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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妓女吸毒者-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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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我收到了我久等的电话:克丽斯蒂娜在弗里特里兹斯特斯警察局。尽管克丽斯蒂娜大吵大闹,给我打电话的人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理解,我求他把她置于他们的监督之下,下午我就去接她。我们马上乘飞机离开柏林。
  我去买机票,一张往返的给我自己,另一张单程票是克丽斯蒂娜的——说这句话可真使我难过。接着,我给我家打了电话。
  我要我的男友陪我到收容所去。我想,我们两个人总能防止她逃跑吧。
  克丽斯蒂娜一言不发,我也是一样,我觉得自己没有说话的气力。
  在办理登机手续时,我觉得膝盖发抖,心脏乱跳。克丽斯蒂娜总是沉默着,看都不看我一眼。一直到飞机降落,一直沉默不语,呆坐在座位上,咬着手指或看她带的一本小说。她没有试图溜走。
  当飞机飞上高空,她开始从舷窗向外看,这时黑夜已经降临了。我对女儿说:“好吧,到此为止。毒品这本书该合上了。你到你埃瓦丽娜婶婶家去住,开始新的生活。”
  克丽斯蒂娜自述在祖母家过的前4天我处于因中断毒品而发瘾的病态中。刚一能起床,我就穿上了瘾君子的大礼服,兔皮上衣、超高跟皮靴,然后带上我婶婶的狗,到树林里去。
  每天早晨都是同样的节目:像过去到动物园地铁站之前一样的打扮、化妆,然后到树林里去闲逛。高高的鞋后跟总是陷到沙地里,每隔十米就会绊倒一次,由于跌跤,膝头上磕得紫斑累累。祖母建议我穿旅行鞋,我十分厌恶地拒绝了——单是“旅行鞋”这个词就让人恶心。
  慢慢地,我发觉我的婶婶——她正好30岁——还是可以谈一谈的。可就是跟她我也不敢说起我的真正的问题。再说,我也没有心思谈,甚至想这些问题。我的真正问题叫作毒品和与它有关的一切:戴特莱夫,塞纳区,古丹姆大街,过瘾,不被逼着动脑筋,自由自在。实际上,我只想一件事:你很快就会溜走的。但是,这次与以往不同,我没有制定一个逃跑的计划。这只是个念头:有朝一日,你会逃走的。可能我并非真有这种愿望。我对最近这两年里被叫作“自由”的东西太害怕了。
  我的婶子用一张禁令之网紧紧地把我箍住了。我15岁了,可是当我要出去的时候,我必须准时在9点半前回家。从11岁起我就没经受过这种事。这使我恼火,可奇怪的是,我几乎总是照办的。
  我们到汉堡为圣诞节去买东西。一大早出发,朝着大商店冲去,在那一群群抓住货物不放或者乱翻漂亮钱包的市民中间开辟出一条路来。奶奶、婶子、叔叔和表兄试着新衣服,买不到给埃瓦丽娜婶子。伊达婶子和齐什姆的礼品,也找不到给玛琴狄斯夫妇的礼品,叔叔要买一双放在自己鞋里的鞋垫,再有,他还想给汽车买个什么东西,而且非得在大商店买,因为价格比较便宜。
  奶奶又瘦又小,还挺起劲地东看西问,不断地迷失在人堆里,这时,就得去寻找她。不时地,就剩下我孤身一人。这时,我当然想到乘机溜走。我已经发现了汉堡的“大舞台”。只要我走到街上,与2、3个吸毒者模样的家伙搭上话,过去的一切就会继续下去。可是,我下不了这个决心。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要的是什么。当然我又一想:“瞧那些人:惟一能使他们沉醉的就是买东西。逛商店。我宁愿倒毙在肮脏的厕所里,也不愿意像他们那样。”说实话,如果有一个吸毒者过来与我攀谈,我就会溜走。
  但是实际上我又不愿意溜走。我甚至多次央求我外婆家里的人把我先送回去:“我受不了了。让我们回去吧。然后你们再独自回来买东西。”可是他们惊讶地看着我,好像我突然疯了似的:对于他们,采购过圣诞节的东西无疑是一年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晚上,我们找不到我们的汽车了。我们跑了一个又一个停车场,还是没有车。可我很欣赏这种处境:突然间我们变成了一个共同体。人人都在说话,每个人都有一个主意,但是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找到那辆该死的汽车。然而我觉得这一切很可笑,我不停地在笑,可其他人却越来越生气。天气越来越冷,除了我以外,其余的人都冻得直哆嗦:我的身体早已领教过比这更厉害的环境。
