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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司元林宣大喜，一连说了三声好，“我们今天就在此地歃血为盟，共襄盛举！将人带上来！”

　　　　话音一落，便有人将五花大绑的洪荒兰押了上来。

　　　　谈不缺那一箭虽说惊世骇俗，终因十二名甲士卸去大半力道，再加上他毕生所聚的双掌阻挡，咽喉虽伤，却并未致命。

　　　　“你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我劝你们赶快放了我，一旦我出事，君上必定下令大军夷平整个箭壶城！”他色厉内荏地大叫起来，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司元林宣看了眼随从阿乾，冷冷道：“开始吧，仪式结束前别让他死了！”

　　　　阿乾点点头，径直走向一脸死灰的洪荒兰。

　　　　谈不缺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众人惊呼声中夹杂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阿乾右手提着洪荒兰的半条左臂，左手虚托在断臂处，鲜血狂涌而出，洒落满他的手掌。

　　　　随后他扔掉手中的残臂，将血淋淋的左掌按落在随从阿乙铺开的一块白布上，待手上的血水完全沁入白布后才拿开，一言不发地重新回到司元林宣的身旁，垂首低眉，再不关心四周的一切。

　　　　接下来是随从阿乙，他来到声嘶力竭的洪荒兰跟前，缓缓抽出背后又宽又厚的铁剑，轻轻挥落，惨叫声便戛然而止。喷薄而出的血水溅在雪地中和旁边离得较近之人的身上。他将整只左手从洪荒兰身上的血窟中探入，然后依样画葫芦，在白布上挨着阿乾的血手印处按下，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始终保持严肃认真。

　　　　洪荒兰终于痛得晕死过去，现场一片死寂，令人窒息！

　　　　眼前血腥一幕彻底震撼住了谈不缺，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向司元林宣望去，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兵士之中职位最高的似乎就是掌弓星，所以接下来便应该是他，他却看了谈不缺一眼，又望着司元林宣。

　　　　柔嫩的薄唇紧紧被咬住，一颗颗殷红的血珠滚落，滑过精致白皙的下巴，司元林宣艰难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

　　　　白布的空处越来越少，血腥的杀戮依旧在进行！

　　　　谈不缺虽然当兵已有三年，但还是平生首次握住杀人刀，颤抖着，他高高地举起手中之刀，一咬牙，闭眼斩落！

　　　　“喀！”

　　　　骨骼皮肉断裂的脆响，炽热粘稠的液体喷溅在双手和脸颊上，他猛地睁眼，刺眼的血红迷住了他所有的视线！浓冽的血腥味由鼻入脑，一阵短暂的眩晕后，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感——竟然有些上瘾。这，便是杀人的感觉吗？

　　　　他握刀的双手不再颤抖，粗重的鼻息贪婪地吸着空中弥漫的血气，身后的雪地上随之留下一连串血红的脚印。

　　　　在场除了司元林宣外，每人都至少砍了洪荒兰一刀，并以其血涂手，再在白布上留下自己的血掌印，奇怪的是，满身刀伤，整个人都浸泡在血泊之中的洪荒兰竟真的没有死，只是气息越来越见微弱下去。

　　　　随从阿乙将血迹斑斑的白布折叠起来，恭恭敬敬地交给司元林宣，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司元林宣左手托着叠好的白布，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圣剑凌空斩下，一道剑光落在洪荒兰的身上。他一步一剑，一剑一伤，飞溅的血花不停在滴落在左手的白布上，也沾满了他华美的裘袍！

　　　　最终，他走至洪荒兰身前，竟是挥剑斩断他身上的所有绳索，抬头望天。

　　　　“别，别杀我，求你，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洪荒兰抓住最后一线生机，垂死挣扎着。

　　　　“卟！”

　　　　一声闷响，司元林宣只觉手腕一沉，愕然低头，只见手中圣剑已穿过洪荒兰的咽喉。上一秒他还在苦苦哀求，下一秒，不知为何，他竟自行撞向圣剑的剑刃而死，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我在地狱等着你们！哈哈哈”

