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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轻轻打断她的话：“镜儿，忘了那个约定，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吧，我不会成为你的威胁，至于出手救人，我原本并无任何其他意思，只是不忍罢了！世间之事已与我再无瓜葛，你若不喜，以后我便不再出手！

　　　　假若有那么一天，你真心只是想见我，而我恰又尚在人世时，为兄必定洒扫相迎，以叙你我兄妹之情”

　　　　她不等声音说完，早已是掩面痛哭起来：“兄长，当初是我太自私，对不起你，可我现在后悔了，你就真的连一次让我改过弥补的机会都不给吗？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每天都会想到你，我想来找你，可是你知道我不能，现在，我终于鼓起勇气，你为什么却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他死了吧？”声音忽然问道。

　　　　哭声一顿，她点点头，随即幽幽道：“兄长，你该不会还能吃他的醋不成？当初全是侯父之命，镜儿身为圣仪宗女，实是无奈，这些兄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始至终，对他，镜儿何曾动过一分情意？兄长你又怎会不知！”

　　　　“那他的儿子呢？”声音忽然显得有些波动起来。

　　　　“”女子镜愣了几秒钟，然后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兄长几时也变得如此疑神疑鬼起来？他的儿子？哪个儿子？一个外表斯文知礼，实则内心险恶，整日挖空心思想要得到我这个庶母的身体，不过是一个衣冠禽兽而已。

　　　　一个视我为妖姬狐女降世，恨不得将我这个红颜祸水碎尸万段，”说着，她的目光转向地上那名灰衣人，“这些都是尧昌最优秀的死士，这次更是由大名鼎鼎的刀葩萧越亲自率领，欲置我于死地，除了那位号称穆晋双璧之一的妙公子，谁还能指挥得动他？兄长觉得我对这样两个人还能有什么想法？

　　　　何况我身为圣仪宗女，自幼蒙老师教诲，岂不知礼仪廉耻，若是行此逆伦悖乱之事，就是圣仪国和阴权宫也绝不会容我活到今天！”

　　　　声音缓缓平复下来：“我刚才的话没有其它意思，你不必在意，你有追求你自己幸福的权利，至于那些所谓的礼仪廉耻，呵呵，不过是少数几个人玩弄的愚民之术罢了，除去一些大是大非外，不守也罢！

　　　　就算他死了，还有公子商在，以你的智慧和手段，我相信穆晋迟早是你的，预祝你早日得偿夙愿，为兄言尽于此，你走吧！”

　　　　“衡，你真这般绝情？”她泫然欲泣，凄楚道，“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人是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帮我？你以前的满怀济世抱负呢？就因为我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就放弃了？你就甘心自己的文韬武略就此湮没在这片树林子里？

　　　　衡，跟我回尧昌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嫁给你吗？好，我们广发喜帖，举行最盛大的婚礼，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薛镜是你虞衡的妻子，这不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还是绝对的权势？尧昌城兵精粮足，退可以封侯拜相，进可以图霸天下，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我都会让你成为尧昌唯一的王，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们在一起了，你不开心吗？”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那个声音却始终默然不语，直到她停下来才轻声道：“我要你陪我留在这里一生一世，再不理红尘俗事，你可愿意？”

　　　　“我”她顿时语塞。

　　　　声音没有再纠结这个，忽然换了个话题：“他一无背景权势，二非实力超群，甚至连资质都算不上绝佳，你为何选择让他护送？我看与其说是他护送你，还不如说是你在护送他，为什么？我有些好奇。”

　　　　她原本沮丧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兄长不觉得他很好玩吗？明明胆小得要死，既不懂武，又不会术，偏偏还想逞英雄，能活那么久也算奇迹！生存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否则哪怕他只是应对错了一句，早就死了！

　　　　倒是后来看到他的脸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我可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你帮我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个束发之年就声名鹊起，然后又突然殒落的师神道少主缺少？难道谈天衍那只老狐狸当初弄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另有目的？”