  后来我婶婶干脆就站在卡尔斯坦进门的暖风口下,拒绝再挪动一步。我叔叔不得不费九牛二虎之力把她从这处安乐窝里拉走。最后,我们终于还是找到了汽车,于是这场风波就在大家一阵大笑声中结束。回家的路上,气氛活跃极了。我的自我感觉良好。我觉得我已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
  我有点适应了。至少在努力这么做。真难呀。我说话时必须时刻留心。每句话,每个字都要注意。我一不小心冒出一句“他妈的”,我祖母立刻就说:“这么脏的活出自一张那么漂亮的嘴。”这样一来我就紧张了,我很想与别人讨论,但最好别这么做,因为到后来我总是惹得别人生气。
  圣诞节到了。两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与亲人在圣诞树下吃年饭:去年和前年,我都是在塞纳区度过圣诞节之夜的。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高兴。总之,我决定至少在分发礼物的时刻,要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可是到了那时候,我却无须装样子,礼物的确使我高兴。我第一次得到如此多的圣诞节礼物,以至我惊讶地计算了好一阵子,这些礼物要花多少钱,相当于买多少海洛因。
  我父亲来与我们一道过圣诞节。跟往常一样,他坐不住。乃日和26日两晚上,他都带我去迪斯科舞厅。两次我都一口气喝了六、七杯可口——郎姆酒,喝完之后,我就在酒吧的小桌旁睡着了。我父亲见我喝白酒很高兴。我心想我最终会适应这个偏僻的村庄,这些年轻的乡下人以及迪斯科音乐的。
  第二天,我父亲返回柏林:有一场冰球赛,他不想误了。这是他的一个新的爱好。
  圣涎假期一过,我又接着上学。我升到四年级。这使我害怕:三年以来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学。另外,去年,我缺了许多课——生病,戒毒,或者干脆说,是我自己逃课。然而从第一天起,我就很喜欢我的新学校。那天早上,老师让我们画一幅很大的画,覆盖教室里整堵墙的画。老师立刻允许我加入这个集体劳动。我们画了一些房子,一些漂亮的古老房子。确切地说,类似我向往有朝一日能住上的那种房子。我们在画面的街道上,画满了面带笑容的人群,还画了一只拴在棕榈树下的骆驼。真是一幅杰作。我们在画的下面写了一行字:“大路下面是海滩。”
  我后来注意到,青年俱乐部里有一幅几乎一模一样的画。只不过那里的图画说明文字是:“不要哭泣,不要喝醉,拿起镰刀和斧头。”显然俱乐部的画被具有政治色彩的人定了调。
  我的知识还很浅薄,但我愿意努力:至少要获得毕业证书。从上小学以来,我第一次做了作业。三个星期后,我几乎完全融汇在学习生活中了,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底。
  校长轻咳了一下,向我宣布,他很遗憾不能继续把我留在他的学校里。我不具备被中学接纳的条件。可以确信,是我的档案让他感到震惊,他甚至不等下课,就径直到课堂上来找我,并撵我走。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说不出一个字。他再也不想多留我一小时。我必须在下一堂课间休息时去找补习课的主课老师。我像一个木头人似地乖乖服从。一进补习课负责老师的办公室,我的眼泪就唰唰地掉下来。他对我说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坚持上补习课,板凳把裤子都磨破了:因为我想重要的是好好学习,拿到毕业证。
  我从办公室出来后,试图弄清楚我的处境——很久以来我没有这么做过。我不是可怜自己。咎由自取,我很清楚这点。我忽然明白了,我梦求的戒毒后的新生活完全是荒谬的。其他人并没有以现在的我来看待我,还是以过去的我来判断我,所有其他的人:包括我母亲。我婶婶。校长先生。
  我同时还发现我已无法改头换面,也不可能在一、两天内成为另一个克丽斯蒂娜。我的身心都不停地使我回想起过去。我那严重受损的心脏,就是我使之遭受毁坏的一个记录。我与我婶婶在一起的每天的生活也不平静。为了一个“不”与“是”。我常常发怒,我们不停地吵嘴。一点压力都会使我不舒服,所有的催促我都受不了。在我最沮丧的时候,我心想,美美地注射一针毒品,这一切烦恼就都解决了!