　　　　司元林宣退后半步，剑刃横削，洪荒兰的笑声戛然而止，头颅冲天而起，远远地滚进雪地中。

　　　　他以掌心拭去圣剑上的鲜血，左右合掌，白布上留下两只纤巧的手掌印，像是一对振翅欲飞的血色蝴蝶。

　　　　司元林宣收起圣剑，将血布交予随从阿乙，正要开口，猛听见战车内一声响动，然后是孩子的惊叫，紧接着从中窜出一条人影，似乎背个一个大包袱，疾速向北奔去。

　　　　两名随从不明情况，首先想到的是保护司元林宣的安全，是以双双挡在他的身前并未出手。

　　　　谈不缺心里一动，急忙大喊：“快抓住他！是那名杂役，还挟持了孩子！”

　　　　掌弓星一挥手，兵士分作两路向那名杂役追去，司元林宣也不着急，和两名随从缓步而行，谈不缺心中着急那名孩子，让张、赵两人扶着自己也跟了上去。

　　　　毕竟只是一名杂役，很快，在距离那片诡异幽林不到十多步的地方，掌弓星的两队人马总算抢先一步截住他的去路，将他团团围住。

　　　　杂役神情慌张，手里握着一把短匕，紧紧地抵住孩子的脖颈：“退后，都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孩子，大不了一起死！”

　　　　司元林宣脚步不停，神定气闲地一直向前走，语气淡漠至极：“他本就是个叛民，你想杀就杀好了，但我最恨别人威胁我，你可以试试，我保证你一定后悔！”

第十一章　幽林（）　
“你别过来！我让你停住听到没有！”那名杂役狂吼着，抓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随时都有可能割破孩子的脖颈，谈不缺大为着急，担心司元林宣的举动刺激到他。

　　　　好在司元林宣最终还是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放开他，你就可以离开！”

　　　　杂役的心理已然崩溃，发疯一般，根本不肯听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想死”

　　　　司元林宣的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厉色，看了一眼身旁的阿乾，他微微点头，冷漠的目光落在那名状若疯癫的杂役身上。

　　　　杂役脸上扭曲的肌肉突然僵住，谈不缺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随从阿乾，却看到他深邃的冷眸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再看那名杂役，同时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和孩子，一脸难以置信地仰天倒下，心中处深深地插着一支黝黑的玄铁箭矢。

　　　　孩子咬着嘴唇瑟瑟发抖，手里还握着两支同样的箭，似乎还想继续，却终因害怕，怔怔地站在那儿，突然，一咬牙，弯下腰抓住杂役胸口的那只箭尾，猛地拔了出来，一股血箭直冲他的小脸，杂役惨嚎一声，随即气绝。

　　　　谈不缺连忙走上前去，孩子先是警惕地后退两步，待认出他以后才迟疑地放下了手里的箭，一阵摇晃倒向他的怀里。

　　　　司元林宣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扫过众人：“既然大家已立下血书，那么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我奉城主之命建立箭壶兵甲！现在，我就来宣布箭壶第一兵车正式成立！车主就由掌弓星担任，你可愿意？”

　　　　掌弓星连忙躬身道：“多谢大人信任，末将愿为箭壶兵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元林宣微一点头，侧身看着谈不缺：“谈箭主，这第一件事就是我欲任命你为车副，你不会又要推辞吧？”

　　　　“”谈不缺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苦笑道，“感谢司元大人厚爱，但大人可能有所不知，以小人的毫末伎俩，就连百箭主一职也是滥竽充数，箭壶城的弓兵营人尽皆知，也正因此出城之前我才向掌弓大人请辞，又怎可误了司元大人的大事，所以”

　　　　司元林宣哼了声：“行了，不必多说，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你都得无条件服从，否则那九名杂役我可不保证他们能活着回到箭壶城！至于你向掌弓星辞职的事，那不归我管！掌弓星！”

　　　　“末将在！”掌弓星恭声出列。

　　　　说着他面向众人一脸严肃：“处理好尸体，眼前的兵车辎重就是大家的第一批军资，由你统一保管！大家先回城吧，平时表面上继续保持自己的身份，该干嘛干嘛，有事会有人通知！”