　　　　“是，也不是！他现在是札记持有者，但时日不久，谈师伯当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三年前，魔宗宗主燕蚩倾尽全宗所有高手突袭道莅天下，小师弟不幸身亡，当时在场之人众多，皆可为证！

　　　　我想也许就是那个时候触发了天机变数，札记入体，这才使得小师弟死而复生！但是幸与不幸并存，你也知道，但凡是札记持有者，必会失去此前一切记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段全新的记忆，除了身体血肉之外，说是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也不为过！”

　　　　薛镜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有些按捺不住地兴奋道：“无论如何，他都将会是一枚天赐的妙棋，你一定要帮我治好他，最好再能教他一些自保的能力。”

　　　　声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还是那么权衡算计，他是人，不是你的棋子，我会治好他，但不是为你，镜儿，听我一句劝，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切都是虚名，浮云而已，你还不明白吗？”

　　　　“不要再说了，我不爱听！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躲在这种鬼地方会想明白，没想到这就是你悟的道？人生匆匆百年，若不得轰轰烈烈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青史留名，百年之后，如何证明你我曾经来过？

　　　　既然你不肯帮我，那我只能自己动手，去争取我想要的东西！总有一天，我要向你证明我的才是对的，到时后宫三千，自然会有你虞衡之位，嗯，凭我们的感情，你自然是宠冠六宫，母仪天下的，哈哈哈，你自己不做的事情，那就让我来做吧！”

　　　　“那就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时间不短了，我要去看看那两人的情况，此地危机重重，你还是早些离开吧，一旦我为他两人疗伤，只怕保不了你顺利离开！”

　　　　薛镜点了点头，道：“你决意不肯与我一起回尧昌城，我不勉强，但我希望你能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从此我绝不再来打扰你，如何？”

　　　　“直说你的来意吧，只要是你的事，我何曾拒绝过？”声音毫不犹豫道。

　　　　她却冷笑道：“那也未必，这不刚拒绝完吗？还是那么地不留余地！好了不说了，我要你拔出那把剑，促成箭壶双剑合璧！这对你来说并不难，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如何？”

　　　　“绝不可能！‘止戈一出，神州倾覆’，这样的后果没有人承担得起！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世事我可以不理，也可以答应你就算有人死在面前也不救，但那把剑，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它！”声音第一次厉声喝斥起来。

　　　　薛镜显然对他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多大意外，只是淡淡道：“封魔鸣泣，丹雏冲煞，天时将至，你又阻得了多久？我不过是要你提前几日你都不肯，说什么我的事你何曾拒绝？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冠冕堂皇的爱吗？笑死人了！”

　　　　“对不起，镜儿，这并非你之事，既然你已知此处地脉不稳，天象异变，就不要再来了！”声音转为柔和，像是一阵轻风。

　　　　薛镜忽然低低地说了句：“阿衡，我要走了，整整十年，就一面，你也不肯让我见吗？”

　　　　许久，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却是一阵轻柔的低吟：“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吟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她怔怔地发呆，忽然仰天一声轻笑：“好一个‘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言罢面纱轻扬，人已拂衣而去。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不知过了多久，谈不缺被一阵女子时断时续的轻吟惊醒，歌声哀婉凄凉，虽然是歌喉所发，却隐有丝竹之音，不觉得自己竟被引得眼眶湿润，泫然而泣。

　　　　歌声渐已不闻，他的意识却愈发清晰，心中疑问顿起，自己这是在哪里？

第四十章　桃源（）　
谈不缺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睁开眼一看，顿时有些呆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数十株形态各异的桃树，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挂满枝头，远远望去连成一片花海，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压弯了那一棵棵野草那娇嫩无比的新叶，一条被落红点染的溪流弯弯曲曲，绕着整片桃林蜿蜒而过。