  在被职业学校驱逐后,我对自己在学业上的成功完全失去了信心。我甚至不敢再去试一试。我再一次陷入没有愿望的境地。我被开除,自己却无法为自己辩护。但是,这位校长肯定不会知道三个星期后,我是否还在继续上学。好吧,我可以去上综合学校——附近有一所这种学校,我只需坐公共汽车去就行了——在那里,我可显露我的聪明才智。但是我实在害怕又被撵出来。真害怕又遭失败。
  我逐渐明白过来——我需要一定的时间——什么叫“补课”?在这个村子里,有两个迪斯科舞厅,类似青年俱乐部。其中一个几乎全是公立中学生和职业学校的中学生光顾,另一个是学徒工和上补习课的学生常去的地方。开始,我去中学生们常去的那个俱乐部。我被职业学校开除后,我立刻感到中学生们就斜眼看我了。于是我就只好去另一个俱乐部。
  这是我第一次遭遇这种经历。在柏林,这类歧视不存在。在柏林的综合学校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更不用说在吸毒帮里了。在这里,这种歧视表现在课间休息的庭院里,一道粗白线条把院子一分为二,不能越过白线。一边是职业学校的学生,一边是补习生。我如果想跟以前的同学说话,我们双方都必须站在白线两侧。人们小心翼翼地把前途远大的年轻人与已经被扔进废品堆的年轻人——我们这些补习生区别开来。
  这就是人们要我去适应的社会。“适应”,这是我祖母的口头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向我提建议,我被职业学校开除后,她劝我课后不要和补习生在一起,劝我在公立和私立中学生们中间交朋友。我对她说:“你必须说出一个理由,你自己的孙女也在上补习课。我正在适应,我将会在补习生中间接交朋友。”这又造成一次口角。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对学业完全不再感兴趣。但是我发觉班主任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已经上了年纪,有一些完全老古板的思想——总之,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但是他有权威,他让别人尊重他而不会大叫大骂。他一进教室,全体学生自发地起立。他是惟一一个能使学生们这样做的老师。他没有给人施加压力的样子,对我们每个人都很负责任。当然也包括我。我们的许多年轻老师完全是超理想主义的,只是他们对自己的工作不知所措。在许多事情上,他们并不比我们学生强。有时他们完全让我们放任自流,结果看到一切都乱了套,他们又大叫大嚷。尤其他们对我们所关心的问题不能给予清楚的回答。他们总是不断地说:“如果”,又不住地说:“但是”——他们也像我们一样茫然。
  我们的班主任从来不让我们对未来——,对如今等待补习生的未来报幻想。他丝毫不掩饰这个未来是很艰难的。但是他认为,只要我们稍稍用点心,就能在某一方面比公立中学生们强。例如,在拼写方面——如今那些中学毕业会考及格者已经不会拼写了。我们能正确无误地起草一份求职书,就将使我们多得到一张王牌。他试图让我们学会那些自认了不起的人的处人处事的方法。而且他总是要引用几句格言,通常都是上一个世纪的格言。学生们对此总要报以笑声——再说大多数学生从不克制笑声——但是我觉得每个格言多少都包含了一点真理。这位老师的看法我还不是都赞成,但是这位老师让我喜欢的地方就在于他似乎还能分辩黑白。
  绝大多数学生不太喜欢他。他们觉得他过于苛求,他时常进行道德说教,使他们感到紧张。总之,我的大多数同学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几个人学习稍微用心点,为的是想得到一个好点的毕业证书。以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上完补习课后找到一个工作。他们老老实实地做作业——确切地说是按照所要求的去做。读一本真正的书,对课程以外的事情感兴趣,他们连想都不去想。当班主任或一个青年教师偶尔试图发起一场讨论时)老师得到的是一阵愚蠢的冷笑。我们班的同学对未来的打算不比我多:再说,一个补习生怎么可能有长远的打算呢?假如他有机会找到一个学徒工的位置,不管他是否喜欢,他都不得不去干。
