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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宏图-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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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配备肉搏用的顺刀,当然,铳手人人披挂,着棉甲,顶八瓣盔。

    铳队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已经到了七十步开外,却仍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此时列阵流贼已经开始用轻箭抛射,无数的羽箭划破天空,发出呜呜尖啸声,扭动着好似毒蛇一般的身子,哗啦啦的落下,不断有士卒成员受伤。

    徐白云可从未见过这等挨打不还手的架势,骑在马上,焦急的看着,他紧张的情绪感染了胯下战马,马匹不断在河边踏步。

    林天奕也从未经历战阵,却也安抚道:“徐大人莫要担忧,赵百户是铳队队长出身,惯用火器,也擅用火器,其又跟随我家千户久了,对火器使用,定然娴熟,守备大人安心看着便是。”

    战鼓声不停,步队前进的速度并未降低,一直到了五十步的时候,随着鼓声停止,铳队停下脚步,赵琉璃高声下达了接敌命令。

    两百名铳手哗啦啦取下肩头背负的火铳,从容的装药上弹,又从后背取出折叠的支架,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一排黑色火铳架在支架上,黑洞洞的铳口瞄准了五十步以外的流贼阵列。

    “开火!”

    步队指挥官下达开火命令,随着一阵爆豆一般的响声,一条烟火长龙出现在步阵前列,将铳队笼罩其中,只有近两百枚被火药推动的铳子飞出黑洞洞的铳口,裹挟着无穷的能量,飞向流贼阵列,五十步的距离足够火铳发挥出最佳的效果,特别是面对只有锁甲的流贼时,那些锁甲没有发挥出任何效用,铳子穿透铁甲,在流贼身上留下一个个的血肉模糊的大洞,带出一飚血箭,又翻滚着钻进后面人的身体之中。

    一轮齐射,流贼倒下近百人,流贼阵列第一排几乎无人幸免,到处都是残肢断体和内脏碎肉,场面如同地狱一般。

    既然已经打开支架,铳队就是要进行连续射击,这个时候,射击的速率就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齐射和精度,顶着流贼越来越稀疏的箭矢,铳手快速的装填子药,然后进行一轮又一轮的齐射,双方皆有伤亡,然而交换比一直维持在恐怖的一比十,这与军心士气毫无关系,凭借的完全是装备的差异,这就是工业带来的暴力碾压。

    铳队的齐射规律而坚定,但是流贼首领却坚持不住了,他从未想过会有官兵侧击己方左翼,两天来挖掘的壕沟和树立的栅栏都是面朝大理水的,此时却没有任何作用,手中的挨牌和木盾根本挡不住那铅弹,木屑横飞造成的伤亡和骚乱更加难以控制。

    此时此刻,要么溃散,要么拼命一搏,流贼首领果断命令老营兵上马,然后喝令阵列向前挺进,两翼散开包围,与官兵肉搏。

    赵琉璃哪里不清楚对面人的心思,知道流贼肯定利用兵力优势,展开阵型,以图攻击己方侧翼,眼看着流贼帐篷之中旗帜游动,越来越多流贼精锐被抽调过来,赵琉璃立刻命令铳手散开,给身后的长矛手留出前进通道,同时把麾下仅有的三门虎蹲炮全部前置,做出防守状。

    徐白云见流贼大队出营,贼人步卒顶着齐射的铳子和步队撞在一起,近战肉搏展开,陷入一片混乱,忍不住更加激动起来,忽然感觉手臂一疼,发现原是自己掐下了一小块肉。

    “大人,龙副千户已经率跳荡选锋渡河,请求大人传令炮击支援,同时命下游人马乘船渡河!”这时一身背小旗的传令兵打马而来,躬身说道。

    徐白云早知此计划,慌忙让人点燃号炮。

    此时龙虎已经率领三百选锋在选好的河段涉水渡河,八月的天气并不寒冷,三百余人顶着武器,提着铁甲,走在三尺的河水之中,对岸的流贼已经发现官兵强渡大理水,纷纷聚拢过来,用弓箭和三眼铳打击,只是大理水宽达百步,龙虎还未渡河一半,流贼便开始攻击,这个距离上效果并不好。

    流贼之中不乏智者,见官兵涉水过河,速度极慢,立刻下令集中弓箭手和铳手,并将掳来丁壮排列在前,堵住了官兵上岸的缓坡,而大理水北岸,炮手紧张的看着河中跳荡,一直并未开炮,一直到大队渡河近了对岸,才发令开火。