　　　　这些人除了掌弓星外，基本上都是箭壶城最底层的兵士，虽说也知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既然已经立下血书，又见到传闻中的司元大人亲自展现城主的圣剑，依旧是人人激动不已，连声答应着就在掌弓星的指挥下行动起来。

　　　　“还有，七日后，如果大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那就忘了今日之事吧！”司元林宣紧绷的神情忽然一黯，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压低了声音，也不等众兵士回答就对谈不缺道，“你随我走吧！哦，对了，掌弓星，你的坐骑给他！”

　　　　“啊？”谈不缺愕然道，“我？去哪里？我们不回城吗？”

　　　　司元林宣摇头一指前方的幽林，吓了谈不缺一跳，“你你要进死亡森林？”

　　　　“嗯，怎么，不可以吗？还是你怕了？”司元林宣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谈不缺睁大了双眼，盯着他好一会儿，发现他不似在开玩笑，这时怀里的孩子恰好醒来，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骨碌打着转。

　　　　他心中一动，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伸出衣袖拭去他脸上的血渍，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儿！”孩子紧紧地抿着嘴唇，挤出两个字。

　　　　“阿儿，我答应你娘亲照顾你，你先随他们回箭壶城，然后找一位奚楚叔叔，等叔叔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来接你，叔叔保证不会让你做奴隶，好不好？”

　　　　谈不缺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司元林宣，见他点头表示应允，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却没有想到怀里的阿儿竟然摇头：“我要离开穆晋！”

　　　　谈不缺闻言一愣：“为什么？”

　　　　阿儿却什么都不肯说，他还想继续再劝，旁边的司元林宣有些不耐，说了一句：“那就带着他好了，走吧！你的第二件事就是跟我进死亡森林，敢吗？”

　　　　谈不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默默扶着阿儿跨上掌弓星的骅麒坐骑“飞星”，这反而让司元林宣很意外，他微一沉吟，率先催骑奔向幽林，两名随从如影随形，谈不缺也急忙紧跟其后。

　　　　之前还是烈日炎炎，才一进得幽林，立即有股阴冷的寒意扑面而来，谈不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里想着那些可怕的传闻，难免有些慌乱，忽然感到肩上被人拍了下，顿时惊得大叫一声，待看清是司元林宣的随从阿乙后才心有余悸地埋怨了一句：“你拍我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看来还真没说错你，胆子这么小，待会千万别被吓死！”阿乙笑了笑。

　　　　谈不缺正要反驳，猛听得“哇”一声，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司元林宣不知何时已从骅麒背上滚落地上，后背剧烈起伏着，呕吐得特别厉害。

　　　　四下里目光所及，地上除了厚厚的积雪和少量露出来的枯草败叶外并没有其它什么东西，主人身体不适，两名随从却各自转向一边，目光尽量躲开，谈不缺正暗自纳闷，忽然被阿乙碰了下，示意他过去看看。

　　　　谈不缺心道，你们关系那么亲近都不过去，想骗我吗？我又不是傻子！阿乙见他摇头拒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等着吧，以后别想我帮你！

　　　　没想到那司元林宣吐起来没完没了，两名随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特别是阿乙一个劲使着眼色，谈不缺也不由地有些担忧起来，嘱咐阿儿坐好后便跳了下去，走到司元林宣身后，挠了挠头：“司元大人你，没事吧？”

　　　　“退开！”司元林宣虚弱地叱了声，又继续吐了起来，已经变成干呕，刺鼻的味道让谈不缺捏住鼻子想要就此离开，但看着他单薄瘦弱的背影竟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没想到他的手才一触及对方的衣服，司元林宣就像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一个哆嗦，也不吐了，猛地转过身来，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谈不缺相信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啪啪啪！”一连三个耳光，谈不缺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的，整个人都被震飞了起来，后背重重地撞到了一棵树身上，即便是司元林宣没有使用内力，他体内也是血气翻腾，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干什么？”司元林宣喘息着，脸色苍白地看着地上的谈不缺。

　　　　谈不缺看向随从阿乙，却发现对方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只好怒目回视着司元林宣。

　　　　司元林宣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脸上微微一红，哼了声：“作死！阿乙，给大家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阿乙连忙敛容不无担心却又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语气试探性地问了句：“主人，要不再休息”