  实际上,很多学生对他们今后干什么完全不在乎。他们的理由是:总之,在这个国家谁也不会饿死。从补习校出来的人在生活中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因而何必担忧呢?有几个学生是未来的匪徒——已经看得出来——其他人则开始喝酒。而女孩子们呢,她们也不自寻烦恼:总有一天,她们可以找到一个满足其需要的配偶。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们总还可以当售货员,工厂女工——必要时在流水线上工作——或者还可以闲散在家。
  并非人人如此,但是这个学校的总的气氛就是这样。没有幻想,更没有理想。我也士气低落:这并不是我所想象的戒毒后的生活。
  我经常问自己,为什么年轻人的处境如此艰难。再没有什么能使他们高兴的事。16岁有辆摩托车,18岁有辆小汽车,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谁没有这个,就会感到太不幸了。我也是如此,在我的所有梦想中,我总是梦想有套房子和一辆小汽车,这点很明确。像我母亲那样为了一套住房或一间新客厅而绞尽脑汁,真是无能。按照我母亲过去的理论,这对他们来说还不错。对于我来说——我认为对于我这一代的许多人来讲——这些物质,这点舒适,仅仅是“维持生活的最低要求。”我们需要更多的东西。这才能赋予生活一个意义。但是生活的意义哪儿也找不到。然而一部分年轻人——包括我——总是在寻找能赋予生活意义的东西。
  我们在课堂上讨论民族主义时,我有一种矛盾的心绪。一方面,我深深厌恶所有这些残暴——想一想一些人居然能干出这类事!但是另一方面,我认为总还是存在能让人相信的事情。有一天,我甚至从正在上课的课堂里走了出去:从某种观点看,我情愿生活在另一个时代。至少那时候的青年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有理想。我认为对于一个青年,即使理想是错的,也比什么都没有好。我当时这么说也不太严肃。但是有那么点意思。
  甚至在乡下,年轻人也已经开始各种各样的吸毒,因为他们对成年人所提供的生活图景不满意。我住的这个小村庄也没有幸免于暴力:人们好斗而不忍让。旁客运动(传到柏林还晚两年)在男男女女中都有信徒。看见一些人从来没有吸过毒,却把旁客当作了不起的吸毒者,我总是感到害怕,其实旁客只是纯粹的粗暴行为者。甚至连他们的音乐也完全缺乏创造性,只是嘣嘣的声音。
  我有一个伙伴成了旁客。在他把一枚别针别在脸颊上,把拼板游戏装在口袋里,到处游逛之前,他的确是一个可以与之交谈的伙伴。有一天,村里的小酒馆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殴斗:打架的人把两把椅子砸在他头上打断了,他肚子上又被一个瓶子狠狠砸了一下,在医院里,医生及时把他抢救过来。
  对于我来说,最难以忍受的,是小伙子和姑娘们之间那种粗野的关系。人们告诉我许多关于妇女解放和开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我,我简直无法相信小伙子们能如此粗野地对待姑娘们。什么样的粗俗行为、无礼举动都出来了。他们渴求权威和成功,就去找女人,因为他们在别处得不到这两样东西。
  大部分这类家伙都去光顾我住的村子里的迪斯科舞厅,把我吓得够呛。大概是因为我有点与众不同的缘故,他们总是凑在我身边。他们的口哨声,“怎么样,我的小妞,去溜一圈?”这类的话语,比柏林库尔富尔斯特大街顾客的伎俩还让我恶心。库尔富尔斯特大街的顾客们握着方向盘坐在汽车里向你打招呼时,至少还冲你微笑一下。可是这帮村里的痞子甚至懒得这么做一下。我认为柏林的大多数嫖客显得更客气些,尤其对我比较温和,比这帮小痞子对他们的女伴要好。他们想亲吻一个女人,连一句话一个可爱的动作都没有,更谈不上丝毫的温柔举动——当然,他们更不会想到这样做是要付钱的。
  这一切使我如此厌恶,以至于任何一个小伙子碰我,我都无法忍受。所有这些勾引妇女的事在我看来都非常肮脏。为什么一个小伙子就能自动地窃取这种权利,第二次与姑娘出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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