    小佛郎机发射的一斤炮弹从侧面而来,砸进流贼阵列之中,卷起无数的腥风血雨,引发混乱一片,龙虎当即喝令快速上岸,他一马当下,冲上了岸边,却并未呼喝冲锋,而是弯腰穿上绑在脖颈间的靴子,其余人尽是如此。

    待上岸人数超过百人,龙虎才命令跳荡队冲锋,这些跳荡队无不是孙伯纶军中之精锐,要么是历经战斗的老兵,要么是各卫所招募来的选锋,其剽悍武技,无不是上上之选,此时戴铁盔,披铁甲,手持长矛、苗刀,甩开两条黑毛大腿,好似猛虎一般扑入流贼群中。

    那些乡民丁壮哪里见过如此杀神,又听闻官兵高喊跪地免死,纷纷扔掉手中武器抱头跪地,龙虎等人并不理会这些丁壮,直接扑入后面流贼精锐之中,矛刺刀砍,中者无不身死,所向披靡,杀的流贼连连后退,逃入营中,跳荡手随之杀入。

    这些跳荡手最是剽悍耐战,龙虎更是身先士卒,他身披铁甲,内衬牛皮和锁甲,此时胸前中箭七八支,兀自呼喝狠杀,他的铁盔不知道何时甩飞,此时披头散发,尤其面目狰狞,咧着的大嘴渗出鲜血,宛若魔鬼一般,不少流贼见到他,扔下武器便跑,只道他是恶面杀神,其实无人知道,因为下半身没穿衣服,某重要物件被卡在甲片之中,战阵之上又不能停下整理,饶是龙虎剽悍,也难免疼痛难忍,才造成这面容凶恶之相貌。

第170章 章七五 兵戈 七() 
西侧步队接敌混战,正面跳荡冲锋陷阵,已经造成流贼左右难支,防备渡河之贼虽有五千众,却多是掳来的丁壮,持兵握刀只为饱腹,见官兵不滥杀,连逃跑都免了,直接跪地求饶。

    而从下游渡河的数百人更是压死流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群绥德卫士卒毫无队列可言,却能手持刀矛冲散诸多丁壮,纵火烧营,惹的混乱无数,到此时,战斗已经进入尾声,此时决定此战结局的不再是指挥和士气,而是人的本能。

    贼营之中已经是火光冲天,鼓声、号角声、火重生、马匹嘶鸣和人类惨叫混杂在一起,好似在为流贼的失败敲响丧钟。

    流贼三面受敌,只能向南撤退,赵琉璃已经和龙虎接上头,见龙虎这厮躺在地上,正用匕首切断链接甲片的牛皮索,从甲片之中掏出黑黢黢的小东西,不禁发笑,贼营之中仍有混战,龙虎见赵琉璃幸灾乐祸,虎着脸,说:“赵百户,本官令你集中骑队,追击贼人!”

    赵琉璃自然受命,却也只是缓缓收拢骑队,眼睁睁看着营中诸多流贼向南方逃窜,与后阵的流贼撞在一起,裹挟着不少辎重钱财后撤,他并非不想追击,只是想着让流贼更乱一些罢了。

    几个流贼小头目还想收拢属下,有序撤退,然而营中情势已经控制不住,不断有人为了逃命,抢过马骡骑上便跑,马蹄践踏,惹出更多灾祸,溃兵像潮水一般向南面涌动,这些被跳荡手和火铳兵杀怕了的可怜虫,扔下可以扔掉的一切,抢过值钱的东西,蜂拥南下。

    赵琉璃见满身遍野尽是流贼,才一声唿哨,叫来麾下骑兵,吩咐道:“二十人一组散开,把这群家伙追回来,你们知道怎么做吧。”

    一个骑兵小队长嘿嘿一笑,把佩刀收回刀鞘,掰断流贼一根旗杆,把旗面缠成一团,说:“知道,用棍子敲晕,用套马索捆住,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赵琉璃赞了一声聪明,说:“就是这样,咱们大人占了套内,黄河沿岸有的是荒地,还等着人种呢。”

    当徐白云等浮桥修筑完毕,率领大队过河之后,才发现局势已经全部安定下来,所有的丁壮已经被分编成数队,正在掩埋无头尸身,或拆解营中帐篷和栅栏,另有一队被派往河边,加固浮桥,一排排被绳索捆着的人从南面被牵来,进入营地之中。

    “龙副千户,我等不利用这营寨扎营吗?”徐白云见到穿上裤子的龙虎,不解的问道。

    龙虎笑了笑,却也不敢太过于放肆,指了指南面一道山梁,说:“守备大人,往南走三里,越过那山梁就能看到绥德城了,如今距离天黑尚有两个时辰,我等还是到山梁上扎营为好,也能让绥德守军看到我军动向,安定军心呀。”

