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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宏图-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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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发了车臣部,孙伯纶的帐内再次进来了三个人,正是素巴第和他的两个儿子诺尔布和阿海。

    三个人坐在那里,神色颇有些局促,如今战事方休,漠北的局势已经安定下来了,扎萨克图部和卫拉特人都要满载战利品返回自己的牧地,巴图尔珲台吉已经带了十余万精挑细选的牛羊马匹启程,还有火铳、红夷大炮这类军国利器。

    素巴第的部落已经集结完毕,所有的东西也准备好了,却被孙伯纶留下来,素巴第暗自担心,孙伯纶不会想借机吞并扎萨克图部吧,如果是那样,他可没有多少抵抗力。

    孙伯纶让人上来一些酒菜,微笑说道:“素巴第,我想和你们父子讨论一下扎萨克图部的未来。”

第327章 章二一 平衡的艺术() 
面对香气扑鼻的美食却食之无味的素巴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诺尔布也是如此,在这次对阵土谢图部和清国的战争中,扎萨克图部并未立下多少功勋,除了为大军提供物资和后勤之外,几次军功都是与阿海有关,诺尔布更是丢掉了至关重要的堤坝。

    事后,诺尔布很是庆幸孙伯纶只派给他一千人守卫堤坝,这样输给鳌拜率领的两千多白甲兵也算不得什么大过错,若是按照他自己的建议,领四千人保卫堤坝,丢失之后便是杀头的罪过了。

    “素巴第汗,你认为回到扎萨克图传统领地后,部落的未来会如何呢?”孙伯纶微笑着问道。

    素巴第挤出一丝笑容,说:“有大汗和您的照拂,部落应该会过的很好。”

    这并非素巴第敷衍或者吹牛,虽说因为在初春时节,部落东征,导致牲畜繁衍不足,在战争中也损失了一些丁口,但丰厚的胜利回报早已补齐了这些损失,最重要的是与大汗的联姻、加入联盟。

    身为蒙古…卫拉特联盟的一员,东面是汗庭西面是准格尔部,扎萨克图部再无强大的敌人需要抵御,安全形势完全改观,而阿布鼐大汗已经成为自己的孙女婿,仅凭这个名头,就能在部落周围取得更高的位置,得到小部落和零散牧民的投靠,未来几年,扎萨克图部肯定会壮大,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无论是素巴第还是诺尔布,几乎所有扎萨克图人都认为,未来一片光明。

    扎萨克图部的那些小算盘,孙伯纶哪里会不明白,孙伯纶笑了笑,对素巴第说:“素巴第汗,您已经忘却了吗,您已经五十有七了。”

    素巴第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五十七对于一个蒙古人来说已经是迟暮之年,即便他是一个贵人,塞外的苦寒气候、单一的食物摄入和蒙古人恶劣的卫生习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无法让人长寿,而年轻时受伤颇多的素巴第更没有安享晚年的命运。

    “必闍赤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诺尔布咬牙问道,脸上已经满是警惕。

    素巴第瞪了他一眼,让诺尔布不要说话,虽然孙伯纶的话不客气,但素巴第明白,要想真的对扎萨克图部不利,孙伯纶完全不需要动这么多心思。

    孙伯纶笑了笑:“素巴第汗,你我已经是姻亲关系了,说实话,我对您不再执掌扎萨克图部后的局面很不放心。”说着,孙伯纶指了指一旁不说话的阿海,道:“特别是阿海。”

    听了这话,素巴第陷入了沉思,对于蒙古部落来说,掌权的长子和继承汗位的幼子,总会产生各种问题,总有一个人会郁郁不得志。

    诺尔布的女儿内定为阿布鼐的福晋,原本就得扎萨克图部贵族支持的他,已经具备了继承汗位的一切条件,唯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执掌兵权,且极富战争才华的兄长阿海。

    素巴第心里很清楚,一旦自己去世,自己那个为部落付出一切的长子,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无论他如何擅长掌军,也无法在蒙古…卫拉特联盟的支持下夺得扎萨克图汗的宝座,而失去权柄的他,结局和造反被杀没有什么区别,要知道,阿海的前半生可是伴随着卫拉特人的鲜血成长的,一旦失去权力,准格尔人自然不会放过他,站在诺尔布的立场上,这也是乐得看到的局面。

    这种桥段在蒙古人崛起的数百年历史中不断上演,悲剧的轮回也永远不会结束。

    素巴第父子三人全都陷入了沉思,无人再敢言语,孙伯纶等了许久,对素巴第说道:“素巴第汗,看在长生天的面子上,把阿海交给我吧。”

