巴张了张,却似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嘴唇上下蠕动了几声,却没有声音发出,众人都凑了近前,却没一人能听出她说的什么。
高强急的冒火,把耳朵凑到索索唇边,才勉强听清了几句:“……衙内,我,我是不成了……替我告诉,告诉我爹爹,我……我看到咱们的……咱们的……”
“咱们的什么?咱们的什么丫!”高强用力抱紧了她的身体,全然不顾男女之别,似乎这样的举动可以将自己的力气,还有生命的力量传给她,好延续她年轻的生命。
仿佛有了一点效果,索索的脸上忽然泛起一阵潮红,呼吸急促了许多,声音也大了起来:“衙内。告诉,告诉我爹爹,我终于看到了,看到咱们的故乡了!”言罢抬手指向东北方的天空,一手高高地举在空中,就此停留不动了,那双大眼睛兀自睁着,嘴角含着欣慰的笑容。
高强如遭雷击,全身都麻痹了,嘴巴张的大大的。仍旧抱着索索,竟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宋朝,他从来没经历过身边人的重大变故,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死亡这种事会离他如此之近,令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甚至头脑中都没意识到。这一刻地索索,已经不再是之前他所认识的那个,会说话,会笑,会瞪眼,会骑马,会惹麻烦,会穿着一看就能认出来地蹩脚男装,把自己混在男人堆里的那个曾索索了。
这世上,从此就少了曾索索这么一个人了!
史文恭是看着索索长大的,又带着她南下汴京,北上大辽,到这时生离死别,可谓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不由大恸,眼中已经流下泪来,喃喃道:“索索啊,索索,你可叫我如何向你爹爹交代啊。我拿什么去见他……”
周围众人也已经围了上来,马植萧干等人与索索并不相识,但知她舍身冒充高强冲出包围,救主之心甚为感人,此刻见她还是这么的年轻,都不禁唏嘘,人生的际遇无常。也真是无法逆料。
人丛之中寂静无声,忽然响起一声大吼:“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这副样子?”
高强红着眼睛。目光在身边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掠过。虽然瞪的大大的,却没有一点焦距,仿佛根本没看着人,又仿佛同时在看着每个人:“为何都摆出这副面孔?她没事啊,你们看,她一点事都没有,只要回去休息一下,还是原来的索索啊!”
……
他望着史文恭,几乎是恶狠狠地道:“你,你是索索的师父,你怎么也在哭?你巴望她有事吗?还是你怕她再来烦你?”
史文恭喉头哽咽,几乎无法言语,只叫得一声“衙内!”泪水沙沙而下,双手都颤抖起来,已经不能自持。
高强也不理他,怀中抱着索索,竟自站起身来,横着身子撞开伸手搀扶的韩世忠,将索索又放到那匹照夜狮子马的马鞍上,口中说道:“索索,你看,你养大的这匹宝马,还等着你去骑着它,在这大草原上奔驰呢。你刚才说,你想看看自己的故乡?好啊,很近啊,咱们快马加鞭,很快就能去到那白山黑水之间了,那儿就是你们女真人的故乡了,走啊,我陪你去。”
他牵着马,走了还没两步,索索失了扶持,摇摇晃晃地就从马鞍上摔了下来,亏得韩世忠跟在一旁,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
高强回头看见了,却又冲了过来,一把将索索抢了过来,怒道:“你,你作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韩世忠倒退两步,望着高强的脸,眼中看到的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镇定自若,机灵百出的衙内,这个年轻人彷徨无计,神智已经开始拒绝现实的信息,渐渐陷入了自己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中无法自拔。
他心伤索索之死,见了高强这副模样,更加痛心疾首,蓦地大吼道:“衙内,衙内!索索死了,她已经死了!我们谁都帮不了她,谁都不能再对她作什么了!”
高强怒目圆睁,韩世忠也毫不示弱,二人象斗鸡一样对峙着,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你再说一遍,有胆子你再说一遍!”高强怒气勃发,用单手扶着索索,另一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只消一摁机簧,大食宝刀便将离鞘,如深渊腾龙,择人而噬!
韩世忠久经战阵,生死面前心如铁石,仍旧寸步不退,铁铮铮地应道:“索索已经去了,咱们该当装殓她的尸身,设法搜寻凶手,为她报仇,这些都是衙内该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发疯!”
高强益怒,正要拔刀,脑后忽然被人重重打了一击,顿时天旋地转,主张不定,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七卷 燕云前篇 第二五章 女真
账外传来的是人马走动声,整个营地随着又一次日出,开始从睡梦中醒来。辽国的官兵们拔营起帐,将构筑好的帐篷重新拆卸,装载在队伍中的奚车上,又将骆驼等挽兽套好,做好新一天跋涉的准备。
在帐篷里,却是死气沉沉的景象,高强呆呆地坐在当地,面前横放着索索生前所佩带的腰刀。他就这么盯着这柄腰刀发愣,帐外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头脑后被人打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却也不能让他脸上现出一点神情的变化来。
韩世忠掀起帐帘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他暗叹一声,走到高强的背后道:“衙内,大队拔营完毕,即将出发,请衙内起身吧。”
这句话已经是他第三次说出,却依旧没有得到半点回应,韩世忠无法可想,正要转身出去,忽听高强沙哑着喉咙道:“世忠,索索的致命伤,可验出了?”
韩世忠赶紧转过身来,答道:“禀衙内,索索身中三箭,箭头还留在身体内,乃是流血过多,体虚而亡,最重的一处是在腰背处。那位曾经庇护衙内,率领族人与马贼交战的郭药师辨认过了,与那伙马贼使用的乃是同一种箭簇。”
高强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起一块布帛来,轻轻拿起面前的腰刀,将它仔仔细细的包起,又打了一个结,而后系在自己身上,放到背后,站起身来,回头。径直走过韩世忠的身边,丢下一句话:“走吧。”
“看来衙内的精神,好歹算是恢复了哩。”看他这样作为,显然已经接受了索索已殁的事实,把注意力转移到如何为索索复仇这件事上来,虽然不能说放下了,却也是一个比较积极的转变,韩世忠在军中,也曾见到许多同袍对于军中袍泽的死无法接受的情状,相比之下。高强的反应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他答应一声,随后追了过去。
大队拔营起寨,次第北上,高强见到童贯等人,都照旧行礼,除了面上表情比较少之外。却也没什么异样之处。童贯已经从手下那里得知了高强一名随从被贼人害死,对此事自有一番见解,拍着高强的肩膀道:“贤侄,咱们受上命出使,这身子便是国家的,不是自己的了,就算出了岔子,那也是为国捐躯的光荣,回去大可奏明官家,求一个风光大葬。不过我大宋使节团的成员在辽国境内被人杀死,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公然袭击我使节团,此事决计不能善罢甘休,就算是向辽国皇帝申诉,童某也在所不惜!”
童贯带兵惯了的人,言语中自有一股霸气,说话时不怒自威,这番话说来也是掷地有声,很够分量。高强躬身道谢了,也不多话,自去走到那匹照夜狮子马面前。
韩世忠跟在后面,却见高强到了马前,并不上马,反而伸手搂住了这宝马的马头,将自己的脸和这马轻轻贴在一起,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韩世忠正要上前解劝,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转身看时,却是那同行北上的牧人首领郭药师。见韩世忠目光中带着不解和询问,郭药师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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