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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房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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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的喉骨上下鼓动。

然后继续。

楼下的房客 32
 

所以说,人到底是一种出类拔萃的动物。有时候我们用两只脚走路,却用四只脚的脑袋去做事。事情做完了,我们还可以用四只脚走路,用两只脚的语言解释所有发生的事。

进化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跟操作系统一样,新程序总是可以向下兼容,往旧的姿态招手的。然后又可以随时回来。在脑袋里切换一下荷尔蒙就行了。

老张抱着陈小姐,在她的床上。他们在床上所说的话,我发誓我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情侣,或假装是情侣的两人,他们说起见不得人的话,总是在耳边磨蹭,在棉被里细语。然后又是一阵交缠。

我翘着二郎腿,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这两个人各自朝物竞天择的险恶环境,又进化了一步。床上真是交换体内遗传因子,还有交换灵魂因子的最好地方。我让视觉尽情引导我的左手套弄着荫。经,然后拿起刚刚吃过的、洗好的布丁盒,让它流了进去。放下布丁盒,两只脚松垮垮的。

「好好的干,用力的干。」我虽然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幺,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开始从屏幕中培养出一种复杂的读心术,然后写下预言。

大抵上,越是濒临疯狂与黑暗的人,就越接近预言。中世纪,黑死病横行欧洲大陆各大城市的时候,痲疯病的患者被囚禁在监狱里,他们精神恍惚,歇斯底里,口中念念有词的是城市繁荣的末日,审判已经在巨大的下水道中爬梭。疯子最接近预言,他们的迷乱眼神看见了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未知。于是,人们不敢以火终结承载着神秘的、恐怖的预言者。他们只是扬帆,将这群活在疯狂与死亡边缘的预言者,放逐到了洋洋无际的汪洋。

愚人船。这是它们的名字。颖如跟我讲的故事。

我想,我开始明白颖如的意思了。那是尽头之后的峰回路转。愚人船驶出了没有希望的港口,一望无际的,是海。黑暗自由了,在海上,然后再也不能回到虚假的文明。

我审视了屏幕一眼。我想,预言已经在我的体内发酵,滚烫着我的舌头。

站了起来,是该收成柏彦的时候了。

我拿起布丁盒,走下楼,望着颖如深邃的木板门。门后的她正躺在床上翻书,这一两天,她一直没有邀请新的塑料袋进房,也没有提着巨大的行李箱到城市里狩猎。她很安分,所以该轮到我了。

我小心翼翼打开柏彦的房门,他已经在床上安眠。这次我用的药剂轻了点,但柏彦依旧是昏迷的高手。他的鼾声规律,皮肤睡到发热。我脱下他的衣服,发现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你有自己的名字吗?你为什幺会出现?请留言告诉我。」

白痴。

我看了看手表,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郭力才会从大学下课回到这里,而再过一个半小时,令狐才会从便利商店下班。今天已经不容许意外了。

我扛起柏彦走下楼,奇怪的是,我的心里竟然不十分紧张。我转开郭力与令狐的房间,将浑身赤裸的柏彦放在床上,然后将被单弄乱,像一场激烈大战后的现场。我将布丁盒里的米青。液,倒在趴在凌乱被单的柏彦屁眼上,然后关上门,到楼下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回到房间,准备欣赏精彩好戏。

楼下的房客 33
 

下午郭力回来的时候,老张甚至还在陈小姐的床上厮混。

六点半,郭力提着两个便当,打开房门。

「Surprise!」我静静地喝采。

年轻的柏彦,正五体投地,赤裸裸的趴在床上。还有蛋白质的情欲气味。郭力一动也不动,像个石膏像般杵在床前。他的表情冷漠,令人发寒。

「坐下吧。」我说。我知道郭力是个外热内冷的人,对于性对于爱,至少在他跟令狐之间,他一向是占尽上风的。现在的郭力,还来不及愤怒,就已被冰冷的羞辱感包围。

所以他真的坐下了,他僵硬地拿起便当,打开。扒着饭,咬着卤肉,机械似的咀动。郭力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也许曾经晃过一丝波光吧,但旋即消失。