    帐篷里因为这一句话,安静的可怕,只有火塘里的木柴噼啪作响,阿海更是站起身,屏住呼吸,怔怔的看着素巴第,激动的胸膛上下起伏。

    许久之后,素巴第长长的叹息一声,眼含热泪的说:“阿海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看着他下场悲惨呢,如今土已经没到了我的脖子,自然也不希望在余生之中,看到兄弟相争,血脉恨杀。”

    “父汗。。。。。。。。”阿海嗓音已经沙哑,坐在了地上。

    素巴第道:“必闍赤大人,阿海已经三十五了,按照我们蒙古人的传统,他早就该自立门户了,今日便让必闍赤大人和大汗做个见证,从扎萨克图部抽出一万帐和五千人马给他。”

    阿海已经激动的难以自制,在扎萨克图部落中,继承汗位的人会得到一切,其他的子嗣能得到千把帐就是继任者大度了,便是最讲情面的漠南汗庭,大汗的兄长顶多也就执掌一个万户。

    素巴第摆摆手,示意阿海不要说话,他用刀在地上划拉几下,画出了扎萨克图部控制的区域,然后对孙伯纶诚恳的说道:“事已至此,劳烦大人和淑济夫人,为阿海的部众挑选一块牧地吧。”

    孙伯纶微微一笑,没有动作,倒是淑济走了过去,接过了刀,看着地上那简易的地图,似乎在犹豫,而诺尔布更是心提到嗓子眼上了,扎萨克图部占了地盘不少,但上好的牧地就那么几处,能称得上肥美草场的,除了齐齐格纳山以北的汗庭,就是阿尔泰山脚下的山麓牧场,作为未来大汗,诺尔布自然不希望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但阿尔泰山的牧场因为与准格尔的和平,已经成为下一步开发的主要地域,无论切割哪一块,都让他无比肉疼,但其他牧场又无法让一万帐放牧。

    淑济也明白,不能光照顾阿海的利益,诺尔布怎也算阿布鼐的岳父,更是自家人。

    最终,淑济犹疑不定,看向孙伯纶,孙伯纶笑了笑,接过刀直接插在了扎萨克图汗庭的位置。

    素巴第父子三人脸色都是变了,孙伯纶却用脚把那些划痕踏平,说:“您觉得我脚下这片土地如何?”

    “昭莫多?”素巴第的眼睛瞪的很大。

    孙伯纶微微点头:“对,正是昭莫多。”

    “这如何使得?”素巴第震惊的说道。

    孙伯纶笑了笑,把刀插回了素巴第的刀鞘说道:“阿海已经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才华,而我在漠北正需要他这样的将领,我的执政官雷伟,他擅长治政、钱粮,处理各部关系也不差,甚至可以指挥步营作战,唯独对骑兵一窍不通,阿海可以弥补他的缺点,而且我听闻,阿海对付布里亚特人很有一套,而那个方向正是日后漠北的主要开拓方向。”

    不等素巴第回应,孙伯纶又道:“既然你给了阿海一万帐,我想把他安置在昭莫多,与此同时,我会再赐予他五千帐,这样他就有一万五千帐,算是一方势力了,汗庭会先封他为台吉,过几年积累了功勋,再封为汗,也就顺理成章了。”

    噗通!

    素巴第已经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几不成语。

    孙伯纶此举可不是帮他解决子嗣争位这么简单,授予阿海单独的牧地和部众,简直是给予他一个独立的部落,扎萨克图部便从此分立二宗,却也是开枝散叶了,这种裂土封王的恩典,已经不下于让素巴第家族和阿布鼐联姻了。

    孙伯纶托住他的手臂扶起来,道:“素巴第汗,您和诺尔布去准备一下吧,虽说分割部落是迫不得已,总不要造成妻离子散的才好。”

    素巴第自然知道孙伯纶与阿海有话要说,带着诺尔布便离开了,阿海直接跪在了地上,叩首在地,泣不成声。

    “阿海,你是铁打的汉子,却也需要我宽慰于你吗?”孙伯纶轻笑问道。

    阿海说道:“必闍赤大人,您于阿海有活命之恩啊,阿海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啊。”

    孙伯纶叹息一声,说:“阿海,最深莫过生死情,你我是一道上过战阵的,如何能让你死在内斗之中呢,你是个有血有肉的好汉子,血不应该撒在无用的地方。”