　　　　落英缤纷，芳草鲜美，这是谈不缺最先想到的一句，再看看自己躺坐在一张藤椅上，木屋柴扉，青苔屐齿，十里株林，潺潺清流，木屋小筑，又在做这种桃源幻梦了。

　　　　他心中苦笑，可惜有桃花却无美人，难免有些美中不足，既然是梦，何妨再完美些岂不更好？要是葑儿她在

　　　　才这么一想，身后便听到“吱呀”一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起，转眼到了身旁，他心中大喜，正想起身回头，猛觉浑身剧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谈不缺感觉一双手腕似被人轻轻握住，触肤温软，柔弱无骨，鼻中更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宛如女子衣裳所熏，张口差点便要喊出她的名字，只是等睁眼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顿时像被一根鱼刺卡在咽喉。

　　　　眼前是一副戴着半边面具的男子脸庞，露在外面的半边眉目灿若星子，肌肤白皙无须，清秀俊美如女子一般，另外半边，则被如雪发丝下的赤色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只幽邃的眸子，让人只看一眼，就感觉全身像被拖入巨大漩涡，坠入无边的深渊之中。

　　　　他松开谈不缺的手腕，直起身来，淡淡道：“醒来了？”

　　　　谈不缺茫然点了点头：“你是谁？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那只漂亮得有些妖孽的桃花眼眸微微一眯：“你总要给我回答的时间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给人一种舒适缓和的感觉，谈不缺原本慌乱的心境很快平静下来，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对方着一身青色道袍，玄带麻履，长发银白如雪，随意挽了一个道髻，后背上斜插一柄小巧的桃木符剑，再配合着那半张美人脸和半副银面，一股飘逸绝尘的仙骨道风中又隐隐透出些凄美与诡异。

　　　　青色道袍，桃木小剑，白发背影

　　　　难怪刚才听着他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谈不缺讶然道：“你是先救了阿乙大哥，前几天又救了我们大家却不肯现身的那位白发道者？”

　　　　他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不悦道：“上次已然警告过你不要再来这里，为何不听？”

　　　　“我”谈不缺本想说我是来救人的，顿时想起那名自称作“镜”的仙子，连忙顾不得其它，急切道，“仙人恩公，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

　　　　他闻言先是一愣，忽然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她没事，已经离开了！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连自己都不顾，就想着问她的安危？”

　　　　谈不缺脸上一红，有些尴尬道：“呃那个，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家的，走在这死亡森林也太危险了，而且暗中还有不少杀手想对她不利，至于我嘛，既然有仙人恩公在，肯定是没事的啦！”

　　　　“女孩子家？”他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一阵苦笑，“也对，她一个女孩家的也不容易，没看出来，你小子什么本事没有，倒有一副侠义心肠，莫不是被她的美色所迷吧？”

　　　　谈不缺被他这么一说，登时想起第一眼看到她时的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耳根都在发烫，连忙辩解道：“不、不是的，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只是看不得弱小者受到欺凌”说到后来，连他都想抽自己几巴掌，这也太特么地假了！

　　　　白发道者冷笑了几声：“那种人怎么了？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人，看着她美貌才出手救她的，看来你是不屑与我为伍了？那就请自便，恕不远送！”

　　　　呃，我去！不按套路出牌啊！谈不缺一脸黑线：“咳咳，那个，仙人恩公，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正常正常，没想到仙人恩公也是性情中人，哈哈哈咳咳咳，好痛！”

　　　　白发道者的脸色稍霁，道：“行了，好好休息吧！这次你小子能捡回一命，实属侥幸，舍生丹，嘿嘿，若无舍生之心，又岂能夺造化之功！”言毕忽然抬手伸出一指，点在谈不缺的眉心，谈不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昏睡过去。

　　　　他起身走到一株桃树下，摘了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轻轻托在掌心，痴痴地看着，眼中的花瓣逐渐幻化成一名妙龄少女，羽衣霓裳，长袖飘飘，在一片桃花之中翩翩起舞。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你可知道，这满树的桃花，只为你一人开，可惜你却是视而不见！听，虫儿又开始鸣了，又是一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谈不缺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也不知那白发道者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是他不但已经行动自如恢复如初，而且走在眼前的这片桃林之中倍感神清气爽，若非还有一些事放不下，他还真想就在这里长期住下来。