而柏彦依旧沉睡着。郭力吃完了便当,阖上,橡皮筋捆好。一动不动的看着门。他拒绝面对赤裸的柏彦,他知道这个小伙子并不是羞辱他的始作俑者。他只是个工具,只是记号。

六点四十二分。门打开。

令狐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一言不发的郭力,然后又看了看一丝不挂的柏彦。

「你ˇˇ」令狐的胸口宛如重击,我一眼就可以看穿。郭力依旧没有说话。平常他的话很多,但现在的他极为脆弱,说什幺都可能要了他所有的自尊。他只能被沉默选择,所有的屈辱感都将他的嘴巴紧紧封住。

但令狐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年轻人。「你做了什幺!」令狐愤怒的咆哮着,他对感情毫无保留,手中的那袋饮料随即脱手,砸向漠然的郭力。郭力不闪不躲,只是僵硬的坐着,淋了一身湿。「他有什幺好的!他有什幺好的!」令狐发疯似的,一拳捶向鼾睡中的柏彦,柏彦立刻惊醒,然后吓了一大跳!「去你的!」令狐像个女孩般哭着,然后将十个男人的力气捏在拳头里,轰向既惊惶又茫然的柏彦脸上。

碰!

柏彦倒在床上,鼻血染红了白色的枕头。

郭力既没阻止,也没询问。他僵硬的观赏这出闹剧。

「干!你疯啦!」柏彦骂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随即又被令狐一拳揍倒。这一拳也不轻,柏彦虽然举手挡架,但拳头仍然钻进柏彦的双手之间,砸在鼻梁上头。柏彦后脑勺的头发都飞了起来,可见力道之强。柏彦滚下床,屁股着地,此时的他连忙大叫:「别打了喔!我会还手!」

令狐哭得整张脸都红了,指着坐在椅子上拿着吃完的便当盒的郭力大吼:「你说过什幺!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说过什幺!」

郭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在作戏?郭力应该正在这幺想吧。

「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吗?一定要吗?我真的那幺贱,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吗?」令狐的语气越来越失控,越来越大声。此时的柏彦大概明白是怎幺一回事了,他摸着歪掉的鼻子,涨红着脸,插嘴:「喂,你们两个同性恋听我解释好吗?其实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一个很奇怪的理由。。。。。。」「闭嘴!」令狐大叫,拾起地上的二十三磅哑铃,朝柏彦的头上飞掷!

万万不可!我跳了起来。

柏彦慌张的扑倒,笨重的哑铃撞到墙壁,喀琅!「你疯了吗死同性恋?你以为我做了什幺!」柏彦愤怒的说,但已经不敢靠令狐太近。「贱人!你再一句同性恋试试看!」令狐拿起另一个哑铃大叫。「总之你们听我说,其实我最近常常一睡着,就会出现另一个人格在我身上到处走来走去,而且那个人格常常会脱光所有的衣服,甚至好象会穿墙过去,他常常还。。。。。。」在床下的柏彦连珠炮大叫,眼睛紧跟着令狐手中的哑铃。

「闭嘴!」令狐哭叫着。柏彦摸着青肿的鼻子,反而大怒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自己去问那个干花你屁眼的老相好我有没有玩他的屁股!你们这种阴阳怪气的人最。。。。。。」哑铃再度飞过柏彦的头顶,这一下将墙壁撞落一堆石灰粉,柏彦既怒又怕地想夺门而逃。

「够了吧?」郭力突然开口,眼睛像老鹰一样盯着令狐,但长期处于下风的令狐却没有闪躲他的眼睛。

「什幺够了?今天你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你想想当初是怎幺跟我说的!现在你又把我看作什幺东西!你说你想有个家庭!我也让你有了啊!现在呢!现在。。。。。。」令狐的哭声跟他结实的肌肉截然两帜,看得我在屏幕前笑的前仰后翻。「等等!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不过我可不小被当成屁股开花的零号,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柏彦一边说,一边摸着屁眼。

突然,他的脸色发青。油油滑滑的。难不成另一个我竟然是个死同性恋?柏彦一定正在心里哀号。

「如你所愿吧。」郭力叹了一口气。拿起空便当,拿起公文包,走到门口。这一走,是永远也不会回来的。

「不要走!」令狐突然崩溃,跪了下来。神智遭到极大打击的柏彦,趁着此时慌乱的走出这个令他不知所措的鬼地方,也因为他一丝不挂的光着屁股,所有他一到走廊后就开始飞奔。而我,也开始飞奔。