    阿海忽然拔出匕首,斩下左手小指,神色严正的说:“阿海在此斩指发誓,日后定为必闍赤大人马首是瞻,如违反此誓,甘愿下拔舌地狱。”

    孙伯纶摇摇头,从怀中掏出手帕扔了过去,让女奴帮他把手包扎好,孙伯纶道:“你的忠心和能力我已经见识到了,正如我对你父亲说的那样,我的执政官雷伟缺乏能征善战的左右手,从今天起,你便在漠北全心辅佐他吧,只要你肯用心,你的部落未必弱于扎萨克图部。”

    “阿海明白!”阿海站起身,神色凛然。

    孙伯纶又交代了阿海几句,便让他离开了,淑济抱着已经睡着的阿布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皱眉问:“阿纶为什么这么早就切割扎萨克图部?”

    “怎么?是不是你的夫君是个喜欢用阴谋诡计的小人?”孙伯纶感觉身心俱疲,靠在了椅背上,随口问道。

    淑济摇摇头道:“你我所处的这个位置,不以智计取之,便耗生命血肉,谁又有资格评判对错呢?”

    孙伯纶看了淑济,发现她的思想越发纯熟,也更加理解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总想着察哈尔的利益的淑济别吉了。

    “漠北苦寒之地,征伐不易,这次北伐,险象环生,我实在不想来第二次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打倒东虏之前,让漠北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不要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那气候恶劣的瀚海造成的地里阻隔实在是太严重了,天高皇帝远,切勿生乱啊。”孙伯纶淡淡揉着额头,说道。

    淑济把阿布鼐放在摇篮里,轻轻捏着他的肩膀,问:“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孙伯纶笑了笑,拍拍淑济的手背:“当然是回家,我想咱们的女儿了。”

第328章 章二二 靴子落下() 
崇祯九年,八月。

    大明的刑部大狱,原本污水横流的地面被筛细的黄沙铺垫,堆积多年的垃圾也被清理干净,一条大红的地毯从大门铺垫到了内部。

    一顶绿旎大轿远远醒来,周围有几个校尉陪同着,轿子落下,下来穿着官袍的杨嗣昌,眼前的大狱,三年他就来过,只是时移世易,上一次来的时候,是私见自己下了大狱的父亲,而这次则是以当朝首辅的身份前来,虽然也是不便公开的事,却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

    刑部的侍郎在门口等候多时,杨嗣昌在官员队伍的末尾忽然停下,看着一个年轻的郎官,说:“周郎官?”

    “卑职参见首辅大人。”那年轻官员赶忙下跪。

    杨嗣昌却托住了他的手臂,正声说道:“周郎官的官声本官是知晓的,当年若非你的照拂,家父也要受不少苦楚。”

    “不敢,不敢。”周郎官连忙说。

    杨嗣昌看也不看其他诧异的官员,道:“你便随侍身边吧,其他人便散了。”

    进了大狱,杨嗣昌直接问:“豪格如何了?”

    周郎官跟在身边,答道:“首辅大人,那厮被送来之后,寻死了七八次,卑职不敢掉以轻心,整日整夜的看着,倒也没出什么事,但性子是极烈的,卑职用尽了法子,也撬不开嘴。”

    杨嗣昌脸色微变,既然连情报都问不出,那让他指证晋商通虏大罪的事情定然是不成的。

    “周郎官当真用尽了法子?”杨嗣昌问。

    周郎官重重点头,低声说:“大人,为了这事儿,卑职还从诏狱请来了几个老吏和狱卒,各种刑罚和威逼利诱都是试过了,就是不开口,那些番子倒是还有些法子,但不敢能保住性命,卑职没您的吩咐,可不敢试。”

    杨嗣昌停下脚步,长出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既然连北镇抚司的番子都没法子,那确实撬不开嘴了,他对周郎官说:“你的辛苦本官知道了,等这事儿一了,交卸了差使,先去刑部衙门担待个差使吧。”

    周郎官连忙跪下谢恩,暗赞自己当初动了恻隐心,照顾年迈的杨鹤,而且心中窃喜,倒也不觉得花五百两银子请诏狱的番子来是吃亏了。

    在周郎官的指引下,杨嗣昌来到了大狱深处,进了一道门里面锁困的都是孙伯纶从漠北送来的俘虏,其中多是高官,除了皇太极的长子,清国太子、肃亲王豪格,还有一个固山额真,三个甲喇额真,其余牛录额真更有十七八个,除了这些人还有几个蒙古的台吉、头人,能说的汉话的也只有乌镇哈超的几个千总和副将李九成了。