    徐白云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莽莽撞撞的糙汉也懂的如此之多,微微点头,此时林天奕和赵琉璃已经南下,在山梁南侧开始修筑营地,徐白云已经能听到绥德城中的号炮之声,似乎还有欢呼声掺杂其中,他立刻带本队前进,站在山梁下,极目远望,绥德高大的城墙尽收眼底,还能看到城墙之上欢呼的人群和舞动的旗帜。

    在得知援军已到,且击败流贼数千,杀敌无算的消息后,整个绥德城都弥漫在欢乐的气氛之中,周士奇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而孙伯纶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让丁壮把堵在北门的城门洞里的土石拉走。

    第二日一早,一个小小的车队进入绥德,带去了十几石粮食,惹来城中百姓观看,这些粮食当天就被熬煮成粥,于施粥棚中发放,让所有人坚定了守城之心。

    而徐白云也随着商队进入绥德,与李文忠、孙伯纶共同现身在州衙之中,三人想见,不顾身份名位,抱在一起,哈哈大笑,却也难纾心中之悦。

    “如今绥德是肯定无恙了,孙大人真乃这十万百姓的再生父母啊。”李文忠眼睛通红,不免感慨的说道。

    孙伯纶却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绥德卫守备官厅的印符,郑重的还给徐白云,躬身抱拳道:“卑职不敢独占其功,还想在两位上官面前,再立新功啊。”

    二人皆知孙伯纶这是在开玩笑,却也明白其剿灭紫金梁的野心,李文忠虽然不懂军略,却仍旧提醒道:“贼军仍然势大,孙大人心思虽好,却也需三思而行呀。”

    徐白云却满脸红光,说道:“李大人老成之言,我等当然要听,却也不能妄自菲薄,下官此次御兵前来,真是大开眼界,此次强渡大理水,孙大人所部亡不过四十,伤不过百余,却击毙流贼六百,俘虏过千,生擒丁壮饥民更是多达三千余,紫金梁那些积年老贼,也不是孙大人的对手呀。”

    李文忠脸色变了变,许久不言,最终一拍桌子,道:“也罢,老夫便祝孙大人旗开得胜,一股而下。”

    孙伯纶忙起身行礼,便要告退去城外掌军,却被李文忠拦下,李文忠掏出一份文书,道:“此次大军援救绥德,行军不易,战斗更是不易,孙大人执这封文书前往州衙,领取军饷一万两,以激赏全军,以图更多战果。”

    平白得了一万纹银,孙伯纶更是高兴,出了州衙,领了军饷,只带亲卫便取了城北大营,此时大营已经粗见规模,壕沟、栅栏、拒马等工事齐备,正是按照持久作战而立,营中兵马调度不断,空地之上,千余士卒手持长矛训练,烈日之下,汗水滚滚而落,士卒却岿然不动。

    空地一侧的茅棚下,也有近千人,盘坐在地上,神情萎靡,似有不满神色,空洞的眼睛盯着眼前受苦挨训的士卒,满脸苦愁。

    孙伯纶骑在马上,绕着营地走了一圈,见这些从各千户、百户所抽调的士卒良莠不齐,且队列不整,士气不高,当下找来负责整训的两个百户,询问许久,那两个百户自然不敢怠慢,如实禀告。

    孙伯纶听后,微微点头,命令道:“击鼓,召集将士!”

第171章 章七七 兵戈 八() 
急促的鼓点声从营中响起,正在吃饭的步队和骑队听到鼓声,扔掉手中的饭食,戴好铁盔披挂整齐,快速的从各帐篷营房出来,按照旗帜和号角声寻到自己的队伍,经历了少许的混乱就已经列阵完毕,骑队在中,步队在两翼,形成了品字型阵列。

    阵列之中寂静无声,所有士兵看向站在高台上的主将,孙伯纶的披风在北风吹拂下飘荡着,精良的山文甲和高大的身材让他看起来威武不凡。

    孙伯纶一攥拳,高声令道:“坐!”

    哗啦啦!

    随着甲片碰撞声音响起,一千多士兵坐在了空场之上,武器则放在手中,他们神情冷漠,庄严肃穆,好似一个个的雕塑,与周围那些神情萎靡,站没站相的卫所士卒形成了鲜明对比。

    孙伯纶双腿微分,站在那里,用尽可能大的声音说道:“有人说,我是一个蠢货!”