楼下的房客 34
 

在走廊上,我撞见了柏彦。

我差点摔了一跤,这个动作让柏彦动作一挫,像第一次偷钱包的小偷遇到警察般,跳了起来。

「天啊!你怎幺。。。。。。你怎幺全身脱光光啊?」我惊呼,脸上写满了厌恶。柏彦杀气腾腾地瞪了我一眼,想转开门,却被我挡了下来。「等等,这样不对吧?房东先生当然是无所谓啦,大家都是男生嘛,不过你这样什幺都没穿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喂,大学生,你也要替其它人想一想,我们这里可是有住女生的啊!」我埋怨,教训教训他。而我的眼睛,正毫不客气的打量他的禾幺。处。柏彦红着脸,快要抓狂了。我皱皱眉头,疑道:「好奇怪的味道?」「干!别人的事不要管那幺多!」柏彦爆发,推了我一把,开门甩门。

碰!

我微笑,重新走上楼,继续收看郭力大战令狐。

现在的电视屏幕上有几个画面。老张出门了,陈小姐一个人在房间里看TVBS连续剧,既没有哭,也没有乱摔东西,一切都很自然而然似的。王先生躺在床上休息,翻来覆去的,王小妹一个人坐在书桌上写功课,橡皮擦涂涂抹抹。颖如洗了个澡,然后打开饼干盒子,吃着洋芋片,一边看书。柏彦在浴室里不停地洗澡,将莲蓬头对准屁眼猛冲水,一手拿着肥皂用力地搓着腰部以下。他的表情像是在泄恨一样,接着又在浴室里抓狂,用拳头殴打着瓷砖墙壁。

而郭力跟令狐,持续没有意义的对峙。

你也许会想,这样的误会根本不能算是误会。怒火攻心,只要情绪滚烫的时间一过,彼此都有机会冷静下来。但。羞辱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不单单是一种表象的情绪,它的根盘扎在人的最深处,那是能够消融人类本质的腐烂剂。自尊心一旦腐烂,眼睛什幺也看不到。

郭力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闭着眼睛。令狐站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凌乱的床单发楞。

我看着屏幕中的两人,原本相爱的两人,想起了以前高中时的往事。

高二那年,班上跟我最要好的同学,叫阿志。阿志有一天跟我借刚买不久的野狼机车泡美眉,当天晚上,阿志一脸抱歉的把我叫出去,跟我说机车被干了。我很生气,非常的愤怒,但除了瞪阿志以外,我什幺也没做。虽然那可是我整个暑假打工挣来的。第二天,我们两个人在学校碰头,什幺事也当没发生过。因为这只是一起急怒攻心的单纯事件。

大学,被退学的那一天晚上,把我死当的民法老师打电话给我,狠狠地将我羞辱一番。「我就说你过不了这学期,是不是?你这种废物废到骨头里了,什幺事都做不好,现在把你当掉也是为了你好,你最好明天就去路边摊见习人家是怎幺做面的!」我挂掉电话。直到现在,我都想杀了他。所以我的床底下总是藏了一桶汽油。只要哪一天我觉得生命空虚不再值得留恋,我就会拿起那桶汽油,骑车到早已背熟的地址。

这就是羞辱与怒气的天差地远。一个人最无法忘记的,永远都是自尊心被冷酷剥夺的那一瞬间。有些东西,被拿走以后,就永远也拿不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被拿走以后!就永远也拿不回来了!」令狐号啕大哭。「。。。。。。」郭力的鼻子喷出不屑的气息。

令狐坐倒在地上,全身屈成一团发抖。「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诺言吗?」令狐抬起头,他整个人已经毁了。郭力的身体一震,但很快又恢复钢铁一般僵硬。「你忘记了吗?你说,如果我觉得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继续呼吸下去的理由,你会陪着我终结一切,所以你要给我所有所有的快乐,是不是?」

令狐的语气像漂浮在海水上的破烂塑料袋。郭力依旧紧闭眼睛。我知道比起情绪外放的令狐,郭力的深沉更加危险。

「陪我一起死,好不好?」令狐眼神空洞的站了起来。

楼下的房客35 

令狐其实不需要多此一举的死。 

他现在的模样就像在棺材里面的冰冷尸体。 

令狐慢慢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看着走廊上的针孔摄影机,令狐正一步步走到楼下去,而郭力全身上下,大概 只剩下心脏还在跳动。 

两分钟后,令狐进门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厨房里最尖锐的生鱼片刀。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赞叹自己的剧本写得真是丝丝入扣。 

「我爱你,郭。」令狐跪了下来,拿着刀,抵着自己的脖子。 

令狐到底还是深爱郭力的。 

只要郭力这时候道个歉,或甚至直接将令狐拥在怀里,令狐的刀就会当当当落在 地上。 

令狐可以不要自尊的。这个缺口就由郭力的爱填满。 

「贱货。」郭力冷冷地睁开眼睛。 

令炙uy叫一声,歇斯底里的举起刀子。 

我双拳紧握。 

红色与情爱相互迸发的一瞬间! 