　　　　“仙人恩公，这片桃林真的是在死亡森林之中吗？”谈不缺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白发道者负手而立，目光始终停在水面的落红之上：“山人安明，什么仙人恩公，听着太别扭了，你小子先不用急着问这是在哪里，我问你，想学本事吗？”

　　　　谈不缺一下子就愣住了，口中机械地重复道：“想学本事吗？”

　　　　“蠢！是我在问你，要是不想，我现在就送你离开！”安明没好气道。

　　　　谈不缺猛地纳头便拜，正要磕头，却被一股柔和之力强行扶起，连声道：“要要要，怎么不要，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安明摆摆手：“拜师就不必了，我也不会传你本门的功夫，只是一些保命之法罢了，记住，以后不得对人提起今日之事，亦不得叫我师父，明白吗？”

　　　　“明白了，安叔！”谈不缺无奈道。

　　　　“安叔？”安明差点就笑出声来，“刀剑枪棍弩、戈矛戟殳弓，徒车十兵你想学哪一件？”

　　　　谈不缺原以为安明是要教他撒豆成兵的阴阳道术，一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战场兵器，激动的小心脏顿时凉了一半，苦着脸道：“安叔，你有所不知，我原本就是一名箭壶城的百箭主，弓弩之术我已学了三年有余，无奈我的身体”

　　　　安明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你天生体质柔弱，之前受制于札记封印，无法正常发挥你体内的全部力量，这次因祸得福，我已解开你的封印，不信你现在试着射一箭！”

　　　　谈不缺将信将疑地挽弓搭箭，凝神于心，注目于指，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在四肢百骸中的血脉里流淌，手中的飞星连弩一分一分被拉开，直至左手持弓的拇指与玄铁箭矢的箭簇相平，稳如山岳海渊，轻似鸿毛一羽。

　　　　如此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他竟是心不跳，气不喘，体内气息圆转如意，丝毫没有往日的诸般痛楚，这让他有些欣喜若狂。要知道以前他最多能将飞星连弩这样的强弓拉至半满，能维持两息就已是气喘如牛，腰酸臂痛了，而现在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最终没有放箭，而是缓缓收回，原因是他不想浪费珍贵的玄铁箭，但他能肯定的是这一松手，射程至少也在百步开外，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名名副其实的百箭主了！

　　　　“安叔，那个我能不能学道术？”谈不缺暂时按下了心中的喜悦，又动了小心思，自己现在拥有了不输于常人的力气，至于弓弩之术和其它兵器技法军府书库随时都可以翻阅，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是要学些外面学不到的东西才不浪费。

　　　　“看来你对自己的箭术很自信？”安明抬手指着远处，“百步之外，你能射落那朵桃花而不伤及其它枝叶吗？”

　　　　谈不缺：“”

　　　　安明转身一指自己的心口：“你我相距不过十步，朝我射一箭试试！”

　　　　谈不缺连连摇手：“不不、不用了吧，这也太危险”

　　　　“向我开弓！”安明一声厉喝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仪，谈不缺竟不由自主地依言朝他挽弓搭箭，拉到三分之一处，不确定道：“真的没关系？要是出了意外我可不负责”

　　　　“哪来这么多废话，继续开弓，满弓，就像刚才那样！”安明不耐烦地打断他道。

　　　　谈不缺只得又拉了三分之一，这已是寻常弓士的标准，距离又这么近，威力已远胜平常的满弓：“安叔，我真的要放箭了，你运气准备好了吗？”

　　　　“满弓，你一个百箭主不知道满弓是什么意思吗？继续！将我视作你心中最想杀死的仇人，专心一念！”安明这下真的是怒了，一头银发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