　　　　司元林宣直接打断：“行了，你快说！”

　　　　阿乙点着头，只好向大家说出了对于这片死亡森林他所知道的所有情况！

　　　　死亡森林这个名称究竟源于何时，又是出自何人之口皆不得而知，似乎自箭壶建城便已存在。就连为何叫作死亡森林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这里是掌管人类死亡的死神的居所，也有人说这里是人死之后鬼魂前往阴间的入口，更有人说里面住着成千上万以人为食的妖魔，各种说法似乎都有着确凿的理由，谁也不能说服谁，但所有说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进入死亡森林的人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来。

　　　　为此，历代箭壶城主多次派人探查无果，十年前，当今的穆晋国君更是不惜发动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其中，誓要揭开死亡森林的秘密。然而，仍是犹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从此以后，再无人敢踏入半步。

　　　　“据说当年穆晋五万大军的统率可是贵为三卿之一的军卿燕烈，就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军功煊赫一时的燕氏一族也就此迅速衰落！”

　　　　阿乙的话完全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没有人发现在他说出“燕烈”两个字的时候，谈不缺怀中的阿儿嘴角抽搐了下。

　　　　司元林宣摆摆手：“你也别只顾着发感慨了，说重点，我们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听故事。也许你是箭壶城自有史以来最有资格定义这死亡森林之名的人了，你倒是说说，究竟为何要叫做死亡森林，是当真有死神的存在，还是阴阳两间的入口，还是妖魔作怪？”

　　　　谈不缺闻言很好奇，不知司元林宣为何要这样说，不由地看向阿乙，他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阿乙，你是唯一进入这片死亡森林，又活着走出来的人，怎会不知道？”司元林宣侧着头，惊讶道。

第十二章　湖泊（）　
“你进入过死亡森林？”谈不缺吃惊地看着随从阿乙。

　　　　司元林宣白了他一眼：“不要乱插嘴！阿乙，说说你那次的经历吧！”

　　　　随从阿乙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脸上流露出几分恐惧和迷惘。

　　　　“那是七年前的事，也就是五万穆晋大军离奇消失三年后，当时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也死亡森林是神魔的国度，人类绝对不可冒犯，但箭壶城高层，确切地说是神武司的武首大人不甘心，向城主请命希望能亲自一探究竟，几经争论，最终还是决定由他一手组建了支探险小队。那次虽然人数不多，总共只有九人，但个个均是箭壶城的翘楚”

　　　　旁边的阿乾突然冷笑了几声，便不作声，阿乙脸上一红：“当时我因为在驯服禽兽上还算有些成绩，所以才勉强入选，其实根本不能和其他八人相提并论！

　　　　我至今还清楚记得，那是深冬一场大雪后的晚上，情景有些像我们现在，先前多多少少掌握到一些情况，要闯这死亡森林，单纯人数上的多少并没什么意义，甚至人数越多，想法越难统一，反而会起反作用。

　　　　在死亡森林中，最重要的是不能迷失方向，幽林浓密的阴雾不但会强烈影响人的方向感，而且还会干扰物体的气场，先前穆晋五万大军就极有可能是因为指南车失灵，导致最终全军覆没！

　　　　当时我们选择雪后的夜晚而不是白天，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雪地会留下脚印，夜空的星辰也可以作参照，出于谨慎，所有人听从方向感最强之人判断，一路向北，通往森林深处。

　　　　不知是不是我们的措施发挥了作用，起初一切还算顺利，这样一直前进了七八十里，除了树林更加浓密和寒气愈加沉重外，任何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这时有人就建议不如原路返回，这样一来，至少可以打破无人能从死亡森林活着离开的传言，如果当时听从此人的建议，说不定九人还真能全身而退，至少是机会很大。

　　　　但最终武首大人和其他人还是决定留下标记，继续深入。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先前之人的建议像是在每个人的心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就连一向胆大的我也开始莫名地生出一种恐惧感，而且随着脚步的前进越来越清晰。

　　　　我看得出来，这种感觉大家都有，只是在理智的支撑下没人承认罢了。有人说别人拽自己，但周围的人都说并没有。起初偶尔一两次，还可以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