郭力大吼,从椅子上跌下来。 

利刃插进郭力的肩膀,往下深深割破一道殷红。 

「你疯了!」郭力大叫,一拳将令狐砸开。 

「你说过不打我的!」令狐悲怆嘶吼,手中的利刃再度盲目划开。 

郭力的鼻子被利刃轻轻带过,但我还来不及确认郭力的伤势,令狐已经举起锋利 的生鱼片刀,明晃晃的刀芒上滴落几滴血珠,郭力顾不得伤势,双手往后一撑, 试图爬起。 

「陪我!」令狐哭喊着,手臂青筋暴露。 

「你这个贱骨头!」郭力忘却害怕,酝酿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扑向手持凶器的 令狐。 

碰! 

两人在地上一阵打滚,而我始终看不到那把该死的刀子。 

「说你还爱我!」令狐大哭,蜷缩的膝盖将郭力顶开,递出利刃的右手腕被郭力 抓住。 

「你真的是个贱货!贱骨头!贱娃娃!」郭力的愤怒全部爆发。 

接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打开门,走过四楼,颖如当然还是在房间里看她的书,而柏彦还在浴室里刷他 的肛门。 

走过三楼,看了看郭力与令狐的房门,又走到二楼。 

陈小姐与王先生已经站在走廊上,两人用眼神在议论纷纷着。 

「他们两个人难得吵一次架,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我叹气。 

陈小姐点点头,报以知趣的微笑,王先生皱皱眉头,也不多说什幺。 

我抬起头,看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利刃深深没入令狐的胸口,笔直的捅了进去。 

郭力坐在床上,整个人被吸进黑洞里。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在关键的一刻,强壮的令狐摇摇头,刀子竟脱手,让郭力夺走。 

当刀子插进他的心脏的一瞬间,令狐的模样既悲苦,却又像在微笑。 

令狐的嘴型好象在说∶「。。。。。。你说过的。」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那把刀是令狐故意让郭力夺走的。 

坐在床上的郭力,似乎还不如我这个局外人来的清楚明白。他的眼神完全丧失了 灵魂。 

二分之一的机率,也让我赌赢了。 

「进房间装作什幺都没听到吧,替他们两人留点面子罢。」我感叹。 

陈小姐跟王先生听话的进房。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对郭力的观察正确的话,今天晚上才刚刚开始。 

回到萤幕前,郭力还是维持他迷惘的姿态。 

冷冰冰的刀子,依旧穿透沉默不语的令狐。 

「还等什幺?」我说。 

楼下的房客 36
 
  后来,老张回来了,提了一袋卤味进了陈小姐的房间,陈小姐拉着她的新姘头不停聊着令狐跟郭力在楼上大吵的事,老张啧啧称奇,然后一只手死命揉着陈小姐的奶子。王先生不停回答正在写功课的王小妹的种种问题,例如同性恋是怎幺一回事等等,他的回答保守到令人反感,还要王小妹以后别跟郭力跟令狐主动说话。
 
  当然,以后王小妹想找令狐说话,那还真是不容易。
  郭力「错手」杀了令狐。幸好是郭力活了下来,如果正好相反,我的计画趣味程度就会骤降不少。这一定是疯狂的想法开启了我脑袋里的预言能力。而此时,我从屏幕中看着神情滞涩的郭力,他已足足发呆了半个小时。
  年轻力壮的情人儿尚未闭眼,一双无神无眸的眼珠子看着天花板。情感丰沛的令狐,他在错乱的情绪中,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的爱人,而他的爱人也不负所托,在那个瞬间,郭力没有丝毫犹豫。
  就这样。
  有事业,有地位,有家,有老婆,有儿子女儿的郭力,错手将一把利刃捅进了令狐的胸膛。
   郭力看着令狐苍白的脸庞,那是他熟悉的、情欲交织的线条,但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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