    这一句话,惹来空地一片哗然,不少士卒摩拳擦掌,作势要与那个侮辱他们衣食父母的家伙做个了断,孙伯纶却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噤声,继续说道:“我愚蠢在给士兵吃的是精米、白面、牛羊肉,而不是干菜、杂粮窝窝和糜子粥,我愚蠢在给士兵发的是每月一两半到三两的饷银,而不是克扣一半中饱私囊,我愚蠢在花费二十两以上,用精兵好甲以及强弓火铳把一个士兵武装到牙齿,而不是用这些银钱雇佣更多的丘八用于消耗,我愚蠢在把好不容易的开垦的,亩产近两石的水浇地分给士兵,而不是侵吞他们名下的土地。。。。。。。。”

    孙伯纶高声说着,麾下一千多士兵安静的听着,不知何时,已经有人泪洒衣衫,这里站立的士兵,在几个月以前还是穷困潦倒的丘八、颠沛流离的饥民,甚至于死囚,加入孙伯纶的军队之后,每月固定领着军饷,按照功劳和资历获得土地,每当大战,便有机会立下军功博得厚赏,不过数月的时间,他们已经有了田地房产,家有余粮资财,生活已经远超乡下的自耕农,已经与小地主无异,而拥有这一切,尽是因为高台上挺立的这个男人。

    “别人说我蠢,我不反驳,因为我还会继续这么蠢下去,因为我所付出的只是金钱,而得到的是诸位的自由与忠诚,你们追随于我的旗帜,见证了我的胜利,付出的是鲜血乃至生命,我所给予的,盖是你们应得的。诸位予我忠诚,我报诸位富贵!”

    说到这里,孙伯纶目光转向众多士兵,空地上沉默了许久,一绑着绷带的战士从阵列中走出,跪在地上,声音坚定的说道:“愿为大人效死!”

    “愿为大人效死!”

    所有士卒全都跪在地上,齐声喝道。

    孙伯纶一招手,说道:“此次强渡大理水,共有二百三十人立有功勋,三十六人阵亡,花名册俱在书记官手中,一应奖赏、抚恤已经有定论,现在叙功受赏!”

    林天奕当下念出花名册,身边便有士卒抬出银箱,在无数人的见证下,一个个立有战功的士卒上前领赏,或斩将夺旗,或斩首立功,或跳荡先登,孙伯纶向来不吝赏赐,立有战功者,少则赏银十两,多者有二百两之多,赏赐之厚,令人咋舌,看的绥德卫那些士兵啧啧称奇,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是那领赏之人。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大明朝,卫所制度早就糜烂,九边诸镇之中,真正能战的也就只有高级军官手中那不满额的正、奇、游、援营伍罢了,而真正做到足兵足饷的也就只有将官们的家丁而已,在大明占据统治地位文官阶层眼中,士兵的伤亡只是一个数字,他们待遇甚至不够资格写在奏折之上,而对于士兵的直接领导者武将来说,士兵既是为自己谋夺权位富贵的奴才,也是任由自己驱使的猎犬,他们只是消耗品罢了,从未有过一个官将像孙伯纶那样既给士兵足够的军饷待遇,又能给予其尊严荣誉,最为关键是的是,出身下层的贫苦军汉看到了一个上升的途径,那就是用忠诚和战功去换取不敢想象的银钱和地位。

    孙伯纶看着林天奕带着几个文吏正分发奖赏,缓缓走下高台,这时卫所士卒群众窜出一人,此人身高五尺,一双手臂粗壮有力,他跑到孙伯纶身边,半跪在地上,低沉的说道:“大人,小人请求一个为您效死的机会!”

    孙伯纶拦下就要皮鞭伺候的牧锋,淡淡说道:“我不是给了吃白面馍馍的机会了吗,这还不好吗?”

    那人说道:“卑职想要的是吃肉的机会,像您麾下精卒一样,领每月一两半的饷银,穿精铁铠甲!”

    孙伯纶哈哈一笑,一脚踢断他手里的长矛,把无矛头的那段扔给他,又拍拍牧锋的肩头,淡淡说道:“那要看你有没有吃肉的本事了。”

    牧锋自然知晓孙伯纶的意思,如鹰如隼飞扑而上,半空之中,短矛出手,直刺那人咽喉,那人不必不让,待矛尖距离不到二尺,才扭动腰身,让过这致命一矛,手中矛杆横扫,直掠牧锋腹部,这一矛势大力沉,隐隐发出嗡嗡之声,牧锋暗道自己轻敌,不得不拔刀挡住,矛杆断成两半,却也胜负已分。

    “真是临阵厮杀的好武艺,若有一副好甲,定然是陷阵之士!”龙虎在一旁赞叹道。

    “怎么称呼?”孙伯纶问。

    “在下来自绥德卫右千户所,叫李如龙。”那人再次跪下,恭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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