    杨嗣昌站在门口,以手帕遮掩口鼻,看着狱室内一个手脚带着镣铐,身形瘦削,被夹板丫的腰身佝偻的豪格,他的嘴里塞着东西,身边还有两个狱卒看着,显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见到穿官袍的杨嗣昌,豪格大声嚷嚷着,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左不过是骂人的话。

    狱中其他东虏也纷纷叫嚷起来,一个个怒目圆瞪,要不是有门挡着,怕是要把杨嗣昌撕碎了,他们都知道,落在大明朝廷手里,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自然不会求饶。

    杨嗣昌叹息一声,心道,难道吵架练兵的法子就这么失败了吗,要知道,在和温体仁定下这个策略之后,杨嗣昌没少为之奔走,准备了许久,不仅在天子那里做好了工作,还得到了朝廷上下的支持,为此他还变通的手段,此次抄家练兵,只对付通虏的晋商和宣大有瓜葛的军头,朝廷内外,但凡文官勋戚,无论与晋商有什么关联,一概不追究。

    在心里,杨嗣昌暗自怪罪孙伯纶抓到的是豪格,虽然当初得知抓到伪清太子的时候,杨嗣昌高兴的一时无状,然而此时面对这个难啃的硬骨头,倒也一时无法了。

    “大人,大人,奴才有一物献给大人!”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杨嗣昌安静的思索,他扭头一看是身后一个独立的监牢里,一个衣衫破烂的家伙正用汉语叫嚷着,但是很快就被狱卒打的嗷嗷直叫,手指也被打断了几根,血流了一地。

    周郎官走上前,脸色很难看,低声解答:“乌镇哈超的副将李九成,登莱之变的始作俑者,此次俘获的汉将之中,属他职衔最高。”

    见杨嗣昌有意过去,周郎官劝阻道:“他就是个乱咬的疯狗,大人还是不要。。。。。。。。”

    周郎官哪里劝阻的了当朝首辅,走到李九成的牢边,李九成连忙凑上来,从怀里掏出一本脏兮兮书册,跪在地上:“奴才愿把这书献给大人,只求留的全尸,莫要以酷刑杀我。”

    杨嗣昌的仆人接过那书册,却也不敢污了主子的手,跪在那里,一点点的打开,杨嗣昌细细看着,饶是他博闻强记,却也很快看不懂了,上面很多是些由直线、曲线构成的图案,和很多类似苏州码子一样构成的术算,但那每页的简图上绘画的长筒一样的物件他却认得清楚,那是红夷大炮。

    “火炮集略。”最后,杨嗣昌读了那册子的名字,恍然想到在东虏内部,登莱之变叛逃过去的将官,都是受到重要,特别是擅长炮术的孔有德,更是被封王,成为汉臣之首。

    既然孔有德的乌镇哈超营专擅火器,作为副将的李九成自然也是这方面的人才了。

    见到李九成和杨嗣昌在攀谈,狱中俘虏全都叫嚷起来,杨嗣昌道:“换个安静点的地方。”

    到了一间公房,已经设置好了座椅,沏好茶水,边角还摆了一个铜炉,香气遮掩了公房里的潮湿腐败,杨嗣昌坐在太师椅上,对身旁殷勤服侍的周郎官问:“李九成如何有这册子的?”

    周郎官吓的跪在地上,如实说了,原来李九成入狱之后,就偷偷对周郎官说自己有些东西,写出来肯定能得上官恩赏,周郎官一时贪心,便给了他方便,纸笔砚台和晚上的油灯,原本周郎官以为真写出什么东西来,也是由自己请赏,没想到李九成竟然自己上了。

    “起来吧,也是一片忠心,用些机巧也是无需怪罪的。”杨嗣昌随口说道。

    不多时,李九成被带了进来,扔在了地上,周郎官朗声说:“这位是当朝首辅杨大人,问你什么便答什么,有动那些没用的心思。”

    李九成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连连称是,杨嗣昌的一句话却让他激动的难以自制。

    “旁人都说这刑部大狱是十八层地狱,今日本官便当一回阎王,能不能让本官从生死簿上把你的名字勾销,就要看你自己了。”

    自认为死定了李九成一直想着别成了被千刀万剐的李永芳,此时竟然获得一丝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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